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起来言儿更兴奋了他做着各种自己能想到的动作,影子也随着他做;他在木板前来回跑动,影子则随着他的远近变换着大小言儿的生日宴鼎沸了每个人都急着上前演示一次,对着木板手舞足蹈一番,然后心满意足的让给下一人,彼此分享惊喜和神奇岐雨当然成了众人的焦点,被大家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笑眯眯的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解释道:“烛光穿过小孔如射箭一样,是直着行进的。言儿的头部遮住了上面的光,光发生了折射,所以头部的成影就在下边;他的脚呢,遮住了下面的光,脚部的成影就在上边,这样就形成了女墙上言儿倒立的影子。”众人顿悟:竟是如此简单无韵最后一个走到木板前,对着自己的影子若有所思。不知道是什么困在了她的思路,她正想的入神,没有注意到原本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一会儿,有个修长的身影覆在了她的影子上夜深了,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言儿的两对小眼皮儿早就打架了,强撑了一会儿便窝在梨落怀里沉沉睡了。梨落将他放回卧房安置好,转身回到梧桐苑。她刚刚走到无韵的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紫玉难过的声音道:“韵姐姐,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凤凰岛了”凤凰岛是子皙十六岁那年出海游学时,在无意中发现的。岛上气候宜人,景致绝佳,距离越国陆地只有三十海里,人烟却是极为稀少,是个无主荒岛,地势上也是易守难攻。姬吴灭亡后,他在陶地筹谋帷幄,最终选择将这里作为家人的避世之所。三年来,经过他的苦心经营,岛上已渐成规模,甚至有了自己的驻军。一年前,范少伯将各国产业交由他打理后,便带着家人率先隐居于此。晚饭时,子皙宣布五日后启程回凤凰岛时,席上顿时一片欢腾漂泊异国,流落他乡,终是寄人篱下,不得自在。一家人中只有梨落、言儿和无韵没有去过那里,看大家的表情也知道那定是个极美的地方连一向沉稳的梨落,都觉得自己的心和大家一样雀跃不已她转过头,高兴的去看无韵的脸,却见她的眼中虽也闪着喜悦的泪光,可还有一丝毅然神色一闪而过。梨落的心一沉,顿时想起紫玉对她说过的那些话。难道,她们的担心终是成了现实梨落放下准备敲门的手。五年来,她与无韵朝夕相处,自是清楚她的性子。无韵她看似绵软包容,可一旦决定下来的事,谁也无法更改。这些年来,阿韵她一直在为别人活着,如果她真的下定决心顺心而行,哪怕刀山火海,自己又怎能忍心阻拦门内的两人还在说着话,想来紫玉也明白事情已无可挽回,只听她有些黯然的声音道:“那,哥哥他,该怎么办呢”“是啊。”梨落抬头望向孤悬在夜空中的明月,在心中暗叹:“四年来数度死里逃生,苦心孤诣想与你长相厮守的子皙,又该怎么办呢”姬府书房。范旭与武涧对视了一眼,皆低头静默着不敢出声。自从无韵在酒席上宣布不与他们同回凤凰岛那刻起,少主的脸色就透着一股遮不住的苍白。武涧暗自舒了一口气,幸好“少主,”范旭轻咳了一声,壮了壮胆道:“凌夫子一个月前已经启程去凤凰岛。他老人家说对老友甚是思念。”子皙淡淡的嗯了一声,”师父他与义父一别多年,是该见见。只是为何却连一个月也不肯等”范旭搓了搓手,抬头瞄了子皙一眼,见他正眉目清冷的盯着他,只好无奈的鼓起勇气道:“夫子他老人家说,少主您回来了也没用现在在您的心里,什么师父、义父,都比不上一个少夫人重要,等也是白等他老人家都快八十了,可不高兴跟一帮子妇孺把时间耗在路上”武涧在一旁听着,笑不敢笑,真是忍得辛苦。他顺便在心里替范旭抹了把冷汗:范掌事,您没见少主的脸比窗外的夜还黑吗还把老爷子的话传的如此理直气壮子皙的眉头忍不住挑了挑,无奈的自嘲了一下,“师父他老人家看的可真清啊”谁看不清啊面前的两人暗自腹诽道。子皙理了理头绪,沉声道:“范掌事,给魏子季传信,就说我要见楚王。”范旭心中一凛,拱手道:“是,少主”说完,他转身出门安排去了。屋内顿时更加沉默。