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长,他们来京城投亲,找到咱们家门口。哪知道谢家早就搬到西城去了。结果碰上我和你妹妹要去大慈悲寺上香,你妹妹心软,听马婆子和徐婆子说是你救过的,就把那父女俩收到府里治病,后来才知道他们是谢家的亲戚。”张氏娓娓道来,将收这父女俩进府的功绩都推给司徒暗香了。马婆子和徐婆子活着回到司徒府的消息,司徒盈袖已经从张氏给司徒健仁写的信里知道了。当然,不是她直接看了信,而是司徒健仁把信的内容告诉了吕大掌柜,吕大掌柜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司徒盈袖。“哦,我说怎么这么巧呢。”司徒盈袖点点头,“那他们人呢”“谢家已经派人接走了。”张氏叹息道,“原来他们是谢家三兄弟的姑表亲。那赵老爹的妻子就是以前谢大丞相的亲妹子。唉,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多风光我那时候虽然在江南乡下,也听说过谢大小姐的十里红妆。”“哦”司徒盈袖的眉头细细蹙起,“是兴州赵家人”上一世的时候,她并没有听说过兴州赵家人的事。她只是从外祖那里知道。谢东篱花了大力气,查处兴州那些故意欺上瞒下的官儿的罪责,不仅揭开兴州大水的黑幕,更是为他能接司徒盈袖祖父的任,做大丞相,打下坚实的基础。原来这其中,还有谢东篱的姑姑家出了大力“是啊。兴州赵家也是大族。但是听说几乎死光了。只有这父女俩逃出来。”张氏叹息道,“真是惨啊。”司徒盈袖心里一抖,忙握住张氏的手。安慰她道:“这父女俩也算有大福的人,母亲不必伤感。”谢家的内院里,此时也是一片欢腾。“五叔回来了”“东篱回来了”谢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数个侄儿、侄女都涌上来问候谢东篱。谢东篱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一次我可没带礼物。”“五叔这么说。我们好伤心哦呜呜呜呜”谢家大哥和二哥的孩子们开始耍宝逗乐。谢东篱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点头道:“书都背了吗上次我走之前布置的几篇策论你们都写了没有”“啊”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一起转身大叫:“这就去写”说着,一溜烟地跑了。“还是五弟厉害。这么多孩子吵吵嚷嚷地。我头都大了两圈了,可是就没法子赶走他们。”谢家二爷谢东鸣呵呵笑道,进来一起坐下说话。老大谢东义和妻子陆瑞兰坐在上首。老二谢东鸣和妻子宁舒眉坐在下首,谢东篱一个人坐在老二夫妻对面的位置。丫鬟捧着茶盏鱼贯而入。给他们上了茶。陆瑞兰端着茶轻抿一口,对谢东篱道:“兴州的情形如何”谢东篱捧着茶盏,思绪飞到了兴州赵家大宅前面他记得站在那一片满是山土泥泞的小山坡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真是赵家大宅”“公子,您要不信,去找州牧和县太爷过来问,看看这里是不是赵家大宅。这四乡五邻的人死了不少,但是没有人,比赵家的人死得多。别人是遭水灾,他们是水灾夹着大山滑坡,一下子全被埋了。真是惨啊”那人拍着大腿叹息说道。赵家以前的宅邸,都被人夸风水好,依山面水,是个生财聚气的好所在。没想到百年不遇的大雨倾盆而至,这风水就轮流转了。暴雨中,宅子后面的大山被冲垮,起了泥沙流,塌了半座山,将这宅子压得严严实实。“一下子都被埋了那有人跑出去吗”“这个倒是不知。听说是有的。有几个赵家人好像出去吃酒,不在家,所以躲过一劫。”回想到自己看到的情形,打听到的事情,谢东篱的心情有些沉重,他缓缓地道:“兴州赵家,确实是没了。不仅遇到兴州大水,还有山石滑坡的泥石流,赵家七进大宅,东西各七个跨院,无一幸免。”“啊真的是没了”谢东义叫了起来,眼圈又红了,“那就是说,连给姑母办丧事修坟的机会都没有了”赵家大宅那里现在就是一座大坟,还需要什么坟谢东篱摇摇头,“大哥,你节哀顺变吧。”屋里沉默了一阵子,谢东义和谢东鸣哽咽着不能自语。