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心里俱是一惊。对于今晚这个低调沉默的新总监,仿佛也有了新的认识。宋予乔咬了咬嘴唇,看到顾池眉毛皱的更深,而陈诗琪则忽然惊吓地抬头,看向她的方向,双目通红眼里充满了恳求。宋予乔垂下眼,淡淡地说:“只是一个意外,所以才不小心摔了下来。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她这么一说,气氛倒也缓和下来,总裁夫人赶紧过来打圆场:“人没事就好,还是我们照顾不周,璟然你也别愣着了,赶紧送这位小姐上楼换衣服,免得着凉了。”程璟然眸色沉了沉,也没再勉强她,只对着夫人点点头:“好,那我先上去了。”周围的人徐徐退开,空出中间一条通路,唯独一人还站在原地,脸色难看得厉害。程璟然走了几步便停下来,直直看向对面的男人:“请让一下。”顾连北看了看他,又看向他怀里的女人,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送她上去。”“放开。”他的声音凌厉,不容置疑。顾连北却握得更紧:“该放开的是你。”他的眼睛像夜色一样浓郁,里面的敌意却又如潮水般汹涌。宋予乔只觉得手腕一阵钝痛,下意识轻呼一声,顾连北很快松开了力道,而程璟然的声音更冷:“放开”两个同样高大优秀的男人,就这样面对面对峙着,周围一片寂静,大家对于这种局面,既意外又好奇。宋予乔脸色更白了,觉得有些难堪。落水的恐惧渐渐散去以后,理智也回来了些。她推了推程璟然的胸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不可能。”他沉声拒绝。宋予乔心底涌起些复杂的情绪,带着股莫名的悲伤:“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垂眸看她一眼:“我先送你上去换衣服,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她负气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却被他搂得更紧。程璟然没再说多什么,直接抱着她绕过顾连北,往里面走。“程璟然”顾连北伸手拦住他,“你有尊重过她的想法吗她让你放她下来你没听到吗”“这是我们的事,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评判。”“外人”顾连北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攥紧了拳头,嘲讽地看着他:“你有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你可别忘了,是你先不要她的”“够了”顾池上前一步,沉声打断,严肃的神色不怒自威。顾连北看他一眼,恨恨地放下手臂。而宋予乔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便是心底彻底一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程璟然抿了抿嘴角,感觉到她又在发抖,他俊朗的脸颊浸染着凉水,苍白又冰冷,气势却不输一分。然而此刻,他只是沉默着,然后抬脚,一步一步越过众人,稳稳地抱着她上楼。顾连北仍是不甘心,刚迈出一步,就被顾池厉声呵住:“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他咬咬牙,忽然猛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我先回去了。”然后便扯掉了领结,气势汹汹地往外面走了。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对这种罕见的尴尬场面,有些反应不过来。顾池揉了揉眉心,抱歉地对身旁的总裁说:“是我管教无方,见笑了。”江琳拢了拢身上的浴巾,对着同样湿透了的齐江说:“热闹看完了,我们也上去吧。”齐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楼上温暖整洁的客房里,程璟然直接将宋予乔抱进浴室,放在浴缸边上坐下,然后打开了热水器的阀门。密闭的空间里,宋予乔忽然有些慌乱:“你在做什么”程璟然一边调试温度,一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是很明显吗泡了冷水,先洗个热水澡。”“你先出去,我自己来。”“我也没想着帮你洗。”宋予乔脸蛋一红,恼怒地瞪着他:“程璟然”“知道了。”他沉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我先出去了,你多泡一会儿,水温调热一点,我去给你找套衣服。”“嗯。”宋予乔垂下头,点了点。程璟然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她仍然低着头,身上的浴巾拢得严丝合缝,对他充满了戒备。他垂下眼,脸色暗淡了一分,帮她把门阖好。、雪上加霜宋予乔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个人。