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刚抬过去四筐么,这就卖完了就算自个儿吃都没这么快吧”“卖了,全卖了”汉子喝了口水,满脸喜气,“你是不知道,那些城里的贵人一见,抢着要买,小郎君不是说先尝后买么,一听价钱,根本没人尝”“刚好又摘了两筐,你们且先抬过去。”“这些可不够,待会儿我们还得再来两趟。”“十个铜板一串都有人买,可真有钱”于二郎咂咂嘴,从怀里掏出册子,拿炭笔记下。安荣听了这话,比他还惊讶这么好的葡萄,只卖十个铜板这要放在京城,十个铜板连一粒都买不到这话并不夸张,这个时代,葡萄的品种不像后世那么多,能在中原地区种植的更是少之又少,结出来的果子大多也酸酸涩涩,和叶凡这些星际的良种自然没法比。这边,于二郎拿起一串葡萄,往旁边的水渠里洗了洗,方才递给安荣,“您尝尝。”“多谢。”安荣郑重地接到手里,摘下一颗细细口味。唔,入口微酸,之后便是细细绵绵的甜,尤其是咬破厚实的皮之后,里面的果肉比蜜饯都甜。这样的好物,恐怕就连京中那位都没有吃过。面果树、葡萄园、金针菇叶家小郎,还能带来多少惊喜以及,惊喜之后的安荣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惊愕,还有担忧。一声清亮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沉思“阿姐,你看,这里有一串大的”小娘子说得是官话,安荣不由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娘子,穿着藕荷色的衣裙,露出白皙的颈项,乌黑的长发被淡蓝的头巾包着,只露着顶上的螺髻,斜斜地插着一只白玉簪。从安荣的角度只能看到娘子微微低着的侧脸,秋日的暖阳打在她身上,映着她温润的眸子,微扬的唇角,安荣不由想到了一句美好的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一句恭贺新娘的诗安荣脑海中蓦地现出一个身影。“啊”“八娘”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安荣定睛一看,只见刚刚还踮着脚摘葡萄的小娘子不知怎么的竟滚下梯田。他想也没想,当即踩着梯田迎了上去,稳稳地将小娘子接到臂弯。“八娘”李二娘大惊失色,急急地跑下来。即便心内焦急,她依旧没有失了体面,先是对着安荣行了礼,这才将八娘抱到怀中,背过身去,细细查看。田中劳作的妇人们也纷纷围拢过来,关切地询问。李家部曲也行动起来,告罪的告罪,报信的报信。好在,安荣接得及时,八娘只是破了衣裳,并没有伤到一丝一毫。村民们这才松了口气,陆陆续续回到田间。李二娘恢复了镇定,打发了部曲们,继而把八娘放到地上,再次向安荣屈膝行礼。“多谢郎君出手相救,敢问郎君尊姓大名,家兄定当登门道谢。”“举手之劳,娘子无需多礼。”安荣执手,回了半礼。李二娘见他不愿意透露姓名,顿了顿,大胆地抬起头,想要记住他的长相,事后好同李曜去说。只是,看清安荣面貌的那一刻,二娘不由怔住,“安”安荣讶异,“娘子识得我”李二娘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不,不是他。可是,两个人长得如此像,又同样姓安,想来定有关系。李二娘低下头,心如乱麻。此时,安荣也想了许多。娘子说的是官话,似乎还认得自己他不由地想起了记忆中的惊鸿一瞥,没来得及细想,便脱口而出,“嫂嫂”李二娘一振,低声道:“郎君误会了,我与安家早已解除婚约。”安荣反应过来,忙执起手,深深一揖,“敝人唐突,还望娘子勿怪。”李二娘捏着锦帕,勉强定下心神,屈膝道:“郎君言重了。”双双抬头,目光不期然对上。李二娘慌忙移开,唇微微抿着,本应红润的面色此时微微泛白。安荣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心下竟生出几分怜惜。他已然肯定,眼前这位气质不俗的娘子就是李曜的妹妹,李家唯一的嫡女李二娘。