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烛芯也是天天的换的,暗赞周氏周到。他命小厮研了磨,写好奏章,反复读了几遍,自觉再无疏漏,方揉了揉眉心,起身回房。刚出了书房,忽觉眼前一花,似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韩毅有些好奇,便循着那黑影跟了过去。小厮搞不清什么状况,忙点了灯尾随其后。走出不远,面前是一片芍药花海。此处名为“将离园”,园外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青渠,夏日里,晚风送香,波光粼粼,好一副清幽宁静。韩毅心怀舒畅,顺着清渠缓缓踱步。今日是初一,天际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倒映在池水之中,仿佛黑幕中的一块美玉。韩毅深吸口气,轻轻踩在池边的卵石上,生怕打碎这夏夜美好。忽然,忽见原处飘来几缕亮光,竟有数十个莲花形的小船顺着水流缓缓飘来。韩毅甚觉新奇,回头道:“府里有习惯放船灯么”小厮也惊讶于这夜幕美景,摇头道:“并未听说。莫不是下园的丫头们”韩毅俯下身,见着莲花灯做的十分精致,用红绿亮色彩纸包裹,里边是一根雕成心形的蜡烛,灯边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符。韩毅心中一动,他为人浪漫风流,只觉此情此景,这放灯者必是有心之人。一抬头,忽见河岸边站着一个年轻丽人,体态曼妙,秀发飞扬,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敞纱,裙摆迎风飞舞,缥缈梦幻,宛若仙姑。韩毅神思恍惚,不由自主向那丽人走去。却见那丽人忽然一怔,俯身道:“妾身参见侯爷”韩毅凝目一看,这丽人竟是三姨太林氏她素面朝天,未施脂粉,在此处忽然出现,更显得飘然空灵。韩毅想起今日家宴,唯独没叫她来,心中有些歉意,搀起她道:“你怎么在这夜这么凉,穿的也太薄了些。”林氏受宠若惊,忙垂下头,忽听她身后有人道:“姨娘每月初一都会给来这给父侯祈福的。”韩毅目光一转,才发现林氏身后还站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身量高挑,肤白如玉,美得似画中仙子一般。韩毅平日里并不太喜欢这个三女儿,嫌她粗俗愚昧,今日一见,到也几分不同,含笑道:“我只离了半年,三丫头已长这么高了你说婉儿是在为我祈福”婉儿本是林氏的闺名,十几年来,极少有人叫过,如今从夫君的嘴里说出来,更是软绵绵,情深深,让林氏有些不敢相信。玉萱点头道:“这些花灯都是姨娘亲手做的,上边画的是百福图。去年年底的时候,我陪着姨娘去寺里烧香,有个和尚教的,只要每日做莲花时想着所念之人,将百福与莲花顺水流走,便可保佑心中之人逢凶化吉,万事顺遂。”韩毅目光跃动,凝视着林氏,此情此景,怎不叫他心生爱怜他握住林氏的手,道:“这花灯做的如此精美,难为你费心了。为夫有幸,可做你心中之人。”玉萱的牙也要被他酸掉了,暗自腹诽,当然费心了,这可是她做了三个时辰的成果今早她从林氏房里出来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主意,吩咐绿萼去采买的东西,就是为了做这些花灯。她猜测武宁侯在枕霞堂用过饭,无论去书房还是卧房,都会穿过“将离园”,只不知怎么将他引来。后来她又在园子里发现了一只黑猫,这猫儿本是下房的胡婆子养的,很是听话。玉萱灵机一动,就在路上放了些煮好的鸡肉,让黑猫“领着”韩毅过来。当然,她也无法确定韩毅一定会被黑猫吸引,这事儿如果做的有一点痕迹,变成了故意买好,意境全无了。好在老天有眼,总算是站在她这边。韩毅年轻时便风流不羁,惯会使风月手段,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却因保养有方,依旧风姿俊秀,颀雅俊朗。他伸臂揽住林氏,忽见她赤着脚,虽是夏季,也难免受凉。“还未到暑天,怎么光着脚出来凉了岂不作病”韩毅的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林氏心跳如雷,不知如何回答,玉萱又接口道:“那和尚还说了,地坤广而有厚德,必要以足心接地,方是十足之心”。韩毅心潮涌动,想不到府中还有这样一个痴心惦念自己的美妾往日他并未留心,辜负佳人几许想到此,情思更盛,忽然抬手,将林氏横抱在怀中。