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轻喊了声,银铃般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清甜。听到有人叫他,江允墨回头,待看清眼前的少女,愣了一愣。他按照那纸条所写前来赴约,未见镇远侯府中来人,却遇见了她。他诧异道:“安乐郡主”聪明的脑子一转,眼前这位安乐郡主不正是镇远侯府中的千金,也是姓裴的安乐倒很淡定:“嗯,正是本人”“那信是你写的”江允墨有些摸不着头脑。安乐一本正经:“的确是我写的。”江允墨哭笑不得,俯首问道:“那不知郡主找在下来是有何要事”安乐假装气定神闲:“要事就是就是陪本郡主在这街上走走,体察民情,还有听说大人你武功了得,为避免像上回那样,所以请你顺便保护我们”说着一把扯过同样正诧异在一旁呆立的云琪。“江大人,又见面了”云琪一边干笑着打招呼,一边拉过安乐小声嘀咕:“这就是你说的高手”“是啊,武功绝对一流,有他跟着我们,咱们什么都不用怕喽。怎么样,我想的是不是很周到”安乐言语间有些小得意。听了半天刚才二人的对话,再联想到今天安乐这些反常的表现,云琪方才罩在一片迷雾里的心中顿时清明了几分。瞧着那安乐假装无辜的脸,叹了口气道:“唉,我说怎么有人这么好心特地拉我来游玩,还如此心急的,原来拉我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怜我啊,糊里糊涂被人当了幌子,还在这傻开心呢”话说完只见安乐的脸上一片绯红,急急的说:“这个坏丫头,你胡说些什么啊,人家真是诚信诚意叫你出来玩的你,你”眼看着安乐又羞又臊的样子,云琪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啦好啦,说实话你眼光还不错不过既然咱俩情同姐妹,那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啊,好歹我也能多帮你想些主意呢”“什么主意”安乐倒是反应迅速。云琪想了想:“嗯,不如我给你们制造点单独相处的机会”安乐听完,抿嘴笑笑,瞥见一旁等待的有些无奈的江允墨,立刻清清嗓,正人君子模样的大声道:“你悄悄话说完了没有,人家江大人都等了好久了,你这样多失礼啊咱们赶紧走吧”云琪白了她一眼,三人终于一道挤进了七夕夜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渐入热闹的集市,京城一年中最热闹的两个日子,除过上元节,就是今天这乞巧节。街上走的除了三五成群结伴的姑娘家,便是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们。路边摊贩们摆的各式手工织物,不知是出自哪家姑娘媳妇们的巧手,样样精妙,街道两旁的店铺趁热闹也都挂上了灯笼,随习习凉风轻轻摇曳,灯火交辉,相映成趣,好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正看得起劲,忽然感觉被人扯了一下,云琪转头望去,发现安乐正朝她使眼色,她有些无奈,会意的点点头。“哎呀”只听见云琪一声轻呼,江允墨跟安乐两人忙转头看。“你怎么了”安乐假装关切。“我腿有些抽筋,恐怕不宜再走了,”瞥见安乐脸上一瞬间的小满意,云琪连忙补充道:“不如你们继续往前去看吧,我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蒙在鼓中的江允墨关切道:“云琪小姐一个人恐怕不行吧,不如我们送你回家”“不用不用难得这样热闹的场面一年才一次,江大人你还是护送郡主要紧,这儿离我家近,我等会儿自己能回去的。”云琪一边宽慰,一边趁他不注意朝安乐使眼色。安乐顺水推舟:“云琪时常出来玩,自己认得路的我们走吧”不由分说便推着还在犹豫的江允墨往前走了。时常出来玩时常出来玩的那个人是安乐才对望着二人前去的背影,云琪觉得无奈又好笑。君子有成人之美,她虽不是君子,这个道理还是懂得。只是眼下时候尚早,就这么回家岂不浪费她环顾了下四周,看见不远处有家茶肆,酒楼去不得,茶肆应该清静,索性进去一坐,瞧瞧来往的人群,也不枉费难得能出家门一趟。走进茶肆,云琪找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了下去,这样热闹的日子里能进茶肆清静的人着实不多,她独自一人倒不显得突兀。“请问姑娘可否同坐”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正望向窗外的云琪赶忙回过头来,抬眼一看,吃了一惊。