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中搜寻这声音,杭州城但凡稍具规模的客栈的老板和掌柜,我多少是有些熟悉的。直到我被扛到楼上的房里,也没能从脑中得出结论,遂颓丧地觉得,这大约是路边的野店。于是,设法让客栈老板报官的设想胎死腹中。歹徒替我松了绑,反绑了双手,眼上的布也已然蒙着,眼前朦胧的昏黄一片,大约是点了盏灯,我在床上枯坐了许久,屋内静悄悄一片,我挪了挪身子,直到床沿,将脸靠在床边的木棱上,蹭了两下,将眼上的罩布往上推了推,眼前一片模糊,渐渐清晰了起来。十分简陋的一间屋子,眼前一张圆桌上燃了支蜡烛,烛油在桌上积成块,桌子右边五步开外是一扇紧闭的木窗,左边是木门,门外有两个身影,我小心翼翼地挪到窗前。逃跑还未开始,便被扼杀在摇篮里,我正想办法怎样能不惊动门外的人而打开窗户时,木门便被推开了,我还来不及掩藏脸上的慌张,那两个黑衣人便如飓风一般冲到了我跟前,其中一个瘦一点的抬手就给我一巴掌。我被这一巴掌打到墙上去,那瘦子揪着我衣领恶狠狠道:“你敢逃跑”这一巴掌猝不及防,我被打得有点发懵,眼前一阵昏暗,待稳了神智,我双眼冒火,怒不可遏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动手”另一个矮胖黑衣人推了推他:“老大说了,不准动他。”打我的那个黑衣人伸手钳住我的下巴,对一边的人讪笑道:“看这个衣什么的,细皮嫩肉的,像个娘们儿似的。”说话间,粗粝的拇指在我脸颊上重重地拭着,尔后两眼发光:“这个姓衣的的皮肤比老子上个月玩儿的还要细滑,娘的,说起来,老子已经一个月不玩儿女人了。”说完拇指来到我唇间,阵阵:“老子先用这个姓衣的来解解馋,等这笔买卖成了,老大领到钱,再去逛窑子去。”我张嘴一口死死咬住那混账的拇指,恨不能一口给他咬断。不可避免地,我又被赏了两巴掌,那混账恼羞成怒,先是将布带重又绑到我眼上,尔后一把将我扛到肩上,扔到一旁的床上。“他是男人,你昏头了。”矮胖黑衣人高声叫道。“男人又如何老子在军队又不是没玩过男人,那些嫩嫩的新兵味道肯定比不上这小子。”矮胖黑衣人丢下一句别做得太过分,不然老大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后,便走出门外,还顺带关上了门。双眼被蒙的我慢慢往后退去,双膝抵在胸口,我意欲用威胁的让眼前的人知难而退,知道得罪本少主的下场:“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胆敢碰本少主一下,本少主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粗野之人,并未听过本少主盛名的眼前的黑衣人并未将我的话放在眼中,因为他已经扑了过来。待他撕开我胸口的衣襟,并发出贪婪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个娘们儿啊”时,我整个身子都凉了,也忘记了要反抗。我衣少颜死守十几载的清白,如今却要这般草草被这个禽兽给毁了。我衣少颜苦苦掩藏的秘密,今日便要大白于天下了么。我朝对女子的苛刻程度已达历史之最,女子不可参加科举,女子不可经商,女子不可自己做主选择夫婿,女子不可轻易抛头露面。我衣少颜,完了。我喉咙一阵恶心,几欲作呕,衣服被完全撕开,胸口一凉,只剩束胸时,门被推开,一阵打斗声,伏在我身上的人被人踹开,三两下,被人制服,岳洛的声音终是在我耳边响起,他说:“颜儿,我来晚了。”身上被盖了件衣裳,岳洛这才解开我眼上的束缚,尔后解开手上的绳索,他将我打横抱进怀里,离开床榻,门外的连易这才冲了进来,声声担忧:“少主,少主,你不要紧罢。担心死我了。”我挣脱岳洛的怀抱,退后两步,扬手,干脆利落的巴掌落下,再扬手,又是一个巴掌,再扬手时,岳洛的侍卫秦钦也冲了进来,用剑指我:“衣少颜,你再打我们公子,我立刻要了你的命。”“秦钦,给我退下,别让我说第二遍。”岳洛神情冷峻,双眼微阖,看不出情绪。秦钦识相地退了出去。“岳洛,因为你,本少主差点被这畜生占了身子,因为你,叫这畜生知道本少主的身份,你明知我在杭州城的处境,你明知有人恨我入骨,你明知从我娘过世,我再没一人独处黑夜,你当真干脆将我一人留下,你安的什么心”岳洛始终半垂着眼帘,毫无起伏,只是握着折扇的手青筋毕露。我转头看连易,怒火难消:“连易,给我杀了这畜生。”连易领命,欲要扬剑,却被岳洛一声止了:“现在不能杀,官府的人很快就会赶到。”