她穿着浴袍,赤脚踩在地毯上,头发还在滴水。环视了一圈,只看到床尾的沙发上放着一套新的连衣裙,还有贴身内衣。程璟然不在房间里,她拿起沙发上的内衣看了看,也是新的,尺码合适。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咬了咬唇,慢慢解开浴袍。白色的浴袍从肩头褪去,露出里面不着寸缕的身体,之前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她并没有贴身衣服可穿。柔和的光圈从头顶散落下来,衬得皮肤莹白如玉。房间里暖气很足,她一点也不足觉得冷,拿了内衣先穿上,然后才套上鹅黄色的长裙。裙子是厚重的冬裙,布料柔软暖和,收腰的设计并不显得笨重,反而透露出一种窈窕淑女的气质。大概是放置太久没人穿的原因,后背的拉链有些卡住了。宋予乔笨拙地弄了半天,也还是没弄好,正准备找一面镜子照一照,门被咔哒一声打开。细小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宋予乔全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去,对上程璟然深邃的黑眸。他的手还握在门把上,另一只手里抓着两条干净的白毛巾,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这副画面,此时也是一怔。两人对视片刻,宋予乔才想起自己仍然半裸的背脊,顿时一股细汗便盈上掌心。“你怎么不敲门”她又羞又怒,赶紧转过身子。程璟然就这样注视着她,那句话听在他耳朵里,毫无攻击力,只有满满的娇嗔。他眸色渐深,面色却仍冷静得滴水不漏。走进来,带上门:“我以为你早弄好了。”他已经洗完澡换完衣服,等了好半天才进来。“你进来干什么”她退后一步,手背在后面慌乱地扯着拉链,越慌越弄不好,反而绞了一缕头发进去。她疼得嘶了一声,程璟然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将一条大白毛巾扔在她的头上。“就知道你不擦头发。”宋予乔只觉得眼前一白,身子便被他转了过去,他修长冰冷的手指抵在她的后背上,她全身止不住地战栗。“你”“别动。”他打断她,动作轻柔而迅速地帮她拉上了拉链。然后拿下她头上的毛巾,将她湿漉漉的长发裹起来,细细擦拭。柔和的光晕重新进入视野,宋予乔眼睑一颤,转头躲开他的动作。“我自己来。”任她接过毛巾,甚至退开了一步距离,程璟然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用这么怕我。”宋予乔低下头,背对着他,胡乱地擦拭着长发:“我没有怕你。”背后安静了几秒,她的动作停下来,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他沉默离开的背影。门被悄无声息地拉开然后关上,他已经出去了。屋内又只剩她一个人,力气像被抽走了一样,她颓然地耷拉下肩膀,默了片刻才继续擦拭头发。很快门又被打开,她有些心浮气躁地问:“你又进来干什么”“是我。”柔和的女声传来。宋予乔动作一顿,转头便看见江琳正朝她走来。她也换了新的衣服,素白的长衣长裤,看起来干练许多,头发刚吹干披散在肩上,婉约秀美。无论怎么样的她,都是美的,有的人就是这样天生丽质。但她的脸色却并不好,宋予乔想起之前种种,心下了然,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我就说,我们闹别扭了。你看,他都不管我。”江琳瘪瘪嘴角,有些委屈。被她这么一说,宋予乔倒有一种抢了别人东西的错觉,“我”“没关系,我不是来追究这件事的。”江琳先发制人,倒显得大度得体。宋予乔低下头,觉得现在这种局面有些可笑。“你有什么事吗”“之前还没说完的话,你难道不想知道吗”又是这件事,宋予乔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带着莫名的紧张。然而不管她想不想听,江琳都没打算隐瞒,她平静地看着她,开口:“我和他有过一个孩子。”第一句话,就像一个巨大的炸弹,炸得宋予乔魂飞魄散,神思游离。“你说什么”“四年前,大五开学的第一天,也是你大三开学的那一天,我和璟然一个半月大的孩子,没有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怆和怀念,竟叫宋予乔不得不信。“我不信”她仍然固执地反驳,因为那一天,她跟程璟然根本还没有分手他们还是在一起的,他不可能和她有了孩子,这不可能“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信不信由你,但是我有当时流产的手术记录和b超证明,或者更直接的,璟然就在外面,你可以出去当面问他,我相信他不会骗你。”“我不相信”宋予乔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茫然地扶着沙发坐下来,全身都在颤抖。江琳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出去了。“你根本不了解他。”离开前她说。宋予乔紧紧抓着手里的毛巾,然后低头捂住了脸。