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看着他阿娘憔悴苍老的脸,叹了半天
气,不敢说违逆的话,施了礼,回到房里继续读他的圣贤书。
谢若耶转到街肆上买了一支舞剑用的软飘飘的剑器,价钱不高,品相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随意拿在手上,天黑之前回到谢府。
“年少追梦,几许闲愁。几许闲愁,几许踌躇。一指流沙,时光转眼瘦。”
一进府,就听见东跨院传出比黄莺还好听,却不带一丝靡靡之气的歌声,谢若耶怔怔地立在那儿,听着,听着。
“三娘。”一个豆蔻年纪少女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微丰的身材,鸭蛋脸面,颊上深深晕了一层桃花粉,深黛色的出茧眉,近鬓的地方描着一抹月牙形的弯红,浅笑之下非常可亲。
她就是谢府的长孙女,谢若景,话不多,为人木讷的很,连被奴婢欺负都不吭一声的。
“阿姐。”谢若耶往她身后瞧瞧,见没有其他人,才道:“你去哪里?”
“我在房里听着这声音婉转,过去见见她。”谢归元体恤杜秋娘昨日新来,车马劳顿,不让府上的人去扰她,因此谢家上下并没有人敢请她过去一见。
就连谢朔,虽然私下里对他阿爷买来的美色歌妓馋涎的很,也只敢叫管家陪着到她院子里略问了几句。
“阿姐,我也要去见她,只是刚回来还没和我阿娘打过招呼,不如咱们过会儿再去,约上二娘、四娘,也省得一个人说上两句话就冷场。”谢若耶道。
四姊妹一起去,她娘才不好拉住她看账本,背方子,能多玩好一会儿呢。
跟她娘打过招呼,顺道去了二娘的房里,谢若平正和小婢子们玩儿斗草。一个拿起手里的干花扬了扬,“我有红蓝花。”那一个道:“我有茉莉花。”这一个也说:“我有茜草。”那一个又抢着说:“我有落葵。”若平拿出一支蓝莹莹的花儿,“我有鸭跖草。”
一个要接,只听谢若耶笑道:“二娘,这叫碧蝉花。”
“还叫淡竹花。”谢若平丢开小婢子们,提裙起来,咯咯咯咯地笑着:“三娘整日穿男装招摇过市,还讲究文雅做什么,我看叫它鸭跖草最好,草里能开花的稀罕。”
“咱们用它做的胭脂叫碧蝉蓝胭脂,若叫鸭跖蓝胭脂,光听这名字就没人买了。”三娘踮脚去捏她的脸。
“二娘的歪理真多。”谢若景道,说了来意,三人一起把四娘若凤找来,一路笑着拐到东跨院。
杜秋娘刚卸了妆,正涂上蜜膏子保养肌肤,见姐妹四人过来,要重去上傅粉,被谢若景一把拉住,笑说:“我们二娘和三娘从来不傅粉的,你何必费了事又叫她们没面子。”
她偏头看去,果见二娘、三娘都素着肌肤,连口脂都不点,四娘还是孩子,身量小小的,还没到傅粉涂脂的年纪。
“奴见过三娘,原以为她是个小郎君,谁知道今儿你们姐妹站一起,才发现她穿上裙子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若平又笑起来,“你说三娘是美人儿?我只当她是个玉面郎君。你猜猜她几岁,娶亲没有?”
她面容和若景相似,只是眉修目俊,顾盼神飞,笑起来的时候前仰后合,比之姐姐,泼辣多了。
“三娘芳龄十岁?”杜秋笑的十分浅淡,眼前姐妹欢处一堂的景象,叫她想起杜家没败落的时候,她有两个姨母妹妹,常常聚在一起玩乐,不禁伤感起身世来。
“三娘足十一岁了。”若景道,两个妹妹早笑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若凤被抱到榻上坐着看姐姐们打牌,暖阁的格子窗挂着轻透的鲛绡纱幔,服侍的婢子暗自唠叨不停:“不过是阿郎花钱买来的歌妓,用这么好的东西做窗帘,阿郎真是色迷心窍。”
谢若平不经意听见,回头瞪了她一眼,那婢子忙低下头去。不过几天,那婢子便被遣送出去,不知卖到哪里。
此事传到杜秋耳朵里,她很是不安,悄悄拉住若耶问:“何苦为奴失了谢家向来厚道的名声?”
谢若耶眨着溜圆的乌眸:“二娘是气不过她说阿翁的闲话,不关你的事。”
杜秋这才松了口气,“三娘真的要练剑舞吗?”那日说过之后,拿来一把玩意儿一样的剑器,就再也没提过这事儿。
谢若耶不好意思地笑了,圆滚滚的小脸红彤彤的:“秋娘,我这不是忙着帮阿翁打理生意,抽不出时间拜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