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把骆驼和她们的影子投射在沙地上。一片焦黄世界中的一片紫黑色的阴影,那么孤单螺雪骤然感到一阵恐惧,竟然有一道凉气从背心直升上来。“他们,我们的人呢都没有在吗”杏德含着泪水,轻轻点了点头。螺雪明白了她们的处境。她自幼疾病缠身,长期过着逃亡的生活,但身边总有族人随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形单影只寂静,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螺雪定了定神,从沙地上爬起来。她们的处境万分危险,得赶紧找到自己的队伍,回到队伍中去。她首先想到顺脚印返回。一看地面,她倒抽一口凉气,沙地上什么痕迹也没有,所有的脚印全部被沙暴抹平了。沙暴横扫后的沙漠,留下波浪一样的痕迹,像水面的涟漪,均匀地延伸到远方,在偏西的阳光照射之下,竟然十分的优美。螺雪和杏德哪里有心情欣赏这种大漠风光。螺雪提醒自己,必须赶快拿主意,不为自己,也得为这个杏德妹妹。要不然,白天的暴晒,夜晚的寒冷,她们不可能支持多久。螺雪很快镇静下来,这种景况之下,很多人都会惊恐万状,以至于神经失常。螺雪却能很快镇定情绪,她又看了看杏德。杏德并不怎么慌张,在静静地等她说话。这两个女孩都不简单,她们同样饱受磨难,同样经历过艰苦卓绝的考验,具备常人无法想象的坚毅。螺雪的潜意识之中,并不害怕死亡,虽然永远孤独地躺在大漠之中,想起来就不寒而栗,但是,想到自己肩负的沉重责任可以就此解脱,她又颇为欣然。但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促使她有所作为。她叫杏德清点身边的东西,杏德说:“用不着看,我的骆驼上没有水,没有食物”螺雪沉默一会,说道:“还好,我还有一点肉干,半袋水这点水我们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喝”杏德用海水一样的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螺雪,说道:“螺雪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螺雪爬上骆驼,极目四望,想确定方向,望了很久,突然叫道:“杏德妹妹,你上来看,那儿是什么”杏德也爬上骆驼,看了一阵,叫道:“是狼群,狼群朝这边过来了”螺雪吓了一大跳,赶紧道:“我们快走,千万不要再跑散了”螺雪和杏德纵蹄狂奔。骆驼似乎知道逼近的危险,撒开四蹄,拼命地朝前奔跑。她们不知逃出了多远,骆驼已经累得不行了,她们更是口干舌躁,无法支持。狼群没有了踪影。太阳渐渐往西边落下,越接近地平线就显得越大。它没有了白天令人生畏的炽热,只有鲜红而柔和的余晖,在渐渐黯淡下去的天幕上越来越圆,越来越红,也越来越美。螺雪和杏德心头却越来越紧,刚才一阵狂奔,天才知道又离开自己的队伍有多远。她们迫切地想找到回去的路。借着太阳的方位,她们重新选定了一个方向,然后朝前面走去。走了很久,天色黯淡下来,夜幕降临了。杏德惊喜地叫了一声:“姐姐,快看,脚印”螺雪一看,沙地上果然有很多骆驼的脚印。她们非常高兴,赶紧顺着脚印朝前面赶路。杏德道:“感谢真主保佑,姐姐,我们找到脚印了,一定会找到我们的队伍,我的喉咙干得冒烟了,停下来喝口水,润一润喉咙吧”螺雪道:“喝水”杏德说:“姐姐,你不是还有半袋水吗”螺雪“啊”了一声:“我们还没有找到队伍,这一点水还是留一留吧”她们跑到半夜,骆驼也支持不住了,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沙地上的脚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确实像有大队人马经过。难道不是自己的队伍或者是自己人在连夜赶路寻找她们她们很着急,害怕队伍走远了,如果遇上沙暴,一旦消失了脚印,就更无法找到他们。她们不顾疲劳,拼命赶路。