这种感觉就跟溺水一样,呼吸艰难,胸口又涨又疼,世界仿佛只剩一片黑暗的废墟。然而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她分明记得那个冰冷的水底,有一个奋不顾身游向她的身影。他的吻坚定而热烈,即使那时候她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但只要闭上眼,那灼热的温度还是会占满她所有的感官。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已经拥有的,什么是早就失去的她越来越分不清。程璟然再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小小的身体缩在沙发角落里,整张脸都埋在毛巾里,像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猫。这样的画面对他的冲击力太大,是否他不在的那一千多个日夜,她也是这样独自神伤。放下手里的姜汤,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予乔。”他音色低哑,带着些温柔。宋予乔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一动不动。程璟然这才察觉到轻微的不对劲,他想要拿开她的手,却发现她双手紧紧攥着毛巾,手指捏得发白。他皱了皱眉,强势地抬起她的下巴,扯掉她覆盖脸庞的毛巾,一张哭得通红的脸顷刻映入眼帘,他震在原地。宋予乔紧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可是眼泪早已浸湿了满脸,睫毛湿哒哒地垂落着,可怜到让人感同身受地难过着。他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她,呼吸渐渐紊乱而沉重起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的手掌握着她的手腕,两人都在隐隐地颤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距离远到只能遥遥相望,像隔着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河。宋予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没有努力过,但他的心实在太冷太硬,她用尽了力气也无法踏入那里半步。“程璟然。”她抬头看他,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他清隽的轮廓,她抽噎着声音,却又无比坚定:“你以后能离我远一点吗”他的手蓦地松开,像一瞬间失去了力气:“你真的这样想”“是还有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他沉默不语,她低笑着垂下眼眸,眼里硕大的泪珠往下坠落:“你总是这样忽冷忽热,给一巴掌再给一颗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玩我现在,我认输行吗”“不行”他沉沉地打断她,态度坚硬,眼神却又那样无力。“不行。”他又重复一遍,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宋予乔撞到他胸口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只觉得一股浓浓的恨意仿佛要将她撕裂。“你后悔吗”她哑着声音问他,眼神冷凝。他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身体,眼底情绪翻涌,像是沉积多年的海啸,终于要爆发席卷一切。然而回答她的,仍是无边的沉默,他闭上眼,寂静无声地掩盖住一切,一言不发。宋予乔轻笑出声:“不后悔最好。”“对不起。”“放开我。”她用力地挣扎,想推开他,却抵不住他铜墙铁壁般的束缚。“我再说一遍,放开我”他的手臂终于有松动的迹象,宋予乔狠狠地推开他,站起来就往外走,只是没走两步,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予乔”程璟然惊恐地看过去,迅速接住她,直接大横抱起,步伐慌乱地往外走。第一次这么六神无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不能有事,他不能让她有事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他的神色越发冷凝,除了眼底那一丝惊慌,竟让人丝毫打探不到他的情绪。齐江穿着新的御寒冬装,刚擦完头发出来,就看见他抱着宋予乔匆匆下楼的身影。他连忙跟上去,问:“出什么事了”他一边往大门外走,一边低头用下颚蹭了蹭她的额头:“在发烧。”言简意赅地说完,他忽然顿住步子,回头看向齐江:“把大衣脱给我。”齐江见他只穿了件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