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你以前把这人怎么了”展昭也悄声道:“我怎知道”随后对于蒲道:“起来说话。”从前的南侠本来就有一股威严正气,随了包拯这两年,更是不怒自威。于蒲不敢不从,勉力撑起了身子。展昭道:“你说你当年该死,是哪一年为了何事”于蒲再也想不到他竟然完全不记得,当下愣在那里,极是后悔自己莫名其妙不打自招。白玉堂听了这问话嗤笑出声,但没有插口。于蒲此时改口已然不及,只得垂头丧气地扳着手指数了数,道:“六不对七年多以前,小的送了一船鱼去武昌”他这么一提,展昭当即想起,道:“原来是你。你相貌变化可大得很哪。”于蒲讪笑了两声不接话。展昭沉了脸色:“若说那回事,你果然该死”于蒲大惊,才放下的心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展昭不理会,续道:“如今我正好要去武昌,你这就陪一趟罢,便算两清。”于蒲大喘了几口气,忙忙应声不迭,起身道:“小的这就去和家里老娘说一声,备船上路。”展昭点头。于蒲抖着腿挪到门边,开门出去。白玉堂撑着下巴盯着展昭。展昭笑了一下,道:“想问什么”白玉堂道:“我什么也不想问,你爱说不说。”但语气分明是你要敢不说爷就给你好看。展昭道:“那我们走吧。走到村头他家里,也差不多讲完了。”两人找到尹语枝告辞,并说会将于蒲一并带走,请她不必再为那事担心。尹语枝连连致谢,又为耽搁了他们这许久致歉。若儿揪着白玉堂衣角,很不愿意他离开的样子。约摸盏茶时分,总算话别完毕,牵了马向村头走去。“可以说了。”白玉堂最后摸了摸若儿的头,赶上展昭。展昭道:“那年我在黄鹤楼约战,你是知道的了。对方一行十几个人,领头的是当地一个不知道什么组织的首脑。大约是见我才出道便声名鹊起,颇有不服。我被缠不过,只好应下来。也是当年气盛,若换了如今,断不会去搭理他。”“嗤,五爷找你麻烦的时候,你可还气盛”白玉堂对这说法大是不以为然。展昭偏头看他,微微一笑:“玉堂自然不同,怎能如此相比”白玉堂撇了撇嘴,道:“继续。”展昭抚着马的鬃毛,道:“我见了他那阵势,很是不满,便说你一个个来也好,一齐上也好,展某一个人接着。他不忿轻视,说自是他一个人上。那于蒲押着渔船,正泊在黄鹤矶头卸鱼。其时正近午时,对方忽说要先去用饭,回头就把于蒲叫了上来,取他家的鲜鱼。我既已接下,当然也只好等着。”“他便叫你一起吃,暗中下了毒”白玉堂问,“这手段会不会太幼稚了点”展昭摇头道:“不是。正在敌对,他不至于以为我会应他的请。他在旁边店里吃饭,我在外面等着,心想这人未免太不尊重我,心里不免有气。于蒲便过来搭话,问我怎么回事。我哪里耐烦理他,他就跑去问另外那十几个人。问完了回来就开始不停唠叨,一会儿说我不必一般见识,一会儿又说一定要好好给那人一个教训。”白玉堂皱眉道:“你不耐烦搭理,他们又有什么好理他的江湖人约战,他一个做生意的不赶紧跑开,在那啰嗦什么莫非是一伙的”第16章 第16章“玉堂见事果然明白。”展昭道,“只是我当时本来就心里不快,太阳一照更加心烦意乱,哪里想得到这一层。避也避不开,又不能随便打他,真是一肚子闷气没处出去。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对方忽然自背后偷袭。我虽然听到了,却因心神不宁,没有避开,当即给打得气血翻涌。他随即进逼,下手甚重。于蒲立刻退开,躲到了店里。“这卑鄙手段一使,脾气再好也生怒气。但他本事本就与我相去不远,又占了先机,我竟一直转不过气来。纠缠两三圈,我忽然看到有人给了于蒲什么东西,他满脸喜色点头哈腰,这才明白他之前东拉西扯是对方安排好的。如此无异火上浇油,我拼着再受他一掌,抢得了一瞬空隙,再不去想事先说的什么点到为止,出剑就是杀手。那人见势不妙,发个暗号,十几人便一齐围上。“他最初胡搅蛮缠定了约战,又故意蔑视派人扰我心神,最后言而无信以众敌寡,我实在无法再对他们容情。只是之前那一掌着实厉害,若是再有不慎,难免送命。从那一战开始,我才知道,所谓江湖道义,在名利面前,统统可以不计。无论做什么事,总不可擅信他人言语,那之前我实在将江湖想得太过美好了。“详情也不必再提。他们被我一一毙于剑下,但我也已筋疲力尽。于蒲大概是被这血腥场景吓得狠了,心里知道参与暗算了我,因此刚才才那般惊恐。我当时倒没想去找他麻烦,又这么久了,也就没认出来。”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村头。