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然道:“请恕子季无礼,夫人此言差矣阿韵她只是夫人的金兰姐妹,还不是姬家人。她与姬惊鸿日后如何,子季不予置喙。就算她俩日后破镜重圆,只要她一天没进姬家门,就一天不该受姬家的恩惠,她还有娘家人呢这一点,她做的倒是不错。”说完,瞪了无韵一眼,又转过身去。梨落倒没想到这一层,听他说的有理,也就默然。无韵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只是不想给他们增添负担,她只是觉得这些事她能做,也愿意做。她从未想过,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妥可是,就是这些一意孤行,一心只顾自己、疏忽亲人感受的做法,伤了他们的心。她哭着扯了扯子季的衣袖,“子季哥哥,子季哥哥,是阿韵错了,是阿韵考量不周,伤了你们的心,呜呜”子季昂起头瞪大眼,拼命压下冲到眼眶的泪意。他无奈的叹口气,自小阿韵一服软,他们这些师兄弟就只有投降的份儿。他转过身来,看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睛,忽的心就软了。“你可知道错了”“呜呜,阿韵知道了”“日后但有所需,可会与师兄们商量”“呜呜,商量”“唉说起来,你知道自立自尊,子季哥哥原本也替你骄傲。可你不该和我们也划得如此清楚也罢,陛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总不能断了你的生计。”阿韵一听,忙止住了哭声,瞪着大眼睛听他的下文子季看着她瞬间清亮的眼神,真真哭笑不得,“你呀还是陛下了解你。过两天,陛下就会下旨,在全国沙田普种还魂草,一方面供给军需;另一方面可由官方售卖,填补国库。所得的收益,姬夫人和你得千分之一,如何”“这,”阿韵看看梨落,见她点头,忙应道:“好,多谢子季哥哥”子季一甩袖子,“谢我作甚是陛下的旨意”“哦,也谢谢他”子季盯她一眼,见事已办妥,阿韵也受了教训,满意的告辞而去。无韵和梨落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女墙后,“哇”的一声,兴奋的抱在一起,发了一个月后,楚王下诏令,命各地调度徭役,在无主沙地上广植还魂草今日南风轻缓,江水长江上风平浪静。越国的三百艘运盐船浩浩荡荡的沿江而上,进入楚境。往年秦国购置的海盐,都是楚国从越国购买再贩卖过去。这是秦越之间的第一次直接贸易,越王非常看重,特派了转运使监督。十日后,船队已过楚国的松阳、沙羡,一路顺风顺水,马上将进入洞庭湖。转运使田凉的面色却是越发凝重。“大人,”他的幕僚见他这几日愁眉不展,关切的问道:“此次奉旨行事,一路颇为顺遂。大人理当高兴才是,不知大人为何事烦忧”“正是太顺遂了,才令人担忧啊”田凉站在船头,看着两侧的群山徐徐而过,“前几日,咱们经过松阳、沙羡两处关口,都未见楚国官员上前质询、征缴过路费,这实在是不正常啊”“许是大人多虑了,听闻楚王也在家里变法。莫非也像咱们陛下一样,采纳了什么新政不成”“但愿如此吧”第二日,船队刚刚进入洞庭湖,就见三条楚国军船堵在湖口处。船上锦旗招展、甲士刀剑出鞘,看上去气势汹汹田凉的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坏了不足一刻,就见前去交涉的掌事低着头,一脸懊恼的走上前来道:“大人,他们说咱们逃税,要扣押所有船只”田凉怒道:“岂有此理我方何时逃过他们的税一路行来,哪有征税之人”掌事也是义愤填膺,“可不是属下也是如此辩解。可他们说松阳、沙羡两处税官涉嫌贪污,已经羁押,新税官正在赶往两地的路上。他们说,我方不该擅自前行,应当在原地等候才是。大人,现在怎么办”田凉紧皱的眉头忽的一跳,想起出发前陛下在书房吩咐自己话,“路上若有意外,沉着应对便是。切不可动用武力,一切等寡人旨意”难道他也是浸淫朝堂二十年的老臣,转念一想,此中必有蹊跷。“如此说来,是我方疏忽了。既然到了楚境,就按人家的律法办。吩咐下去,将船全部靠岸、听候对方调遣。不得与对方发生任何冲突”“是”半个月后,秦王获知盐船被扣消息、勃然大怒,一面令人向楚王下战书,一面命上卿蒙敖为帅、统兵五十万,攻打秦楚边境的楚国丹阳关。楚王则以“秦王僭越,拱卫周王”为名,积极应战。