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似乎想笑,却并没有笑,只是无言。时雷道:“我知道,这些年你确实很累,几乎没有休过假,除了一年前那次。好吧,等这件事过后给你假期,好好休息。”她张了张嘴,不再答话,只是把他的手轻轻推开:“刚才戴小姐来电,说晚上会等你吃饭,商量订婚仪式的相关事宜。”心书拉开门,又关好门,走到座位上慢慢吃着。小许探头过来:“连你也受气了”心书笑笑:“除了你,谁还会受气去把西郊贸易大楼的合约拿来。这两天得完成这个设计图,你没看时总那么上心加班吗去看看设计部是否完工。”小许笑道:“是你怎么总知道时总想什么啊不愧是我们助理里的一姐”很快小许就回来说:“两个小组都已经完工,问要不要现在开会可是现在都要下班了”心书说:“让他们准备十分钟后开会。”她进去对时雷道:“设计部已经完成,要他们立刻来陈述吧”果然他说:“好。”两个小组的设计都很精彩,一个偏重于时尚和科技,一个钟情于特色和艺术。时雷沉吟一会儿,似乎自言自语:“那个日本人会欣赏哪个”自然意见不同。他望向一直不说话的心书,心书说:“既是要在西郊建商场,那里是新区,都是现代化摩天大楼,正需要最有标志性的建筑,我看第二套方案可行。”时雷点头:“明天两个小组汇合,把第二套修改完善,最好加入一组的科技。今晚大家很累,我请客。”心书本是不去,无奈大家起哄:“秘书室美女不去,有什么意思”时雷看了眼心书,说:“谁都不准请假。”设计部大多是男将,也有几个正有意于秘书室的女孩,心书再坚持不免遭人怨恨,只好跟着一同去。方知那些人一旦放开有多野,硬是逼得她喝了几杯酒。她的酒量虽然不差却也不高,到最后也有些晕,终于找了借口走。走到大堂外,时雷也已经出来:“难怪有人说设计部工作起来是拼命三郎,原来喝酒也是一样。”心书笑笑:“他们耗尽心力,自然放松起来也彻底。时总不是约好了戴小姐”时雷靠在车座上毫不在意:“已经晚了,那些小事也不需要我的意见。”心书点点头,并不说话。过了很久,时雷才说:“怎么你就倦了我知道我让你做得太多了,你这个人从来不懂拒绝。我也就习惯了事事叫你。”“时总说哪里话时总给我的工资也是业界最高的。”“心书,工作之余你就不能不时总时总的叫就不能不这样一副工作的面孔”心书道:“是,时总。”他有些挫败似的摇摇头,又说:“是不是我就是特不招你待见啊”“想要待见时总的太多了,你不是也告诫我不要有非分之想吗”“我什么时候那样告诫过你”“时总日理万机,健忘也是有的。”时雷哈哈大笑,盯着她看了会,还是笑:“心书,你是怎么炼成这身淡定的防御的啊”“多亏时总赐教。”时雷似乎很高兴,一直笑,像是自言自语:“你特别有让人冷静下来或者开心起来的天赋。”心书不知道这算是夸奖还是贬低。如果一定说是天赋,那她的天赋是普通,也许繁花似锦后普通才不会让人累。红灯时,时雷接电话,最后蹙眉说:“在哪啊”心书道:“戴小姐叫你你去吧,我正好有人接。”说着推门下去,刚站稳,只见时雷一踩油门,嗖地一声窜了出去。还是黄灯。这样,着急吗、第二章十年心五心书觉得这几天已经用掉了平生的定力,这会儿只想暴走。于是兀自慢慢走起来。将近凌晨,繁华燥热的街道竟然有些清冷,只有惨白的路灯一路跟随。她穿的是高跟鞋,走了一段就走不动了,于是颓然靠在站牌下等车。偶尔有车经过,可是竟然没有出租车。她看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叹口气,弯腰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脚走。不穿鞋走路,应该也有十几年没有试过了。只有在梦里,会时常梦到走着走着发现没有鞋,在人群各种目光中就是找不到鞋。