“连易,立刻给我杀了这畜生。”我早已失了耐心。“颜儿”岳洛一把将我按进他怀里,在我耳后细语似在安抚我:“颜儿,现在不能杀他,要从他查出幕后掌控他们的人,最重要的,不能用你衣少颜的手。”说完将我打横抱起,往外走去,丢给连易一句:“别给你家少主添麻烦,此人现在杀不得。”连易虽年少,却能认清局势,自然知道轻重,收了剑,将几人捆绑起来。野店门口马车里,岳洛依然紧拥着我,在我耳边轻喃:“他们都被我点了哑穴,颜儿不用担心他们会泄露你的身份。”我不搭腔,后知后觉地发现浑身气力似被抽空,,神情也恍惚起来。“为何不见你哭”岳洛的手在我脸上来来去去,从眼尾到脸颊再到嘴角,我没阻止他,因为,此时,我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抹去方才那畜生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为何要哭”我安静靠在他怀里。“寻常女子遇上这样的事早就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样了。”“寻常女子,呵,本少主不是寻常女子。”顿了顿又道:“哭有何用若有用,我也是会哭一哭的。”我欲掀开车窗的帘子看看外头,却被岳洛一头按进他胸口。我趴在他胸口,不得动弹:“做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收藏,没有评论,不幸福,,嘤嘤嘤、第三十一章岳洛却不回话,只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唤我的名字:“衣少颜,衣少颜,衣少颜衣少颜,你好像发烧了。”落水加上受惊,本少主不病则已,一病便是七日,头三日高烧不退,梁老头在床边哀叹不息,莲生在床边抽抽搭搭地哭,奈何我浑身疲软,没有一丝力气,也不能冲他们吼,只能由了他们去。岳洛总会在冷水里浸泡许久,尔后入夜时拥我入眠,连易会在床边跳脚:“你这是在占我们少主便宜。”梁老头会在床边絮叨:“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啊。”岳洛似佛陀,定力大到无边,饶是这几人在我床边热闹了三五日,他也坚持夜夜拥我入睡,我糊涂地醒了睡,睡了又醒,却总能睁眼便瞧见他。待我第四日体热退去,悠然醒来时,只觉口中发苦,身子乏懒,探一探额,庆幸终是退了热,放下手来,碰到的是某人的身躯,我斜眼瞧去,岳洛阖眼沉睡,长睫浓密,挺直的鼻梁,凉薄的唇,他闭眼沉默时,自是一副令人屏息的画。下一刻,这幅画便被我踹到了地上。姓岳的浑然初醒,惺忪了睡眼瞧我,我清了清嗓子,唤一旁软榻上趴着睡觉的连易,连易迷糊地睁眼,看到我端坐床上,立刻有了精神:“少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一边的莲生也被吵醒,喜极而泣地凑上前来:“少主,您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我掖了掖被角:“我饿了。”莲生便兴高采烈地出去准备吃的去了。连易坐在床边,伸手探我的额头:“少主,你烧了三天,都吓坏我了,我还跑到姨母坟上求她保佑你呢,看来姨母显灵了。”待他摸够了,我抬眼瞧他:“连易,作为我的贴身护卫,从今而后,别让我再有机会跟岳洛独处。”连易先是愧疚,尔后愤慨:“姓岳的该以死谢罪。”我斜眼瞧该以死谢罪的岳洛,他正往外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他那衷心护主的侍卫秦钦。秦钦起先是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看了眼床榻之上了无生气的本少主,又看了眼门口他家的主子,尔后蔫了气焰道:“衣少主,我们公子同你一样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出生显贵,你不能对他动辄打骂,从未有人敢这样做,算我求你,为了显示衣少主您的气度,日后,请善待我家公子,可以吗”我推开莲生举着的粥碗,轻哧一声:“气度你竟天真到以为本少主该有那样的东西,呵呵呵本少主一直以为在谁的地盘便该听谁的话,守谁定下的规矩才是在外求存该懂的道理呢。”他家公子无心留恋自己护卫被人在言语上蹂躏,早已离去,徒留秦钦一人试图与我讲道理,维护自家主子该享有的权利。