两个大国之间的争霸之战一触即发楚秦边境,丹阳关。丹阳城坐落在汉水支流丹水岸上。因楚王强调“守城者以亟敌为上”的积极防御战略,丹阳城以城中府衙为中心,形成边城、县邑的多层次纵深防御。此刻,楚军元帅屈至正带着一干将领围在沙盘四周,商讨守城战略。伍言树作为随军参将在一旁观摩。“如今已是八月,再有两个月,丹阳就会降雪。”屈至拧眉道:“我军善水战,不善陆战。一旦严冬来临,我军将士长于南方,不像秦军那样身强体壮,极难适应北方的苦寒天气。凭我军之力,不可能在两个月内拿下他们的熊耳山。秦国缺盐,时日一长,秦军战斗力必然下降。是以,秦军必然压上全部兵力攻取丹阳,速战速决。我军的当务之急便是死守丹阳城熬过冬天。一旦开春,丹水、汉水解冻,到时,就是我楚军的主动了。你们都说说,可有什么守城良策”室内顿时一阵难堪的沉默屈至扫了众人一圈,见众将均是对着沙盘冥思苦想、默不作声,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楚国已近二十年没有经历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原来军中经验丰富的将帅,老的老、伤的伤,俱已退役休养。新进的一帮子世家子弟,唉平日里就知道斗鸡走狗,一听陛下要废除恩荫授爵,才急匆匆托人拉关系混进军营。虽然陛下命自己为帅,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要依靠这么一帮子纨绔子弟带兵打仗,自己实在是独木难支啊他转回头,忽然看到坐在外围的伍言树,他年轻的面庞上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这是伍子胥的儿子,或许“伍言树”他点名道:“说说你的想法。”“是”伍言树走上前来,众人不屑的给这个毛头小子让了一道缝。“启禀元帅,”言树拱手道:“当今世上攻城的战略,不外乎临、钩、冲、梯、堙、水、穴、突、空洞、蚁傅、轩车这十二策。临,积土成高而临城;钩,就是钩梯;冲,冲车冲击城门和城墙;梯,云梯;堙,把护城河、壕沟填上;水,决堤灌城;穴,挖地道;突,突然袭击、夜袭。空洞,挖战壕;蚁傅,人海战术;轒辒,运兵的小车,用牛皮覆盖,一车藏十几人,运到前线挖地道。轩车,也就是楼车,旗手站在上面指挥,也可监视地方城池动静。 ”“听着好像头头是道,”有人插话道,言树抬头一看,认识,正是涑阳候嫡长孙屈信,那个将涑阳候府别院输成姬府的败家子。只听他冷笑道:“关键是如何防守这十二策”“言树既然说出这十二策,自然就有破解之道”他傲然道。时近仲秋,姬府梧桐苑里的两株梧桐树上,结了串串油绿的梧桐果。府里的老大夫说,将这些果子采下、晒干,可以治疗凌旭子的风湿腿痛。一大早,雀儿就爬上了树。她用长钩子将结满果子的树枝掰断,成熟的果子就纷纷落到树下。无韵和紫玉端了大簸箕,言儿端了小簸箕,三人在树下嘻嘻哈哈的抢果子。言儿人小腿短,抢不过她俩。忙活了半天,小簸箕里只有可怜巴巴的六七个果子,眼看雀儿要下树了,他的小嘴儿忍不住撅了起来。无韵见小家伙的眼眶开始发红,忙将自己捡的果子都倒进他的小簸箕,“呐呐,都给你,小哭包”言儿顿时抱紧自己的小簸箕、咧嘴笑起来,露出了刚换的小虎牙儿四人正在笑闹着,芽儿突然笑嘻嘻的跑进来,“王姬,王姬,您快看,是谁来了”、第六十九章巨子令“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无韵惊讶的看着岐雨。岐雨抬头看向头顶辽阔的天空, “姐姐,巨子说: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今来曰宙。人生的活法有千千万,我又何必一定要重复别人的路。”无韵轻蹙眉头,看了眼她手中的墨眉道:“话虽如此,可这条路的凶险孤苦,不是一般女子能承受的。”岐雨今年已经二十岁,比紫玉还大一岁,这个年龄本就极难说到好亲事,何况她要选择的路,自古未有女子去参与。岐雨低头抚着墨眉的剑身,这是欧冶子的倾世之作,也是生命之作。“我知道姐姐和我娘亲一样是为了我好。可是姐姐,我自小看厌了母亲和那些庶母们为了得到父亲的宠爱而勾心斗角、失了善良和从容。没想到十几年后,我的嫂嫂和庶姐妹们走上了和她们一样的路,人人成了带着面具的玩偶。姐姐,你说,这样的玩偶我又何必多添一个何况,”她站起身,将手中墨眉高举向天、意气风发道:“巨子说,我是他众多弟子中对墨学修习的最好的一个。