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她替了莹中的位”朱祐樘没有回答。是啊,自己这是为了什么呢明明当初在坤宁宫放过狠话不想再看到这个沈琼莲,可是只要一想到她还叫着这个名字,就觉得应该要在他身边待着。而那个他心目中的沈莹中,已经走了多久了呢好像不过三个月。第一个月,他把所有时间都疯狂用在朝事上,以为如此就可以忘了她。第二个月,他开始每晚宿在雍肃殿,每晚弹奏“清平”,每晚拿出几幅旧画,反反复复地看。第三个月,他把那个所谓的“沈琼莲”召到了御前,于是他在乾清宫中再唤莹中时,终于有人会应他一声:在。皇上,臣在。、第一二八章:近在咫尺皇上,臣在。臣在。现在想来,那么努力想忘,却根本做不到。索性不再逼迫自己忘记,反到处寻找她的影子,她的气息,却发现相思更苦。她哪里还在相忆相思难相忘。相知相念不相见。原来竟是这般磨人滋味。莹中,你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像朕思念你一般,思念朕“文鼎,今日宁王奠培薨,朕已下令辍朝三日。咱们出宫转转吧。”“是,皇上。只是这护卫”“牟斌新婚燕尔,还是莫要扰了。宣马骢吧。”李慕儿和墨恩在莲花池上待了一会儿,又嫌无趣,便欲回转。上岸的时候,李慕儿又瞥了湖心亭一眼。她亦想过去小试身手,可正如墨恩所说,两人身份见不得光,只得作罢。才子们似乎兴致正浓,个个慷慨激昂不知要斗到几时。李慕儿心痒难耐,难免停下来多听了几句。其中有个瘦小青年,站在角落,脸色难堪,大概是输了文采,被人笑话了。不知为何,李慕儿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正纳闷着,那小青年已经愤然离席,羞臊地冲了出来,李慕儿神游天外躲避不及,差点被他撞倒。幸好墨恩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可她的脸却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呼”李慕儿顾不得去捡面纱,先感受了下腹中有无异样,确定无恙才长长舒了口气。墨恩却身形一动。李慕儿知道他脾气可不太好,忙拉住他劝道:“算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这位公子,你没事吧”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小公子兀自低着头,居然瑟瑟发抖,一副比她受惊更甚的模样。他没有回话,李慕儿也觉得尴尬,推开墨恩手臂道:“那我们走了哦公子,自古文人相轻,见怪不怪。“他的表情还是很难看,李慕儿以为他还在为那些墨客的讽刺难过,心中不免为他叫屈,便安慰他道:”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公子无须太介怀他人贬低,做学问者,自有骨气。”“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他垂着眸,低声重复道。“正是,小公子,有缘再会,在下必定好好讨教公子才华。”一旁一直不曾插话的墨恩此时轻笑了一声,难得的玩笑道:“你又要卖弄你读的几两书了,文人相不相轻我倒不清楚,但是听说自古文人骚客,我看倒是没错。”“墨恩,此骚客非彼骚客,你也太胸无墨水了吧。”那小公子听着他们有趣的对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一拔腿跑了开去。李慕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与墨恩对视了一眼,一齐笑出了声。“走吧看来你说得没错,自古文人骚客,无不孤芳自赏,我说了半天,看来是孤芳自赏咯”醉仙楼全天营业,正门大开,两人准备从穿堂走向后头的住处,边走边说着话。只是一路上墨恩总时不时回头,不知道在瞧些什么。“今晚你睡自己的房,我睡你隔壁,也方便我照顾你。”“好。”“如果哪里不舒服可以叫我。”“好。”墨恩乖顺应着,满意于她主动提出留下来照顾直到他离开。李慕儿却一直抬眼望着记忆中的那个雅间。这么晚了,里头的灯居然还亮着。她环视了眼一楼大堂,只有零零散散几桌江湖男女,带着朦胧醉意闲谈帮派之事。她突然也想趁着夜深无人发现,再坐在此处吃上一顿,便止步对墨恩说道:“我饿了,吃点儿宵夜吧。”“好。”“我要坐那里。”