噎。文箐紧抓着她的手,哭道:“你莫要走莫走啊”一抬头,冲着门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看谁敢进来撵人我的匕首出鞘就要见血的来一个,刺一个”陈妈忙捂着她的嘴,道:“小姐,使不得你这般同三奶奶他们对着干,只会让亲情淡薄,本来是家人,为何因着我一个外人而这般”文箐一梗脖子道:“你不是外人你是我奶妈我信任你我只相信你啊”说到最后,泪如雨下,一时精力全泄,软倒在床上,只叫着:“你不是外人,我相信你的”她似乎有些崩溃,她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向陈妈倾诉,每夜不停地恶梦里出现的那些人,她想着自己总得找一个能信任的人说出来,要不,这恶梦永不消停。可是,自己唯一信得过的陈家人,以前如守护神一样出现在自己身边,如今也不能相见,不能痛诉过去的一些事,要如何才能解脱如今又背负一重对陈家的亏欠,她如何受得了谁来告诉她,如何办陈妈搂着她,听着她呜咽的哭声,感觉厚厚的棉絮亦挡不了小姐的悲伤,如今将那伤感浸透,再到内衣,直达自己心窝处。“小姐,莫这般。有三奶奶与四奶奶护着你,才好。再有长房的一干长辈,你要得他们的宠爱,这般你与少爷不必愁日后,待到少爷知事,晓得筹画,便好了。且过几年,且过几年,很快的,很快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来,“来时我便想过了,或许见不到小姐,我只记些日常帐,好些字不太会写,花了些时间,小姐没事时,瞧瞧便可。小姐”文箐闻言大恸。“我你日后便给我写信吧,就说是我苏州舅家来的信,这样能到我这里我亦给你们写,我想法子让人带到大舅的那个铺子里去那事,没完,我不信,我找不出办法来。陈妈,我听你的,不急。我不再得罪他们便是了。我总得要寻出个法子来,不让你们与母亲名声有亏,放心,我亦不毁我自己的名声就是了。我都答应你,照顾好弟弟,养胖自己。你也是,莫要生病了,我不缺钱,我有钱。我会赚钱,不多,够养活我与弟弟还有余的。”她怕陈妈与阿静不信,爬起来,也不穿衣服,从钱袋里摸出钥匙要下床去开箱子。陈妈哪会同意,最后只得接了她手中的钥匙,打开一看:满满一箱礼物,再一箱:全是宝钞阿静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陈妈惊道:“小,小姐这,这些,哪,哪里,来的”“我一路挣的,也有人送的。反正是不偷不抢得来的。还记得岳州府咱们制的药膏吗在杭州,几天内,我帮着舅母挣了几百贯不止,且看吧。便是得罪家里人,没分得家产,我亦不怕。总之,饿不着我与弟弟的。你们放心好了。我只是想你们,有你们帮着,我能更好的挣钱。”她说得十分肯定。阿静自是再无怀疑。可是,那一箱钱,也实在是陈妈听得她说“家产”的事,呆了一呆,道:“小姐,其实”文箐见她这般迟疑不说,以为是问自己旁的事,追问:“陈妈,如何”陈妈想了一想,或许小姐真能挣钱,自己该与她如实交待一此事了:“其实,若是分家,到咱们老爷这一房,因为船难,加上丧葬,再加上只怕也分不到了甚么了”文箐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要紧的,原来不过是家产的事。这些,只要给她人,给她自由,她不信自己谋不来家业。更何况,她现在着紧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给陈妈洗脱罪名,让她能早日回来帮自己阿静拉开门,看到四下黑乎乎的,只自己这个门缝透出去的光,将地上的雪映得越发寒光闪闪。“雪似停了。咱们走吧。”文箐披了衣衫,起来要送他们,陈妈却按住她,看向她的脚道:“这院里即便没灯,我闭着眼也能走出去。小姐,你好生歇息。”文箐让她们提了灯,跛着脚走到门口,一阵寒风裹着浮雪,夹着湿气扑面而来,吹得她眯着眼,目送一灯二人远去,“沙沙”声再也无法听到。