也是他的兄长,安王世子安槐曾经未过门的妻子。当年,这桩亲事还是官家做的媒,安家下了大礼,李家也送了嫁妆,只差一顶花轿抬进门。谁成想,天意弄人“阿姐,你怎样了可曾伤到”远远的,一个面容俊美的郎君打马而来,焦急的神色并没有弱化他英挺的眉眼。不知多少小娘子悄悄红了脸。李三郎毫无所觉,马还没立稳,便飞身而下,急吼吼地冲到李二娘身边。“阿姐,部曲报信,说你从山上摔下来了,我看看”“你呀这般冒冒失失,若让长兄知道,看不打你。”亲弟的关心,平复了李二娘心下的惊慌和愤懑,她轻轻地打了李三郎一把,虽是威胁的话,声音却是温温柔柔,让人心头软软暖暖,巴不得多听几句。安荣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家中亦有姊妹,却没有一个像李家二娘这般叫人想要亲近。李三郎更在意的是她的“威胁”,当即嚷嚷道:“我一听到你受伤就立马来了,阿姐,你可不能恩将仇报”李二娘白了他一眼,唇角禁不住上扬,“我没事,是八娘失足掉落梯田,好在,”她朝安荣微微屈身,“幸得这位郎君出手相助,三郎,代阿姐谢谢人家。”“哦。”李三郎先是看了看八娘,发现她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朝安荣看去。他抱起拳,拿出平日里根本不会有的正经姿态,开口道:“李昭代长姐与幼妹,谢过欸怎么是你”原本还是感激的神情,待看清安荣的长相之后,浓黑的眉毛立马蹙成一团,眼睛里也嗖嗖喷着火。李家长随一见,默契地退到后面。李三郎抽出长剑,直指安荣眉心,“看来你家奴才没传好话,小爷好心支会你一声再有姓安的来到大宁,我李昭见一个宰一个”安荣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要说他来大宁县最不愿撞见的是谁,不是长安侯,也不是前大嫂,而是这位战斗力爆表,又不分青红皂白的李家三郎。偏偏,还是遇上了。第69章用实力撒狗粮当年李家势大, 安家次之,两家皆以武兴家, 可谓是官家的左膀右臂。官家亲自作媒, 将李家嫡女赐予安家长子为妻。彼时,李二娘十六岁, 安家长子安槐刚好二十, 可谓是男才女貌,正当年华。两家换好庚帖, 下了大礼,抬了嫁妆, 选定了秋日成亲。怎料, 大红嫁衣都准备好了, 安槐的生母却突然辞世,需得守孝三年。官家曾言,若李家想要退亲, 不必顾忌他。然而,李家没退, 安槐守了三年,李三娘便陪了三年。三年后,新的婚期未定, 李将军便奔赴沙场,为国捐躯,随之而来的三年孝期,安家却不肯陪了。就这样, 退亲、报仇、搬家,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年,李二娘长到二十一岁,依旧没说上人家。且不说李将军的死是否与安家有关,单是凭着对方背弃婚约,就足够李三郎看姓安的不顺眼。此时,他手持长剑,面色冷然,那架势似是要取了安荣性命。“昭儿,休得无礼”李二娘一慌,连李三郎的小名都喊了出来。李三郎将她推到长随那边,“顾好我阿姐。”长随连忙上前,低声劝道:“娘子勿急,三郎君有分寸,需得将心头的气发出来才好。”李二娘捏着帕子,抱歉地看向安荣。安荣微笑着冲她点点头。李三郎一见,顿时心头火起,长剑更加凌厉地刺过去。安荣不敢大意,当即运气于指,捏住了剑尖。李三郎绷着脸,手腕一翻,将剑抽回,“拿出你的兵器”安荣执手,“李兄稍安,我无意如此”“废话少说姓安的除了会耍嘴皮子,还会干什么”安荣还要再说,李三郎却哼笑一声,手上挽出剑花,“既然这样,可别说我李昭胜之不武”安荣叹了口气,只得抽出腰间纸扇,一心一意地应对起来。李三郎撇了撇嘴,“虚伪。”安荣简直要冤死了。李二娘原本还很担心,眼瞅着李三郎虽架势拉得十足,其实手上颇有余地,安荣一招一式也应对得从容不迫,这才稍稍放心。要么说什么主子养什么随从,那些个长随们不仅不为李三郎担心,一个个还跟看热闹似的,兴致盎然。斗到精彩处,还有人跳着脚喝彩。李三郎听着那一声声叫好,斗志更高。安荣也打出了几分血性,在家里时可没人有这功夫,于是,也渐渐地使出真功夫。