墨恩正随意朝一张小桌走去,闻言回头,见她指着楼上,一副期待的模样,便点了点头,与她一道往楼梯走去。二楼一排雅间,此时只有一间坐着客人,两人来到相邻的那间坐下,点了些东西,各自无声吃着。隔壁也不闻有人言语,只有杯盏相磕的声音,以及男子偶尔的轻咳。不知是李慕儿刻意留心着那里,还是四下实在安静,这轻微的声响,却清晰地叩在她心头。尤其是咳嗽声,令她不由想起那个人。“走吧,回去睡觉。”吃了很久,隔壁还未结束。李慕儿本想进那间再去看看,此时只好作罢。回到客房,叫来管事的,问还有空房吗管事的回答:“这层的三间房都是本店最好的,这位爷的房间在最里边儿,旁边的两间房都空着,客官要住哪间”“那就挨着他的这间吧。”李慕儿在中间房躺下,出奇得很快入睡了。迷糊中听到隔壁有动静,生怕是墨恩有什么需要,便下床去听。“公子小心。”“公子醉了,小心扶着。”“晚上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是公子非不要回。”“哎,进去吧。我在门口守着。”原来是外边儿那间房有了住客。李慕儿睡眼惺忪,他们说话声音极轻,她只听了只言片语。可发现不是墨恩,就安心地又躺下去休息了。这一睡甚是宁静,一夜无梦到天明。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一醒来就发现日头高照,她暗自骂了声糟糕,说了是来照顾墨恩的,结果起得比他还晚。昨晚也不知是怎么了睡得这般好。李慕儿拍了拍脸蛋,起身去开门。门闩刚一取下,墨恩就挤了进来把门复又锁上。“怎么了”李慕儿见他还似昨晚一般罩着脸,好奇问道,“被人追杀吗”墨恩摇摇头,盯着她看了会儿,才道:“我今天走。”李慕儿淡然道:“好。你确定你没事儿,可以赶路了吧”“嗯。”墨恩点点头。“哦。那我先走了。”李慕儿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墨恩拦下道:“把面纱戴上,我去收拾东西。等我过来,再送你回去。”李慕儿照做,坐在房里洗漱打点着等他。隔壁房间不断传来开门关门声,她懒得去分辨是哪间房,直到两边都安静了,才等到他回来,被他带着从客栈后院出了门。、第一二九章:援勤之桃“墨恩,你昨晚有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墨恩的脚步突然定住,显然惊讶于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没有。”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李慕儿却未察觉到异常,兀自说着:“奇怪,难不成你也同我一样,睡得很沉吗”她抚了抚肚子,接着道,“自从怀了这小家伙,我可一日都没睡过好觉。夜里总做怪梦,往前儿那些好的坏的,总时不时跳出来,在梦中重现。唉昨晚却睡得香,看来,我以后要多去借你的房间才是”李慕儿唠叨着唠叨着,一转头,却发现墨恩表情有些凝重。“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没事。”墨恩虽这样回答,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今晨在隔壁房门口看到的那个人。他双眉如锋,眼神中带着几分锐气。墨恩不会忘记,曾经在上元灯会时见过他怀抱着李慕儿的样子。以及他们对视时的默契。他是锦衣卫吧那他会不会就是孩子的父亲“墨恩,我快到了。”墨恩犹自思忖间,两人已经来到一个三岔路口,眼看离纸婆婆家不远,便彼此道了声珍重,分道而去。李慕儿脚步轻快,可走了不多远,听到后头似又有脚步声跟上来,她浅笑回头,“不是告诉你不用送了吗你身体还”还还未看清来人,只见一把匕首迎面刺来。李慕儿本能抱紧肚子,噌噌向后退步。“啊”一声尖叫,却并非来自李慕儿,而是对面手执匕首跌倒在地的小公子去而复返的墨恩此时一手将李慕儿护在身后,一手掌势未收横在胸前,冷眼盯着十数步远的伤者,声音听起来像要冰住,“我早就发现有人跟踪,没想到,却是冲着你来的。”李慕儿虚惊犹在,也死死盯着那伤者。这小公子看着好生眼熟,不正是昨晚不小心撞到她的那位可也不止这份眼熟,小公子此刻网巾落地,发丝散乱,口吐鲜血的“他”双唇嫣红,分明,就是一位女子分明就是,当初在内安乐堂要置她死地的,郭,之,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哼,”郭之桃吐出一口血水,一字一句恨恨道,“女学士,我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你不清楚吗皇上将我打个半死,扔出宫外,我以为再没有机会报仇。