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车，许轻盘腿在床，哼着歌玩手机。
“接她电话是想问清楚陷害你的事。刚才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家，她已经知道错了也不会再缠着我。”他对她解释，尽管她装作听不到。
“明天陪我去看容可谦好吗？”许轻莫名提到两个人的痛点。
“快睡吧。”学辰应她，带有很细微的敷衍。
“你心里还有她，我不在乎，不过以后尽量不要让我看出来，我受不了！”语气淡漠得近乎威胁。
“明天看过容可谦之后，我们都跟从前做个了断，你不相信我，我也受不了！”或许心力交瘁，或许只是赌气，学辰抱起枕头睡到了沙发上。
星月遁去，天没完全亮，一路无语驶向墓地。
容可谦墓碑前的花束已经垂死，许轻摘下墨镜对学辰说：“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学辰摇摇头，牵住她的手，她的温度低到了冰点。她说那叫黑色曼陀罗，花语是不可预知的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
传说，黑色曼陀罗花里住着精灵，人类可以用鲜血与它交换任何愿望。
他们并立良久，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许轻轻抚墓碑上的照片，对着那惑人的笑容轻轻吐出几个字：“下地狱吧！”
在坟前补了补妆，戴好墨镜，转身之际看到学辰的目光垂在一处，很久没有移动。随着他的焦点望去，花束下面，一个信封装在形似冰棺的水晶盒中。
她不顾学辰阻拦，拆开盒子，信封和信纸都留下血污。毫无意外，她看到了容可谦的笔迹：
我知道你会咒我下地狱，可依然感谢你来送我。许轻，你永远不能体会我和艾璇的生死相随，因为你只爱你自己。作为临别礼物，我希望你和尹学辰饱尝痛苦，受尽煎熬。
每个字都像一道诡异的闪电。
容可谦用血与精灵交换了愿望，旋风降临到墓群，风声有如清歌，好像诅咒生效了。
痛觉占据所有神经，思维被一片片锋利的黑色花瓣割断了，许轻心悸不安，温厚的手掌落在她后心部位，学辰给了她一个支点。
回家路上，她一直拉住学辰衣角，胃中饥饿绞痛，她不敢吃东西，食物含在嘴里就变成了血。
许励铭在北京的房子位于西南二环，车子放在地下车库，恰好电梯门敞开，许轻垂首上了电梯，靠在角落里。
“你们是这小区的住户？”浑厚的声音问道。
惊醒般的，她看到轿厢里还有两个强悍的配枪警察，五层的按钮是亮的。
许家住在五层。
她心里揪了一下，嗓子哽住了，学辰将口罩提了提，问道：“是，请问出什么事了？”
警察没搭腔，可从来他们的眼神里读出了“命案”两个字。
电梯停住，这栋楼是一梯两户，向左是危难，向右是侥幸，两只铁钳剖开许轻的胸膛，左右撕扯，她屏息跟在警察后面，看他们转到了邻居的方向，许轻扶住墙壁，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破空而来。
她几乎是拖着自己来到家门口的，敲门进去，潘忆宁见她面色有异，问：“见鬼了？”
“502来警察了。”学辰说着，向房内看去，许励铭正在阳台浇花。
许励铭闻言，打给楼下住户王刚，这人掌控整个小区的风吹草动，没问好就喊道：“许哥你还不知道吧，安安他爸自杀啦！”
“为啥？”
“现场有他受人威胁的录音，好像是抓了他挪公款的把柄，想不开，上吊了。”
“难怪安安他妈成天国外旅游，合着是在销赃。”
“你说他怎么不死外边呢？家里成了凶宅，连累你们几户房子卖不出去啊，老齐的房挂出去本来能卖到7万9一平，出了这晦气事儿，中介说保不齐到不了均价。”
许励铭沉声哼了一句，看向妻女：“便宜点儿也得脱手啊，住着多膈应。王刚啊，帮我把房也挂出去，我们家受不了这个，我们马上搬走，价儿你看着定吧。”
房价、凶宅、肮脏的钱，学辰不关注，他只想知道父亲撒手人寰，孩子怎么办？于是问：“安安多大了？”
许励铭忙着找房本，没太在意：“两三岁吧，个头挺大，馋得要死。”
“安安他妈会不会不要他了？”学辰似是自语，他怕世上多了个被丢弃的孩子。
看学辰眼神空茫悲切，许轻不禁一笑：“安安是他们家养的金毛。”自称宠物的父母，所以才有安安他妈、安安他爸的代号。
她终于笑了，学辰这才稍稍放松，许轻自始至终望着星辰般的眼睛，把自己禁锢在那干净而夺目的光芒里，看着他，她才感觉自己是安全的。
行李很快封箱，旅居惯了，需要带走的也就是随身衣物和日用品。搬家公司到了楼下，只一个来回，房间便空了，他们今晚住到夏家胡同的老宅子，那里一直托人打理着，随时可以入住，而且离此处仅有几公里之遥。
许励铭又打给王刚，说家具和电器一并附赠，有人买就马上脱手。
这些年，许励铭在国内外的房产置了不少，对他和潘忆宁来说，只要在一起，哪里都是家，可是许轻不同，她的高中时期是在那所90多平的两居室度过的，里面满满都是她的青春、她的反叛、她的成长，或许在某个角落里还有她藏匿的第一封情书。许轻是不愿离开的，可近来目睹了太多生死，她害怕隔壁那一缕怨魂，只默默嘟了句：“那些猫怎么办？”楼下小公园里野猫很多，很早以前，潘忆宁便给它们搭了猫窝悉心照料，许轻受此影响，也对那些流浪猫颇为上心。
潘忆宁笑道：“离得又不远，你常回来喂喂不就得了，今天我看见小小猫已经长得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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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它还是我亲手接生的呢。”许轻挨着学辰坐下，“它妈妈叫小猫，它叫小小猫，名字都是我取的。我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