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都是他从前想吃都吃不到的。李五娘也在,她和于三娘已经成了最要好的手帕交,知道叶家今日有客人,一早就跑过来帮忙。看到李曜,活泼爱笑的小娘子一下子惊到了,直往于婶身后躲。叶凡连忙打招呼:“五娘来了待会儿就不要回去了,留下来吃菌锅。”李五娘露出两只黑亮的眼睛,怯怯地看向李曜。叶凡戳了戳李曜的腰。李曜轻咳一声,尽力做出一副好兄长的姿态,“支会二夫人一声,便在这边吃罢。”李五娘使劲儿点点头,声音轻快又激动,“我、我这就去说”“我同你一起去”于三娘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一起朝外面跑。于婶擦了把手,追到门边,“去见夫人,好歹换身衣裳”“不用啦”李五娘反手拉住小姐妹,两个小娘子笑嘻嘻地往李家庄园跑去。安荣走到坡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叶凡特意跑到窑洞口来接他,“还怕你走迷了,正要去找你”看着少年晶亮的眼,安荣不由地笑了起来。活了二十多年,他生活中全部的温馨与美好似乎全部集中在了这一天。真想把它留住。为了方便他们说正事,于家人和李五娘特意同他们分开吃。好在,东西都是一样的,叶凡便没硬拦。他只把小锤子揪在了身边,美其名曰,让小家伙沾沾“仙气”要么学李曜做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要么学安荣考上状元,当大官。小锤子不懂那么多,只知道这个桌上的羊肉比那个桌上多,因此十分欢喜。叶凡瞧出他的小心思,虎着脸威胁,“今儿你要学不出什么,回头就把你那几只小兔子宰了,下回咱们吃兔肉锅。”小锤子一听,肉也不好好吃了,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似乎在想着对策。叶凡也不催他,笑嘻嘻地看着菌锅。半晌,小锤子才终于想到法子,心虚地说:“我、我去撒尿”叶凡挑眉,“当真”小家伙顶着莫大的压力,硬着头皮点点头。叶凡不再逗他,点了点头,“去罢,可别掉进坑里,吃不上肉。”小锤子匆匆应了一声,撅着小屁股下了炕。叶凡手里攥着根胡萝卜,一边吃一边隔着窗户往外看着。只见小锤子悄悄地进了牛棚,连拖带拽地把兔子窝藏到了自己的窑洞里。原本他没有独立的房间,还是叶凡“来”了之后,才让于叔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小家伙勤快极了,每天都要学着于三娘的样子擦擦扫扫,还要放上一把水灵灵的小野花。这时候竟然乐意让兔子“住”进去,可见的确是被叶凡吓到了。叶凡笑得趴在窗子上,手里的萝卜被白鹿啃掉了都不知道。李曜听着小伴侣的笑声,愉悦地扬起眉眼,连带着对安荣的厌恶也消减了许多。安荣的注意力被他的动作吸引。那双握惯了长枪、杀敌无数的手,此时轻轻巧巧地拿着调羹,端着瓷碗,专注地拌着麻酱。半碗麻酱,一匙韭菜花,少许盐,半匙醋,切成细末的水葱、调得浓稠的蒜汁少少地舀上一些,姜末似是不喜,隔了过去,烘香的芝麻,洒上一层直到把小碟中的调料一一放过,长安侯才将白瓷小碗放到叶凡的位置上,声音中的温情不加掩饰,“凡凡,过来吃。”叶凡不知道被戳中哪根神经,不仅不感激,还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坐到他身边,低声警告:“说了,不许乱叫”长安侯勾了勾唇,英挺的眉眼满含宠溺。这就是安荣看到的。他知道,李曜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不要动叶凡。他动不起,他们安家,也动不起。小锤子藏好兔子才安心回来吃饭。叶凡和小家伙专注地吃,李曜和安荣专注地谈生意。安荣这次来,当然不止是为了“金桂之约”。他除了明面上安家次子、安州转运使的身份,还是京城最大的商铺明德商铺背后的东家。这事瞒得了安家人,却瞒不过李曜。安荣夹了一朵胖嘟嘟、切着十字花纹的香菇放到滚开的锅里。