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狡猾的小娘子。在你阿翁阿娘跟前推说和奴学艺,又在奴面前借口正经事儿要忙,可算是把两头都算计了去。”杜秋娘笑道。
谢若耶嘻嘻笑了一回,“秋娘,我上次送你的梨花玉面粉可好用吗?”
“比奴之前用的铅粉都好。”杜秋娘从妆奁里抽出一个小巧白润雕花瓷瓶,打开,先揭开一层丝罗制成的一片片菱形花瓣的粉扑,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她伸出手指拈一片在梨花粉上打个圈,“你瞧,又轻又细又润,傅在脸上沾水都不脱妆,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好东西。”
“成了。连你都说好用,这方子阿翁算是改对了。”谢若耶道。
谢归元后来在制梨花粉的时候,在铅粉、蜜陀僧、麝香、白芨、寒水石的基础上配入蛤粉,又按照谢若耶上次问的,调入鸡子,和桃花粉一样蒸熟再研磨细致,用的时候也和桃花粉一样,用少量清水调湿即可。
谢家的梨花粉换掉制作方法推出后,不到一月,就在扬州城里有口皆碑,先是风靡大小的歌楼教坊,后来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慕名来买,渐渐的传到来往的长安和外埠的商人耳中,原先和戴家做生意的,也都渐渐丢掉戴家,和谢家做起生意来。
虽然生意做起来了,可不如意的地方多了去,死对头戴家不停地找碴,揪谢家的小辫子向官府告发,时不时还请一些江湖上号称的侠义之士来闹事,威胁,为阻止谢家抢他的生意,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使出来,如蛆附骨一般。
加上戴琼的十几房姬妾能生,名下嫡子庶子若干,但凡十五岁以上的,都各自掌了店面在扬州城里做生意,一有主意他们便一起动作,谢家总会被他们挑到弱处。
谢朔好多天流连青楼,家中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谢归元无法,只好叫谢若平和谢若耶在柜面上盯着,他和张朴轮流看紧作坊,严防秘方泄露出去,又嘱咐谢二娘子带几个家仆应付戴家找来的无赖流氓,府里顿时有人忙的脚不点地,谢朔的一堆妻妾却整日无所事事,抹骨牌、行酒、歌舞作乐,日夜不消停。
杜秋到谢府安身已有旬月,谢家没有一次宴饮,谢归元更没有闲暇召她去清歌一曲助雅兴,她自然无事可做。
出门游玩一次,也有几家少年郎君打听她姓字名谁,是否许了人家,旁人道出她的身份,那些人又轻佻地邀她一同饮酒歌唱,私下里偷偷向谢家打听同她相欢一夜的身价,惹她不快,从此便不再踏出大门半步。
可自从那次之后,扬州城里的浪荡少年一个接一个知道谢家畜养的歌妓色绝,想见见不到面,就日日跑到谢府后墙边上守着,秋娘唱一首曲词,第二天扬州城里必定有人在传唱,秋娘弹一首曲谱,进出歌楼的风流雅士也点同样的曲子,不久,人人皆知,杜秋的名号便和谢家香粉一样,在扬州城里家喻户晓。
盛名之下,她知道,暂时栖身在谢府的安稳日子很快也就要到头了。
在谢家改良了梨花粉的配方和制法之后,戴家的生意三停少去一停,好多寻常的铅粉囤积在各个店铺里,销量叫人发愁。
思来想去,他踱步来到后宅歌妓们住的园子,见其中一名郑氏女子已初初长成少女模样,模样和身段出挑自不必说,那一双眼睛俏丽而妩媚,眼尾的风情让人过目难忘,虽是素妆淡粉,却掩饰不住那份天姿国色。
“我戴家的财运莫非在她身上?”戴琼自言自语一句。
“阿郎。”正是那郑氏女子闻声上前屈膝一礼道。
“嗯。”又细细打量过她一遍,戴琼捋着他有些显的猥琐的山羊胡子道:“你来我府上有三年多了吧。”
“奴十岁上来的府里,今年已十四岁了。”郑氏的声音清脆的像琴弦声,一如她春柳般的眉目。
“我欲给你某个好前程,不知你愿不愿意?”戴琼拉起纪氏如葱的玉手,眼中一片馋色。
郑氏忽然眼泪汪汪,垂头不语,半天才俯身拜倒,道:“请阿郎为奴寻一和气贵人。”还有,万不要是垂垂老矣的人物,这点,她没敢说出口。
“盐铁转运使李锜,你可中意?”戴琼看似真挚,实则语气不可商量。
“奴愿意。”郑氏道。
李锜是天子宗室,前不久刚升任盐铁转运使,通往长安的漕运都掌握在他手上,且听闻年纪还不到五旬,府中美妾甚多,出门都是锦衣华服乘坐轿子的,可见正妻为人宽厚不善嫉,做小的日子还好过些。
“嗯。”戴琼点点头,“你去了李转运使府中
,切莫忘记我戴家点滴提携,生意上定要助我戴家一些啊。”
“奴记得。”郑氏敛衽行了个大礼。
之后,戴琼去李锜府上连着转悠两日,回来后,为表大度,戴琼叫家仆备下两个妆奁,里面放有布匹、铅粉、红粉、膏子等一些梳妆用的东西,充作嫁妆,选了个吉利的日子,把郑氏隆重地送过去。
这件事在扬州办的很是轰动,谢归元听说后好几天没睡着觉。
而据说李锜在得到郑氏之后,十分宠爱,从戴家得了搭乘运河上的官船转运香粉便可得知,而同时要出运货物出码头的谢家,只能靠商船转运,每次不仅路费较贵,一旦载有贵重的粉脂,如鹿角桃花粉之类的,还要请镖师护送,不仅费力而且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