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我屁股下面流血了,我吓坏了,去找我妈,我妈说是来月经了,血要流好几天,得注意卫生,不能用凉水”刘亚丽说的认真,许桐也听的认真,这么半大不大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尤其是发现自己身体一天天的变化,但学校里连生物课都是不上的,盛小慧自己是个糊涂蛋,除了关注许桐的穿衣打扮,其他方面从不上心。初一的时候,刘亚丽还和许桐身高差不多,到了初二就猛地高出许桐半个头,许桐好几次看到班里有女孩子偷偷从书包里拿出卫生巾,又悄悄塞到衣服的口袋里往厕所跑,开始有些着急,为什么自己还不来等哪一天自己也来月经了该怎么跟盛小慧说呢直说有点不好意思,要不要假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她从刘亚丽嘴里知道了好多来月经以后要注意的事儿,谨记在心里。也在夜深人静的被窝里,悄悄摸过自己渐渐有了形状的小胸脯。女孩儿就这样懵懂地在好奇、紧张、又期待又兴奋的心情中慢慢成长盛小慧带着许桐在城墙边的酒店里从初秋住到了深秋,房间有人收拾、吃饭在酒店吃现成的,衣服再买新的就是了,自从被那群面露凶光的大汉吓跑以后,她压根没敢回去看原来的房子,许永年留下的钱还在,既然有钱花,这个没心没肺的妈和还没成人的半大姑娘过的倒也是舒坦,除了偶尔会想念一下那个已经离开的老头。11月份的x城天气很善变,有时候风和日丽、天高云淡,有时候又是狂风裹挟着尘土让整座城都昏天黑地。当盛小慧终于意识到住在酒店不是长久之计的时候,x城的人行道上已经铺满颜色深浅不一的黄叶,而树枝已经光秃秃地准备迎接1999年的冷冽寒冬。她终于靠谱了一次,找的房子在许桐学校附近,是一个机械厂的家属院,和她们原来住的地方不能比,但是也干净安全,两个卧室还有一个小客厅,厨卫俱全,原来的房主把旧家具都留下了,她从许永年留下的钱里拿出一部分,买下了这套房子。母女俩根本没有什么可搬的东西,除了衣服和许桐的书本。书本比较重,许桐给盛小慧分担了一部分,爬楼梯爬地哼哧哼哧直喘气,到家里还没坐稳,许桐就感觉到身下黏黏糊糊、潮潮的,她悄悄溜进卫生间,把裤子脱到腿弯处,看见内裤上还未干透的血迹,就仿佛听到心里有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就像那一直等待落雨的久旱之地,小女孩期待的、紧张的、好奇的,所有的心情都在那一刻被解放了,取而代之的是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好像有了那一抹红,就意味着她和别的女同学一样,开始长大了,开始变成女人了。许桐压根忘了自己前几天还在心里打鼓,思索着来月经的时候要怎么和盛小慧说,此时,她拉开卫生间的们,冲盛小慧喊道:“妈,我来月经了,你有卫生巾吗”每个字里都能听出来掩饰不住的小小兴奋。新的房子和月经初潮所带来的新的感受,在许桐心里洒下一片暖阳,好像“新的”就意味着一切都能变好一样。对“新”的执念仿佛是这世界上所有人的通病,生活不如意时,就想逃去陌生的城市、穿新的衣服、剪新的发型、换新的工作、或是找新的爱人,每个人都期待全新的开始能让自己摆脱掉生活的泥淖,殊不知,新的开始,只是意味着换了一种掉进泥淖的方式,就像那句耳熟能详的话说的,要想生活风平浪静,除非你死了。、前情三盛小慧用自己这些年花钱花出来的审美力,把这个新的家收拾地像模像样,不像原来家里浓墨重彩、样式繁复的欧式风格,她用色泽清新的碎花布做成沙发罩、桌布、椅垫、床罩,把旧家具都装点一番,再给客厅的小茶几上摆上插着满天星的米白色花瓶,让这个屋子在冬日里也透着纯纯的生机不过,她大概是已经穷尽了自己的智慧,除了房子以外,其他事都搞砸了先是打算亲自给许桐做饭,第一次做饭她挑了个自认为最简单的,包饺子,皮儿是买现成的,馅儿也是买现成的,她包的很慢,很仔细很用心,没有漂亮的花样,挖一勺馅儿在面皮中间,两头折起来,用拇指和食指一点一点把边捏在一起。摆在砧板上看起来挺像回事儿。许桐放学回来看到砧板上的的饺子,高兴地声音拔高了两度, “哇妈,这饺子是你包的啊诶呀,真好”“是呀,别瞅了快去收拾桌子我要煮饺子了,今儿让你好好感受下我的手艺,包你回味无穷”盛小惠两手插着腰,满脸得意。她接好一锅凉水,打开火,然后转身端起摆满饺子的砧板,一股脑地把饺子下进了凉水锅里。