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大惊,额头冷汗淋漓:“这事是谁告诉陛下的?”
“中书侍郎李吉甫密报与我。”李纯道。
“这事恐怕另有隐情,设想郑絪真与卢从史勾结,应该做的不为人知,怎么能被李吉甫这么快就得知。郑絪为人忠直,陛下恩厚,说不定有人嫉妒他才出言诬陷的,陛下万不可偏听偏信啊。”李绛道。
李纯沉思后道:“你说的有理,郑絪做这等事情并没有好处,也不符合他的为人,我险些被谗言蒙蔽去。”
“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请示,如今年年向朝廷呈缴税赋的,只有浙东道、宣歙道、淮南道、福建道等东南一带,比之德宗朝,缴税户头锐减,四停仅剩一停,臣怕这样下去,国库不济,朝廷用度拮据。”御史中丞裴度道。
李纯往龙椅后靠了靠,“众臣可为我找到财源?”
“淮南节度使王锷在扬州大收商贾钱财,而后用船运到长安,仅仅这一项,国库每年可多出六十万贯钱。”李绛道,言辞却带轻蔑。
“可有人对我说王锷虽然敛财,但生活简朴,军中府内量入为出,手下官吏的账目过目就知其中有没有猫腻,是个十分难得的人才,你等以为如何?”
翰林学士裴洎道:“王锷较之我等,尤善理财,淮南平静,陛下不如召回长安,可常常以国库出入之事委之。”
李纯早有此意,道:“善,授王昆吾尚书左仆射,调回长安。”
“听闻陛下亲自调一掖庭宫婢去浴堂殿当差,这事连郭贵妃都不经过,臣以为不妥。此女能以掖庭罪眷身份引起天子注意,可见媚功一流,臣忧日后我朝重现武后之难。”
“媚功一流?我尚未召她侍寝,连我都不知,你们从何得知?”李纯笑道。
“臣”几个老家伙面色赧然,“臣告退。”一个个争先恐后退出去。
“哼,你们只听说朕调了个婢女去浴堂殿,难道没听说掖庭有人欲用四十万贯钱赎身?”李纯笑叹一口:“要是掖庭女子都有她的本事,一年放出去几个,朕就能高枕无忧矣。”
“陛下的意思是准备放郑氏出宫门?”吐突承璀糊涂了。
“放?”李纯哼笑一声,意在言外。
夜晚繁星漫天,明月杳然。
谢若耶呆坐在院中的亭子一角,无聊地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投到湖里,“噗通,噗通”,水面连连泛着涟漪,交颈而眠的鸳鸯被惊醒,双双划水离开。
“夜里不眠贪看鸳鸯,春心难耐?”略带戏谑之意的一声,惊的她差点跌入水下。
“陛陛下恕罪。”谢若耶恭声行礼。
李纯一身玄色龙袍,在她身侧坐下,“宫中女子思春乃常事,我早有耳闻,恕你无罪,起来吧。”
谢若耶一愣,转而红了脸颊:“妾惦记家人,并非”朝他身后望了望,见侍从婢女远远跟着,“陛下尚未安歇?”听说为君的,连睡觉都有史官盯着,真不自在啊。
他没回答她,忽然问:“你今年几岁?”
谢若耶忐忑道:“虚度十五年。”
“仲阳说你托她劝朕放你出宫。”李纯幽幽道。
黑暗中,谢若耶打了个冷颤,“妾,妾听说陛下刚刚登基,国库不够充盈,想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李纯看着她,灿若星子的眸子染上一抹讽笑:“你当朕的群臣连个商贾都不如呢,自大。”
“是,妾妄言。”谢若耶再次跪伏。
“随我去殿中侍候吧。”李纯略顿了一下,示意她起身。
谢若耶绞尽脑汁地回味他的话,以致于他前脚刚离开,她就差点晕倒在地。是宫女日盼夜盼的君王临幸砸到了自己头上,还是他殿中有嫔娥在,她不过是去尽宫婢的职责,她不知道。
“郑氏快跟上。”一名伶俐的宫婢走之前拉了她一把。
去的却是浴堂殿的御书房,烛火煌煌,映如白日,厚重的紫檀木的雕龙御案上堆放着厚厚的奏折,有摊开的,有合拢的,狼豪御笔还饱沾墨汁,看来帝王还没打算就寝。
“你来念。”李纯指了下那堆奏折中的一本。
“是。”谢若耶松口气,却又头疼的很,于文墨上她只能算认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