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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挽起垂地长发走到朱温面前,每走一步都顾盼生姿。眉宇间沾染了几滴李晔的血,竟有说不出的妖艳,眼底秋波婉转,修长手指停在朱温脸颊上,轻柔描摹他脸颊的轮廓。“李晔先害我丈夫性命,后不顾我女儿死活。本宫早想杀之而后快,今日要多谢梁王让本宫下定了决心,为先夫和女儿报仇雪恨。”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哭过的痕迹,反而像终于报得血海深仇般畅快淋漓。她冷冷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尸体,回头看向朱温时嘴唇笑的妖冶:“今后我母子的安危,便交由梁王了。”曾几何时,他向她靠近一步,她都要警觉地和他保持距离,而如今,她主动站到他面前,身体几乎紧贴着他冰冷的铠甲。朱温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她的手指像拨弦一般轻扫自己脸廓:“我会守护你。”柔情的一句话,从铁血将军口中吐出,变得生硬干涩。一阵大风刮起,将洛阳椒殿的情景吹的晃动摇摆,仿佛一幅倒映在水中的图像,被风吹起的涟漪荡碎,渐渐地,等风停了,涟漪也随之渐渐消失,平静如镜的水面上重新浮现出清晰的图景,但图景中的物什已陡然变换作大明宫里含元殿。李晔死后,朱温一手准备篡唐自立,但李晔临死前已把传国玉玺交到敬月何皇后月蓝手中,没有传国玉玺,朱温的登基就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会被天下人认可。梁王一派的官员联名奏请敬月何皇后拟写懿旨将皇位传位给梁王,敬月不从,公然在大殿之上以死相逼,终逼的朱温做出让步,放弃自立。皇位和月蓝,他只能选一个。历史的巧合往往惊艳,她生命里出现的三个男人,都面临过这样的选择,而他们无一例外选择了月蓝。天佑元年,鞭声阵阵,鼓乐齐鸣,敬月何皇后拖着曳地九尺的凤袍,在百官陪同下离开昭元殿,登上巍峨雄壮的含元殿,颁下懿旨,将皇位传给独子李祚,敬月何皇后晋敬月皇太后,垂帘听政,而前方龙座上空无一人,只放着大唐传国玉玺。她不愿将丈夫的江山拱手让人,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卷入纷争。一个柔弱似水的女人,从那一刻撑起了大唐整片江山,她所面对的,是一个残破不堪的大唐。和九州各地藩镇的虎视眈眈。当然朱温做出让步也是有条件的,在宣布让自己根本不在宫中的儿子登基称帝的那一夜,她嫁给了梁王。洞房花烛的那个夜晚,她美得无懈可击,穿着华丽的嫁衣。对镜梳理长可及地的墨发,将一柄绿色的玉簪插入云鬓。手指落下时,铜镜里映出手背上半心形的标记。她对着镜子端详手背上的标记良久,兀自嗤笑出声:“恭怀,你不知分灵之术是有诅咒的”房间点燃的龙凤喜烛映着她额头金钿闪闪烁烁,双颊晕红,她目光随意朝高燃的龙凤烛瞥了一眼。“施用分灵术而共用同一个魂魄的恋人,注定永生永世再也无法相爱,你难道不知道”她自言自语,嘴角的笑容更加明艳。“我爱上过李儇。也爱上过李晔,我爱上的全是你的敌人,可我偏偏爱不上你,这就是我用分灵秘术救你所受的诅咒。”她这样的语气,既想是月蓝,又像是如嫣尚禾,我不知是不是月蓝已经通过某种方式了解了自己的前世。她笑起来:“你这样执着的想要娶我,是不相信这个诅咒么”门轻轻推开,她从铜镜里看到门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样穿着大红的婚服。“师父。上一世我错过了你,这一世,我终于娶到你了。”他倚在门边,宁静地观望着她映在铜镜里的眉眼。月蓝取下鬓间玉簪。长发簌簌落下来,披在肩上,垂到地上,如同山间瀑布。她握着玉簪朝他挥手,笑容甜美:“你看我的头发好看么”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捧起一缕长发放到鼻尖轻嗅:“好看。”“是么”她甜美的笑容里杀意一晃而过。手中这把取了李晔性命的玉簪瞬间朝朱温胸口刺去。朱温眼里划过震惊神色。慌忙侧身躲避,一手握住刺过来的玉簪,不能置信地望向她:“你要杀我”簪子戳破他的手掌,他眉头皱也不皱,就像丝毫也不觉得痛:“你以为你杀的了我”只一瞬间,他猛一用力,玉簪在他手中断作两截。