螺雪疲乏得随时都可能摔下骆驼,还得鼓励杏德:“好妹妹,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他们就在前面我们已经赶了很多路,快追上了他们总要宿营休息,我们一定能够赶上”杏德突然勒住骆驼,对螺雪道:“姐姐,不对,好象不对”螺雪停了下来:“怎么不对”“这儿,这个地方,我们来过这个地方”螺雪吃了一惊:“不会吧”杏德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确实来过你看,这种像波浪像涟漪的沙地,是我们刚才经过的这是我们躲避狼群的地方,这儿,这是我弄丢的水袋”杏德下了骆驼,拾起水袋,那水袋果然是杏德的。螺雪浑身颤抖,身子突然瘫软,差点从骆驼上掉下来。杏德带着哭音道:“姐姐,我们遇到鬼了”听到“鬼”字,螺雪毛骨悚然。杏德惊恐地道:“真主保佑我们这是沙漠中的撒旦,专门捉弄人,他们筑起鬼打墙,让人们在它设下的圈子中转来转去,一直转到筋疲力尽,累死在沙漠之中”螺雪努力镇定心神,安慰杏德道:“妹妹,不要害怕,你什么苦都吃过了,沙漠的恶鬼也把我们没有办法,我们一定能够出去那个路大哥,你不知道,那个路大哥本领可大了,他一定能够找到我们”她们都没有力量再走了,只好依偎着骆驼躺下来,等天亮再说。沙漠的夜晚非常寒冷,她们大半天奔驰,汗水浸透全身,停下之后,汗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很是难受。加上没有喝一滴水,吃上一口东西,嗓子干得冒烟,肚子饿得难受,根本睡不着觉。螺雪给了杏德几块肉干。杏德将肉干含在口中,用口水润湿之后慢慢地咀嚼,她发现螺雪没有吃东西,便问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吃”这一袋肉干是畅棘猎杀的那头怀孕的藏羚羊肉烤制的。当她听说畅棘打死一只怀孕的藏羚羊之后,她发誓饿死也不吃这些肉干。没料到,忙乱中骑上的这匹骆驼,唯一的食物就是这些肉干。她虽然饿得难受,也不碰这些肉干。杏德见螺雪不吃,自己也不愿意再吃。螺雪再三劝说,她仍然不吃,说道:“姐姐不吃,杏德如何好意思独自享用”快天亮的时候,杏德突然惊醒,说道:“姐姐,我有办法找到水了”螺雪心中一喜:“你知道哪里有水”杏德道:“舍拉爷爷告诉我一个取水的办法,可以从骆驼的胃里取出驼液解渴”螺雪吃了一惊:“这样可以吗”杏德误会了螺雪的意思:“可以,我带有管子,舍拉爷爷常用这根管子,从骆驼的嘴巴中插进去,伸进它的胃里,就可以吸到骆驼的胃液了”螺雪停了一下,摇头道:“我们不能没有良心,骆驼带着我们跑了这样久,我们没有喂它一点东西,反而要在它的身上抽水,太过于了”杏德沉默了,好久才说:“姐姐,你的心真好我知道了,前几天,我听到你责怪畅棘哥哥,说他不该射杀一只怀孕的藏羚羊,这些肉干就是它的肉难怪你不吃这些肉干”螺雪正要找借口劝说杏德再吃点东西,一声狼嚎骤然传来,螺雪和杏德花容失色。第二卷翰海游魂二 活死人凄厉的狼嚎声像要把夜空撕裂成碎片。螺雪和杏德心惊胆颤。螺雪道:“它们,它们又跟来了”杏德有些颤抖:“声音这么近,会不会找到我们毫无办法,只有凭伟大的安拉拯救了”螺雪知道不妙,狼群既然能跟踪前来,自然能轻易找到她们。又是一阵凄厉的狼嚎,仿佛两群狼在彼此呼应。螺雪喃喃道:“这些畜生真够可怜的,大漠之中吃什么,靠什么生活啊”杏德抬头望着螺雪,清冷的星光映照在螺雪白皙的脸庞上,螺雪的眼眶中似乎还有盈盈泪光。杏德轻笑一声:“姐姐,你真是个怪人,可怜起那些畜生来了我们才可怜呢我们这样惨,比那些畜生还不如。除了安拉,有谁同情我们”又是几声狼嚎传来,似乎离开了一些。螺雪和杏德松了一口气。螺雪说道:“我听格列大叔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个大沙漠并不可怕,沙漠中有很多绿洲。绿洲有森林,有河流,有花草,还有数不清的动物,也有人,都过着快乐的生活在沙漠中,人们从这个绿洲到那个绿洲,根本不会迷路那些狼群,那些狼群,格列大叔说了,狼根本不会袭击人。