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逼得李姑娘服侍自己,这冯老爷早就可以抢了,何必拿欠债相胁他既已于众目睽睽之下还了文书,这帐就算了结,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来”白玉堂道:“柳青锋和她母女两个是先回来过的,然后才出去吃饭,对不对这许多人作证,他们离开的时候,只有那个冯老爷来过,此事是这姓冯的所为,绝无可疑。他是心有不忿也好,恼羞成怒也好,滥杀无辜幼童,着实可恶,正该杀人偿命。”说着足尖一点,飞身而起,也寻向那冯老爷宅子。蒋平不及再说,忙也跟上。这一跃便惊动了众人。李双双抬眼一看,只见一白衣公子踏风而去,宛如仙人,瞧那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也只是这么一恍神,低头看见弟弟尸身,心下悲恸,又拭起泪来。第40章 三、倾盖如故蒋平好容易才追上了白玉堂,发现他立在冯府的墙头却不下去,不由奇怪。跃上一看,见柳青锋背对着大门站在院子正中,周围足足围了三四十个家丁。白玉堂听见蒋平来到,也不回头,只拣了块干净地方坐了下来,下巴冲里面一扬。只听柳青锋提气叫道:“冯老爷可在里面请出来一见。”中气充沛,直震得家丁们微微颤抖。见敞开的大门内毫无响应,柳青锋又叫了一次,这次声音更厉,有个瘦弱的家丁脑中一晕,竟然摔倒了。旁人急忙上去扶起,都逼近了几步,将圈子缩得几乎一抬手就能刺到柳青锋。柳青锋却丝毫不惧。又等了一阵,确未听到应声,冷笑道:“莫非这冯老爷自知罪无可恕,已自尽了么即便如此,也要见到他尸身才是。”家丁们听他诅咒自家老爷,自然不忿,乱哄哄地嚷了一阵。其中一个带头模样的作了几个手势,瞪着柳青锋道:“阁下不请自入,在这院子里大吵大嚷,已是无礼之极。更兼口出恶言,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柳青锋哼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倒是个识礼数的。姓冯的居然有这样的家丁,真真没想到。”不但又讽刺了一句,而且连“老爷”的敬称也省了。那家丁如何忍得,大声道:“我家老爷没空,你到底有什么事如果只是无理取闹,别怪我们赶你出去”柳青锋也大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既替李家还了钱,这账就算清了,你们老爷如何心生怨怼,将李家六个幼童斩尽杀绝若不是阿婶和李姑娘同我在外,岂非也遭了你们毒手”家丁们轰地乱成一片。那领头的皱眉道:“原来替李家还钱的就是你。不错,我们老爷没能得到那李双双,是有些不高兴,可他何至于为此杀人你说这话,可得有证据。”柳青锋道:“他还了文书之后,可曾去过李家”那家丁道:“去过。”柳青锋冷笑道:“这就是了。现有李家四周街坊作证,说从阿婶与李姑娘出门到回去,只有你们老爷带人去过,而她们一回去便发现六个幼童陈尸庭院,不是你们是谁莫非是阿婶杀了自己儿子,又或者是李姑娘杀了自己弟弟,只为嫁祸于这冯老爷么”那家丁瞠目结舌了一阵子,才道:“我们老爷去是去过,去的时候也确实满腹不悦。可去等了半晌不见人,又忽觉腹痛,便回来了,绝未杀人”柳青锋道:“你这般说话,谁能作证”那家丁怒道:“我们数十个兄弟亲眼看见老爷腹中绞痛匆匆回府,都是证人”柳青锋又一声冷笑,道:“且不说你们为主作证不足取信,即便是真的,难道他腹痛便杀不得人了么他带着家丁,又不用亲自动手;杀的是几个小孩子,又不用费多大力气。”这话有理有据,那家丁一时说不出什么,只是气咻咻地瞪着眼睛。柳青锋却紧逼不放:“前已说过这天经地义的事。欠债还钱,钱已还了;杀人偿命,这命可还没偿。我声音这么大,整个府邸都该听得见了,姓冯的,你纳命来吧”说着猛一提气,忽地窜出包围圈,直直往正屋中扑去。家丁们只觉眼睛一花,围着的人便不见了,不禁大惊失色,纷纷追了上去。柳青锋随手挡架,脚步毫不缓滞,眼看就要进屋。那冯老爷就算不是腹痛难忍,只怕也逃不过的了。忽然柳青锋身形一顿,脚下一点,倒跃而出,足足退出四五丈才停住,竟似是被人逼的。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停下动作朝门口看去。却见一个蓝衣青年跨过门槛,微微笑着朝柳青锋施了一礼:“冯老爷此前有何举动,在下并不知情。但他交还文书后郁怒而入李家,后腹痛而回,这一过程在下亲眼目睹,并无杀人之事,阁下想必是误会了。”