“连易,将这聒噪的带出去,严管家身在何处”“严管家在少主门口不眠不休地站了三天,我这就让他进来。”连易从来不希望严崇玉和我真的闹翻,如今,自然急切地替严崇玉说好话。严崇玉长身玉立,离我床榻十步之遥处,他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挂念一丝关切以及那一抹愧赧让我多少有些心软了,我喝完莲生喂的最后一口粥,又让她替我擦拭了下嘴巴,尔后幽幽开口道:“做了你不情愿的事,所以大约才让我遭了报应罢。”我想,我的笑容大约有些苦涩,让崇玉有些不忍,他出口安慰我:“少主,一切都是我的错。”“罢了,我不想提了。”我靠在床头,按压着额头,轻叹口气,闭眼问道:“那些匪徒,官府处置得如何”“匪徒招供是童子敬伙同钱长申收买的他们,让他们挟持你,沈知府已将童子敬钱长申收入监牢,三日后问审,那个少主的匪徒,昨夜暴毙牢中,死因不明。”死因不明会是岳洛他已达到随意染指收押知府监牢的囚犯的程度了么“果真是童子敬和钱长申么老匹夫是活腻了么你追踪一下事态发展,退下吧。”我捏了捏眉心,顺势躺下,脑袋混沌一片。“少主”严崇玉轻声唤我。“怎么还有何事”我睁眼,晌午的日光,在他身后明晃晃亮成一片,珠帘随着轻风微漾,发出珠落玉盘声,窗外飘来一朵白云,似奔腾的马儿,落在窗外一株蓬勃的木槿树梢上。“我只是未料到少主当时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我只是一时慌乱了,我”我侧身躺着,双手枕在脸侧,我扯出抹笑容给他:“我知道了”是的,我知道了,同我想的一样,你心里还是在乎我的,你只是慌不择路地失手推了我,你只是一团乱麻不知何去何从,所以没再第一时间下水救我,你只是觉得这样的你配不上我,所以即使我被人捞上来了也不敢来看我,你只是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情绪思路,所以才会在我房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崇玉,我都懂你。可这样懂你的我,你却从来不懂。对于听闻童老头和钱老头三日后被问审时,人证物证俱全,百口莫辩,两老头当场撒泼,诬赖本少主想要栽赃他们时,我也只是摇摇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如童子敬,当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分量,本少主怎会用自身安危及贞洁来栽赃他我无事一身轻地参加了半月后在洛阳举行的武林大会,随行人员有严崇玉,连易,岳洛及他护卫,莲生,梁大夫及侍卫三名及慕七万。至于为何要带梁大夫,只是因为去年武林大会时,莲生被人调戏,本少主被殃及,崇玉和连易都在台上比武,我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打折了一条腿,还是莲生的嚎叫声叫崇玉匆匆结果了他的手下败将,跳下台来,连那登徒子一同教训了一顿,登徒子双腿双手都被打折了,脸也肿成了猪头样,尔后连易下了台,也是给他好一顿教训,登徒子鬼哭狼嚎着被人抬走了。上面那一群人中,有不寻常的人混进来了。我跨坐飞燕身上,瞥了眼连易身侧紧紧跟着的慕七万,深叹口气,再叹口气,尔后绕到慕七万身边,意图让他知难而退:“我已着手给连易安排了一门亲事,是京城韩詹事的长孙女,你该知道,连易的爷爷是吏部侍郎,虽然已与他断绝关系,但这个韩詹事的长孙女同他也算是门当户对了,我觉着很合适,关键是连易也觉着很合适,未知慕少主觉得如何”“性别不对,再门当户对也是白搭,衣少主以为呢”慕七万身着花里胡哨的内一层红袍,外一层水绿罩衫,奈何这红配绿的他,看起来却依然俊逸,头上一支月白色的发簪上垂下来的月白色飘带随风摇曳,他往连易身旁一立,我竟品出几分登对来。我觉得我完了。有崇玉在旁,基本每年的武林大会,我都是来收或崇敬或羡慕的目光的,众人会夹道欢迎,当然,都是欢迎武林第一高手严崇玉,今年更甚从前,洛阳花魁碧华都出动了,我们到达会场时,她在擂台上舞出了倾城倾国的姿色。“早说要美人起舞啊,我就将我家南秋和羽鸿都带来了,比这洛阳花魁可美多了,我家荷官舞姿也比这洛阳花魁可美多了。”慕七万瞥了眼擂台上的花魁,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