谢东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道:“兴州的事,我也要跟大丞相回报一下。”他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对父女模样的人绕过影壁,往回廊的台阶处走来。谢东篱退到回廊的廊柱旁边,让开门前的路。“这是东篱”那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停下脚步,看见廊柱旁边英逸贵气、清雅淡然的高挑青年,试探着问道。谢东篱点点头,微笑道:“您是姑母的夫君”那人点点头,正是赵俊兴,“我们来的时候,听说你出去了,今儿才见到。”赵俊兴后面的赵瑾琦一见到谢东篱,那双秀目就轻轻闪了闪。她站在赵俊兴身边,福了一福,“五表哥。恭喜五表哥旗开得胜,得中状元。”谢东篱微笑,“多谢表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赵瑾琦身上海棠红通袖织锦长袄,黄澄澄的赤金鸾鸟发簪,红石榴石的颈串,不动声色地道:“表妹,姑母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吧”赵瑾琦点点头,“十一月中的时候没的,到现在还差几天才到一个月。”陆瑞兰听见了,从屋里走出来,也看了赵瑾琦一眼,笑道:“表妹,是不是下人没有给你准备素服”哪有亲娘死了还不到一个月,未出嫁的亲生女儿就穿红戴绿的如果是在赵家,她肯定要被罚跪祠堂了。但是他们父女俩从兴州跑出来投亲,连吃饭的钱都差一点没有了,住到谢家也是投亲戚打秋风来的,哪里有钱置办素服如果有错,一般人都会认为是谢家照顾不周吧赵瑾琦这才明白谢东篱问她娘亲过世的日子是什么意思,听了陆瑞兰的话,她的脸更红了,支吾了一会儿,道:“大表嫂,素服送来了的。只是我想着头一次见五表哥,穿素服不吉利,所以换了吉服。”说着,抬头看着谢东篱又道:“五表哥刚刚中了状元,我不能触五表哥的霉头。”“遵守孝道是我们中州之人的美德,你怎么会想到触霉头”谢东篱冷声说道,转身拂袖而去。赵瑾琦一下子眼泪汪汪,抓着她爹赵俊兴的袖子低头不语。陆瑞兰当然是站在谢东篱这边的,而且赵瑾琦父女俩都没有穿素服,她也有些不舒服,淡笑着道:“五弟就是这个脾气。姑父和小表妹莫要见怪。”“不会,不会。”赵俊兴忙道,“是我们考虑不周,这就回去换这就回去换”说着,拉着赵瑾琦转身就走,连门都没有进。谢东篱刚离开谢家,宫里就来了几个传旨的太监,对谢家人说道:“谢状元在哪里皇后娘娘召他进宫说话。”“我们家五弟刚去大丞相府了,请你们略等一等,我这就着人去叫他回来。”谢东义忙说道,亲自出门骑马,往沈相府去了。皇后的长春殿内,几个张大副相家的人正在她面前说话。“皇后娘娘,您觉得这样妥当吗”“没事。本宫出面说项,让谢东篱承你们张家一个人情就是。”皇后齐雪筠笑着说道。她四十多岁年纪,看上去却才三十出头,目凝秋水,眉黛烟青,顺手拢拢身上明黄色织锦缎凤凰展翅欲飞的大氅,露出里面的紫貂衬里,说不出的贵气慑人。第94章 齐雪筠“谢家这些年没有人中进士,因而进不了五相,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吧”张大副相的儿子张林昌不无懊恼地说道。当年大丞相谢复死后,沈友行接任大丞相,而沈友行空出来的副相位置,按常理应该由谢家人补足。但是东元国的规矩是,非进士不入五相,哪怕是五相世家的人也是如此。谢复的两个大儿子谢东义和谢东鸣从小就好武厌文,根本就不是科举的料儿,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有过。而他过世的时候,小儿子谢东篱才三岁,不知道识字开蒙了没有,就更谈不上接班了。而谢家别房的人呢张家的人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别开眼神,不说也罢。齐皇后矜持地笑了笑,垂眸捧着手里宝蓝色嵌白梅花珐琅手炉,拿竹签子拨着手炉里的灰。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丹墀宝座两边白玉丹顶鹤香炉的嘴里飘出缕缕青烟,那是帝王用的龙涎香的香味。