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还妄想夺走靖怀的太子位。李温,你原本就活不了多久,原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还说什么喜欢我。要娶我,你是让我在这清凉院里守一辈子寡么”“别说了”他突然从王座上站起来,一手扼住笙歌的喉咙,那张明艳的脸因窒息而惨白,嘴上却依然留着嘲讽的笑容。“你这么生气是要杀了我么”她喘了喘:“你曾经对我说。你不会让我死的。”“是,我说过,”他的手果然松开了些,却突然搂住她的腰,牢牢将她控在怀中,附在她耳畔:“我对你从不说谎,可你对我,为什么句句是谎言”他额头的封印像一柄快要熄灭的蜡烛一闪一闪,墨白见状,兀自叹一口气:“他额头设下的封印似是要破裂了。”话音刚落。洁白的大殿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因刚刚进入心境时经历过一次,所以明白这不是真正的火,而是他的心火。“我本无心再卷入纷争,这都是你逼我的,笙歌,东宫属于异病缠身、命数不长的怪物。”他说出这句话,凤目瞬间变得异常邪魅,超出世人所能承载的魅,让人看一眼就徒生恐怖。束发的红色发襟无端脱落,银发垂披在身后,身形变得异常消瘦,肌肤却白的几乎放出光来。如同独立寒锋之上的魔,却有比魔还要邪魅的气息。我见过他这个模样就是在现实之中的咸宁殿上所看到的模样。笙歌凭空消失,他怀中抱着的,变成一株染了鲜血的黑色曼陀罗,黑如笙歌墨发,红如笙歌嫁衣。他松开怀抱。曼陀罗花落入脚下火海,火苗忽的一下窜得更高,黑色的花瓣转瞬变作黑色的灰烬。灰色的灰烬里,森森然站立起无数黑色的影子,我见过这些冰冷的,如同厉鬼般的身影,他们是李温一直暗养的死士。“属下皆以主上马首是瞻”“东宫储君,非主上莫属”“夺下太子府,手刃李渼,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嘈杂的,血腥的,邪恶的声音此起彼伏,李温在无数杀手的簇拥中迈开脚步,大步跨出殿堂,鲜红衣袍翻飞,手中长剑银光闪闪,殿外的清凉院不复往日清凉,换之以一片火红的红枫林,树叶沙沙作响,如同鬼魂泣鸣,火红的枫林与大殿的火光融为一体,再度变换成一望无际的汪洋火海。他从火海中走出,银发飞舞间露出额头微微闪烁的封印,那双邪魅的凤目,如今只剩邪。“李渼,你将我最珍视之物夺走,今日,我便来夺走你的。”火海中铺开一条窄路,路的尽头隐隐浮现东宫的幻影。他原本已放弃了皇权的争夺,她却逼他重新走上这条路。此时此刻的火海,比初入心境时的大火要强烈千万倍,如果当初的火海是能够将他自己融化的痛,如今的火海就是要拉着世界一同毁灭的恨。这是怎样的恨呢即使身在他的心境之中,也无法看完整的恨,可以将天堂焚化为地狱的恨。他原本不为情所动,却最终为情所困。东宫宫墙之内,无数模糊的人影厮杀、扭打在一起,天空降下一场瓢泼大雨,红色的雨,和血一模一样的颜色,浇在地上白茫茫一片白色的小花上,将雪白染作通红。这便是他东宫弑主的那个夜晚了。当然这并不是当时的真实场景,这里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心境,这一场红色的瓢泼的雨,应已可想象当时鲜血喷涌的惨烈场面,他如血的中衣在血雨中肆意飞扬,鲜血溅上他银色的长发,浸透他白色的鞋底,额头火焰封印灼灼燃烧。影影绰绰的画面中,夜空,大地,东宫,枫树,活人,死人,所有的一切都被涂上了血红,燃烧在熊熊烈火中,唯独视线尽头,有一抹轻盈的亮白,在大火中亭亭玉立。并不清晰,却隐约可见一席雪白长裙,美丽的长发披在身后,只这一背影,就足以让世人浮想联翩。李温提着剑,一步步走向那个模糊的白色。这个身影回过头,对着他笑。那是笙歌的脸,却又不是她的脸。这个美丽的身影,脸庞却是扭曲的,丑陋的,嘴角扬着笑,眼睛里却流着血。忽然,银光一闪,蔓延的火海中,天地开始震动,火光之中,一棵棵枫树轰然倒下,却传来类似人的惨叫声,身后的清凉院在震动之中突然倒塌,声音震耳欲聋,如此强大的,不可阻拦的恨和愤怒,痛苦和绝望。找到了,这里,就是他的心结。墨白一把将我拉进怀中,感觉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我们猛地推向远方,天空碎裂,像被打碎的镜子的碎片落入火海之中,随着一声轰响,心境轰然崩塌。