许桐收拾好桌子,凑过来,和盛小慧一起盯着锅里的饺子,俩人都满眼期待,就等着香喷喷的饺子出锅。五分钟以后,有热气顺着密封的锅沿飘出来,盛小慧揭开锅盖,拿着漏勺伸进锅里搅了搅,搅出了一锅皮馅儿分离的饺子汤这一顿饭吃的,果然回味无穷后来,盛小慧又先后炒糊了鸡蛋、把面条煮成疙瘩汤、把粥熬成了锅巴饭,把土豆丝切成了血拌土豆条,最后,她终于捏着还在冒血的手指放弃了亲自做饭的想法。饭是做不成了,她认为自己除了给孩子挑衣服以外,压根没有照顾女儿的天赋,干脆让许桐一天三顿都在学校餐厅解决,从此家里的厨房成了摆设。要是在过去,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捯饬自己也要用个两三个小时,然后就是逛街、打牌、看电视剧。可现在不一样了,盛小慧知道她们娘俩从此以后没了依靠,过去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了,虽然现在有钱,可万一钱没了呢,在家闲着也无聊,干脆去找份工作。盛小慧长得好看,找个工作不难,小区附近新开了一家超市,她头一天面试,第二天就上班了,工作也简单,只要站在超市入口提醒顾客去柜台存包就行了,工资不高,但起码是份收入,盛小慧挺知足,心想能拿这些钱多买几件漂亮衣服穿。许桐周一到周五上学,周六周末出去跟老师学画,盛小慧就在超市里上班,还是从不过问她的学习,要钱就给钱,要东西就给买,许桐在这个野生的环境里按着自己的步调成长着,时间在平静的生活里轻快地奔走,转眼就到了新年,以前过年的时候也大多是她们娘俩,许永年毕竟有家,只有少数几次和她们一起过,除夕还没到,电视节目里主持人笑脸盈盈地聊着春晚,吊足了人的胃口,背景里的是前一年春晚上的歌曲常回家看看。盛小慧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放在地上,然后整个人软软地斜在沙发上,把站了整整一天、又酸又胀的双脚丢进水盆里。那首歌轻飘飘地钻进了盛小慧的耳朵里。“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帮妈妈捶捶后背揉揉肩,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啊,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平平安安”。这歌词在盛小慧的心里狠狠揪了一把,她想起了那个千里之外,如今应该是白雪茫茫的老家。那里有并不怎么待见她的爸妈,还有那个记忆里仗着父母宠爱总欺负她的弟弟。回忆并不美好,但确是割舍不下的血脉相连。她冲着还在房间写作业的许桐喊了一句:“小桐,今年过年跟妈回东北老家吧”“啊老家”许桐惊诧地从房间探出脑袋。“嗯,老家你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妈抱你回去过你忘了”“我那么小肯定不记得啊,东北,好玩吗”“好玩儿啊,这会儿应该下着大雪,睡觉有热炕,好吃的有红肠、铁锅炖大鹅、还有猪肉炖粉条,院子里养着大马,大鹅,傻狍子”盛小慧歪着脑袋慢慢回忆。“东北冷吧,要穿我那件最厚的羽绒服吗吧傻狍子是啥大鹅咬人吗爷爷奶奶在老家么咱们什么时候走”许桐太好奇了,问题一箩筐。“屋里不冷,火炕热的烫屁股,傻狍子有点儿像鹿,离大年三十还有3天,回去坐火车要坐三十多个小时,嗯我想想咱俩明天就走,能赶在三十到爷爷奶奶家”盛小慧一拍脑袋,当即做了决定,她三下五除二地擦干了脚,开始收拾东西。许桐也跟着二不唧唧地开始装书包,这半年,盛小慧除了帮她挑衣服,其他方面是纯正的野生放养,但她学习一点没耽误,好像把99的脑细胞都用在学习上了,而剩下的1也留给了画画,她把寒假作业和画笔、素描纸装进书包,又装了初一的三本教科书,下半年就该读初三了,许桐早计划好了,还无师自通地做了时间推进表,她打算现在开始就复习初一的知识,准备中考。第二天,盛小慧一大早就去了火车站排队买票,临近除夕,城市里的打工者都要回家过年,各种不明气体混合成一种难闻的气息,飘荡在售票厅里,火车票极度紧张,她又排斥坐飞机,认为那东西飞天上不安全,大早上饿着肚子一直排到中午,还好回老家的那趟火车是始发站,终于让她买到了当天晚上发车的两张卧铺票。