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和酒,咱哥俩也喝点”张少池不觉堆起谄媚的笑,发觉后直起腰来,不知怎的,好像是被方才王直那眼神吓住了。褚直环顾四周,发现天已经有些暗了,先前后院里忙碌的下人都不见了,再侧耳细听,前头也极安静,好像在很短时间里人都走完了。“其他人呢”褚直问道。“你忘了今天是大月族的月神节了吗大月族的人都到城外过节了。妮娜还问我去不去,我听她说那是个男女互相表达爱慕的节日,我这一大把年龄了,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呢,也是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我想着你也不想去,就替你回绝了。走,咱哥俩也喝一杯。”张少池顺着褚直的问话回答,说完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如此听话,好似被蛊惑了一般。不过他也想讨好褚直,好学几样菜。孰料褚直推开他就往外走。“你去哪”“月神节”张少池一说,褚直就想起来了,这几日妮娜等人嘴里谈论的都是月神节,今日府里的大月族人都装扮一新,他光顾着小公主,竟把这事儿给忘了。月神是大月族的爱神,在月神节上,男子可以向心仪的姑娘献上礼物表白,若是那姑娘看上送她礼物的男子就会接受,那就表示成了。当然月神节并不只有这一项活动,却是最有看头的,且因为即使姑娘不喜欢送礼物的男子,这一天也不会过多怪罪,所以气氛更加热闹。褚直听见月神节就想起了那耶律隆。褚直出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大月族迁徙至海珠城后,因为大月王居住在海珠城内,海珠城是实行宵禁的。但今日一大两小三个城门悉数打开,只有几个武士看起来心不在焉地守着,眼睛频频看向城外的方向。在这个大月族全族欢庆的日子,留在这儿看守城门无疑是件苦差事。此时,乌月澜跪坐在城外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在海珠城外,面向莫桑草原的一侧,早就划出了地方供月神节狂欢。正中搭建了一个极高极大的帐篷是供大月王休憩用的,旁边另有几个帐篷,有一个供她使用。乌月澜现在就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大月族惯于席地而坐,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在她身前的地毯上放着一套大月族女子的传统衣裙,是刚才大月王派人送来的。大月王自然是好意,这三年大月王从未问过她的来历,但以大月王的睿智未必猜不到。乌月深对自己有爱慕之意,她听人说乌月深曾恳求过大月王。可大月王从未向自己提过。三年来,她不但与大月王结下深厚情谊,更难得的是一种默契和相知。大月王从不询问她的感情这一点便可以作证。去年,前年,她都参加过月神节,大月王却没有送来衣裙。今年,有什么不一样的呢现在的大月族里多了一个贵宾,耶律隆。乌月澜回想起与耶律隆那十场比试,虽然最终她险胜耶律隆一场,但耶律隆这样的对手,却生平罕见。那日,他放弃到手的王狐,改为向坠入深坑的自己施加援手也颇令她欣赏。毕竟,她遇到的能与自己匹敌,又虚怀若谷的男人实在太少那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简直提也不要提了,除了一张脸就是那张脸把她迷的颠三倒四也后悔不迭。想到这里乌月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来张少池那个奇怪的侄子。那人颇为可疑,但当时她并不想让耶律隆和乌月深瞧见她府里的异样,后来小公主闹着要她来月神节,她才没顾上查那人的底细。怎么想到那人身上去了此事不急,府里留有武士,他若是奸细之流,谅他也跑不了。现在该想的是要不要穿上这身衣裙,穿上就代表愿意接受别人的追求。乌月澜伸手拿起衣裙,大月族女子的传统款式有些类似后世维族女子服饰,上身紧贴身躯勾勒出线条,下身裙摆极其宽大,轻轻一转,便是一朵盛开的花,还配有一顶雪帽,边缘垂着纯白的兔尾。即使用后世的眼光,她也觉得这衣裳美丽可爱极了,如此柔软似乎并不适合自己。“小公主,耶律王爷”门口忽然传来说话声。乌月澜向外面看去,帘子一掀,乌月莘牵着耶律隆进来了。看见耶律隆,乌月澜吃了一惊。