闭着眼,呼吸着凉气,心里暗想着:“陈妈,我一定要让你堂堂正正地归来”却听得旁边一声弱弱的:“四小姐”她差点吓一跳,却发现旁边角落处立起一个黑影那是,文筠的丫环小西,身上披着被子,裹成一团,手里的灯笼早灭了文箐不知道她在外头站了多久了,忙道:“快进屋,快进屋。你怎么不敲门呢”小西低头不吭声。文箐拉起她的手时,冰凉刺骨,对方有些哆嗦,她忙把人往火炉边推,道:“你,你这是”小西牙颤了一下,也没客气就坐在炉边。文箐关了门,她对小西印象挺好,这么一个能干见机的丫环,也实在难得。给她倒了一杯水,发现并不太热,幸好炉上的火开过了,又加了些,递于她。寻思着让她睡哪:“你要不怕我头上有虱子,你今晚便同我睡一床。一人睡一头。虱子不会爬得那般快吧”小西双手颤抖地接了这水,这还是作主子的第一回给自己倒水,百感交集。身子回暖些,方才道:“四小姐”文箐见她欲言又止,不知道她又有何事要说,只是自个儿心情不佳,实在没精力来管别的闲事儿。便道了句:“甚么事儿你要是觉得不便,你睡这床上,我去里间陪我弟,半夜他醒来,身边没个人,只怕会吓着。”小西本来想同她说说六小姐的事,可一看四小姐很是没精神的样,也说不出口来。文箐腿疼,搬着被子实在不易,便道:“暖和些了吗且帮我把被子抱里间去。来,你睡这。”小西很是感动,可坚持说要去睡隔间。文箐真怕她冻着了,这明日怎么对四婶交待自是不允,劝说无效,最后命令她必须在自个儿床上睡了。在文箐想心事的时候,小西亦心神不宁地想着四爷与四奶奶的事。半个时辰前,四爷再次摔伤了。四奶奶与三奶奶吵起来了正文160 两妯娌口角周李氏这一天,也是煎熬中度过。她一路训骂着文笈与文筜回了屋,寻思着要与周腾合计些事。结果一进屋,发现周腾竟不在。余娘子说是韦大管家回来了,同三爷在外院商量些外务。李氏听得,心里直扑腾。不晓得韦大管家那边料理的事如何了。心疼钱财,可是却又不得不花。一想到族里如今关系紧张,谁个都盯着自家门口瞧热闹,哪里想到文箐这才归家,却不是个省心的死活缠着要见陈氏,又说甚么分家的话。她心里暗暗祷告,家中诸人莫要再闹腾。她赶着去给二太姨娘请安后,正往回走,却瞧到周同气恨恨地离开。才打发了余氏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便又听得韦氏从文箧屋里出来提醒自己一句:“三奶奶,厨房婆子程氏,您瞧如何办才好”韦氏不提还好,一提她方才想起来,就是程氏多嘴才有了厅里的不痛快故而,没好气地道:“她可是方才来求情了也不瞧是谁给她发工钱”韦氏点头道:“来了,便一个劲儿认错,道甚么只求三奶奶看在她往常勤快的份上,莫要遣了她去。”李氏睃了韦氏一眼,道:“是她孝敬你了吧瞧你为她说的好话。这要是往常,我是立马就撵了出去,对于这种不忠心的,有甚好说的。若是不狠狠罚她,这院里上下都会有样学样。这种两边倒的人,尽会惹是生非,留不得你且去同她说,让她雪一停,卷了铺盖滚人”韦氏脸上一红,道:“这个,三奶奶,可莫要生气。她来求我是真,又能有甚孝敬的不过,三奶奶,我这要说的话,倒真不是替她求情的。”李氏只觉额头发胀,也不知是不是适才吹了风招了寒,一摆手道:“你让我莫生气,那你且说说,到底还有何缘由,我遣不得她”韦氏讨好地凑过去,替她揉肩道:“三奶奶既这般让我细说,那我亦多嘴几句。第一呢,这年节下的,明日一早便遣了她,可又哪里能立时找到人来顶替她只怕明日的饭便是没准点了,毕竟如今厨房三人都是忙不开来”李氏想了想,厨房三个人确实是忙不开来,更何况这两日,郭董氏还去照顾了文箐。若是遣了陈氏,这过年与端日的饭点可是不能有半点马虎的。她只觉头痛加重,让韦氏给自己按着额际。韦氏一边揣摩着手上劲道,一边慢慢说道:“三奶奶,莫说这就是过年了,厨房忙不开来,只说另一项重要的,那更了不得。”她看李氏闭着眼,好似浑没想起来,便继续提醒道,“前几日,长房二奶奶那边不是同三奶奶提过,老太太作寿,厨子不够,来找咱们这边借人手。