站在桌边问话的青年分明是与她有过三面之缘的朱子琰。他身穿一件鸦青长袍,温柔的光泽仿佛夜色倾泻而下,衬得人俊朗挺拔,丰神如玉,他此刻正笑着看她,眼睛被茶肆里的灯火映着,仿佛有融融暖意。怔了刹那,云琪赶忙道:“当然可以,朱公子请坐”他坐定后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云琪无奈的解释道:“我本来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别人重色轻友,半路把我丢到这了。”话说出口,她惊觉有些失礼,只好笑笑又道:“此事说来话长,公子怎么也一个人”他也笑笑:“今儿这街上人多得走不动了,我竟忘了是七夕,只好避清净来了。”云琪刚进来还没来得及点茶,店里的伙计看见朱子琰进来倒是没等吩咐就熟练的上了茶。朱子琰替云琪斟茶,闻着茶香,她轻品一口,忍不住赞道:“茶气馥郁清雅,是上好的绿茶。”朱子琰点头:“看来小姐也是品茶之人,这正是产自峨眉的上等白芽。”没等她接话又继续问道:“小姐独自一人坐在这,不怕像前两次那样再遇到登徒子”她顿时脸红起来:“我哪能每次运气都那么好”见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品茶,她顿了顿又道:“说起上次的事情,我还未正式向你道谢呢,今日以茶代酒,敬朱公子一杯,多谢你那日的相救之恩”接着端起一杯茶。他没推却:“小姐实在不必客气,小事一桩,不必挂在心上”说着将一杯茶一饮而尽。云琪大方道:“公子不必一口一个小姐,我姓韩名云琪,你直接叫我云琪就好了”朱子琰含笑应允。闲坐对饮良久,看见云琪时不时望向窗外,朱子琰提议去外面走走,云琪却推脱道:“我刚才已经去走了几步,热闹是热闹,只是眼下这人也越来越多,怕是要走不动了。”朱子琰思量片刻,问道:“既然如此,那你想不想去一个既安静又热闹的地方”云琪好奇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哪,远吗”“并不远,就是有些高。”朱子琰神秘的笑笑,带云琪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可能你会怕,不如先闭上眼。”朱子琰提议。云琪虽有些疑惑,却也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忽然感觉身子一飘,耳边风声呼的一响,等她再睁开眼,才发现已经站在了一处高高的房顶上。“盛和居本就处在地势高的地方,它的楼顶,可是这街市上的最高处了,地处繁华,俯看人群,又无人打扰,这是不是既安静又热闹”还未等云琪开口问,朱子琰已经回答了。云琪兴奋的猛点头,夜色中居高临下,一条条人来人往的道路望去笔直又明亮,周围的万家灯火犹如天上点点繁星,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她的衣裙。她感觉自己像一只眷养在笼中的雀鸟终于飞到了高空,她很想大喊几声,可是毕竟身边还立着一位微笑的青年,万千汹涌的情绪只好化作脸上的嫣然一笑。两人并肩坐在房檐上,云琪指着不远处的地方惊喜道:“你看,那不是我家咦,还能看见园子里我住的小楼呢”他微微一笑,也指着不远处一处地方说:“那个门口挂着葫芦的地方是我家,我就住在那后面。”仁济堂那个医馆朱子琰住在那里,难道他是位大夫、明月亭亭仁济堂的叶稽丰大夫是京城的名医,云琪幼时曾跟随祖母去找他看过几次病,所以还有印象。“你住在那,难道你是位大夫”云琪问道。“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朱子琰笑着解释说:“那是我大哥的家,我来京城就住在那里,我们兄弟感情深,兄嫂待我都很好,所以我也把那当家了。叶大夫是我大哥的岳父,他老人家过世后,医馆就由我大哥这个徒弟兼女婿接手了,大哥大嫂跟随叶大夫行医多年,深得老先生真传,现在医术已经很高超了。”原来如此,云琪点点头:“我也听说过京城里有位有名的女大夫,就在仁济堂,原来就是你大嫂。”望着楼下纵横的街道,她忽然间又想起什么,于是又问道:”既然你住的也不远,那是否也听到了笛声”“笛声”朱子琰一顿。“是啊,我近来夜晚总能听到有人吹笛,乐声婉转,有时轻快有时沉缓,所以我常常好奇,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能吹出那样的笛声,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云琪的声音轻缓,柔柔的飘在夜色里。