平生所学若不用来一展所长、替百姓伸张正义,而是湮没在后院的争风吃醋中,岂非是上苍白生了我这么个奇才他说春秋无义战,但楚王方田均税、奖励军功乃是仁政。如此明君,墨门岂可不帮老爷子许诺,此战我若能助楚王战胜强秦,待他百年之后,就将巨子之位传给我。那样的话,岐雨就成了墨门数百年来的第一位女巨子姐姐,厉害不”无韵看着英姿飒爽的她,心中突然一动,是啊,这世间的活法千千万,上天既然生了自己,就必然有上天的用意。自己又何必一定要跟别人千篇一律她笑着站起身来,扶住她的肩头道:“看把你美的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需多说。只是,日后若是遇到志同道合的的人,也要好好把握。”“遵命”岐雨将剑插回腰间,的拱手道。无韵拍了她一巴掌,“哪有如此捉狭的巨子”“嘻嘻,这不是面对姐姐嘛”岐雨捉住她的手撒娇道。两人重新在树下坐好,岐雨看到无韵眉尖有淡淡的郁色,想起这几年来她的遭遇,忍不住唏嘘。无韵想起身在丹阳的阿蛮,突然有些急切道:“岐雨,你何时出发去丹阳城”岐雨歪头想了想,“巨子他老人家本来要亲自来,可是临出门前却犯了咳喘病。他将巨子令交给了师兄,让他带到郢都来交给一位故人,我也不知是谁。奇怪的是,巨子令至今还未出现。加上楚国境内墨者八百,集齐大家怎么也得十天左右的时间。”无韵点点她的脑门儿道:“如此大条,巨子他老人家是怎么看出你天纵奇才的是八百零一”岐雨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呃不可能的。墨门组织严密,门中规矩甚严。”她正说着,突然见无韵用不屑的眼光白了她一样,顿时灵机一动,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瞧我竟忘了这墨眉剑是怎么来的了”她拉过无韵的手兴奋道:“既如此,姐姐,你今后可有何打算”八月十六,言思四岁生辰,也是子皙的二十五岁生辰。算算日子,他也该从雍都回来了。素日里清净的姬府里,因为言儿的生辰和岐雨的到来忽的热闹起来。范旭让家人们在正院里点亮了所有的灯,将案几摆放在庭院里,上面排满了各式各样新奇的果子和香甜的点心。天一擦黑,岐雨就神神秘秘的让家人在女墙前竖起一块儿一人高的木板,板上刻了个拳头大的小孔。忙忙碌碌的众人走过时,都忍不住好奇的过来瞅上一眼,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夜幕降临,言儿穿着梨落给他缝制的簇新的衣裳,被紫玉领着走了出来。虽然才将将四岁,小家伙儿却以有了世家小公子的风范。他的脖子上,挂着无韵特意请人雕琢的蓝田羊脂玉佩。因为言儿属羊,玉佩便被刻成了一只炯炯有神的小山羊形状,寓意健康喜乐,言儿甚为喜欢。腰间呢,挂着紫玉用还魂草缝制的香囊。还魂草解毒驱虫,取辟邪吉祥之意。若是拿起香囊仔细看,就会发现上面的针脚不是十分细密齐整。“言思一定要告诉言树,这可是姑母缝制第一个香囊我有,他没有,嘿嘿”小小的人儿得意非凡天完全黑了下来,岐雨神秘兮兮的请大家都聚集到女墙前。她牵起言儿的小手,将他领到木板前,背对着木板站好,然后命人将木板后、庭院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她放开言儿的小手,将他独自留在那里,伸手接过芽儿递过来的蜡烛,面对着忐忑不安的言儿后退几步,将蜡烛的光对着言儿身体稳住。站在木板与女墙之间的人们,顿时发现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倒立的影子,言儿的影子“哗”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言儿背对着木板,瞅着众人惊异的表情不明所以。无韵几步走上前,将他软糯的小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小孔,小孔的位置正在他眼睛的位置。“啊啊”小家伙伸手指着墙上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兴奋的呼喊起来恰在此时,墙上的倒影也跟着他指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