没想到,老天爷有眼,居然让我再次遇见了你”大约是昨晚面纱落地,被她认了出来。但李慕儿转念一想,却不禁感慨她居然乔装去和那些才子舞文弄墨,可见她果然与在内安乐堂一样,虔心向学,渴望正道。即使这般,李慕儿也自觉最没有资格劝她不恨。可又不得不劝,“既然,皇上放你出了宫,你便该好好过你的日子,何苦还要记着那些陈年旧事,惹自己不痛快呢”“陈年旧事,”郭之桃除了冷笑还是冷笑,“好一句陈年旧事,好一句陈年旧事你一句陈年旧事,就让我沦落到如斯境地”墨恩听了个大概,脸色很不耐烦。他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沦落到了哪般境地瞧她衣裳也算鲜亮,脸色看上去白白嫩嫩,看来所谓的赶出宫,也是为她铺好了后路的。这样的人,根本无须与她废这半天话墨恩回头拉起李慕儿的手,“走,我送你回去。”李慕儿的手被他温暖掌心握着,一时没来得及挣开,只迟疑道:“那她”“放心,她不会有事。”没再给李慕儿心软的机会,墨恩很快送她回了纸婆婆家。郭之桃半躺在地上,一直看着两人消失于她的视线中,才勉力撑起自己。“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女学士”郭之桃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报仇,还是因为嫉妒犹记得在内安乐堂,那个都人进了便等于被判死刑的地方,那个向来死气沉沉,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去了,却还能爬上墙头,面带微笑,高唱千字文。那样的鲜活,让人羡慕。听说她是女学士后,郭之桃就愈发嫉妒。女学士啊女学士,谁人不知她是后廷高官,谁人不知她多受天子器重最后还偏偏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她兀自不甘,丝毫没有发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直到一把冰冷匕首贴在她脸上,她才惊惶回神,盯着眼前男子。他的眼神,冷冽到极致。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静静看她,似乎毫无恻隐之心,教她不禁感受到无边的恐惧。像是闻到了,死,死亡的气息。胸如鼓擂,明明自己手中也有匕首,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匕刃从她的脸上寸寸滑下,并未伤她分毫,其后缓缓滑到她拿着匕首的手上,用匕尖一下一下点着她的手背。仿佛是在警告。匕首锋利,很快刺破她的皮肤。郭之桃却至少松了口气,以为他只是要自己停手,便赶紧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掷远。可下一瞬,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她的手还未待收回,就被墨恩狠狠一刀扫过这一刀快到,痛感尚未袭来,鲜血尚未喷涌,三个指节便齐齐掉落在地郭之桃嘶叫出声“啊你这魔鬼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墨恩表情愈发阴冷,嫌弃地蹙了蹙眉,往后挪了一步。又从怀中拿出一药瓶,从容倒出一枚药丸,夹在指尖道:“你好像很恨她”郭之桃疼得咬牙切齿,语气自然又极端起来,“我当然恨她我恨她我恨她,我恨死她了她爹李”“我一点儿也不关心你为何恨她。”墨恩无情打断她的语无伦次,“你恨她,她又想留你性命,那你只能把这药吃了。”药丸入口滑下咽喉,郭之桃根本来不及反抗。等到她想起来反抗时,墨恩已经起身,恍若无事地离去。他的背影决绝,冰冷到刺人心骨,只最后留给她一句话:“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喜欢这个疯样子。”、第一三零章:阴晴圆缺时光转瞬即逝,眨眼又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八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