一定被人逼急了,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和人作对绿洲,那些绿洲啊,那些森林啊,它们都到哪儿去了,它们是怎样消失的难道”螺雪沉默了,使劲地摇摇头,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又是几声狼嚎,似乎更远了。杏德喃喃地道:“是啊,舍拉爷爷也说过,世界上最可恶的不是狼,不是猛兽,不是撒旦,而是人最残忍的是人,最虚伪的是人,最卑鄙的也是人”杏德的嗓音清脆悦耳,犹如玉盘滚动碰撞的珠玉,只是语音冰冷,有一股寒意直透螺雪的脊背,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绝望。“残忍”两字像利剑直刺螺雪公主心窝,她想起死在畅棘利箭下那怀孕的藏羚羊。那头可怜的藏羚羊,为了它和肚子里的孩子,在那苦寒的高原上,不知跋涉多少路程,只是为了喝上一口水。水没有喝到,却死在畅棘的箭下。它含着眼泪,向畅棘下跪,畅棘竟然不为所动,还是射出了他的箭“不,不,畅棘哥哥不是坏人,不是残忍的人”她在心中说道。她对杏德轻声说道:“人啊,有时也没有办法”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又住了口。螺雪想,这个大食小女孩,吃了那么多苦,从那么远的地方流浪到这儿,一定受到过很重的伤害,令人难以想象的伤害,一定有悲愤之极的缘由。要不然,她不可能熬过那样险恶的环境。螺雪无从劝慰,只好说道:“妹妹,你小小年纪,又如何知道这些”杏德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我们那儿流传着一个民间故事:古时候,有一对孔雀住在一个小岛上。小岛上有森林,有草地,有泉水。它们在小岛上过着快乐的生活。有一天,小岛来了很多动物,讲述人类对它们的伤害。它们都说,人是诡计多端的动物,又特别残忍。毛驴说:人用鞍子一样的东西,架在我的背上,用肚带绑住我的肚子,骑在我的身上,又用马刺踢我,要我拼命地奔跑;我年迈力衰,跑不动的时候,又把我卖给卖水的人,每天到河边去驮水囊,一直劳碌,直到累死;死了之后,又被扔在山坡上喂狗马说:人们用绊脚索缚住我的腿,把我拴在高桩上,让我终日站着,不能起坐,不能睡觉;白天,他们骑在我的身上,叫我奔跑,把我送到血肉横飞的战场,参与人类可耻的自相残杀;他们用鞭子抽打我,用马刺刮我的肚皮,刺得我鲜血长流;他们用嚼子卡在我的口中,缰绳套在嚼子上,使我不能吃不能喝;想尽了一切办法摧残我;到我年衰力弱,不能快跑的时候,又把我卖到磨房去推磨,整日整夜在磨房中转圈子,直到衰老得不能动弹,再把我转卖给屠户去宰杀,剥下我的皮,卖掉我的肉,炼我的油,还拔去我的尾,把毛卖给匠人编织罗筛骆驼说:人们用绳子穿在我的鼻子中,把辔头套在我的头上,让我驮上沉重的货物,长年累月在沙漠跋涉,不分昼夜地为他们的贪婪奔波,做着他们不愿意做的笨重活计;在沙漠中找不到水源的时候,他们便抽取我的胃液解渴,只顾自己保命,全然不管我的死活;到我年迈力衰的时候,又把我卖给屠夫,剥下我的皮去制造皮革,割下我的肉,卖给厨子去烹调,我的驼峰可以卖出很高的价钱,他们恨不得我能多生出几个驼峰,人对我们骆驼的残酷,实在难以述说”杏德冰冷的声音讲述着大食的民间故事,螺雪听得寒毛直竖。很久很久,她才苦笑道:“妹妹,你这样憎恨人,如果在人和狼中间选择朋友,你愿意选择谁”杏德冷冷地道:“我宁愿同豺狼虎豹为伍,也胜似那些邻里亲朋,大食诗人尚法拉早就这样说过我当然也会选择狼”螺雪问道:“为什么,狼要吃你,你不是也很害怕吗”杏德道:“狼吃我,吃了也就吃了。它不会戏弄我不会侮辱我不会欺骗我狼只是肚子饿了才吃人,不象人,把残暴当作快乐的事情狼也绝不会吃同类的肉,单是这些,狼就比人高尚一万倍传说狼群中间相互咒骂,最厉害的话就是:这匹狼真坏,比人还坏如果能够选择如何去死,我一定选择被狼吃掉,比死在卑鄙无耻、人面兽心的那些家伙手中要好得多,可以保持女孩子的贞洁”杏德的语音充满着极深的怨毒。螺雪默然了。她很想知道杏德的经历,但她忍住了没有问,她明白,如果杏德愿意说,她会自己提起的。天亮了,金色的阳光照射在沙海上。她们又开始了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