“婉儿你身子弱,怎禁得卵石凉气让为夫抱你走吧”说完,不顾玉萱的目光,将林氏抱回西苑。玉萱看着二人的背影,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武宁侯,还真是个老风流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会哄女人开心只是这忘恩负义的本事还真够厉害的,自己在冷风里说了半天话的话,竟然连个道别都没有。玉萱无奈摇摇头,拉拉衣襟,如果没有意外,武宁侯今晚一定会在西苑过夜,明天真不知周氏的脸色要多难看了。想到这,玉萱得意地勾了勾嘴角,那从脖子里钻进来的阴风,也不显得那样冷了。却说西苑的老妈子、婆子、丫头们,见林氏竟被武宁侯抱回来,慌得跟什么似的,一面掀帘子,一面点灯、熏香、铺床,忙得手忙脚乱。而武宁侯情思正涌,哪顾得了那些,有些霸道地将林氏仍在床上。回手一钩,放下幔帐。继而巫山云雨,颠鸾倒凤,当中浓情蜜意,不足为外人道也。武宁侯心满意足,披上睡袍,慵懒地躺着,让林氏枕在他臂弯上。林氏似干涸已久,得了滋润的花蕊,两颊红晕,只觉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忽而,林氏想起顾氏的话,心中有些忐忑。丈夫好不容易对自己转了心,若此时帮他排忧解难,岂不是锦上添花之美想到此,林氏措辞片刻,开口道:“侯爷,妾身心里有个打算,不知该不该说。”“什么打算”武宁侯心不在焉地,手指绕着她一缕发丝。林氏道:“妾身听闻典狱司的霍大人有意讨三丫头做妾,妾身心中以为这门亲事是极好的,却不知侯爷的意思”她说完,仰头看着武宁侯,心中嘭嘭直跳。武宁侯闭着眼,微微皱眉。这个三姨太是脑子出问题了么,怎么上赶子让亲生女儿给别人做小若说她自己是个做姨娘的,并不觉得做姨娘有何不好,可他韩毅风流潇洒,娶林氏的时未至而立,年轻有为,又岂是那个霍名启所能比的这霍大人韩毅熟络得很,年近花甲,相貌猥琐,为人刁钻,他素来不喜。只是他执掌典狱,有些雷霆手段,祖上根基又厚,动摇不得。莫非,林氏为了巴结霍家,竟不惜出卖自己的亲闺女想到此,韩毅猛地睁眼,目光中透出一股厉色,森然道:“你当真想好了么”林氏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双手颤了一下, “妾身不敢妄论,只是只是”林氏脑中一乱,又不知说什么好。武宁侯眯了眼,心中一片清明。看来这林氏真不是省油的灯,对霍大人的根基家业,也必然知道一些。这到提醒了他,霍名启独掌刑狱,乃当朝一品,若自己能与他结下姻亲,到也未尝不可。何况他心里本也不疼爱那个刁钻惹事的三丫头。而且今日一见,这个三丫头果然生得明媚娇艳,有祸国殃民之容,这样的女子,若愚钝蠢笨,一旦飞上高枝,到成了一件祸事。如此想来,让她去给霍名启做小,到是百利而无一害了。“侯爷,侯爷”林氏见他眯着眼不说话,试探叫了两声。武宁侯闭目道:“如此甚好,三丫头也大了,这门亲事便定了吧。”林氏见他似并没生气,暗暗舒了口气。却不知,适才那一丝温纯,都被她折毁殆尽了。第二十一章“啪”的一声,一直精致的青花瓷茶杯摔在玛瑙纹的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地瓷片。芷萝苑内外静悄悄的,丫鬟婆子们都战战兢兢地垂着头,一声不闻。“怎么都不说话说侯爷昨晚怎么会去那贱人屋里你们都哑巴了不成”周氏柳眉倒竖,狠狠咬着牙,厉声质问。昨夜在书房伺候的丫头跪在地上,脸上满是血痕,哭道:“太太饶命,奴婢真的不知,侯爷出了书房,什么话也没吩咐,就往西苑去了,太太饶命,饶命啊”丫鬟一边喊着,一边磕头,将额头磕得鲜血淋淋。周氏冷冷看着,没有一丝怜悯。她握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林氏撕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武宁侯怎么好端端地跑到了林氏那里,明明在晚膳的时候,还丝毫没想起她了,怎么才一个时辰,就叫她翻了盘呢“你这小贱蹄子还敢在太太面前玩心思,你说不说”苏嬷嬷拿着竹板,一下下抽在小丫鬟的嘴上,小丫鬟满嘴血沫,嘶声哭喊,惨不堪言。周氏盛怒之下,谁也不敢求情,丫头们都在旁边站着,两腿不住打颤。