李三郎最称手的兵器是长鞭,前两天被李曜收去,没得用了,这才换成了剑,终归是不好使。安荣认真起来,李三郎便有些应对不及,眼瞅着扇柄就要敲上他的手腕。李二娘一急,娇声喝道:“昭儿,翻手为雨”“翻手为雨”是李家剑法中称得上“釜底抽薪”的一招,用得好便可反败为胜,若用不好则会一败涂地。李曜、李四郎,以及下面两个小的,皆是稳妥的性子,这招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形同虚设,唯有李三郎李将军在时便说,这招就是为他而创的。李三郎反应快,也豁得出去,当即扔了剑,反手一抓,擒住安荣的手腕,紧接着一翻,一甩,华丽丽地来了个过肩摔这一招是跟李曜学的,从小到大被摔惯了。安荣虽被他摔飞出去,却没有狼狈地趴到地上,而是以手触地,腰身一挺,硬生生站了起来。李三郎挑了挑眉,拿下巴冲着他,“不错,比你那草包兄弟强多了。”安荣拍拍手,捡回遗落的折扇。李二娘红着脸,微微屈膝,“家弟失礼,还望转运使大人勿怪。”从李二郎的口中,她已经确定了安荣的身份。安荣没有说话,只拿眼盯着李二娘。这恐怕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失礼,不过,此时此刻,他就是想放纵一回他怕若此时不看,以后就再难有机会了。方才他听得清楚,李三郎之所以能反败为胜,全赖李二娘的提醒若没有釜底抽薪的勇气及心胸,又怎会生出此等急智安荣不由感慨,怪就怪安槐目光短浅,错过了这样一位如瑰宝般的娘子。他炙热的目光落在李二娘身上,对方就像有所察觉似的,染着红晕的脸更加醉人。安荣正沉浸其中,视线突然被截住。李三郎抱着手臂,面色不善,“看什么看再好看也不是给你看的”这话说得直白又粗俗,气得李二娘狠狠拧了他一把,拉着一脸懵懂的八娘跑了。安荣打开折扇,遮住唇边的笑意。李三郎呲牙咧嘴地揉着后腰,还不忘吐槽:“就你这样的,用老四的话说就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噗”“哈哈哈哈”长随们没忍住,纷纷笑了起来。李三郎自觉打了胜仗,昂首挺胸上了马,扬长而去。长随捡起剑,小跑着跟在后面。安荣看着他的背影,不仅不觉得恼怒,反而生出几分羡慕若安家也如李家这般弟兄和睦、姊妹相亲,繁华之下,是否能少去许多暗流夕阳西下,绚丽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安荣背着手站在坡上,迎着秋日的晚风,听着农人们的絮语。视线中不期然撞进一双和谐的身影少年眉开眼笑,似乎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一时兴起,还要拽拽身边人的衣袖,或是把他头上的锻带扯在手中,嬉笑着玩闹。郎君身形高大,微垂着头,视线始终不离少年左右,他默默地听着,纵容着他的调皮,眉眼间满含宠溺。安荣不由地顿住脚步,闪身躲到了一株面果树之后他不想,也不忍心打扰了这一美好。叶凡正兴致勃勃地说着,根本没看到他。李曜看到了,全当没看见。此时,两人正商量着把金桂树种在哪里。“院子里太挤了,于叔说被大槐树荫着,怕是长不好。若是种在牛棚那边,又怕被牛啃了牛吃桂树叶不”“吃。”李曜毫不犹豫地说。“我觉得也是。”叶凡皱了皱鼻子,“那你说种在哪儿”“大门两侧,有香气,亦可乘凉。”叶凡眼睛一亮,“是哦”继而又有些担心,“不会被偷吧”“不会。”李曜肯定地说。叶凡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信你了,就种在门边。”李曜勾唇,甚好。回到家,于婶已经洗好了金针菇,大郎媳妇也炒了芝麻,磨成香浓的麻酱。于叔去临村买了猪肚、羊肉,关二郎也送来了新鲜的鹅肠。于大郎用滚热的水烫了,耐心地洗好、切好。今日要吃菌锅,叶凡早先做过一次,被全家人奉为人间美味。于三娘兴冲冲地去河边采了银丁菜、扫帚苗、鲜嫩的小水葱,还有一些叶凡叫不上名字的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