从火车站回来,她先是去超市里请了假,又顺便买了些路上能吃的东西,等回到家就已经下午4点了,许桐正在洗澡,她去卧室找出来许桐最厚实的羽绒服和羊毛裤,羽绒服虽然厚实却也收腰有型,冰晶粉的淡淡色泽能把许桐的皮肤显得透白雪亮,又挑了一条蓝色牛仔裤,裤子小腿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水钻和浅粉色的米妮布贴,配上许桐的白色小皮鞋,漂亮极了。如果说照顾孩子也分科目,那盛小慧一定严重偏科,为孩子搭配服装这项可以得满分火车站候车厅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孩子的哭闹声、大爷的喷嚏声、悍妇的咆哮声、大叔的呼噜声、安检员的怒吼声,还有烟味、屁味、泡面味、汗臭味、厕所味五味陈杂所酿造出的火车站专属气味,盛小慧和许桐挤过人群、顶着喧嚣、闻着神之气味,终于等到了检票。挺过了煎熬的候车厅,如今躺在狭窄的卧铺上等待开车,娘俩心照不宣地愉悦而舒爽。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盛小慧一多半的时间都在睡觉,许桐本来就觉少,半夜里被对面大叔的呼噜声震醒,索性坐在了窗边的小凳上,睁着雪亮的眼睛瞅着窗外,不到半年的光景,许桐的身体发育地很快,个子也终于蹿高了,几乎赶上了后桌的刘亚丽,身材也不再是儿童时代的瘦削平板,渐渐的有了曲线,x市水土好,长在x市的女孩不管五官如何皮肤都白净水灵,许桐也一样,她遗传了盛小慧的精巧五官,睫毛浓密微微向上翘着,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像灵动的蝉翼,瞳仁黑亮如墨玉,在昏暗的夜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看过她眼睛的人,都说这孩子一定很聪明,她常常轻抿着嘴唇,就像此刻,显得有点小倔强,下巴比盛小慧的更圆润一些,弯起一个轻巧的弧度,让侧脸更加立体,虽然脸上还带着略显稚嫩的婴儿肥,但只要成长过程不发挥失常,再过几年,一定能出落成一个聪慧灵巧的精致女孩。第二天,当盛小慧在列车员的叫卖声中抬起睡成鸡窝的脑袋时,许桐正在画画,画笔沙沙作响,一只圆滚滚的兔子逐渐跃然纸上。许桐属兔,她喜欢看起来乖巧可爱的雪白兔子,一直想养一只,但盛小慧特别怕毛茸茸的东西,每每她提起,都会被拒绝。许桐把完成的画缓缓地卷起来,用一根细绳轻轻扎住,塞进书包里。火车穿过清冷而荒草丛生的大山,越过浑浊而奔腾汹涌的黄河,沿着铁轨一路向前,城市、乡村、树木、河流被一一掠过,不断有人上车、下车,售卖餐食的列车员在车厢里穿行了十几次,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火车一声长鸣,停在了它的目的地,盛小慧的老家,s市。有人一下车就被冷冽的空气激地喷嚏连连,多亏母女俩人穿的够厚实保暖,许桐抬头看去, s市的天空湛蓝高远,让整座城市都显得深远辽阔,经过好几天的大雪,这一天刚刚放晴,天空净透的没有一丝浮云。母女俩随身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出了站,盛小慧就带着许桐去了临近的汽车客运站,匆匆赶上了最近一班的大巴车,上车的时候就剩下了两个空位,一个在车中间,一个在车尾,母女俩分头循着位置坐上去,售票员催促着绑好安全带,俩人刚一坐定车就开了,许桐在火车上精神亢奋,白天画画晚上扒着玻璃看夜景,汽车比火车颠簸,摇着摇着就双眼迷离进入了梦乡,小脑袋随着汽车的摇晃开始前后左右的乱点,试图寻找一个稳定的着陆点,也不知什么时候,终于稳稳地靠在了一个舒服的地方,沉沉的睡了。她还做梦了,梦到自己在一个有热炕的房子里,肚子饿得咕咕叫,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正站在一个炉灶前,炉灶上放着大铁锅,铁锅里炖着酱色的大鹅,浓郁的肉香味缓缓飘进她的鼻子里,她舔了舔嘴唇,一不留神,口水顺着嘴角留了下来,梦太真实了,她赶忙抬手去擦,猛地惊醒了,先映入眼帘的是仍停留在嘴角沾着口水的手指,然后看见的是被她的口水浸湿了一大块的黑色棉服,许桐不敢再看了,低着头又闭上眼睛,慢慢往自己座位的靠背上挪,假装只是在睡梦中调整姿势。过了一会儿,感觉旁边没什么动静,许桐眯着眼用眼角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