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滢摔了杯子,打碎的却是自己的意识,她的表情苦涩漠然,她又想逃,韩熙拉过她十指相扣,把掌心的颤抖过渡给苏滢。他说:“关于蓝茵的死,我只和你一个人交代。”
“我不问,我也不想知道。”她害怕生死的羁绊,她不要他撕开伤口。
巴洛克吊灯投下不规则的光束,苏乾宇的轻微颔首生动了笑纹,他的笑像隔着几层玻璃,有形而无声,召唤苏滢,两人去了花房。
父女二人离席,方依挥手,让厅里的人全部退下,她伏在餐桌上,嘴唇刚好够到韩熙:“我设计的台词你为什么不说?蓝茵已经死了,你还在维护她的名声?你就说蓝茵劈腿怀了别人的孩子,而那个男人因为蓝茵变成穷鬼就抛弃了她。”
“我说不口。”韩熙无神的眼波过尽千帆。
方依用眼神吻着他胸膛,一眼看穿他的游离,她说:“苏滢的母亲也好,蓝茵也罢,做她们的替身我认了,因为她们已经是死人,但是韩熙,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爱上苏滢了!”
韩熙否认,很轻微地摇头。
方依抚上他的眉眼,对他说:“做不到步步为营,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还有多余的爱给苏滢,那我也不介意把她变成死人,再做她的替身!”
韩熙微扬起头,从她瞳孔里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不知道那是睿暄还是韩熙,也不知道他究竟拥有多少个自己。
花房内,苏滢给一尘不染的灵位上了香。结婚照中的母亲容颜甜美,有着倾国的韵致,背景分明是隆冬,可有她在的画面就让人暖入骨髓,颈上那条水蓝丝巾好像扬在春风里。
苏乾宇和女儿并肩坐着,握住茶杯开了口:“那副翡翠耳钉我没想送给方依,只是拿出来看看忘了收好,是她误会了。你当场剪了她头发,我反倒没办法收回耳钉,也就将错就错送了她。”
“我那天真的气昏头了。对不起,父亲。”虽是道歉,苏滢心里甜得很。
“我打韩熙那次也是气昏头了。”苏乾宇颔首微笑,“你和韩熙的事我不干预了,老周说得对,他稳重也知道进退。”
苏滢眼眶一下子湿了:“父亲,半年房租到期了,我今天就搬回来。”
“好。”苏乾宇想要抱抱女儿,而这个动作竟然比决策几个亿的大单还要艰难,父女间的陌生感竟是那么浓郁。
“小滢啊,你妈妈那条围巾,你还记得吗?”他指向亡妻的照片。
苏滢看着妈妈的微笑和微笑之下的水蓝:“我妈最喜欢的一条,您去苏州出差时给她买的。”
“那时我才20出头。”苏乾宇回忆道,“怎么也没想到,多少年之后,会有一个女人戴着同样的围巾出现在我面前,去年,我到美国你彭叔叔家,方依就在客厅教老彭的小儿子弹琴,那孩子有孤独症,但是方依的话他好像都能听懂。”
苏滢从来不曾问过父亲和方依是如何相识的,只是从彭叔叔和周管家口中得知他们的相遇包含了这样唯美浪漫的机缘巧合。
“您的意思是,方依只是个替身?”
“她低头弹琴的侧脸跟你妈有七分像,但是后来……”苏乾宇顿了顿,“小滢,我准备下个月跟她结婚。”
“随便您,但是丑话说在前头,第一,她进门之后别想让我叫她一声‘妈’;第二,你们的婚礼打死我也不参加;第三,如果老天不长眼让她有了您的孩子,家产都留给他们,您的钱我一分也不要,所以让她安安分分的别找我麻烦。”苏滢撂下狠话,心里很空,空得发慌、发疼。
苏乾宇也知道她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他事先声明接受韩熙的缘故,他沉声说:“第三点恐怕不行。方依说不要名分也没关系,如果我坚持娶她,必须要作婚前财产公证,我的钱她一分也不要。”
苏滢冷笑道:“以退为进,方依这步险棋走得漂亮,还不如坦坦荡荡直接说我就是来谋家产的呢,给点钱就打发了。这倒好,蓄谋已久隐忍不发放长线钓大鱼。”
“小滢!”苏乾宇落下手中茶盏,“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希望你对方依尊重些。还有,韩熙有过那么复杂的过去难保他不会有个更加复杂的未来,你对他也别太上心了,你还年轻,还有时间选择。”
“您看不上韩熙,我看不起方依,您结您的婚,我搞我的对象,谁也别干涉谁,反正我妈死了之后,您也没管过我!”
尽管不欢而散,苏滢还是听韩熙的劝搬回了家。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只偶尔跟周管家说几句贴己话。方依亲手制作并送过来的点心被她摆到母亲灵前,旁边放一张“侍妾方依敬上”的字条留给父亲赏鉴。
避免不了的碰面里,苏滢将噎人术语运用得淋漓尽致。方依问她怎么回来的比平时早了些,她说:“这不是今天地铁二号线没人卧轨么?每天那么多人自杀,可真正该死的都活得可漂亮了呢!”方依问自己包的饺子为什么没有妈妈的味道,她说:“因为你没把你妈剁碎了包进馅里。”方依关心她的工作,问徐部长还有几年退休,她说:“你盼着他退不如盼着他死,不过他死了那位置也轮不上我,因为我有原则有底线,不是为了上位扶正能够不择手段出卖自己的人。”
方依也把自己的宽宏大量运用得淋漓尽致,每次被噎就调转话锋逃避冲突,而苏乾宇只略微给女儿一个怒视并没有言语责罚。
苏乾宇和方依的婚礼定在家中举行,周管家的肚子眼看着瘪了下去,如果不是韩熙帮忙,他早就瘦成了一道缝。
女方亲友太少的问题难住了周管家,韩熙提议让gf的员工坐在女方席位,主桌上,由韩静泊一家人为方依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