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结果这动作难度太大,她什么也没瞥到。正在抓心挠腮地纠结着要不要假装睡醒了,起来跟人家道个歉,毕竟口水流了人家一身,此时盛小慧的声音从后传来:“师傅,前面路口停一下。”眼瞅着路口就到了,售票员一张破锣嗓吆喝道:“路口下车的往门口走了赶紧的”“小桐赶紧到了下车”盛小慧边冲许桐嚷嚷着边往车门口走,许桐慌慌张张背起书包就往出走,也再来不及瞥一眼那个被她口水祸害一路的倒霉鬼。下了车,面前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从她们脚下一直延伸到很远,路不宽,能容纳一辆卡车勉强通过,路的尽头,影影绰绰地有很多房子,都是平房,路边伫立着两排高大笔直的白杨树,和路一起向前延伸,光秃秃地枝干上挂着落雪,直入云霄。虽然x城也有白杨树,但很少有这样湛蓝高远的天空和静谧的雪做衬托,许桐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恨不得马上拿起笔,把这幅美景定格在纸上。刚下过雪,路面的雪被人扫过,但因为天气冷,没扫干净的雪在路面上冻得结结实实,很滑,脚踩在上面吱吱作响“你走慢点,小啊唉呀妈呀滑死我了”盛小慧打算提醒许桐小心滑倒,结果话还没说完整,自己先打了趔趄,差点摔倒。“妈你小心点,我没事儿,我鞋底防滑。”许桐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拉住了盛小慧的手,用一种保护的姿势,眼睛却仍是望着眼前的风景,舍不得眨眼。这一条看似不远的路,俩人挪着小碎步小心翼翼地走了整整15分钟,刚才模糊的房屋渐渐清晰地映入眼帘,房屋排列地并不整齐,周围的路都变成土路,厚厚的雪覆盖在上面,被人踩得坑坑洼洼,盛小慧领着许桐七绕八绕地走,一路上许桐都在观察,这里的房子都是一层的平房,每一家都有很大的院子,大部分院子都没有围墙,而是用木栅栏围成的,透过木栅栏能看到院子里成堆的稻草,她期望着能瞅见一两只盛小慧提到过的傻狍子,可是没能如愿。此时,她们停在了一座房子面前,房子有些老旧,房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有白色的烟袅袅地从房顶的烟囱里冒出来,房檐下挂了几串红彤彤的大辣椒,门上贴了红纸黑字的春联,有只大白鹅在院子里扑棱着翅膀,扇起一地落雪。“到了,这就是爷爷奶奶家”盛小慧扬了扬下巴示意许桐,顺带伸手推开了木栅栏中间的一个小门,此时,恰巧有个年轻人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了门口的盛小慧和许桐,愣了愣,突然冲着门里喊:“爸、妈,俺老姐回来了”。这年轻人正是盛小慧的亲弟弟盛志坚,小名大宝,比盛小慧小5岁。在盛小慧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从小顽劣却独得父母宠爱、像父母告她状、以欺负她为消遣的顽劣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180、体格健壮的大小伙,虽然眼神里还透着一股子吊儿郎当的痞子劲儿,可的确是长大了。“大宝”她招呼了一声,拎起行李向院子里走去,大宝小跑几步,接了盛小慧手里的行李,瞅见了跟在盛小慧身后的许桐。“艾玛,这小丫头长这么大了”大宝挺惊诧,他第一次见许桐时,许桐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奶娃娃。而他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小桐,快,叫舅”盛小慧用眼神指引许桐。“舅过年好”许桐眨巴着眼睛,给了这个大个儿舅舅一个灿烂的笑。她们走到门口,盛小慧的爸妈已经闻声出来了,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儿,盛小慧带着许桐一一见过这些从未谋面的亲人,许桐笑着一一喊“爷爷、奶奶、舅妈。”老头老太看起来都还挺健康,脸上先是惊诧,继而变成满满的笑意。把大人和孩子迎进了屋里。“把鞋脱了,上炕坐着,炕上暖和”许桐被奶奶牵着手,往里屋的炕上走许桐发现,这屋里和她在汽车上睡着时梦到的不一样,梦里的景象全凭她的想象,如今进了屋里发现,虽然房子外面有些破旧,但屋子里无疑是干净又舒适的,家电齐全,窗户很大,阳光透过玻璃把房间里照的很敞亮。炕有点高,许桐没法直接坐上去,她脱了鞋,用胳膊撑着炕沿,小腿蹬地,爬了上去,果然跟妈说的一样,真暖和,她心里想。