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卓绝的一天。太阳驱散了夜晚的严寒,把她们带入了温暖之中。她们还得想办法找到队伍。再也不敢走原来的脚印了。杏德数千里流浪,多次穿越沙漠,有一些经验,她提议,让骆驼自己找寻道路。一言提醒了螺雪,在沙漠中,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和骆驼相比,说不定,骆驼可以凭借特殊的嗅觉,找到水源,并且找到他们的队伍。她们骑上骆驼,任由骆驼选择方向,不加限制。整整一天过去了,她们仍然一无所获。太阳的曝晒,烤干了她们身体中的水分。她们的皮肤被晒得裂开了口,翻卷出来。杏德的目光多次望向螺雪的水袋,螺雪却装着不知道。疲惫不堪的她们终于熬到了晚上。第三天早上,她们都无法动弹了。难道在这里等死螺雪挣扎着坐起来,她推了推杏德,杏德不动。螺雪一惊,难道杏德死了。她把手放在杏德的嘴唇上,还有呼吸,她放了心,叫道:“妹妹,快起来,我们还得往前走”杏德呻吟道:“姐姐,我走不动了,让我喝口水,只喝一小口水”螺雪使劲把杏德拉起来:“好妹妹,我们只有那一小袋水,无论如何都不能喝,要不然,我们都会死在沙漠里,姐姐,姐姐也支持不了好久了,姐姐如果支持不住,会把那袋水留给妹妹。姐姐绝不会独自喝一口那一袋水,那一袋水是我们生的希望妹妹,找到出路之前,谁也不能打开那个水袋不然,我们就会失去希望,就没有力量走出沙漠那一袋水,就是你生的希望”螺雪口口声声只提你,没有说我们,杏德一惊,坐了起来:“姐姐,你怎么了”螺雪喘着气道:“妹妹,你不知道,我本来就有病,这两天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我,我恐怕熬不过今天了”杏德猛吃一惊:“姐姐,你如果有什么不测,杏德如何能活得下去你,你还是喝点水,吃点东西吧”螺雪苦笑道:“我本来也想强迫自己吃点肉干,前天晚上被你痛骂一阵,我再也无脸吃那些肉干了”杏德道:“真主在上,我,我几时骂姐姐了”“你不是骂最残忍的是人吗畅棘哥哥射杀那只怀孕的藏羚羊,确实太残忍可是,他,他确实不是坏人,实在无可奈何啊”杏德沉默一会,说道:“坏人做坏事和好人做坏事不同样是坏事吗又有什么区别”螺雪一惊,这样深刻的话根本不像十五岁的女孩说出的,包含着多少惨痛和伤心,才如此痛彻心肺螺雪只得说:“妹妹,听姐姐的话,没有找到出路之前,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动那袋水,就是看到我倒下去也不能动它要以你的真主的名义向姐姐发誓”杏德在螺雪眼神逼迫之下,只好点点头:“我,我发誓凭着安拉的大名起誓”她们支撑着想要爬上骆驼,突然听到一声清亮的声音掠过长空。她们看到两只丹顶鹤飞过来,在头顶盘旋一阵,然后朝东南面飞去了。螺雪心中惊喜, 催促杏德:“快快,我们朝丹顶鹤的方向追去,丹顶鹤的食物是鱼虾,不远的地方一定有河流或者湖泊”她们鞭打着骆驼,拼命追下去。太阳越升越高,越来越酷热,那两只丹顶鹤不时在她们的前面出现,好象在为她们引路,不时还发出几声清亮的啼叫。螺雪和杏德听来,那声音悦耳之极,像是神灵在召唤。她们不顾疲惫,拼命追赶。可是,眼前除了沙海还是沙海,既看不到一点绿色,也没有任何人和动物的踪迹。后来,连丹顶鹤也失去了踪影。杏德再也支持不住了,要求停下来休息一会。螺雪看看四周,酷日当头,沙漠蒸腾着骇人的热气,就是停下来,又怎么能够抵挡烈日的曝晒和沙漠的炙烤她虽然坐不稳鞍桥,还是摇摇头。她们再也没有力气说话,骑着骆驼昏昏沉沉地赶路。突然,杏德叫起来:“姐姐,你快看,水,水,有水了”螺雪用力睁开眼睛,过了好一阵才看清楚,强烈的、眩目的阳光照射下,那蒸腾着热气的地方,竟出现了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泊。她们大喜过望,赶紧催动骆驼,朝前面赶去。越来越清楚了,碧波荡漾的湖泊中,有小船,小船上有人在荡桨,湖边还有村庄,有芦苇,大群的水鸟飞来飞去。却没有看见把她们引到这儿来的丹顶鹤。她们跑啊跑,非常奇怪,她们跑了好久,却总是跑不到湖边。波浪拍击湖岸的声音似乎也听到了,就是到不了湖边。她们很着急,催动着骆驼朝前奔跑。不管她们如何奔跑,还是不能接近湖泊。