墨白紧紧护我在怀中,却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背后扯住我,要将我从墨白怀里拉走。我怕极了,死死抱住他,他也更加用力的抱住我。崩塌的心境之中一片黑暗,即使就在墨白怀中,也看不见他的模样。我不知道这个无形的力量是怎么回事,只想着死也不能松开他,这么黑的地方,如果松手了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们被莫名的力量撕扯着,我们抱得越紧,身后那个力量就越强,头顶传来沉重的鼻息,我知道他也用尽了全力。突然一个猛力,我被那力量猛地从墨白怀里拽出来。“阿源”就在被强大的力量卷走的一瞬,一只手牢牢抓住我的手,如果我还能感知冷暖,那一定是很温暖的双手。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墨白,不要放手,不要松开我”可那双手却一点点被无形的力量扯拽着,从我手中滑走,最终再也没办法握住他,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我和墨白朝两个相反的方向卷走。“墨白”我凄声大叫,霍然挣开双眼。在心境中停留的太久,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入目的景色已是现世中的大明宫咸宁殿。咸宁殿外,夕阳完全垂到地平线下,只留几抹彩云随意挂在天边,三角形的法阵中央,连接我们与李温心境的长命锁竟断成了两截,抬头看了看香炉,香炉里的香已快要燃尽。原来我和墨白被弹出了李温的心境,回到了现实。看到墨白就坐在我身边,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我抬手抹把汗,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李温心中的恨强烈到可以摧毁自己的心境。s:李温的心境因自己的愤怒而崩塌,回到现实的清源又会看到怎样的故事每晚八点更新、第一百零三章 断命长锁长命锁是连接现实与李温心境的信物,而李温的心境,是过往的一种特殊表现,它的断裂,预示着他将不再有新的过往产生,说得直接点就是,他在现实中活不长了。年轻道长捡起法阵中央断成两截的长命锁。年轻道长捡起断成两截的长命锁,徐徐道:“两位在心境之中,可找到了陛下的心结”找到了。他的心结是一个女子,他深爱她,她却欺骗了他,他深爱了一个谎言,后来,那个谎言被拆穿,他的爱全变成了愤怒,足以毁灭天地、毁灭他自己的愤怒。我将心境中看到的一切说给道长,若有所思问:“道长认为,温儿的郁结该如何化解”“唯有找到那名叫笙歌的女子。”道长说着,将两截长命锁在断裂的地方重新打了个结。水帘的水幕在这时候突然被一把大伞隔开。水花飞溅,撑伞的小宦官侧过身子,让出身后红衣银发的君王。“你们方才说,要找谁”李温眉头紧蹙,从伞下走出,晁凰想要上前解释,可他那样问,并非真的没有听到,他眉头蹙的更紧,邪魅的凤眼不由自主流露出倦怠的厌恶:“那个细作”他的脸上浮起怒意,苍白的可怕,皮包骨的手指撩起扫到身前的银发,转身走入大殿,回头斜睨道士一眼:“阴险恶毒的细作,你们找她做什么。”李温余光瞥见道士手里的长命锁,长命锁中央刚刚被重新连上。他从道士手中拿过长命锁,捧在手里端详了片刻,突然用力,刚刚被连上的长命锁又从打结的地方重新断成两截。他朝晁凰举起其中一半长命锁:“一条绳子断裂尚可连结,人命却不可,”晁凰看着他手中象征寿命的半截绳索,眼神瞬间沉下去,李温却浑不在意。手指捏着绳索断裂的地方:“朕的性命断在这里,母后今后不必再煞费苦心为孩儿续命。”说完,将另一半长命锁毫无留恋地扔到地上。“温儿”晁凰声音颤抖着跪到地上,捡起被李温丢到地上的一半长命锁。李温没再理会晁凰。径直走上龙座,皮包骨的手撑头斜靠在椅背上。我追过去,偌大的咸宁殿内,茫茫雪白,他单薄的红色身形在王座上显得异常荒凉。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眉心火焰状的封印碎裂的迹象更深:“如果你想问那个细作,免了。”我进退两难,杵在原地。人不可貌相果真不是妄言,那名叫笙歌的女子,生了纯净无邪的笑容,却笑里藏刀。他一口一个细作地叫她,眼神中满是愤怒和厌恶,甚至不愿再提起她的名字。