大概是这么多年没回来,盛小慧这些年又从不间断地给家里寄钱,大宝也长成大小伙子懂事了不少,一家人倒是比很多年前融洽了很多。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如今再看,已经富足了很多,家电家具都换了新的,还拉上了电话线。“艾玛装电话了呀,啥时候装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就提前打个电话回来”这些年,她和家里的都是靠信件联系,她小学没毕业,也写不了个啥,就是简单报个平安,顺带汇钱。“去年才装的,这不,还没来的及跟你说,你就先回来了,出去这么多年,还知道回来”盛老爷子端着一盘子松子放到炕上的小桌上,最后一句话里隐约带着点儿埋怨。“来,孩子,吃松子儿”他见许桐很乖巧,很是喜欢,兴许是年纪大了,人的性格也渐渐平和了,日子逐渐宽裕,老爷子完全没有了年轻时对待盛小慧的那种厌恶与暴躁,看上去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爷爷。临近中午,大宝说出去有点事儿,奶奶在厨房里忙活,大宝媳妇儿和盛小慧、许桐围着炕上的小桌子坐着,爷爷拿个小木凳,坐在炕底下边看电视,边跟盛小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小桐有十几岁了吧,上次回来还抱在怀里一丁点大。”“过完年13,下半年就上初三了。”“小桐啊,在学校好好学,别像你妈一样,小学都毕不了业。”“嗯知道了,爷爷。”许桐嗑着松子儿,有点不知道这话怎么接。“行了人家在学校里学得好着呢脑瓜随她爸,比我强百八十倍”“孩儿她爸”老爷子顿了顿,不知道该说啥,许永年比老爷子还大好几岁,他每每想起自个丫头跟了个比自个还老的老头子,还没名没分,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知道这些年盛小慧寄回来的钱都是人家的,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只能咽下胸口的一团气。“孩儿她爸走了,去年8月天正热的时候,癌症。”盛小慧平静地说。、前情四盛小慧这句说的猝不及防,原本暖意融融的屋里,突然静默了。剩下咯嘣咯嘣嗑松子儿的声音,还有电视里两个相声演员正在互相抬杠,老爷子张了张嘴,想问什么,被盛小慧打断了。“行了不提他了,我们娘俩过的挺好,他有心,留了不少钱,够我们下半辈子用”她低头抚弄着炕上的床单褶皱,想尽快结束关于许永年的话题,“你跟我妈身体咋样大宝现在干啥呢”“我还行,就是年龄大了,腿脚不利索了,天一冷就犯风湿,你妈心脏不太好,天天得吃药大宝上学上不好,还能咋样,没出息,继续当农民。”提起大宝老爷子有点气。坐在炕上抱着孩子的大宝媳妇眉头皱了皱眉,又快速散开,依然一脸和气,这半天她一声没吭,这会儿突然开口了。“嫂子呀你看你这么多年没回来,家里人成天念叨你自从我嫁到咱家,听的最多的就是嫂子,以后你可得常带小桐回来,爸妈有我俩照顾,你甭操心了虽然种地挣不了俩钱儿,但也能吃饱喝足”她顿了顿,继续说,“大宝常说,姐你走的远,得有人守着咱爸咱妈,他没本事挣老多钱,可有的是力气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我跟你妈谁都不指望,你们都出息点儿,勤快点,脑袋灵光点儿,比啥都强”老爷子硬气地接过这话。许桐听大人说话听得极没意思,磕松子儿磕得嘴疼,便蹦下炕去,拎过自己的书包,准备写寒假作业。“爷爷,我能在这儿写作业吗”许彤指着炕下面正对电视机的小茶几,问盛爷爷。“行啊,你把桌上的东西拾掇拾掇,别碍着你事儿”盛爷爷满眼笑意,对这又漂亮又乖巧的孩子又添了一份喜欢。许桐应声坐在了小桌边,下火车时书包拉链没拉到底,留了个小洞出来,汽车上又睡了一路,她这会儿才发现。赶紧打开书包检查,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落下什么。可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一通翻找过后,许桐发现自个儿在火车上画的兔子找不着了,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把画纸卷成了小卷儿,真是慧心巧思,卷的别提多合适了,赶巧能顺着书包拉链上的窟窿眼儿溜下去。