于蒲倒也真备好了船恭候,并没趁机逃走。白玉堂道:“后来怎样”展昭道:“也没怎样。店家原来也与他一伙,除此以外蛇山上并无他人。那店家自然也吓得不敢做出什么事来,我休息个十来天,也就好了。”“南侠老爷”于蒲迎上前来,满脸谄笑。展昭道:“我姓展。”于蒲忙改口道:“是,展爷。这就可以走了,不知”“你走死到外面最好”那尖刻的妇人声音不久前才听过,“才回来几天就又要走,是哪里的贱人勾了你的魂去”于蒲被妻子骂得火起,冲屋里叫道:“你跟老子闭嘴老子去哪里,要你嚼什么舌头还有,在家安分一点,莫到处惹事莫把老娘积的德都败光了”“呸惹事我惹事惹了么事哦,我晓得了,是不是尹语枝那个贱人老娘就晓得你看上她了,还没得手吧就这样护她那以后还得了我是冇想到婆婆救人救回来个灾星啊,不然死都不得让她救的啊”他二人吵嘴渐渐杂入当地方言,展昭与白玉堂听得不甚明了,但也懂得个八九成。听她骂到尹语枝,白玉堂心里有气,眼珠一转,道:“于蒲。”于蒲骂到一半听见呼唤,不敢不应,转过头来。白玉堂道:“你妻子嫌你陪她时间少了”于蒲道:“爷不必跟那娘们一般见识。”白玉堂冷笑道:“要不要好好给她个教训”他提起当年说话,于蒲吓得一颤,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白玉堂道:“展爷说你跟我们去武昌,就算两清。我可得加个条件,把你老婆也一起带着。要担心你娘没人照顾,我想尹语枝一定乐于帮忙。”于蒲眼望展昭,展昭道:“就这样办。”于蒲无法,只得进去,把意思说了。那妇人听说要与丈夫一起下武昌,倒也乐意,禀过婆母,收拾了东西。陈婆婆与村里人关系甚好,也不甚愁无人照应。那妇人乐颠颠地挽着于蒲出来,一眼看到展昭和白玉堂,吃了一惊:“死鬼,他们是干什么的”于蒲骂道:“胡说什么这位是展爷,这位”“伍。”“啊是,伍爷,正要我陪同前去武昌。你不可不尊重人家。”展昭听白玉堂毫不犹豫蹦出一个“伍”字差点笑出声,见了那妇人又想起之前的事,笑容顿时敛了。那妇人惊疑不定,踮着脚过来道了个万福:“妾身叶秋莲,见过二位爷。”竟然同方才全然换了个人似的。展昭回了半礼,白玉堂只点了点头,趴在展昭耳边道:“好名字。”展昭一笑,随于蒲走向他家渔船。这渔船并不大,船舱大约只容两人,一根桅杆竖着,挂着一幅帆。看起来用了很久了,边上的木板都起了刺,船侧被水打得发亮。叶秋莲进了船舱,于蒲把住舵,展白二人就站在甲板上。那马跟在岸边,顺水奔跑。望不到尽头的前路,水雾弥漫在江上,太阳将水天相接处照成一片亮黄。点点光斑跳跃,与偶尔冲出水面的鱼儿身上鳞片混在一起,全分不清是真是幻了。不一日已近武昌,展昭远远望见黄鹤楼,七年前那场血战恍惚又出现在眼前。忽听白玉堂走近,便转头看他。白玉堂极目远眺,指着黄鹤楼道:“那就是了”展昭道:“是。”白玉堂习惯性地拿扇子抵住下巴,喃喃念道:“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是前朝崔颢的诗。展昭奇道:“你如何忽然生此感慨”白玉堂道:“也不是什么感慨,不过是闻名已久,今朝得见,有些触动罢了。”展昭笑道:“不想你也会有这等感伤的触动。”白玉堂瞪了他一眼,没接话。展昭也就不再多说。“展爷在哪里上岸”恰在此时,于蒲凑过来问。展昭想了想,道:“就黄鹤矶吧。”“好嘞。”渔船撑近黄鹤矶,在矶头轻轻撞了一下。展昭和白玉堂跃上岸去,转身道:“有劳了。”于蒲哪敢受谢,连连作礼不迭;直到他们走远,才松下这一口气来。叶秋莲在船舱里瞅见,老大不高兴,道:“这几天就见着你跟供佛似的供着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于蒲掸了掸袖子,道:“妇道人家,守点本分,哪儿那么多话”叶秋莲本就不喜欢丈夫对这两个陌生男人如此低声下气,如今又受他喝骂,哪里忍得,当即冲出船舱,变脸道:“你他妈是不是男人该硬的时候不硬,冲老婆甩什么脸子”于蒲怎容她这般说话,怒道:“给老子闭嘴出门在外哪有你说话的份要不是伍爷开口说带你出来,你现在还会在这里放刁”叶秋莲瞪大了眼睛,叫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带不带老婆由他说了算我还得感激他是不是”两人吵闹之声越来越大,很快就惹来了一大群围观的人。