武涧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少主,难道真让夫人一个弱女子随墨门去丹阳关”“难道你有办法拦住她”子皙扫了他一眼,转头望向梧桐苑的方向、冷冷道:“既然她执意要去,那就随她去吧”五日后,子季、无韵和岐雨等人为子皙他们送行。这五日来,子皙一直没有和无韵单独相处过,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了默然相对的场面。众人都看的极为难受,却又无能为力。无韵心中也是分外难舍,只是心意已决。她一直不敢看子皙的眼睛,只好抱着言儿的小身子遮掩泪水,然后匆匆的跑回了自己的马车。子皙看着她消瘦的身影暗自一叹,率先打马扬长而去、第七十章吹不散三天后,众墨者集结完毕。巨子令下,明日便要向丹阳关进发。无韵原本以为分离的日子会很难熬,可是岐雨根本不给她排解离愁别绪的空隙。梨落她们走后的第二天,她就毫不客气的住进了梧桐苑,且将八百多人日常所需的调度之责交给她。“凡是墨者,皆有攻城拔地之能。姐姐你又不会武功,上不得战场。巨子使者说,也就是这份工作,你还能帮帮忙。”岐雨一脸“这可是你自己非要去的”得意表情,还将满满一车算筹推了进来芽儿和雀儿跟着无韵身后,三人看着堆成小山高的算筹目瞪口呆。从那一天起,无韵和两个丫头就埋头在那堆高高的算筹里。这些天来,只要天一擦黑,三个人就累的倒头便睡,哪有伤春悲秋的功夫今日便要出发,一大早,无韵将睡意朦胧的岐雨从被窝里拽出来。两人洗漱完毕,各自换了男装。岐雨是一身武人劲装,无韵则是一身文人装扮。两人对望了一眼,岐雨的年纪正是青春少艾,多年江湖历练让她雌雄莫辩,一身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打眼一看,硬是一枚偏偏美少年;而无韵呢,穿上男装也遮不住娇媚天成。岐雨盯了她一眼,无奈的叹口气,伸手拉过一顶青色帷帽罩在她头上,“姐姐还是坐马车吧”看来,到了丹阳关,也只能把姐姐她关在营帐里了。无韵出的门来,一眼就看到子季正站在门口等她,心中顿时有丝歉然,又要让他们担心了。她走到子季面前,屈膝行礼道:“子季哥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需相送么”子季摇摇头,“又说见外话你要远行,我岂有不送之礼。你子廉哥哥受变法连累,不便出门,让我代他对你说一声一路平安”无韵再施礼道:“有劳子廉哥哥了”“好好”子季开心道:“子廉若是知道你又肯叫他一声哥哥,不知该多高兴”无韵也笑了起来,这一番经历,自己既然无悔当初,又何必让子廉为当初的抉择耿耿于怀子季拱手向上示意道:“阿韵,此去经年,相见不知何日。对那位,你可有什么话说”无韵抬头望向渚宫的方向,仿佛看到子柯冷削的身影站在长长的甬道上。她屈膝行了个大礼,敛声道:“请子柯哥哥保重”唯有保重子季点点头,摆手道:“八百墨者和所有辎重已在城外长亭等候。走吧,我送你们出城。”无韵坐着子季带来的马车,一个时辰后来到了城外。她下的车来,芽儿和雀儿已站在车前。长亭外,近千人的队伍静静等候在驿道边,透着一股莫名的刚劲和张力。望着眼前这一切,同为墨者的无韵,顿觉一股豪气自心底油然而生子季朝领队的一名壮汉拱拱手,壮汉便带着大部队缓慢开拔。岐雨骑着马走到队伍后面的一辆黑色马车前,对车夫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朝无韵挥挥手。无韵回头望着子季,子季坦然笑道:“那辆车是陛下专门为你准备的。此去艰险,哥哥们等着你平安归来”无韵点头,对着渚宫和子季深施一礼,毅然转身而去。子季看着她挺直的身影,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师父,阿韵不愧是您一手抚养长大。终有一日,她定会成为您老人家的骄傲”芽儿搬了上马车的凳子,无韵踩着马凳一上车,刚想伸手掀起车帘,帘子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猛地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拖了进去,无韵一个趔趄,就撞进了某人的怀里。