朱子琰没有说话,片刻后,拿出一根十一孔竹笛,横在嘴边轻吹,一曲相见欢顿时飘散在夜风中亭亭秋水芙蓉翠围中又是一年风露笑相逢天机盼云锦乱思无穷路隔银河犹解嫁西风曲终人沉默,良久。脚下的街道笑语喧哗,头顶的夜空月朗星稀,鹊桥上的牛郎织女此刻应该也得以相会了。好一会儿,云琪才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轻声问道:“那你是不是也听见了我弹琴”“丝丝入扣,触人心弦。”朱子琰缓声道,眼中似星子般闪烁。云琪的心跳得更猛烈了,脸也好似火烧一样滚烫,倘在白天定能看见她脸颊上的绯红已蔓延到了耳根,幸好此时有夜色掩映,她只好低着头,尽量平复。她原本有好多话想问那吹笛之人,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然而就这样与他并肩而坐,又仿佛不需要太多语言。一阵的沉默后,眼看夜色渐深,街道上的人群也在慢慢散去,云琪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我该回家了。”朱子琰带着她轻落到地上,二人相跟默默往回走,那条原本不算近的路竟这样快就走到了。眼看着家门近在眼前,都望见门前悬挂的灯笼了,终须要告别。她轻声道:“我到了,今晚真是多谢你,你的好茶,美景,还有笛声。”然后却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只好轻轻施了一个礼,往前走了。“云琪”朱子琰却轻声唤住她。她转过头来,正望见微笑的他满眼的温柔。“过几天我要出趟门,恐怕你有段时间听不到笛声了。”朱子琰凝视着她。她点点头,脸上的笑如春风拂过,然后前行几步转身进到了韩府的大门中,只将一句话留在夜色里,随风飘到朱子琰的耳旁:“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终于将安乐郡主送回了镇远侯府,江允墨今夜这趟特别的“要事”才算是终于办完,此刻他正一个人慢慢朝自己家中走。又是一年七夕节,夜凉如水,上一次他来七夕夜市时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眼前,只是忽然间发现,时间已经匆匆过去了五年,而当年身畔的人也已经永远无法陪伴在他身边,永远。五年的时光也许已经足够冲淡一切,但今夜若不是这位特立独行的安乐郡主,他恐怕再也不愿来个故地重游。然而当熟悉的场景又回到眼前,他还是难以抑制心潮,要不是糊里糊涂的答应了要护送这位古灵精怪的安乐郡主,也许他现在已经在哪个酒馆里大醉了一场。这也许一点不像平日里别人眼中的他,那是因为并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他心中的那种痛,那团火,也许早应该熄灭,但不幸的是,它一直在燃烧,尽管幽幽冥冥,它却一直在烧,在那无人知晓的暗处。她,还好吗在那个深似海的牢笼里,她的每一天过的快乐吗不敢想,也不能想。他所能做的,仅仅是依照着当初的选择,一步步的向前走,实现对她的另一种守护。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今夜的每一步,江允墨走起来都好似特别沉重,可偏偏安乐郡主又兴趣盎然,不停在人群中穿梭,定要逛个尽兴,所以尽管不动声色,此时的他却已是疲乏之至,只希望赶快回到家中,睡个好觉,因为明天,依然有很多事等着他做,而他,不容许自己懈怠。次日午后,江允墨见到了朱子琰。朱子琰开门见山:“听闻你前日去医馆找我,我当时正有事外出,不知你找我所为何事,可是与那京郊灭门案有关”待他坐稳,又为他斟了一杯茶,江允墨才坐下道:“刑部已经查到一些重要线索,表面看来,凶手是为江湖恩怨,将一家七口灭门复仇。据说王昌知三年前曾负责为朝廷运送一批龙泉所产名贵兵器,为保险起见,他找到江南万氏家族旗下一镖局,由他们共同护送进京,但不料半路遭到伏击,万氏虽几乎无人伤亡,但王昌知手下却损失惨重,不但损兵折将,那批兵器也几乎尽数丢失,不知去向。为此本任兵部郎中的王昌知被罚奉降级为主事,因为押失了那趟镖,万氏也被迫关停了那处镖局。故而有传闻王昌知与江南万氏的仇也因此而结下。”朱子琰接下话道:“所以三年后,万氏派门下的杀手前来复仇,这理由,本来倒顺理成章。况且万氏掌门万天成曾师从飞燕门这件事并不算是秘密,江湖中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凶手在凶案现场特地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