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看起来实在太过单薄,便利落地脱下大衣递过去:“你别也生病了。”程璟然没理他,只径自说:“给她盖上,我现在送她去医院。”齐江愣了一下,程璟然已经很不耐烦地出声:“快点”他哦哦了两句,小心地给宋予乔披上,然后还来不及多说点什么,程璟然已经迈开步伐匆匆赶去停车场了。齐江摸了摸头,觉得他对着自己发火有些重色轻友,莫名其妙。不怎么开心地转身上楼,正碰到江琳站在楼梯上,看着门口的方向。“你没事吧”作为朋友,他于情于理地关心了一下。江琳的脸色仍然是苍白的,带着冬日特有的冷意,齐江看着这样的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然后便转身上楼了。齐江顿了顿,也跟了上去,没再多问。、结束晚上十点,急诊室里仍然有许多人,程璟然提前打了电话才堪堪腾出一个床位。护士过来量了体温,抽了血,便挂上盐水忙去了。程璟然拖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托起她露在外面输液的手,想握紧却又不能握紧。病房里的大灯全关了,只亮着几盏昏暗的壁灯,光线昏黄地照在两人脸上,竟衬出几丝半生坎坷的沧桑。他执着她的手,俊朗的容颜早不如先前的意气风发,鬓角眉梢都染上一些疲惫。有年轻的小护士从门口经过,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甚至借着换药的机会,从他身边经过,鼻尖能嗅到他身上清爽的薄荷香气。她们红着脸,不敢说话,对他又是仰慕又是畏惧,还带着些好奇。他就只穿了件衬衫,在初春的天气里,显得太过单薄。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宽阔的肩膀像是一座大山,无声地守护着病床上的女生。他的眼神专注而深情,却又有着外人入侵不了的冷漠和悲伤。有一个大胆的女护士走过去,拿出自己问男同事借的一件外套:“先生,晚上天气冷,你把衣服穿上吧。”“不用了。”他纹丝未动,声音低沉暗哑。那女护士抿了抿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女朋友如果看到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也会伤心的。”程璟然这才动了动,转头看她,乌黑的眉眼在黑暗中更加深邃。“谢谢,我有衣服。”女护士尴尬地收了手里的外套,转身出去,依稀听到他含糊不清的一句呢喃。“她不会伤心。”她脚步一顿,心里竟徒留一阵悲凉之感。夜静悄悄地过去,两瓶盐水都挂完了,护士也拔了针头。程璟然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拿起床尾齐江的大衣穿上,夜还很长,他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体力。其实宋予乔中间迷迷糊糊醒过来一会儿,冰冷的液体一直往身体里输,她有些难受。视野里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到耳边有个低沉的声音问她:“不舒服吗”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眼睛眨了眨又闭上,恍惚间感觉到旁边有人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她挣扎着又撑开了一条眼缝,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很高的男人,站在床尾的地方,伸手握住了透明的输液瓶子。看起来有点傻。她闭上眼,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继续睡了过去。在梦里,她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女生,沉浸在热恋的欢喜里。她享受着他对她的呵护,他对她不易察觉的宠爱。但不知为什么,即使是在梦里,她也感觉到了离别的悲伤。从一开始,所有的快乐和甜蜜,都只是痛苦钟声敲响的倒计时而已。程璟然对她很好。那个旖旎的吻后,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事后她没有过敏,程璟然总说她在骗他,宋予乔拿着书本上的知识给他解释:“酒精过敏是指血液里酒精含量达到一定浓度时,才会产生休克、红疹等一系列的过敏反应并不是抹点酒精在身上,或者或者接个吻就会过敏”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彻底被他的吻吞没。他像是蛰伏了很久,终于捕获到自己的猎物,大快朵颐起来。宋予乔羞怯地窝在他怀里,批评他读书少见识短还不好好听她科普。程璟然倒是没有生气,笑着说:“好,以后一定跟着你好好学习。”于是他真的跑到她们东边校区来蹭课。他第一次出现在她教室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跟见了鬼一样,宋予乔整张都红透了,看着他淡定地一路走来,在她的旁边坐下。他最常陪着她的,是化学实验课。因为有一次她犯了蠢,差点出事,之后程璟然便像带孩子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她。他的教授对宋予乔意见很深,但他偏偏也是个不服管的人,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们生活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跟所有热恋的情侣一样,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对方的喜怒哀乐。程璟然收回了高速手里的备用钥匙,转交给了宋予乔。高速嚷嚷说:“真是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啊,世态炎凉啊”程璟然但笑不语,心想怎么会只是手足,那是上帝在他身上取下的第二根肋骨。宋予乔拿着他公寓的钥匙,几乎不敢随便进去,上次的阴影还笼罩着她。程璟然握着她的手,告诉她:“里面所有的东西,是我的,也是你的。”其实不用害怕,因为你也是它们的主人。你可以对着我撒娇,也可以对着我发脾气。你所有的好与不好,我都接受,我都包容。你不用害怕做错了事我会生气,也不用害怕弄坏了画我会发火,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你。在那漫长的岁月里,程璟然一点点耐心而温柔地教会宋予乔,如何行使她女朋友的权利。然而她却是笨的,好不容易才学会了这一件事,他又将她打回原形。宋予乔和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是在一大的暑假,他们去郊游去写生,他重新给她画了一幅画,一幅更为漂亮惊艳的油画。在漫山的绿色里,她笑得像一朵初开的花,娇嫩鲜活仿佛盛夏最灿烂的阳光。她靠着他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绵延而广阔的山脉,听着山谷间清新和煦的微风,计划着他们的未来。然而第二个生日的到来,便是噩梦的开始。宋予乔一大早在约定的地点等他,整整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电话打不通,问高速高速也不知道,甚至言辞间还有些闪烁。那时的她懵懂无知,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一味担心程璟然的安危。那时才只是七月十四号,后面整整一个半月的假期,她都不敢回想是怎样熬过来的。他的电话总是忙碌状态,她怎么也找不到他。