待到香菇吸饱了汤汁,沉了底,又飘起来,安荣才小小地尝了一口,微笑着说:“果然美味。”叶凡见他喜欢,自然高兴,兴冲冲夹了一大片杏鲍菇给他,“你再尝尝这个,新品种”这批杏鲍菇是菌房里刚种出来的,在整个大晋算是独一份。安荣吃了一口,笑道:“凡凡只管种,售卖一事交给我,五五分成,如何”叶凡咬着一根劲道的鹅肠,眨了眨眼,看向李曜。李曜揉了揉他毛乎乎的脑袋,说了句无关的话,“头发长了,该剪了。”“唔,那回头你帮我剪。”叶凡毫不掩饰自己的信任。安荣会意,只得看向李曜,“侯爷意下如何”“三七分。”谁三谁七,自不必说。安荣暗叹一声,心知自己今日是讨不到好了。不过,就算这样,他依旧大有赚头。于是,他干脆地点点头,厚着脸皮问:“来年,那葡萄可否匀出一些,卖与愚兄”叶凡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羊肉,大大咧咧地摆摆手,“那个是专门用来酿酒的,不好吃。不过,你要是想卖酒的话,也行。”安荣精神一振,“葡萄酒”“嗯呢。”叶凡从李曜碗里抢了一块油津津的猪肚,美滋滋地咧开嘴。安荣顾不上吃狗粮,心头被始料未及的惊喜所击中酒的利润,那可不是葡萄所能比的,金葡萄都不行狂喜之下,安荣依旧维持着镇定,他当即朝叶凡执了执手,“如此,愚兄便谢过凡凡。”叶凡眨眨眼,“看来,就算我想反悔都不成了。”安荣笑笑,“自然是不成了。”叶凡咧开嘴,拿手背抹去脸上的油渍。李曜眉心微蹙,扯过他的手,用布巾轻轻擦拭干净。叶凡无所谓地撇撇嘴,继续吃。安荣咂了咂嘴,明明没吃多少,却觉得有点撑。李三郎已经在主院转悠了许久,地面几乎都要被他踩下去一截。李曜前脚踏进院子,他后脚就扑了过来。李曜挑了挑眉,从小到大,李三郎哪次不是见了他就跑,像这么热情地迎接他,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老大,我跟你说,我今儿看到安荣那厮,大摇大摆在葡萄园转悠呢”李三郎一脸气愤。相比之下,李曜就淡定多了,他抬脚进了卧房,不紧不慢地脱去外裳。李三郎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气味,吸了吸鼻子,问:“老大,你吃什么了,这么香”“菌锅。”“又是叶兄弟想出来的”“嗯。”“啧啧,真不知道那小子的脑袋是咋长的,这么好使”心上人被夸,李曜与有荣焉。转念想到什么,道:“那安荣是凡凡的客人。”“居然是叶兄弟的客人”李三郎满脸遗憾,“这么说,是不是就不能动他了”李曜点点头,故意道:“还有叶家门口那两棵金桂树,也是安荣送的,凡凡喜欢得紧。”李三郎转了转眼珠,根本没在意后半句,只一心想着:姓安的,我动不了你,还动不了你的树不成“那个时候不早了,兄长早点歇着,我回去了。”说完,一溜烟跑走了。李曜背过身,嘴角微微上扬。第二天。天蒙蒙亮,李家的婆子开了后门,去江边倒夜壶。冷不丁被什么东西绊倒,打眼一瞅,竟是两棵蔫答答的桂花树,好在没伤到主根,还活着。“唉呦,可怜见的,这还挂着花呢”这婆子是个心善的,当即把夜壶倒了,又匆匆喊了人,把两棵树连根带叶地抬到内院去。她是李五娘的奶嬷嬷,把桂花树捡回去之后,原本想种在五娘院子里。李五娘最不喜欢桂花,当即说:“太香了,我不要”李二娘瞧见了,忙说:“劳烦嬷嬷,种我这儿罢,若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诶还是二娘子心善。”婆子没心眼,连连称赞。李五娘就在旁边听着,并不介意,连她亲娘都说,巴不得二姐是她的亲闺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二姐好,嘻这边和和气气地种树,叶家却炸了锅。叶凡难得起了个大早,一出门就看到自家门前俩大坑。少年脸都气红了,叉着腰在那里骂:“哪个龟孙儿,连树都不放过”“诅咒你种啥啥不活,养啥啥砸锅”“下辈子变成树,被人偷”“光偷还不行,还要砍成一百零八段,变成柴,烧成灰”长安侯大人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着心上人气红的小脸,既心疼,又想笑。