因为这个以辽国为傲的王爷竟打扮成了大月族武士的模样。还有他大手牵着乌月莘的小手,乌月莘没有任何讨厌他的神情,两人看起来相处融洽。要知道小姑娘不是谁都可以亲近的。“娘娘,穿裙裙。”乌月莘才三岁,还有很多话不会说,不过“娘娘”“裙裙”她是会说的,她还觉得娘娘的裙裙特别好看,小手不停地摸在上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乌月澜。见乌月澜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耶律隆不觉一笑。“娘娘”这个词是大月族对亲近的女性长辈的称呼,他最早听乌月莘叫乌月澜“娘娘”的时候也吃了一惊,还以为乌月澜是大月王的妃子,后来才知不是。幸好不是。“怎么衣裳不合身么”耶律隆故意曲解她的表情,这衣裳的尺寸是他请乌月澜的贴身婢女丹丹瞧过的。“不是”乌月澜道,她还没想出一个结果。虽然过去了好几年,却总觉得惫懒,也许是怕再遇见一个一样的。“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耶律隆在她对面坐下,并不同于她的跪坐,而是随意坐下。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串各种颜色都有的琉璃珠递给乌月莘,乌月莘高兴的接了过去,坐在一边玩珠子去了。乌月澜预感到他想说什么,她想制止他,但他姿态太过放松,她反而不太好一本正经的开口。这一恍的功夫,耶律隆已经说了起来。“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拜一位刀客为师。他为了锻炼我的勇气,把苹果放在头上让我砍下去。”不想耶律隆说的并不是她想的,乌月澜认真听了下去。“苹果放在桌上,我能一刀劈成两半,丝毫不伤那桌子。但放在我师父头上,我却做不到。后来,我被人追杀,被人捉住,那人蒙住我的眼睛,让我劈开放在师父头顶的铜钱。如果我劈不开,就是我死”苹果换成了铜钱,难度增大了百倍。如果他有失误,就是耶律隆的师父死。耶律隆眼睛往乌月澜一瞟,听到这儿还能保持镇定的女人他只见过这么一个,但他确定他能打动她。“后来,我劈了下去,我将铜钱劈成两半,却没有伤到我师父”耶律隆笑了起来,他无疑是个英俊的男人,笑起来很好看,很富有感染力。“从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一个道理,真正阻碍一个人的只有自己。”“武者追求武道的极峰,必须不断的突破心中的枷锁。沉浸在过去的人,是无法进步的。对自己怀疑的人,也是一样。”“那枷锁看似沉重,实则是一座虚幻的大山,只要心中足够坚定,便能轻易突破。若你向前,再回头看看,会发现它渺若尘土。”“我已经派人回上京把我的侍妾遣散,我以前的侍妾也不多,一共只有三位,一位是少年时服侍我的婢女,一位是下属官员所赠,只有一位稍微有些麻烦,是太后所赐。但业以尊重她的意愿,将她送回太后身边。我尚且无子女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请你立即答应,只是恳请你至少给我一次试试的机会。即使你拒绝我,我虽遗憾却不觉得懊悔,因为已经让我领略到不同一般的风景。”“娘娘,穿裙裙,穿裙裙。”乌月莘摇着乌月澜的手臂把她摇醒了。耶律隆说完出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是一个极有风度的男人,也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却并不使人感觉到厌烦。他将遣散妾室的事讲的细致无比,令人感觉到他的诚意。还特意留下小乌月莘作为糖衣炮弹。乌月澜捏了捏乌月莘的小脸蛋:“告诉娘娘,方才那叔叔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不说娘娘就不喜欢你了。”乌月莘没有母亲,生下来之后与乌月澜最为亲近,立即趴在乌月澜耳边道:“小兔兔。”又摸着乌月澜面前的衣裙道:“娘娘穿。”乌月澜喊丹丹进来,先照看着乌月莘,自个儿换上了那套衣裙。耶律隆说的对,阻住自己的只有自己。三年了,她为过去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人生短暂,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寻求快乐一个英俊、多金、又极其聪慧的男人摆出了正确的追求姿势,为什么连试试都不肯呢第187章 海珠日常歌声从帐篷外飘了进来,那是大月族的青年男女已经开始了对歌。