周氏面沉如铁,直到那丫鬟被打得血肉模糊,才不耐地挥了挥手,“罢了,不中用的东西,打死了倒脏了屋子”“是是”苏嬷嬷连声附和,又回头骂那丫头,“还不快谢过夫人”“谢夫人,谢夫人”小丫鬟死里逃生,除了磕头,已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周氏皱着眉,又挥了挥手,苏嬷嬷连使眼色,吩咐人将那丫头带出去了。周氏舒了口气,压下怒火。往日自己还真小看了这个三姨娘,表面上闷声闷语,胆小窝囊,想不到背地里将敢跟她玩这个猫腻好大的胆子她倒要看看,就凭这几个山头小鬼,能耍出什么花样“走,到枕霞堂去”一大清早,枕霞堂内热闹非凡,呜呜泱泱站满了人。玉萱有些睡不着,卯时就醒了,仔仔细细地装扮了一番,到枕霞亭侯着。她今天穿了一件妃色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腰间收着,依旧带着白玉银丝络的压裙环,窄肩宽袖,隐约间露出半截白如凝玉的腕子,戴了只青翠欲滴的玉镯。府里的人消息灵通,都知道武宁侯昨晚在林氏处过夜。府里的下人们素来懂得见风使舵,见了玉萱,都喜笑颜开地谄媚巴结。玉萱心中有数,既不倨傲,也不卑谦,只含笑点头。父归之喜,众人都告了五天的假,玉萱难得见全了侯府中的几位主子。坐在左边的武宁侯的二姨太何氏,何氏娘家不济,却很懂得明哲保身,对周氏唯命是从。周氏对也很满意她的听话本分,加之她为武宁侯生了小儿子玉陵,在府里的地位还算稳定。右边坐着的,正是那个京城勋贵圈有名的才女,王孙公子趋之若鹜的二小姐玉娆了。玉萱进屋时,暗暗打量了她几眼。身材纤瘦,五官端丽,虽不顶美,这“腹有诗书气自华”七个字当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她生着一双略细长的凤眼,眼角微挑,却不张扬,下颚尖尖,唇薄齿白,只淡然坐在那里,便有一股让人仰慕欣羡的气韵。玉娆见玉萱进来,含笑道:“妹妹今儿来得好早”她笑得温暖和煦,全没有嫡女的倨傲。这具身子的原主跟玉娆可算得上不共戴天,可现在的玉萱到与她没什么仇,见这位二小姐秀丽端压雅,温文有礼,心中亦生好感。玉萱颔首笑道:“记挂着早些见到父侯,因醒的早了。”玉娆道:“嗯,我同妹妹一样,听管事的婆子说父侯昨夜留宿西苑,未敢叨扰。”说着,亲昵地拉住玉萱的手,看不出一丝不悦。玉萱见她说的真心,想想也是,后宠之争,本也不是她们这些做女儿的应该插手的,自从穿越到这里,玉萱竟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之感。没一会儿,只听得门外脚步声响,环佩叮当,满屋的人忙都站起,知是周氏到了。“太太”众人纷纷屈膝见礼,周氏淡然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在首座坐下。周氏昨儿晚饭后已交代过,起早到枕霞堂用膳。她本以为武宁侯昨日会在她房里留宿,叫各房一早过来请安,也给自己立威,想不到武宁侯突然跑到林氏那,自己也得在这干巴巴等着。周氏一想到这茬,当真是怒火中烧,众人面前,只得暂时压下。淡然道:“都坐吧。”众人告谢,按尊卑顺序落座。玉萱虽没经历过侯府家宴,但耳聪目明,却也没有失礼。周氏看着玉娆,脸上才露出笑容,拉着她的手闲话一会儿,苏嬷嬷忙又吩咐丫头们送来金盏净手,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武宁侯的影儿。周氏今日也是盛装出席,渐渐的有些坐不住。玉萱看得心头暗爽,也让她尝尝林氏昨儿的滋味。正自心浮气躁,猛听门外喊老爷,武宁侯和林氏才姗姗来迟。丫头婆子们见二人并肩携手,对林氏再不敢怠慢,都附身喊三奶奶。周氏起身,已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前拉住林氏的手,“妹妹来了”说完,才给武宁侯见礼。武宁侯甚喜她们姐妹和睦,笑道:“是我睡的迟了,难为你们等着”玉萱、玉娆、玉陵也连忙附身请安,武宁侯道一声免了,又拉过玉陵抱在膝上,道:“最近念什么书了”“四书”玉陵乖巧回答,武宁侯见小儿子生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圆溜溜的,倍觉机灵可爱,摸了摸他的头,又问了几句学业上的事儿。玉萱见林氏跟在武宁侯身后,侯爷对她的神色淡淡的,有几分疏离,竟还不如昨晚见面时亲热,心中大惑不解,莫非昨晚出了什么事儿不成她哪里知道林氏昨晚的话,她自以为聪明地定了玉萱的婚事,为武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