说起来,他也十分费解李三郎那家伙也不嫌累,还特意把根刨出来,为何不一斧子砍了呵,蠢弟弟。第70章你是在暗示我吗安荣只住了一晚, 第二天就回城了。心情嘛,还算不错, 嗯至少看到门口那俩大坑时, 还能保持微笑。韩家岭依旧热闹,登高踏青的贵人们络绎不绝, 尤其是听说这里有葡萄卖, 那些没来游玩的人家也专门派了仆从前来购买。原本叶凡只是为了给孩子们找点事做,闹着玩儿的, 没想到真就成了事。买葡萄的越来越多,村民们只得放下手头的活计, 全都忙着摘葡萄, 得来的铜钱多到用筐子装, 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感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总共六千棵葡萄树,多的结了十来串果子, 少的只有一两串,总共卖了十六贯零三百四十文。”老村长坐在木墩上, 拿拐杖敲了敲装钱的箱子,枯瘦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不知侯爷从哪里听说了,又给添上一些, 凑了个整,总共二十贯,都在这里了。”叶凡也挺高兴,那些葡萄在他看来根本不能吃, 没料到能卖这么多钱,想想还有点心虚。不是他嘴刁,而是因为酿酒的葡萄皮厚,单宁含量高,吃起来发苦,而且果肉酸度大,果粒小,和后世的食用葡萄根本不是一回事。“这些钱韩公不必给我,就按照先前说的,留着给娃娃们买笔墨。”老村长连连摆手,“零头就够了,哪里用得着这许多”于叔笑着道:“多少是小郎的心意,韩公就收着,一年用不完就两年,我倒是听说笔墨贵着呢”老村长摇摇头,“那也用不完。再者说,若是没个节制,倒养成了他们浪费的陋习,要不得、要不得”叶凡想到后世的学校,突然有了主意,“多出来的钱买衣裳怎么样”“此话何解”院中之人疑惑地看着他。“这不快要入冬了么,不如给娃娃们买两身冬衣,嘱咐店家用统一的面料,做成统一的样式,在显眼处缝上北山学堂的标志”就跟现代的校服似的,凡是在学堂念书的娃娃都穿着,走到哪里都代表着李曜的体面。这也算是叶凡的一点小私心。老村长连连点头,“这倒是好事。”于婶拍拍大腿,说:“也不必花钱去铺子买,倒不如扯了布,村里的娘子们自己做,至少能省下一半银钱。”于二郎点点头,“眼下谷子收了,萝卜种了,地里没啥活。汉子们去挖运河,娘子们就窝在炕上缝衣裳,岂不正好”“还有油葵和面果,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大郎媳妇难得说了句话。叶凡笑笑,继续为自家男人打广告,“做活的时候也不用怕冷,侯爷说了,西边炭场挖的炭,每家可领一千斤,整个冬天可着劲儿烧都够了。”大伙面上一喜,“还有这好事儿”叶凡晃晃脑袋,藏不住心里的小得意,“他亲口告诉我的。”于婶不住嘴地赞,“侯爷真是大好人”“大宁之福,百姓之福哇”老村长眯着眼睛,苍老的脸上一片希冀。九月九日,重阳节。一大早,叶家窑洞的气氛就与往日大不相同。于婶天不亮就起来,和面,擀面,葱花炝汤,又切了鸡丁、鱼肉、素三丝,袅袅的炊烟从屋顶的烟囱飘出去,带着馋人的香味。于家父子没去酒坊,轻手轻脚地忙活着,打扫牛棚、擦洗门窗,连带着窑洞内的桌椅柜子全都清理了一遍。于三娘从坡上采来红的粉的小野花,用草叶绑了摆在窗台上,清清新新,很是亮眼。叶凡迷迷糊糊地从屋里出来,拿眼往院子里一扫,唔,到处都干干净净,仿佛闪着光。就连老黄牛的犄角上都绑着一对小花环。白鹿也是,尖尖的灰色耳朵一边挂着一串喇叭花,亏得它好脾气,不仅不生气,还悠闲地晃着脑袋,眼里带着笑。“凡凡,好看吗”胖团跳出来,头上顶着一朵小粉花,小爪子里还抓着一大捧这些小花亮闪闪的,不知道是怎么变出来的,凑热闹似的往叶凡身上撒。叶凡伸手抓住一朵,松开手指,粉嫩的小花像流沙似的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粉色的光晕。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