宋予乔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却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北京哪,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做什么职业。她只能无意义地打着他的手机,直到一个星期后,才打通第一通电话。她委屈得一直哭,明明想骂他的,可说出口的还是对他的关心。他却表现得格外冷淡,只交代了几句让她别担心,就匆匆挂了电话,什么解释都没有。再联系他又是忙碌打不通的状态,宋予乔就这样忐忐忑忑过完了暑假,几乎已经预感到了他会跟她分手,他不要她了。然而开学的前一天,他主动打电话来了,语气又像从前一样温柔,好像什么都没变。“我最近刚忙完一个比赛,现在才空下来,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以后不会这样了,明天我在学校门口等你,我有一副画要送给你。”宋予乔一颗起伏不定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她笑着说:“好的那你早点休息,别太累了。”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宋予乔总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但也没多想,因为想到他要送自己画,她就打心眼地开心。她真的很喜欢程璟然画的自己,因为她觉得一个人只有真的投入了感情,才能将另一个画得那样生动美丽。她怀着这样甜蜜的心情,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结果第二天开学,她又是一个人傻等了一上午,他再次失约。九月骄阳似火,她的脸晒得通红,汗水顺着鬓发一滴滴往下掉,但她就是执拗地不肯离开。最后赵静看不过去,硬是拽着她走了。晚上她偷偷溜出了宿舍,一个人跑去了他的公寓。漆黑的房间里,并没有他的身影,她躺上他的床,在黑暗里缩成一团,感受着周围微弱的属于他的气息。期待他回来,又害怕他回来,因为某一个时刻,她真的卑劣到想用身体留住他。然而那个晚上,她并没有等到他,他根本没有回来。高速说他有事请假了,让她不要担心。可是她怎么能不担心等了两天,那几乎是行尸走肉的两天,终于等来了程璟然。那是个晨光熹微早晨,他把她叫去人工湖的小亭里,湖对面还有早读的学生在背书。他背对着她,凭栏而立,迎着湖面的微风,短袖被吹得鼓起。挺拔的身躯好像消瘦了很多,衣服套在身上都显得宽大起来。宋予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心跳得极快。“程璟然,你太过分了,接连两次放我鸽子这次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可不原谅你”她故作轻松地数落着,就像平时的娇嗔。他却仍然淡漠地站在原地,对她的示好置若罔闻。“璟然”她有些害怕地低唤了声,走过去牵了牵他的衣角:“我没有生你的气。”“不,你应该生我的气。”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很多,宋予乔听得一阵心慌,连忙说:“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他转头看她,眼里有红红的血丝,整张脸也看起来憔悴很多。宋予乔被这样的他吓到,却见他的眼神越发厚重、深邃,像是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仿佛在瞧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你怎么了”她问他。程璟然突然伸手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你生气是对的。”“没有,我说了我没有生气”她也回抱着他,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体温,渐渐没那么害怕了。“对了,我的画呢你可别耍赖”“没有画了。”“什么呀,你又骗我,你藏哪了”“真的没有了,我扔了。”她一下子愣住,他却仍紧紧地抱着她,依恋地埋在她的肩窝处。“宋予乔。”他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以后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男朋友,你会过得比现在更幸福的。”“你在说什么”即使提前预料到了,她仍然是震惊的。他的气息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缥缈,一点一点从她指尖流去。“我们分开吧,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那你想和谁在一起”她傻傻地问他,眼泪早就无声地滑落。他慢慢松开她僵硬的身体,固执地背过身去,不看她,也不给她看。静默一瞬,他答:“江琳。”宋予乔就那样离开了,没有丝毫的纠缠,也没有纠缠的必要。江琳。她的脑子里一瞬间就浮现出她骄傲艳丽的脸,她娉婷窈窕的身姿,她与他比肩而立讨论绘画技巧的自信和风采。一个宋予乔又怎么比得过她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程璟然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未去追。凉亭里空旷到只剩他一人孑然独立的身影,清晨的风迎面吹来,远处的朝阳还未升起,他的眼底一片浓浓的阴郁。“你会找到更好的人,会拥有更美好的爱情,但绝不是我。”像是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之后的某天,程璟然和江琳正式高调地在一起了,而与此同时,宋予乔申请的与h大交换生名额审核成功。她拖着一个行李箱,孤身一人,飞向了遥远的h市。整整四年,再也没有回来。最开始的时候,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赵静也打电话过来骂她,骂她怂,被人撬了墙角就只会跑。骂她薄情寡义,她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抵不过一个程璟然,她竟然就这样瞒着她抛下她走了。她说:“我赵静就当瞎了狗眼,认识了你这么个人,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你就算过得再苦再惨也别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一丁点都不会可怜你”那段时间她天天哭,夜夜失眠,甚至严重到去看了心理医生。但再苦也是一个人挺过来的,在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她终归要适应一个人的生活。毫无主见的她学会了独立,成功办理了转学手续,彻底留在了h大。她一个人打工做兼职,一个人去图书馆自习看书,一个人当助教学校里外地跑,一个人盯着一群比她小不了多少的顽劣学生。可是所有的事情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她心里留了一个执念,留了一个放不下解不开的心结。最后,她放弃了h市的一切,飞跃万里重新回到故土,只是想寻找一个答案。一个隐藏多年她不肯相信的答案,一个让她彻底死心的答案。程璟然不愧是程璟然,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让她失望。她果真彻底死心了。、再见宋予乔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