作业还没开始写,整个人就蔫儿成了霜打的茄子,拧着眉毛、撅着小嘴儿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哎我的画啊,我的兔啊,我画了好几个小时的兔子呦”许桐这孩子特爱自言自语,从小爹见的少、娘玩的欢,虽然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很是幸福,但大部分时间都自个儿在家,渐渐养成了这毛病。“咋地啦没带作业本”爷爷正跟盛小慧聊着,突然见许桐趴小桌上不动了,又疼爱地问道。“爸,你别管她,这丫头在家就经常这样,没事儿,待会儿就好”盛小慧替许桐答了。果然待会儿就好,还没一刻钟,许桐已经挺直小腰,坐在小凳上开始一笔一划地写起了作业。中午的时候,盛奶奶准备好了午饭,一家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午饭没有除夕夜年夜饭的隆重,简单的大乱炖和米饭,却是这么多年来,能让饭桌上每个人都心无旁骛、满心幸福的第一次团圆饭。有人因为十几年终于儿女齐聚,有人因为十几年来父母终于肯疼惜她,还有人因为第一次和爷爷奶奶在一起感觉到了更多血液中流淌的爱意。许桐和盛小慧一直在东北老家住到了正月初七,盛家老头老太突然之间多了个乖巧聪慧的孙女,把那些年吝啬于盛小慧的疼爱,一股脑儿的都给了许桐,许桐从小到大,没享受过这种从早到晚,从初一到十五连天不灭的宠爱,心都飘到了云边儿上,恨不能扎个帐篷赖在这东北老家不走了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她舅妈偶尔嘴里冒出的一两句酸话,听起来像是家里从老到小她都不待见,而她的大宝舅舅成天见不到个人影。除了写作业、继续她第一次缜密的复习计划之外,许桐剩余的时间都在画画,先开始她想去帮奶奶做饭打下手,奶奶把她撵出去了,“丫头,你那手是写字画画的,别在这儿绊脚学会了做饭你就得伺候人,听奶奶的,以后啊,也别进厨房”。小许桐总算明白自己的妈为啥连鸡蛋都能炒糊了,原来是聆听了盛奶奶亲身感悟之后总结出来的人生歪理。她背着她的素描本和画笔,拎着小马扎,把这一片跑了个遍,先画了她心心念念的白杨树,又画了院子里的大白鹅,还拜托爷爷带她找到一只傻狍子,给爷爷奶奶画了素描像,最后把那只圆滚滚的兔子又画了一遍。最后满心留恋地跟着盛小慧返回了x城。开学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和宁静,整整半年,许桐除了上学画画,就剩下长个儿了等到上初三的时候,她已经在野生的环境里疯草似地长成了少女的身形,个子蹿过了一米六,脸上的婴儿肥消退了不少,只是学习太累营养跟不上,肉没跟着骨头长,整个人显得瘦弱和苍白。学校给初三学生增加了晚自习,每天晚上要在学校学习到九点,最近许桐发现,她和盛小慧的交流越来越少了。往常她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盛小慧基本上都斜窝在沙发里,泡着脚、眯着眼睛看电视剧,这几天等她到家的时候,盛小慧房间的门都已经关了,许桐喊一声“妈,我回来了”,屋里会回一句:“知道了,赶紧洗洗睡吧”似乎说这话的人,极度不希望被打扰。清晨她要上早自习,7点就出门了,走的时候盛小慧还在睡觉,俩人基本说不上话。这种日子持续了半个月,直到10月中旬,天气已经转冷,这天是周末,许桐答应刘亚丽一起做中考模拟题,那丫头一大早就飚来了电话,“起来没赶紧过来哈,我妈正做早饭呢,你过来咱一块吃,吃完好做题,等着你呐”“好好好真够早的,公鸡打鸣都没你准时马上过去正刷牙呢”许桐嘴里噙着牙膏沫沫,含混地应着。起床、刷牙洗脸、梳头换衣服,许桐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一个典型的专业学霸起床方式。“妈,我走了去同学家做题晚上回来”趁着在门口换鞋的空档,她冲着盛小慧的房间喊了一声。没人答应。许桐右眼皮跳了两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兀自嘟囔着,背着书包推开门,迈出脚,又转了个方向,走到盛小慧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妈我今天去同学家做题”她又敲了敲,放大音量冲房间里面喊了一声。还是没人答应。许桐直接拧开把手,推门进去。盛小慧躺在床上,捂着被子,缩成一团,脸色蜡黄,脑门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许桐以她极少数的生活经验判断,这是感冒或者发烧了。她走到床边,想了想电视里看到的场景,照猫画虎地伸手覆在盛小慧脑门上,试了试温度,又伸手摸摸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