柳青锋方才全无防备,不免被逼得有些气息不稳。如今调顺了气,整了整衣襟,先还了一礼,才冷笑道:“不知足下是什么人,柳某凭什么相信。”青年抬起眼,不知有意无意,朝大门上方一瞟,道:“在下开封府展昭。”柳青锋微微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他好一阵,缓缓道:“既是展南侠亲眼得见,想来是不会有错的了。但街坊们既那般说,这冯老爷总有最大嫌疑,柳某说什么也得查个清楚,为李家六个幼童讨回公道。”展昭颔首道:“不错。展某亲眼见到冯老爷并未杀人就回了府,柳兄却有李家四邻的证言,这中间定然有什么人动了手脚,正该查个清楚。”柳青锋抱拳道:“如此在下先回李家,向她母女知会一声,再来会同展南侠,将此事弄个明白。”展昭回礼道:“请便。”说罢转身回入正屋。柳青锋放下手,盯了屋门好一阵,才大步走出冯府。众家丁虚张声势地追了两步恫吓几声,各自散了。白玉堂早在柳青锋倒跃的时候便嗖的滑下了屋顶,活像只壁虎似的贴在院墙外。蒋平起初还莫名其妙,跟下来正要问,听见展昭声音,也就不问了。到柳青锋出门时,两人已先一步回向李家,一路上白玉堂都在嘀咕个不停。蒋平看着好笑,道:“老五,你怎么这么怕展昭”白玉堂啊地叫了出来,道:“我怕他开什么玩笑我是不想见他”蒋平道:“哦为什么难道你欠了他钱”白玉堂哭笑不得,道:“他那只穷猫,要欠也是他欠我才对吧”蒋平道:“那你为何看到他就跑,而且还生怕他看到你一样”白玉堂道:“你管我。”说是这般说,心下念头可是转得飞快:“这死猫不是回京复命么,怎么呆在这里那个冯老爷就算没杀人,瞧行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冯府做什么他虽没瞧见那冯老爷杀人,也说不定是那冯老爷回府之后又派人去的。这柳青锋先是替人还账,现在又替人寻仇,怎么说也是个侠肝义胆之人。虽然对待李姑娘的态度有些不太妥当,也说不定是情动却不敢承认,生怕对不住那位逝去的心上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看这情势,他现在虽走了,过会儿还要再去,猫儿若一味相信那姓冯的,免不了还要起冲突。我却该怎么敲醒那笨猫才是呢”蒋平在旁不住拿眼瞟着白玉堂,总觉得他这行为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眼见着已到了李家门口,也就暂且搁下了。在街坊们的帮助下,六个孩子的尸身已被擦洗干净,并排躺在院子中央。顾阿桃承受不住,进屋歇着了。李双双强撑着打理,最后一次替弟弟更衣,神情哀婉,却不再流泪。听见柳青锋回来,她仅是抬头望了一眼,倒是街坊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情况。“展昭是什么人凭什么他说没有就没有”那老妇首先发问,满是疑虑。余人纷纷应和:“就是啊,要是真的另有其人,我们这么多人怎么没一个见到”“要是真的有那本事啊,干嘛无缘无故地杀这六个小孩顾大婶又没和什么人结仇。”“可不是。柳公子定是被那姓展的骗了,指不定这冯老爷此刻已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你一言我一语,大有愤愤之意,更有人道:“开封府的那又怎样就是宫里的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哪分明是只有冯老爷来过。”柳青锋闭目不言。众人见状,不知他是何意,渐渐安静下来。柳青锋睁开眼,缓缓道:“那展昭号称南侠,素来是极重信义的。他既说从头到尾没见到,定是真的没见到。然而他没见到,不见得就是冯老爷确实没做。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眼下谁也不知。但李姑娘你请放心,柳某虽与你家初识,可这事撞上了决不会不管,定会替你查明真相。”李双双垂首道:“多谢公子。”白玉堂与蒋平避在墙后,听了柳青锋这番话,不禁大是赞叹:“我本以为这柳青锋做事冲动,不想也有这般见识。”蒋平奇道:“什么见识他这话,不就是展昭方才说过的”白玉堂道:“猫儿那样说有什么奇怪但柳青锋本是为李家讨公道去的,去时已是满腔怒火,竟能听进对方说话;此时猫儿被人声讨,他依然信之不疑。至少这份沉着气度就非同一般。”蒋平想了一想,道:“不错,要是换了我,冲去质问时听人那么说,定是会打起来的。”