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天台,晨星一颗颗落到身上,谭歆竹望着太阳破空的方向,云霞如血,目眦亦如血。啤酒一瓶一瓶灌下去,等来了日出,醉意却还未到。
洛攀不规劝反而陪她喝酒:“你为什么住在货仓?”
“我在老家县城给我爸妈买了套房,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掏空了还得背贷款,所以没钱租房。”谭歆竹整个人好像化进了他的眉眼里,周身都被困住,不得洒脱。
“你可以借住在朋友家里。”
“人情比金钱更难还清,我不想欠别人的。”她说,“我一直觉得,独立,就是谁都不需要也害怕被谁需要。”
洛攀安静地弯起嘴角:“那不是独立而是一种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自我封闭,你不敢相信和依赖别人,只能逼着自己越来越强,可是当你到了一定的阶段,可以暂时歇歇的时候,会发现走过的轨迹和即将面临的未来都特别苍白。”
他一语言中,不分昼夜闯荡打拼的日子夺去了她顾惜自己的时间和不切实际的梦想,当碌碌的生活告一段落,她又在空虚无望里迷失了。
“我也刚刚在县城给父母买了房,种了几十年的柿子林也流转出去了。”洛攀提出建议,“我们要合作绅骑的画报,为了保证拍摄不受影响,你住到我那里。”
“洛总,我不喜欢欠人情……”
“那你就别把我当人!”他竟也有不严肃的时候。
“如果不影响洛总搞对象,那我就搬过去,后家务我做,水电费我交,上下班搭你顺风车,油钱aa,ok吗?”
“不需要做那么多,你只要陪我吃饭就好。”醉意来得迟了,洛攀缓缓抱住谭歆竹,给自己找到一个临时的支点,拥抱是相互的,分不清谁是谁的依靠。
酒醒之后,洛攀睁开眼睛,只觉胸前一痒,下意识摸去却抓起一束头发,他无措地发现谭歆竹正在他怀中沉睡,病房门口是含笑不语的韩熙。
洛攀定定看着韩熙,看着这个毁了他的爱情又赋予他荣耀的男人,然后坐起走向他们:“韩部长,昨天我向你提的条件……”
韩熙目光转冷,可不知为何,再阴暗的光落在他眼里也化成了温煦的迷雾,他垂首说道:“绝不可能!”
“你已经做到了,所以我也会守约。”洛攀脸上扬起微醺过后的慵散,“我指的是第二个条件,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和谭歆竹,所以我接受你的任何提议。回家换套衣服准时上班,我不喜欢下属违反劳动章程。”
韩熙错愕地扬起头,微笑一层一层在苍白的脸颊晕染开来,从唇际印上眉梢。他轻拍洛攀肩膀:“好,我先回去。”
洛攀轻咳一声拨开他的手,低头整理自己的衬衫,他搞不清楚为什么轻易地就与深恶痛绝的人成为莫逆,完完全全相信一个用卑劣手段夺去苏滢的人。
他对自己的行为冥思不解,转头看到谭歆竹在日光的嬉闹下张开了眼睛,她长长的睫毛一颤,柔和晶莹的眼睛就镀上了强悍的伪装。她拨弄头发坐起来抱怨道:“我衣服行李都烧了,能不能请半天假?”
“不可以!”洛攀斩钉截铁打断她继而连连轻笑,“请假要扣工资,今天算你出外勤好了。”
谭歆竹在病房里洗了澡,换上洛攀买来的新衣,下午时分一起到走进绅骑办公楼,平日里热情打招呼的同事们见他们成双入对不约而同窃笑着调转方向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正在疑惑之时,茶水间以崔京南为中心聚拢了几名员工。
“听说了吗?昨晚上消防员刚要进去救人,洛总就背着谭歆竹出来了,哎,那场面你们想象一下,一对男女历经生死,英雄救美浴火焚身……”崔京南意识到用词不当,“我是说浴火重生的浴啊!三点水的。”
同事们大笑不止,换岗到行政部的汪敏嘉问道:“咱几个都是gf的老人儿,你们分析分析,这谭歆竹会不会本来就是洛总的人?否则洛总怎么可能命都不顾进去救人啊?”
“敏嘉,这事儿让你那警察男朋友查查看。”另一个同事插话,“当初gf就是毁在谭歆竹手里边的,现在前前后后一串联,绝对是洛攀安排谭歆竹重创gf,闹不好整个g服饰都是他用类似的手法整垮的。像洛攀这种短时间内从孙子熬成老子的,一定是居心叵测城府极深。”
洛攀忍不住笑出了声,众人一见是他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来这里上班而不是来破案的。”洛攀为自己倒了杯咖啡,脸上半分尴尬都找不出反而如释重负般的做了个深呼吸,“gf已经不存在了,在绅骑,我不是主帅,韩熙也不是降将,而你们也不是分属于某个阵营的散兵游勇。你们聊八卦的创造性思维留着今后跟g服饰打硬仗用吧,敏嘉,在会议室增设一把座椅给韩部长。还有,画报拍摄事宜尽快安排。”
绅骑画报拍摄交给天空的平方。
未免喧宾夺主,许灿提出了以领带和配饰取代女模服装的创意。
谭歆竹很尴尬,洛攀更尴尬。
拍摄场地选在一处室内冰库,剔透的冰砖砌成残墙,谭歆竹周身只有绅骑新款围巾缠绕着,拍完一组连忙裹进羽绒被,自带的矿泉水找不到了,手边是粉色保温杯,她隔开晶莹的冰块望到洛攀微笑的眼睛,他颔首,示意她尝尝看。
杯中是温热的生姜水,轻轻一摇,气泡自下而生,莫名的情愫也汩汩腾起了细雾。
胃暖了,沸腾的却是心。
自她与洛攀的绯闻传开之后,二人同住一处的消息又不胫而走,再加上老板与底层职员相恋的宣传策略,舆论就这样成就了一对不得不爱的高调恋人。
许
灿将布景换了个色调,开始下一组的拍摄,谭歆竹身披主打款西装,背对镜头,以女生线条展示男装肩背处的精巧构思,光洁修长的双腿微微踮起为洛攀系上领带。
“稍等。”许灿站起身体捶了捶背,“洛总,你的眼神里看不到爱,笑得也太勉强,还有你手藏后面干什么?扶着她的腰啊。我要的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强烈矛盾而不是父母包办婚姻的苦大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