断裂的一半落到地上,铿然有声,月蓝手中握着断簪,恍惚地后退两步。他掌心一道嫣红,背过手去,苦涩一笑:“师父,我会守护你,前世欠你的,今生全都补偿你。师父,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心转意呢”月蓝提着断簪指向铜镜,面色苍白地凄笑:“你仔细看看,你真的还是我的徒儿”铜镜里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虽一席鲜红婚服,眉宇间却是终年征战被血气血染出的杀意,月蓝望着铜镜里这人的影像,摇摇头:“你不是恭怀,是梁王朱温。而我,也不是那个为救你而死的如嫣尚禾,而是一心想要刺杀你的敬月何太后。”甜美笑容不再,她轻声叹一口气,话语就像是在劝慰:“我知道你我前世的姻缘,可既然是前世,就让它过去罢。”他在她宁静的声音中垂下眼睑,放松了戒备。然而话音刚落,她手中握着的断簪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朱温的心口,朱温眼中有瞬间震惊,旋即侧身躲避,却因距离太近,躲避不及,只偏过了心口,断簪没入他的肩胛骨。被刺伤的一瞬,他一手扶住伤口,一手本能地劈手斩向她的命门。他并非想要杀她,只是一时间的本能反应,下手后才反应过来,后悔却也来不及。骨断筋裂的那一霎,他自己踉跄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鲜红嫁衣的月蓝嘴角鲜血汩汩流出,如同一棵被风吹倒的小花歪倒在地上。他六神无主地扑过去,将她捞进怀中,此刻她再也无力抵抗他的怀抱,鲜血染红她净瓷似得肌肤,染得她的浓妆更显妖艳。他手足无措的抱着她,如同困在荆棘中的小兽挣扎着声声呼唤:“师父师父”那把断簪尤插在他的肩胛骨上,她的目光中终于淡去敌意,如同前世那个百般呵护着徒儿的如嫣师父,噙着安静恬淡的微笑:“痛不痛”征战沙场多年的铁血将军眼里充溢着痛色的水光,闭紧眼摇了摇头。她的生命迅速流失,就像山野间渐渐枯萎的二月蓝,窗外的夜莺唱起悠扬婉转的歌,萦绕耳畔一如谁在她怀中轻轻呢喃月蓝,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李晔临死之时伏在她耳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了我,活下去。她没能完成晔最后的嘱托,眸子渐渐凝滞,安静地近乎诡异的笑容却永恒停留在唇角。“我从出生就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可是,自从我在未来残像中看到了你,我的能力就消失了,或许这是天意吧,前生也好,今世也罢,我注定是要死在你手里的。”“细细想来,我这一辈子都在刺杀别人,先是杀儇,后是杀你,却都没能成功,唯一成功的一次,却是杀我最爱的人。我这一生,可真是个笑话。”他颤抖着抬起手,合上她未能瞑目的双眸。前世,格桑花。今生,二月蓝。他曾是怎样地呵护着她,到最后终归亲手葬下两世情,这既是分灵的诅咒月蓝死了,这段幻象是她死前留下的执念。她短暂的一生就像一段浓墨重彩的传奇,从遍体鳞伤的奴隶,到受尽百般呵护的月蓝王妃,到宠惯六宫的蓝妃,到母仪天下的何皇后,再到临朝持政的敬月何太后,最初那个骨瘦如柴、眸子却像皎月般明亮的小女孩,走过了爱恨情仇,走过了战争杀戮与权谋,最终披着鲜红的嫁衣,在权力的最高点安静的死去。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现在反倒一点也不了解她,也再无机会了解她了。但她的心意,我或多或少能够体会,她的生命里曾出现过三个男人,她对他们都是有情的,只不过轮回过后,繁华过后,沧桑过后,她心中最爱的,依然是那个铁鞭之下将她抱在怀中的七爷。就像她曾亲口对我说的,那个时候,她就遇到了她的良人。、第一百六十七章 空山不语幻象以一片死寂的黑暗结束,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一条窄窄的亮光撕裂开来,裂口愈来愈大,光明将正片黑暗吞噬。模模糊糊之中我渐渐醒来,感觉有微微烛光晃动,即使微弱也有些晃眼,房间昏暗,被厚厚的帷帐层层包围,眼前似乎有朦胧的身影坐在我身边,身形高大而憔悴,是我最熟悉的人。“墨白”我动了动唇,发现连喊他的名字有些吃力,就像已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坐在我床边的身影突然狠狠一晃,紧闭的眼睛霍的睁开。