乌月澜换好衣裙走出来的时候,丹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丹丹是知道乌月澜是女儿身的,也知道乌月澜相貌不差,但她习惯了乌月澜一身肃杀之气。那样的气势之下,她几乎不敢多瞧乌月澜,其余人也一样。乌月澜是大月族战无不胜的左贤王,顶尖的武士,这样的乌月澜纵使美丽,又有谁敢欣赏呢但此刻的乌月澜,在那翡绿色的衣裙的衬托下,既高贵又明艳,还透着一丝温婉,褪去了战神的冷酷,多了属于女神的柔和。丹丹立即跪下,嘴里叽哩哇啦说了一串。乌月澜听得懂,她是在赞美自己美丽。乌月莘也在一旁拍着小手。乌月澜抿唇一笑,好罢,今晚就让她成为一个温婉的、需要被滋润的女人,且看看谁敢来追她不过乌月澜步出帐篷之前仍然拿出了她的面目,现在还不到亮相的时候,一会儿到了大月王身边,再拿下面具,想来会有很多人吃惊吧。乌月澜忽然涌起一阵恶趣味,她也是被月神节的气氛感染了。果然,乌月澜牵着乌月莘的小手走到大月王身边时,看见她的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大月王身边的人认识她的面具,却不想她穿了这么美丽的衣裙;远处不认识她的,则想这是谁家的姑娘,敢戴左贤王的面具,莫非是左贤王的情人乌月澜取下面具时引得一片惊呼,大月王目中也混合着惊奇和喜悦。大鼓敲起,震响整个草原。无数火把照亮夜空,显示月神节已经开始。大帐前头空出极大的一片空地来。在空地的尽头,乌月深听着鼓声,默默数着,到了那一刻,猛地大喝一声“开”,那早站在巨大铁笼上面的数十名武士立即同时钩开笼门,放出专为月神节准备的猎物。巨大的铁笼里关着鹿、狼、牛、狐狸、兔等猎物,都是草原上捉到的。笼门一开,这些猎物就拼命向前冲去。两侧响起震天的呼喊,大月王早骑在马上,率先拉弓,对准跑在最前头的一头鹿射去,“嗖”的一声,那鹿应声倒地,大月族人齐声欢呼。武士们纷纷拉弓去射猎物,以显示自己的实力。乌月澜也精神抖擞地射下了一只狐狸。一道亮光带着锐响从身侧飞过,她一侧头,看见耶律隆骑马跑了过来,火光下英俊不凡。这是月神节的第一道庆祝方式,以显示大月族的英勇,祈求草原永远带给大月族丰盛的猎物。很快,猎物们悉数被猎杀殆尽,庆祝进入了对歌对舞的环节。数万大月族人不分老少,只分男女,对面肩并肩、胳膊连着胳膊形成两条队伍,边唱边跳。连大月王也在其中。乌月澜左侧是妮娜,右侧牵着乌月莘,乌月莘另外一只手牵着丹丹,这种舞重在气氛,不讲究什么步法。乌月莘很享受被吊起来甩着玩。这边对舞,那边有些没有参与的大月族猎手将方才的猎物都处理干净,直接在空地上架起篝火烤制起来。等到猎物烤熟,玩累了的人正好可以品尝烤肉。因乌月莘年幼,乌月澜跳了一会儿,便抱着乌月莘下来。见乌月澜过来,负责烤制猎物的大月族人立即恭敬地将烤得金黄的羊腿切成片放在银盘里准备送上。半路却被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威武、面容英俊的男人劫走了,是大月王的贵宾耶律王爷。乌月澜瞧着耶律隆端着盘子过来,坐在毯子上没有起身,倒是乌月莘站起来抓住耶律隆手上的银盘。“你今天晚上真美。”耶律隆赞道,他说的是真心话。选那套衣裙的时候他想过她穿上会是什么模样,但看到时觉得自己想的跟见到的差距太大了。一个很懂情调的男人那个人可不会这么说,西次间的大西洋镜她照的次数还没有他多。也是,长那样一张脸,还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眼的可明柔郡主呢,那样小小的、嫩嫩的、水灵灵的姑娘,享受的也许是一种崇拜。那样的感觉大约在她身上是找不到的怎么又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徒浪费这般良辰美景。再漂亮的刀鞘合不上刀也是枉然,走路鞋子一定要顺脚,否则吃苦的是自己。乌月澜冲耶律隆一笑:“谢谢。”耶律隆一怔,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笑。她笑起来的样子极为好看,眼睛有些弯弯的,很像头顶的那弯月亮。他觉得他的心湖“咚”的一声,什么东西进去了,湖水却漫出来。好像他本来没想能得到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