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辰在爷爷坟前烧了纸钱，驱车回到市中心。停车场里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朝他走来，为首的那个对学辰说：“上次请尹先生看了场好戏，这回是专程请您吃个便饭。”
这个人的音色和容可谦如出一辙，再加上他刚刚所言，分明是在宣告那晚就是他在冒充容可谦。
看来韩熙的猜测是对的，绑架许轻根本不是容可谦所为。
既然韩静泊有意挑明，学辰也不装糊涂：“韩董事长他太客气了，约饭而已，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用不着兴师动众。”
随他们来到一处私宅，案上备了些茶膳和点心，韩静泊正在喂他那只周身青翠的八哥。学辰坐下来，直奔主题：“那天抓走许轻的人是你！”
“你很聪明，但是迟到的聪明比愚蠢更可怕。”韩静泊拿起玛瑙手串兀自把玩，不曾看向学辰一眼。
“看来韩董事长已经查清了我的底细，否则萧萧不会突然出现。”
韩静泊眉目轻挑，笑语道：“让你和许轻痛苦一生该是容可谦的遗愿吧，如果没有后续的精彩情节，你又怎会毫不犹豫地确信是容可谦所为？”
学辰已然明白，在他眼前抓走许轻是韩静泊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试探他在危难之时向谁求助。
“很抱歉，在我导演的戏里，你没有自由发挥的余地。”韩静泊击掌，门外冲进几个粗野的男人，围上学辰就要动手。
“早知会有今日，我真不该对几位哥哥下狠手，别打脸，我还得替韩董事长的公司拍广告呢！”学辰索性躺在地上。
韩静泊品了口茶，示意手下退后：“许轻遇险，第一个赶来帮你的人是韩熙，你们二人分明就是一伙儿的！”
学辰不屑一笑：“相对于滞后，超前的聪明也不是明智之举，您大动干戈整了这么一出不会仅仅为了验证我和韩熙是否真的对立吧？”
“是又如何？”
“先宣战的一方往往会输，所以我不但不和他彻底决裂还要像小时候那样当他是我大哥。出了事找他帮忙，因为他路子野，人脉广，心狠手辣，他对我有求必应，因为我手里有他孤儿身份这张底牌，纯粹的互相利用。”
韩静泊沉思片刻，笑道：“无论滞后的聪明还是超前的聪明，都难免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不如采取我们用最直接的方式，你现在就打给韩熙，把话题引到十五年前连院长的死。”
学辰心里没底，如果这里是琳琳所在的茶室，韩熙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视频，自然应对自如，但此时，他要怎样传递消息？
名字！
手机接通，学辰调大音量，刻意喊了声韩熙，在电话里，他从来只叫他睿暄的。
对方没有太多犹疑，轻笑道：“allen啊。”
叫他英文名证明韩熙推断出听电话的不止一人，学辰叹气道：“今儿我表叔下葬，真没想到那么个没脸没皮的人还会畏罪自杀。”
“他畏什么罪？”
学辰抬眼看向韩静泊，又把目光投向窗外：“院长爷爷的死不是意外，表叔跳河前给他儿子发短信说自己是凶手。”
“哦。”韩熙俨然一副听相声的语气，对两条人命漠然待之。
“小时候院长爷爷对咱不错，哪天一起回去给爷爷添坟。”
韩熙默了许久：“我不喜欢活在过去。”
看韩静泊用茶水在桌上描出个“火”字，学辰抿唇继续：“听说绅骑货仓被一个精神病放火烧了，损失很大吧？”
“烧的不是我的资产，损失再大，该发愁的也是洛攀。”韩熙依旧事不关已。
“从付出与回报的比例来看，投资女人比硬拼事业更有潜力。你吃软饭就够了，苏滢愿意养你。”
“彼此彼此，你跟许轻在一起不也是因为他父亲能给你梦寐以求的声望名利吗？”
“那天你帮我救了许轻，这情分我记着呢。为g服饰代言的事实在对不住，是公司做的决定，我左右不了。”
“gf垮掉是定局，你为g服饰公司代言才不至于失信于媒体，没什么可抱歉的。”
“你能理解就好，那就这样吧，改天再约。”学辰甩出手机，淡然的眉眼中有些挑衅意味。
这番通话，几乎没有破绽。
有一种人的眼神比深渊难测，不装载情绪，不泄露讯息，可就是有股莫名的力量剜去你的心脏往断崖下扔。
学辰对上韩静泊的目光，思绪无休止地失重，他必须在对手做出判断之前先发制人：“从进门到现在，我的礼数尽到了，耐心也用完了。下面我想请问韩董事长，您为了试探我合作的诚意把许轻扯进来，这笔账该怎么算？”
韩静泊神色转明，理了理衣襟：“向你坦白便是我的诚意。我大可以什么也不说，让你和你的女人继续误会死去的容可谦。”
学辰拍案，竖起食指：“我只允许别人越界一次，警告您老人家，永远不要试图操控一个经历过一无所有的人，因为他们一旦发起疯来，可以一边对你笑，一边拆骨剥皮啃了你的心头肉！很不幸，我就是这类人！”
“欺老不欺少，老话总是在理。”韩静泊有没有放下猜忌依然不可知，他的神情很淡，几乎把自己化作一团雾水，他突然发笑，笑容里有琢磨不透的杂质。
韩静泊望向啄食的笼中鸟，莫测的瞳孔衍生出一种近乎死灭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