她欺骗了他,他恨她也是很正常的,可这样的恨成为他的心结。成为一道自毁性命的暗器,终究是要不得的。就如年轻道长所说,我要找到笙歌,曾经的爱也好,现在的恨也罢,要给这件事做个了结。“你找不到她。”李温觉察到我心中所想,皱眉抿了一口冷茶,缓缓吐出一口气,苍白面容没有丝毫表情。他端着茶盏,白玉打磨成的精巧茶杯干净得几乎能清晰反射出他的眉眼轮廓。他望着这盏茶杯的神色,绝望到悲愤,悲愤到荒唐,突兀让人想起那个狰狞恐怖的夜晚。清凉院漆黑的大殿上,一只精巧的白色茶杯摔得支离破碎。笙歌肆虐的嘲笑声响在耳畔:“异病缠身喜怒无常的怪物,连你自己都恨你自己,我又怎么可能喜欢你”“李温,你自己时日无多,还说什么要娶我。你是要我在这清凉院守一辈子寡么”“你身上,有哪怕一点点值得我喜欢的地方”啪王座上,李温手中紧紧捏着白玉茶杯,竟生生将茶杯捏碎,邪魅的凤眼愤怒圆睁,手指哆哆嗦嗦颤抖着,被碎瓷扎破的伤口淌下串串血珠。痛苦的记忆汹涌而来,他的伤手紧紧握拳,逼的血珠拧成一股血水沿拳头缝隙滑下。“笙歌”他咬着牙,眉心封印渐渐凝聚成黑红色,冰冷大殿中,他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强烈地焚烧之痛令他眉眼邪的恐怖。“太医快叫太医”晁凰心疼地眼里含泪,拎起裙摆冲上通向王座的台阶。“退下”李温在痛苦之中保持一丝清醒,长臂一挥将晁凰喝住。晁凰被突然的怒吼惊吓,瞬间放慢了脚步,却没停下来,又上了两步台阶。“朕让你退下,”李温冷冷看向她,银色长发遮住半边眼睛,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魔物,眼里没有半分情义。我不忍心看到晁凰痛苦的神色,试图劝解道:“温儿,她是你的母后,她只是想关心你”可这番话却适得其反,他突然一脚踩在碎瓷上,噼啪脆响中,他邪魅的凤目瞪着晁凰,婉如烈火熊熊燃烧,那不是一个儿子看到母亲该有的目光,那是一只残忍的雄师看到他的猎物。“你以为你是朕的母后,违抗朕的旨意,朕就不会杀你”我被他这句话怔住,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残暴,他的六亲不认,竟已到了这样的地步。晁凰神色恍惚地停在台阶上,伸出手,却又犹犹豫豫放下,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下台阶。转身的瞬间,我才注意到当年那个穿着彩衣在秋千上无忧无虑欢笑的小姑娘已经苍老了许多。我送晁凰移驾怡然庭,她一路上魂不守舍。天际彩霞渐渐淡去,换之以墨色深夜,银钩似的月牙吊在天上,星子零零散散。我宽慰道:“他说出那样的话,或许只是想撵你走,不愿让自己的母后看到自己痛苦的样子。”说出这番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太假,晁凰自然更知道,温儿的残暴是纯粹的残暴。她苦涩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握住我的手:“温儿怎么对我。我并不介怀。可是温儿才二十岁,他本可以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想让他死,不管他多么残忍。多么乖戾,被多少世人唾骂,他都是我的儿子,是李怡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她说着,眼中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声音也变得啜泣:“如果有一种办法能拿我的命续给温儿,我也是求之不得的,反正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也是”她说不下去,剧烈的哽咽和抽搐把后边的话淹没了。我反握住她:“说什么傻话。晁鸢当年决计救你,绝不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再把命换给别人。”我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做了一个鲁莽的决定:“放心吧,你和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