张大副相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只好打破沉默,笑道:“陛下对皇后娘娘真是厚爱有加,这龙涎香,满内宫里也只有娘娘配用了。”“其实本宫不喜好这龙涎香的味道,更爱沉水香。但是陛下执意要赏,不用却是不恭。”齐皇后翘起一只纤纤玉指,将手炉放在身旁的桌上,“好了,今日宣你们进宫,咱们只谈家事,不论君臣。朝堂上的事,是陛下的事,本宫一向不懂。”“娘娘过谦了。这朝堂上下谁不知道。陛下待娘娘如珠似宝,连朝堂中事都会听取娘娘的意见。特别是如今陛下身子不适,皇太孙在陛下身边日夜侍疾,很多折子听说都是皇后娘娘代批的”张小副相试探着说道。“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齐皇后嫣然一笑,言若反对,但是心实喜之。她在东元国的地位越高。在北齐的皇兄才会越放心吧大殿内的人又寒暄了几句。齐皇后才抬了抬手,“好了,你们下去吧。代本宫向老夫人问好。”当年齐皇后嫁到东元国。三侯五相的世家里面,只有张家老夫人是头一个站出来恭迎她的,才让齐皇后慢慢度过难关,被东元国的世家门阀接纳。因此齐皇后对张家格外照应。张家躬身退下。没过多久,谢东篱跟着宣他进宫的太监进了长春殿。“见过皇后娘娘。”谢东篱在长春殿的正殿躬身行礼。齐皇后笑着倾身向前。细看了谢东篱一眼,道:“听说谢状元近来很忙”“为国效力,何来忙字一说”谢东篱不卑不亢地抬头,静静地和齐皇后平视。齐皇后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眸。妍丽无双的脸上露出猫一般诱人的神情,她就这样看了谢东篱一会儿,直到自己觉得无趣。才讪讪地抬手,“赐座。”一个宫女搬着一张锦杌走进来。放到谢东篱身旁。“谢皇后娘娘。”谢东篱再次躬身行礼,坐了下来。齐皇后端坐在丹墀上的宝座上,头上凤冠上的珠帘垂了下来,盖住了她的面容神情,只余一派庄严肃穆,似乎刚才的妍丽无双只是旁人自作多情地错觉一样谢东篱面色沉稳地不像一个十八岁刚刚高中状元的少年郎。“谢东篱,本宫今天宣你进宫,是受张家之托,调停你们两家的纷争。”谢东篱笑了笑,“我们两家一向平和,何来纷争之说”“东篱。”从谢状元,到谢东篱,再到东篱,齐皇后对谢东篱的称呼越来越亲热,“你就不要瞒着本宫了。当初你跟张三小姐定亲,现在被张家退婚,心里肯定有怨尤的。张家担心你怀恨在心,封侯拜相之后,会对他们不利。这些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否认的呢”谢东篱有些啼笑皆非,摇头道:“皇后娘娘,如果张家如此想,那是他们心里有鬼吧男女结亲,本来就是结两姓之好。张三小姐不愿意嫁在下,主动退亲,在下为何要怨恨张家,或者张三小姐应该感谢他们才对吧。不然的话,以后一个不情不愿的张三小姐嫁到我们谢家,那才是祸害我们谢家。”“就算张三小姐不情愿,但是嫁都嫁了,也不至于祸害这么严重吧以张家的家教”齐皇后极力为张家说好话。“张家的家教”谢东篱没什么表情地抬眸看向齐皇后,神色峻肃,下颌绷得紧紧地,“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道,张三小姐其实是因为逃婚才遇到劫匪的未嫁的时候都能做出胆大包天的逃婚行径,谁知道嫁了之后会整出什么妖蛾子我谢东篱娶妻,娶的是良配,不是怨偶。”齐皇后惊讶:“这倒真不知道。”“所以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但是在下并没有对张家心怀怨恨,张家不必忐忑。只要把属于我们谢家的东西还给谢家就行了,我谢东篱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哦你能如此想,那是再好不过了。”齐皇后的笑容有些勉强了,她静默一瞬,再次打起精神道:“虽然你不怪他们,但是张家心里确实过意不去,所以他们决定让出一个副相的位置给你,希望你能接受他们的好意。”这是想向谢东篱卖好,让他承张家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