叶秋莲捶胸顿足指桑骂槐,从于蒲长期不归家开始,数落到回家便和尹语枝不清不楚,又到不明不白地逼着自己和两个陌生人出来,直说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于蒲几度想让她住口无果,在众人的议论中只觉得颜面无存,羞恼之下猛地伸手一推:“老子叫你闭嘴听到没有”叶秋莲猝不及防,被推得连连后退。若是平地也就罢了,偏生站在甲板上,这么一退,脚被船舷绊住,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都翻到了水里。黄鹤矶头水虽不深,岩石却硬,饶是叶秋莲反应迅速一手捞住了船帮,仍不免栽倒下去。又是咔嚓一声,显见得是骨头断了。于蒲全没想到这么个结果,吃了一吓,忙伸手去拉。叶秋莲犹在气头,腿上麻木也不觉疼,甩开他手不理。于蒲几番被她削了面子,怒意也涌了上来,道:“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就走了。”叶秋莲一动不动。于蒲哼了一声,解开绳子,举篙撑岸,果然要走。叶秋莲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绳头。于蒲怒道:“放开”叶秋莲不理。于蒲扬起竹篙,只一下就将她手打出一道红印。叶秋莲浑身都是一抽,感受到被水泡着的断腿处传来的钻心般的疼痛,顿时又大哭大闹起来。于蒲本不欲理会,只去拉绳子。但她死命拽住,一时之间拉扯不出。正僵持间,忽听一个尖厉的声音叫道:“此等泼妇,留她作甚此等悍夫,又留他作甚”围观众人皆是一愣。于蒲和叶秋莲下意识地停手去看。才一抬头,便见一道刺目的白光一闪,随后只觉胸口一凉,耳中模糊的惊叫声很快就消失了。那人有些嫌恶地抽抽嘴角,从两具尸体上抽出匕首,任它们一前一后地扑倒在甲板上。他皱眉看着匕首上的血,放到江水里漂了漂,自语道:“还是弄脏了,唉。”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发一声喊,都四下散了。那人恍若未见,自顾自地擦着血迹。眉毛斜飞入鬓,凤眼微眯,嘴角一颗黑痣颇为醒目。手中的匕首重新变得锃亮,更显得整个人凌厉无比。“十三、十四还差六个。”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将匕首插入鞘中,放回怀里。转头看看江水已不再泛红,他走过去,将尸体拖到船上,伸足在船板上顿了一顿,随后拿起竹篙,用力将它撑离矶头。那船晃晃悠悠地漂向江心,被水流一带,冲往下游,打了几个旋儿,渐渐船身歪斜,沉下去了。眼看着船沉没,这人才转身离开,上了石城山顶,又拖着步子走进黄鹤楼旁一家酒肆,绕到后边厨房。但过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反倒行出一位妙龄女子。这女子一袭轻衣,钗环稍乱,发髻一根玉簪上坠的珍珠微微摇晃;额上有着薄汗,仿佛是刚刚同谁嬉闹过一般。只见她莲步摇曳,袅袅婷婷地走到前边柜台,慢启朱唇,声音却有点哑了:“掌柜的,有茶么”作者有话要说:掩面考试果然不是人干的事我不是故意拖这么久的这段是过渡段啊,我终于把他们拖到武昌了怨念可是我一个汉口的对武昌不熟啊tat所以要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当是一千多年前的地形和现在不一样吧远目第17章 第17章却说展昭和白玉堂离了船,径直往黄鹤楼走去。两人脚步极快,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变故。于蒲和叶秋莲身亡时,他们已经在黄鹤楼下了。“这就是你当年约战的地方”白玉堂仰头看看尖顶飞檐,再转头看看脚下奔涌的长江,蓦地感到天地如此广袤。展昭笑了笑,道:“是啊,就是这一块。”他指指前面的石阶。白玉堂歪着头盯着那里,似乎在努力想象那年展昭以一敌众,力毙对手的情景。他想会不会还有那陈年的血迹留下来,然而石阶附近早被往来的游人磨得光亮了。展昭等了一会儿,道:“好了,现在我们想想,”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方位,转向东方,“东湖应该是在那边。李鹤轩说,襄阳王给王妃在东湖边购了庄院,以他气派,这庄院规模自然不小;从箫姑娘描述中看,也确是大户气象。虽然过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