杏德猛然醒悟,叫道:“姐姐,我们不要再跑了,那,那湖水不是真的,是幻景”螺雪也醒悟过来,她也听说过这种幻境,这是沙漠的魔鬼制造出来捉弄人的。她们泄了气。果然,幻境突然消失了,前面依然是一望无垠的沙漠,蒸腾着热气和白烟的沙漠。幻境消失的地方,几点异样的东西发着眩目的白光,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她们走近那白光。原来是骆驼和人的骨架,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之下,白色才会那么眩目。骨架很是散乱,头骨被拖到十几步之外,象是狼群弄乱的,一块头骨半掩埋在沙子中,黑洞洞的眼眶望着天空,像在述说他们的惨痛经历。螺雪和杏德对望一眼,没有说话,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出了恐惧。也许,她们一样会剩下两副白骨骨架,留在这儿的沙漠之中,任凭烈日曝晒,沙暴吹打。螺雪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喉咙一阵干痒,发不出任何声音,反而干咳起来。但是,她那颇为振奋的眼神引起了杏德的注意,杏德明白了螺雪的意思。她们找到出路了。在沙漠之中,倒毙的骆驼和人的白骨骨架就是路标。这真是一条死亡之路,又是一条求生之路。杏德心头一阵狂喜,就在此时,两只丹顶鹤又出现在东南方,盘旋一圈飞走了。丹顶鹤果然是吉祥的鸟儿,给她们引导的是一条最有希望的路。杏德高兴地叫道:“姐姐,这回真的找到出路了,你的水可以拿出来喝了吧”她没有听到螺雪的回答,回头看螺雪,螺雪突然从骆驼上摔了下来。杏德大惊,正要下骆驼,头脑一阵晕眩,也差点摔了下去。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狼嚎。杏德什么也不顾了,她挣扎着爬下骆驼。双脚一沾地,就被滚烫的沙子烫得跳了起来,她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地扑到螺雪身边。螺雪倒在沙地上,昏迷不醒,嘴唇的水泡都破了,裂开了很多口子。杏德到螺雪的骆驼上取水袋,她口里念叨:“安拉在上,我不是违背誓言,我们已经找到了出路”把螺雪的水袋拿在手上,感觉不对,摇晃一下水袋,这才发觉,水袋装的全是沙子,哪有什么水杏德一楞,过了一会才明白,螺雪故意用空水袋装了半袋沙子,装成还有半袋水的样子,目的是给她保留一点生存的希望。她丢下水袋,抱住螺雪哭起来:“好姐姐好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又是一阵狼嚎,声音更近了。杏德奋力挣扎起来,鼓起全身力气,要把螺雪抱上骆驼。可是,她浑身疲软,挣扎几次,连螺雪的身体也无力扶起。蓦然,面前出现了一团阴影,猛然抬头,她看到一张黝黑的木然的脸孔,须发乱糟糟、胡子花白的脸孔。那是他们的驼背老向导。驼背老向导是个令人讨厌的人。又老又丑,头发胡子乱成一团,被汗水凝成一股一股,浑身臭气熏人。他因为背驼,仿佛没有脖子。非常猥琐,身体缩成一团,一副准备挨打的神态。这还罢了,这些出租骆驼的个个都利欲熏心,为首的高个子老者尤其如此,要钱不要命,分文必较,为人吝啬小气。一路上,螺雪和杏德都很讨厌他们。驼背似乎和那高个子老者是兄弟,一言一行都看高个子老者的脸色行事,加上驼背老者容貌丑陋,又是哑巴,人们更是讨厌他。此刻却不同了。杏德在绝境中看到这个人,如同异域他乡看到亲人,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如果她还能流出眼泪的话。不远处有一匹骆驼,是驼背向导骑来的。驼背老者递过一只水袋。杏德接过水袋,水袋只有小半袋水。拔开水袋的塞子,里面却不是水,而是酒。杏德这才看清楚,这是路朝天的水袋。是路朝天那个装着雪山神酿的水袋。不知怎么落到了这个面目可憎的驼背手中。杏德顾不了许多,她把水袋放到螺雪的唇边,小心翼翼地把那珍贵之极的雪山神酿倒进螺雪的口中。螺雪终于清醒过来,看到驼背老向导,非常惊喜,当她弄清楚只有驼背一个人,又很失望。驼背的出现,毕竟给她们带来了新的希望。除了那袋酒,还有食物,食物不是肉干,竟是沙漠中非常珍贵的肉苁蓉,不但疗饥,还能生痰滋阴补虚,喝了几口酒,咽下几片肉苁蓉,她们又有了力气。