短短的对视,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他的瞳孔像一面镜子般澄澈,从他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憔悴的半躺在一席暖榻上,头上带着我最喜欢的玉步瑶。“你醒了”难以置信地,他身子一抖,脑袋险些撞上床榻的围柱,无神的眼睛瞬间像个孩子似得笑起来。然而这样惊讶的笑容只持续了一瞬,就无声无息地变成自嘲的一个笑,耷下眼角,然后缓缓笑出声来:“是我又做梦了。明知你再也不会醒来,还每夜做着你醒来的梦,如果这是你折磨我的方式,阿源,那就永远这样折磨我吧。”一睁开眼就听到他说出这样难过的话,心里却有隐隐的开心:“墨白,你看着我,”我托起他的脸:“这不是梦。”他不敢相信,想要抬起手握住我来确认我是真实的,但却犹犹豫豫地举在半空中,颤抖着不敢碰我,生怕一碰到我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我用力抓住他的手,指甲深深嵌进他的皮肤,把他的手掌贴上我的脸颊,他的身子因疼痛而微微一颤,随即蓦然僵住,半晌。他的眼睛从我身上移开,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背,被我掐伤的地方渗出一层血丝。突然,他从身后狠狠抱住我。抱得那么紧,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你活过来了你活过来了,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我仰起脸,大滴眼泪落下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是不是把你吓坏了”月蓝的那段记忆让我沉睡了六天,生命迹象全无,他以为我死了,却不想承认我死了,守着我的“尸体”六天六夜。阿祚已经熟睡,夏夜的风中裹着不知名的花香,帷帐重重,就像隔开一个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和我的夫君。“上天把阿祚赐给我。让我今生能有一段普通家庭里的幸福恩爱,我很感激上天。就所算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不要难过,因为我是心满意足的离开的。” 我心疼的看着他凹陷的双眼,与他十指交缠。“但是,阿白,我最感恩上天的,是他把你赐给了我。”“那你就好好活着,好好珍惜我。”他说出这样霸道的话,霸道地将我拉入怀中。我知道这样不由分说的霸道是在掩饰内心的惶恐,他也知道魂裂这种事情一点办法都没有。有些人选择与命运博弈,在朝野之中一生浮沉,即使有一天虎落平原。也会想方设法东山再起。而我没有和命运博弈的心情,我已经像一叶扁舟在浮尘之海之中浮浮沉沉了太久,如今只想遁世于浮尘之外,与相爱之人携手度此余生。然而却被命运驱使着,不得不再度踏进历史的洪流之中,拼尽全力浮出水面。挺身向风口浪尖。看到月蓝临死编织下的记忆后的第三日,大明宫哀钟阵阵,昼夜不息,朱温以崇高的礼仪厚葬敬月何太后,身披缟素亲自运送棺椁至太陵。适逢立夏,百花盛开,却听闻棺椁所到之处,遇花则花落,遇草则草枯,太陵所在凰岭山却漫山遍野盛开如海的二月蓝。空山流水,千鸟啁啾,梨木落,万蝶飞,花不语,任思绪。“祚儿,过来。”借着烛光微火,我朝阿祚摆摆手示意他到我这边来。“阿爹,阿娘。”阿祚听闻呼唤,立刻疾步走过来,恭谨地行了一礼。这张与李儇七分相像的脸上已脱了稚气,出落的温温如玉,谦谦有礼,一袭白衣穿在身上,如同皎洁新月。他是个很守礼数的孩子,十分孝敬长辈,当然在栖凤山上长辈指的就是我和墨白。“祚儿长大了。”我探身过去握住他一只手。“阿娘一直都不太会照顾人,这些年跟着阿娘,一定受了许多苦吧”阿祚使劲摇摇头,抬手附上我的脸颊,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泪水纵横。“阿娘养育孩儿长大,如今孩儿长大了,却不能侍奉阿娘报答养育之恩,是孩儿不孝。”“说什么傻话。”我笑着赶紧自己抹一把眼泪。能够有机会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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