学辰离开时心神恍惚,头疼得厉害。回到工作室,许轻正在试做西式饺子,以烤茄子、芝士、虾仁为馅,拿番茄汁作蘸料。
学辰强撑精神凑了过来,问她面皮为什么是黄色的?
“这是跟一个游轮上的厨师学的,高筋粉、低筋粉掺在一起用鸡蛋液和面,不加水。比苏滢做那些粗茶淡饭高端多了。你怎么了?”许轻看他状态不对放下手中的面皮。
学辰指指脑袋,许轻洗了手,为他按肩膀,力道轻重拿捏精准,一股强势的力量顺着骨缝游走,轻微的疼感带走了方才的浑噩。
等他回过头来,整个人定住了,许轻脱去了上衣,莹莹如雪的肌肤被阳光晒化了一般,模糊又真切,一瓣一瓣的桃花在她身上叠加成洛水迎晖的颜色,她的身体,看不到轮廓线,像一道烟雨笼晴的风景,绰约、明艳而又带了几丝灵动的魅意。
学辰为她披上短衫:“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被抓走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他们把我怎么样了,还不如先给了你。”
他抱她入怀,制止她的胡言乱语:“你是我的,这是真理,不需要证明。”
他想帮她穿好“维密”,可是研究半天,手指抽筋也扣不上金属钩,许轻只好自力更生。
“学辰,你纯情得太过苛刻。”
“许轻,你的色病需要治疗。”
治病地点选在了学辰儿时的家。
荷塘,菡萏摇曳,微绽的芳蕊随着风。塘畔幽亭,少女们聚着,谈着,兴起时的笑声摇碎了鱼儿掠起的细波。西垂的斜阳空余诗意的光,映在孩子浅浅的笑靥上。迟暮的大地含着晚霞,拢成淡如茗烟的国画。整条街透出归家人的忙碌,车铃声、汽笛声、问候声从容交杂,不疾不徐,奏起悠然的交响。
福利院的孩子正在古槐下打闹,看到前所未见的房车驶近院子,都收好跳跃的眼珠,专注地静伺猎物般的定住,当二人走下车来,孩子们复又雀跃,喊着“学辰哥哥”奔向他们。
许轻被团团围住,被小鬼们追问叫什么名字。
“一字长蛇阵!谁叫对了就给谁红包。”学辰的话俨然军令,孩子们乖乖排队,脆生生地喊许轻为“嫂子”,每人都领到了大红包,有的笑嘻嘻地跑开了,有的腻在学辰身边不肯走,有的忙着跟明星合影。
许轻叮嘱拍照的孩子不要发到网上,孩子慧黠一笑:“知道啦知道啦!闹绯闻,曝恋爱,掉粉嘛!”
在院里逗留许久又去了宁阿姨家,她的孙子刚刚办完百日宴。
学辰看着熟睡的小家伙向宁阿姨说:“小晖这进度我是追不上了,但是这回我可没空手来,这是我女朋友,许轻。”
一旁的谢晖忙打诨道:“我说以前怎么不往回带姑娘呢,原来是等到最后挑了这么个大美女,哥你浑身上下就眼睛最好使。”
宁阿姨也乐开了花,拉着许轻左右端详,不停询问两人在一块儿多久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劝她趁年轻赶紧要孩子。许轻与面前这个慈祥的老人一见如故,与她在院中择菜。晚饭简单而隆重,香菇炖鸡、糖醋汁绊油菜、素炒土豆丝、拍黄瓜,许是食材新鲜的缘故,学辰边吃边占,活像个饿了几天的乞丐,许轻不由跟着胃口大开。
傍晚时分,学辰带她离开村子,来到另一个村子。
路灯齐齐散着光晕,流萤明灭,乱了星空的秩序,星空下的人们扰了夜的深沉,月季的艳,杨柳的翠,满径的姹紫嫣红,隐在夜的深沉里,藏了颜色。人声渐弥,静谧温柔地袭来,银河的倒影拨弄着荷塘的漪涟,风止,莲静,大地入眠,一如飞舞的水袖停了翩跹。
学辰带她爬上车顶,那里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科研楼和霓虹飘摇的温泉酒店,一个是他铸梦的地方,一个是他心死的所在。
“那天我在萧萧下班路上等她,结果看到她和梁浩一起回来,那孙子说要请我喝喜酒,而萧萧装作不认识我,所以我跳河了,结果是李烨救了我。”学辰指向东南方向,“那里,差点成了我的阴宅。”
“你还笑得出来?”许轻讶异他在诉说中还可以眼带笑意。
“我也恨过他们见死不救,但是现在看来,萧萧和他结婚是因为有了孩子,因为有了孩子不能下水救我。而这个孩子……是怪我爽约没去接她,她才会把梁浩当成了我。所以在真相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有受害者就一定有加害者。我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萧萧和梁浩早就勾搭成双,孩子也是你情我愿生出来的,现在离婚没人要才找上了你。”
学辰斟酌良久,还是默默道出:“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许轻轻挑眉梢,容颜没入月色,“你们家萧萧千好万好单纯善良,而我损过你骂过你害过你欺负过你,我才是真正的心机婊,对吧?”
学辰把她从月光的阴影拉入怀中,然后整个人压倒在她身上:“接吻,吵架,二选一!”
许轻只觉得漫天星光坠落在学辰眼睛里,又从他的眼中飞出两团白色火焰,他的唇像被泉水浸了几生几世,那么甘洌,那么冰。
她的吻轻柔而疼惜,疼惜到有些小心翼翼,似乎要把所有的热全部渡给他。
可仍是不够。
“学辰,我想要你!”这话,貌似不该是女生的台词。
“什么?”他笑出声来,还想再听一遍。
“我说……”她偏过头去,望向不远处的花田,“你心里还有萧萧,因为对她亏欠,愧疚,自责,即使她在工地出现要拆散我们,你仍旧觉得她是爱你太深才会被人利用,她干什么坏事都情有可原,而我一旦做了傻事只会让你觉得可笑!”
学辰怔怔看着她,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敏感多疑?
然而她这番猜忌并非无理取闹。萧萧撼动不了他的爱情,却攫取了他的歉疚。
他的心里,仍有一片虚幻的薰衣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