她们暂时脱离了困境。很奇怪,驼背出现的时候,狼嚎声就消失了。也不知狼群为什么没有过来。是不是因为她们没有倒下,又有了帮手,狼群没有便宜可捡,所以就没有跟来了。她们很相信驼背,像快溺死的人突然抓到一根稻草。驼背既然是向导,当然应该熟悉方向,知道该怎么办。她们跟着驼背,走了不久,就看见一条干涸的河床,顺着河床走了一阵,又看到十几株胡杨树。好多天没有看到一点绿色了,看到胡杨树的时候,她们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惜,那片胡杨树只有两株是活的,其余都枯死了,有的连根子都也腐烂,倒了下来,横亘在干涸的河道上。这片小小的胡杨林在空旷无垠的旷野之中,显得那么孤单。活着的两株胡杨树枝叶并不繁茂,在不久的将来,它们也会全部死去。驼背把她们带到那活着的胡杨树旁,用刀子割开树皮,然后嘴唇贴在割开的地方,去吮吸渗出的汁液。然后,他起身做了个手势,要她们也这样解渴。杏德突然感觉,这个驼背似乎并不那么令人厌恶了。杏德和螺雪嘴唇贴着胡杨树,吮吸着胡杨的汁液。汁液渗出实在很少,她们的舌尖只能感到一丝湿润,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她们的命保住了。太阳已经偏西,越来越红,挂在胡杨树的树梢上。螺雪和杏德很想在胡杨树下过夜,可是,驼背老向导做了一下手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螺雪和杏德没有办法,只好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跟着驼背向导朝前面走去。走出这片胡杨林,又是望不到边的沙漠,只是,沙漠中夹杂着一些沙砾地面,像从前的河流冲刷形成。她们害怕再次迷路,但是,她们只能相信这个驼背向导。幸好,暮色降临的时候,她们又来到一处胡杨林。这个胡杨林比较大,沿着干涸的河床,稀稀疏疏纵向延伸。看不清有几里长。胡杨树大多枯死了,树干惨白,暮色中更显得凄凉悲壮。那老健的枝干盘曲蜿蜒,直指苍穹。这些胡杨树一定有过朝气蓬勃、辉煌的生命,虽然已经死去,也仍然是一副不屈不挠的姿态,仿佛在向沙暴挑战,又仿佛要向谁讨还一个公道。螺雪和杏德松了一口气,驼背老向导果然熟悉道路,她们确实得救了。可惜,这儿依然没有水源。天完全黑了,无法察看全部树林,她们停了下来,等天亮再说。驼背老向导把酒袋扔给了她们,便远远走到一棵胡杨树下面躺下来。因为有了驼背老向导,她们不再担忧,她们喝完了酒袋的酒,放心地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一阵凄厉的狼嚎声把她们惊醒过来。螺雪叫道:“向导爷爷,向导爷爷”没有任何声音螺雪和杏德爬起来,朝驼背向导睡的地方走过去。天色接近黎明,胡杨林飘动着淡淡的雾气,胡杨树黑黝黝地,遮挡着天光,林中依然很暗,她们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过去。哪里有驼背向导的影子驼背向导的骆驼还在原地躺着。螺雪和杏德慌张起来,难道老向导被狼吃掉了。天色更亮了,胡杨林中情形可以看得更清楚。雾气飘动中,她们看见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坐在一棵横亘的树干上。狼嚎声渐渐逼近,那黑影却一动也不动,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难道是驼背向导他坐在那里做什么驼背向导不但是哑巴,难道耳朵也聋了听不到狼的嚎叫,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她们叫喊着,向黑影扑去。来到近处才看清楚,那黑影并不是驼背向导,而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穿一袭黑色长袍,脸色非常苍白。她们和黑衣男子对视着,惊疑不定,这男子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如此奇异地坐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