白玉堂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你打不过呢”蒋平道:“那是另一回事。”正说着,见方才二度议论纷纷的众街坊又安静下来。只听柳青锋道:“李姑娘,令弟殇夭,你看何时下葬的好”李双双道:“他们都还年幼,也不必择什么日子了,就今天吧。”柳青锋道:“也好。不过在此之前,”他忽然提高了声音,“二位一路跟着辛苦了,可否说下来意”说这话时,正正面对着白玉堂和蒋平所在的位置。白玉堂哈哈一笑,也不再藏,走出来道:“我兄弟二人只是路过,见这事有些出奇,跟着看看罢了,并无他意。”李双双见到白玉堂一怔,忆起这正是那小铺子中邻桌的二人,不由道:“原来是你们,果然是跟了好久了。”柳青锋瞧瞧她,又瞧瞧白玉堂,遂笑道:“原来如此。我观阁下气质出尘,想必不是寻常人物。既是别无他意,此事了结之时便也是分别之日,你我也不必通名报姓,以免日后多有枝节。不知阁下对此事有何看法”蒋平本也是个仗义性子,只不过此番出岛,主要是为了将白玉堂哄回去,并不太想多惹是非,因此尚在犹豫。然而柳青锋这几句话大合白玉堂心意,何况本来就不愿回岛去,故而立时踏前几步,与柳青锋谈论起来。蒋平无奈,只得随他。心念一转,即向众街坊询问那冯老爷平素行径及与李家债务等诸般因由。一时间院中人声嘈杂,俱在议论这桩惨案。天色暗了,街坊们都已散去。顾阿桃望着院中新起的一排六个小小坟茔,恍惚间觉得孩子们并未离去,心下稍慰。李双双替她披了件衣,在她身边坐下。柳青锋、白玉堂与蒋平尽管也替她母女悲愤,毕竟与幼童无甚感情,几杯酒下肚,谈兴便渐浓了。“柳兄是何时发现我兄弟的”白玉堂已是微醺,忍不住问道。柳青锋笑道:“在冯府,展昭自报家门之前,曾向我背后看了一眼。我虽没回头,也没觉到什么异状,但他既然向那边看,自然是有人在后跟随,因此回来时便格外留心了些。”蒋平道:“咦,可我们是在你之前回来的呀。你若留心身后,又怎会发现的”柳青锋道:“二位举止打扮与这地方百姓实在差别太大,在铺子里时便已注意到了。既然猜到是二位,找起来当然就快了。”三人相视一笑。柳青锋又满了一杯,叹道:“二位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不然还真不好意思承认。老实说,我冲进冯府正屋,心想这冯老爷只要在家,总会被我找了出来,岂料被迎面一股内劲一逼,竟然喘不过气,只得匆匆退出屋去。我知道那冯老爷是半点功夫不会,全没想到有这般高手在彼。这一时不察,心知若动起手来绝无胜算,不如用言语挤兑住。本以为是哪派长辈,谁知抬头一看,竟比我还年轻几岁,真真惭愧。南侠少年成名,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他摇头长叹,显然对展昭一招逼退自己颇为叹服。蒋平不住偷觑白玉堂,心想他向来不服气展昭的,听人这么赞,不定会说出什么话来。不料白玉堂非但不呛声,反而笑道:“柳兄自承不如,实在是坦荡之至。我也老实说,要真是哪派长辈,你言语挤兑或许有效,但展昭这人认准了一事就油盐不进,你若真与他作口舌之争,只怕没挤兑住他,倒先被他气死了。”柳青锋微微笑道:“哦听起来兄台似乎也在展昭手下栽过跟头”白玉堂一顿,居然笑道:“不错,还栽了大跟头。不过我可不像柳兄这么对他服气,总有一日要叫他还回来。”听得蒋平实在忍不住,撇过脸去狠狠翻了个白眼。李双双在一边偎着母亲,听着听着,沉沉睡去。第41章 四、所谓伊人冯府中灯火通明,半分主人身体有恙的气氛都没有。大厅正中摆了一桌酒席,老爷冯平站在一旁,定要展昭坐个首席,否则不肯入座。展昭推辞不过,只得应了。冯平这才在他左侧坐下,打了个手势,余人才纷纷入席。待到酒过三巡,冯平才道:“今日多亏展大人把那姓柳的打发了去,不然可真不好办。”下首相陪的一人接口道:“正是正是,早知展大人会出手相助,兄弟们也不必那般慌乱了。”却是那领头的家丁。展昭微蹙了下眉,很快又挂上微笑,逊谢道:“展某只不过说了自己所见的,算不得什么。只不过还是要多问一句,冯老爷回府之后,是否派人去过李家”冯平笑道:“哪有此事。展大人你想,我就算要找他们麻烦,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怎么说也要等那柳青锋走了才是。何况李双双虽然长得不错,性子也不错,可真进了府,又没了欠债的因由,一定是个麻烦。我还定要她来做什么呢我连她都不要了,又哪里会跟几个小孩子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