而程氏做得一手红席”李氏这才想起雷氏为了给周魏氏做寿,同自己提出来过要借厨娘的事,自己还真的差点儿忘了这茬。这下,倒是不好打发程氏出去了。心头乱哄哄地,睁开眼,叹口气道:“我这为的甚么啊明明一个当家管事的,尽被这般无良的人要挟着愣是作不得主了。好了,好了,且给你个面子,你就同她说,只罚她三个月工钱算是轻饶了。若是伯母作寿的红席没办好,那她就莫等我发话”过得一会儿,李氏经她揉捏了会儿,觉得好一些,示意她停下来,问道:“这雪落得大了,箧儿可没有气喘吧”“好着呢。方才吃了些,便困得好好地。今日倒也没犯上喘症。这只要不招风,我瞧着定是无碍。待雪化了”韦氏还要卖 乖,李氏没心情听她再说,道:“余氏最近帮着我打点些事情,你且多用些心照顾好他便是了。”见余氏回屋,便把韦氏打发走。余氏小声汇报着:“方才借口去问丁氏可要帮忙。我瞧丁氏脸色也不好,八成是受了气,不过她倒是嘴严。瞧着筹少爷在哭,丁氏问我可有伤药,我便趁机试着问了几句,她终是露了点话。四爷因为筹少爷打架一事,责打了筹少爷,四奶奶便同四爷闹气了不过这次闹得甚大,我在门口听得四奶奶仍在怨怪四爷,听说气得竟是忘了自称妾身。原来还是因为四小姐呢”李氏想着儿子文笈头上那个大包,这下子解气了些。听得邓氏居然气得忘了自称“妾身”,与三弟斗嘴怨怪文箐姐弟,一撇嘴,不屑地道:“凭她哼,也想学二嫂一般敢在男人面前自称我也不想想二嫂与二哥可是青梅竹马,二嫂可是大二哥好几岁,听说幼时二哥总称二嫂为姐的她提文箐姐弟,哈哈,那八成又是翻陈年老帐了,真是”她一想到邓氏如今气得寝食难安,便觉得报了今日之恨。记得邓氏新婚时对周同那般小鸟依人的情状,时时在自己面前透着一股子得意劲儿,好象唯有她家男人对她如珠似宝的。可惜,待她见了二哥对着徐姨娘的情意,那才叫琴瑟合鸣呢。后来如何呢一想到她来求问自己,自己不经意里透出一句:“四弟妹啊,我瞧你这脸形,怎么同徐姨娘有那么三四分相似啊”她到如今,都觉得自己当年那句话太高明了。余氏见李氏脸色微霁,心里便也安稳了些,问道:“三奶奶,可让厨房再备些饭菜来”李氏想到今日这顿还真是没吃下几口,可是此时也不乐意再吃,便打发余氏去吃饭。她在房里,继续算计着文箐送出来的礼。从礼上来看,倒也不算太贵,合计起来也不过三百来贯。只是自己一家五口人,不管大件或小件,倒是个个都有,未曾落下哪个来。只看这份礼,她倒是挑不出错。心里也对沈家三娘子暗赞一声。寻思着两位太姨娘那边的礼应该差不多,再加上邓氏那边的,她合计着,文箐这一出手,只怕也得一千多贯。长房那边呢若是都同自己这份差不多,那便得二千贯钞不止了。二千贯钞,对于周家来说,送个节礼,不多,但亦不算轻的;只是对于沈家此时来说,绝不是个小数目了。她寻思着,这沈家若是借文箐的手来,送这些礼,到底是甚么意思左思右想,琢磨不透。突然忆起太姨娘那边说是郭董氏与小西送过去的,那自然是各家有些甚么,郭董氏最清楚。想着明日需得把郭氏叫来问话才是。她这边心里算着小帐,手上拿着文箐送的胭脂盒,瞧着确实不错,也难怪文筜欢喜成那个样子。她正要拿了去找文筜,却突然听到外边雨涵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失措地道:“不好了,三奶奶,三爷与四爷,方才”“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你们三爷与四爷怎么啦”李氏虽训着雨涵,可是她自己也没按捺不住慌张,只觉得心脏又要跳出来一般。“四爷摔倒了,腿好象又断了三爷去扶,亦倒了”雨涵说得没头没尾,把个事情说得颠三倒四,李氏听得心惊肉跳,一把抓住她,问道:“人呢现在人在何处”雨涵跑得鼻尖上冒汗,道:“在外院呢”李氏忙放开她,套上木屐便要往外走。雨涵忙叫道:“三奶奶,伞”李氏嫌她罗嗦,道:“什么伞不过是小雪粒,又不是落刀子。你打着灯笼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