头顶上,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声音咬牙切齿道:“这世上,还有比你更狠心的女人吗”四日前,渚宫书房。子柯一身玄袍,发束金冠,高坐在案几后。他盯着手里这枚沉甸甸的铜牌,心惊不已。巨子令他抬头,瞪着眼前一派闲适的姬惊鸿,“此令乃墨家巨子所有,如何会在你手中”举世皆白我独黑,敢为天下先墨子之门多勇士,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墨翟陈辞止楚攻宋;聂政行刺自毁容貌;荆柯易水寒的燕赵悲歌重诺轻生、践行赴难、杀身成仁,天下为之缟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不为权贵折腰,不受王权牵制。凡“义”,不容辞数百年来,这股力量既令上位者垂涎,又令寡位者忌惮而巨子令,则是墨门首领的身份象征,如同他手中的太阿剑、案头的九凤玺。能得墨门相助,实乃楚国之幸,尤其在这秦楚大战的生死关头。墨门挺身而出,至少证明此次他痛下决心变法,获得了楚国百姓的真心拥戴。得民心者的天下,只要持之以恒不过,此令如今从自己最忌惮的人手中接过,子柯的心中难免纠结。姬惊鸿收起一身懒散,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堪舆前,“此事说来也简单,巨子他老人家与惊鸿的义父二十年前性情相投,结了异姓兄弟。”子柯恍然,“难怪这二十年来,墨门发展速度之快、力量之强、组织之严密为百年来罕见。寡人早就奇怪,其背后若无雄厚的财力支撑,如何能做到这一步万没想到,竟是陶朱公隐在暗处”他抬头盯着姬惊鸿道:“你好大的本事”姬惊鸿不以为意的笑笑,拱了拱手道:“陛下过誉”子柯顿时被他的厚脸皮给噎住了姬惊鸿也不理他隐隐含怒的表情,径自走到子柯的案几前,伸手指点点案上地竹卷,“陛下,请恕惊鸿直言,这可是丹阳关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子柯默然。那确实是屈至刚刚派人送来的求救信,丹阳关的局面失控了姬惊鸿也不等他回答,自顾道:“历朝历代,军政大权都把持在世家大族手中。世卿世禄,他们早已习惯了不劳而获。如今陛下以军功授爵位,动摇了世家大族的根本,他们岂肯在战场上为陛下据死力争巴不得此战失利,好趁机废黜新法、甚至废黜陛下之位近千年来,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姻缘互通,又岂是一个屈至能压得住”“寡人又岂会不知此战的重要”子柯拧眉道:“你来之前,寡人正在犹豫是否亲征,但还是放弃了。”姬惊鸿点点头,“陛下若是御驾亲征,朝中新贵无一人能压得住那些世家老臣。即便前方获胜,等陛下銮驾返回郢都,这江山怕是早已易主了。”子柯抬头盯着他道:“你今日前来,不是为说这些废话的吧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意欲何为”姬惊鸿淡然一笑,“陛下,惊鸿既然出示了巨子令,自然是为助陛下一臂之力而来。陛下如今缺什么,惊鸿就来送什么。”“哦依你看来,寡人缺什么”“陛下缺一把剑,一把砍掉那些不识时务的世家之剑”姬惊鸿走到供在正北案几上的太阿剑前,转身肃然道:“这把剑必须同出世家,却又与楚国世家毫无纠葛,陛下用起来才能不留情面、不怕他的家族受牵连陛下觉得,惊鸿来做这把剑如何”说完,他单膝跪地,毅然拱手道:“惊鸿求陛下成全”王室宗亲、世家公子、隐忍果决、出手狠厉,变法之策出自他手;秦楚之战由他筹谋;如今又有巨子令在手。更为重要的是,他与楚国任何一个世家都毫无瓜葛,自可大刀阔斧、毫不留情。的确,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只是子柯猛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知道丹阳城中屈至已被架空、伍言树形同软禁吗若不是寡人还把持着大权,他们早就将他杀了你去,只是枉送一条性命你若出事,阿韵怎么办寡人该如何向她交代”姬惊鸿颓然道:“陛下无需为此担心。离儿她,已将我丢下了。”“丢下你”子柯费解道:“丢下你,她能去哪里”姬惊鸿默然。子柯皱眉沉思一刻,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