路面是温热的,细沙和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可是,又有什么关系比起心,这些小痛算得了什么原来的痛真的可以令人心里平静。这样想的时候,她低呼一声,右脚一阵剧烈的痛,似乎是什么扎进了脚底,她一忍痛,汗水瞬间渗出来,她弯腰,放下鞋,抬起脚一摸,隐约摸到尖锐的东西,还有黏糊糊的血,更是一阵剧痛,正要去查看,忽见一辆车停在她旁边,车门打开,周佑之走出来说:“心书真的是你”坐进车子,开亮了车内灯,周佑之弯下腰去:“伤着哪了”心书一顿:“没有。没事。”可是他已经不容她躲避,捧起她的脚细细看去。心书试了两下没有抽回来,也就放弃了。他的手干燥温暖,目光坚定细致,表情认真,仿佛做这事并无不妥,很快他蹙眉道:“是碎玻璃渣,你忍一下。”一阵刺痛袭来,心书微微闭眼,然后他低头找了酒精用棉签细细擦过,创可贴贴好,才松一口气说:“好了。”心书轻声说:“谢谢。”他一笑,开车:“怎么这样晚”心书道:“公司聚餐。你呢”“也是公事。心书,下次打不到车记得打给我。”他语气很严肃,“这样晚,如果我碰不见你,你要跳着走回家我以为你是理智的。”心书怔了怔,这算是被教训了吗心书靠在后座上,实在累得很,于是点头说:“好。”他没有说话,后来心书想,他难道不会有疑问,她这个好是什么意思可以理解为以后会理智,也可以理解成会打给他。起先她说的,是第一个意思。可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她就做了第二个。是西郊商贸楼的老板举办的酒会,请贴上指名了她,正是合作关键时期,不能不去。时雷一进去就被几个商场上的熟人拉住碰酒,相谈甚欢。正说着这两年慕东企业的突飞猛进,就听戴云娜清脆的笑声,众人回望,原来是她同她父亲相携进来,她穿了大红的裹胸礼服,明艳大方,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与时雷拥抱一下,又与各个商业巨头微笑握手,顺手从侍者手里接过酒与他们共饮。话题很快围绕着时雷与她的订婚仪式展开。一般不需要她出场的时候,心书都是隐在一旁。脚心有些痛,她退至一角,端了一杯红酒坐下来慢慢喝。然后只觉得肚子一阵痛,体下一股暖流。她头脑一懵,明明是还有一周才到时间而且也不至于这样痛,来势这样汹涌啊汗水很快密布额头,她用手撑着头,心里一焦躁只觉得坐立不安,眼前几乎一黑。她应该赶紧起身离开,可是她微微挪身低头一看,心中更是一震,椅子上已经殷红一片她穿着米色的长裙从来没有这样尴尬透顶,鼻子上的汗水吧嗒就滴了下来。上学的时候,同宿舍的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每月受这“非人”的折磨,黎歌自称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因为每月都会死过去一次,可是依然活着,她曾得晕倒,在医院醒来哭着对心书说:“这样都能活下去,老娘这辈子都死不了了,我算看出来了啊,大姨妈就是病态苍天折磨女人的利器啊”然后她又恨恨盯着心书说:“你这个苍天最眷顾的女人,是永远体会不到这丧心病狂的折磨的”心书是真不能体会,直到一年前,不过也就是腰痛得厉害,不能见凉,冬天或者夏天在空调房,如果不裹得像木乃伊,就手脚冰冷很快麻木,走都走不动。心书握酒杯的手开始抖,在手未全麻之前她一仰脖喝下所有的酒,高脚杯松松倒在桌子上。一股热气沉入丹田,她觉得似乎好了一些,眼睛的余光处,是衣香鬓影,时雷和戴云娜并肩而立,对目微笑。她需要离开,马上可是她只试了一下就再次跌坐下去。如果她在经过人群的时候倒下,在门卫身边倒下带这样的一身血红心书手脚瞬间冰冷几分,明明是汗津津的,可是只觉得在冰窖中。怎么办脑海中不停问着。她终于摸到手机,艰难拨黎歌电话,很久才通,黎歌的声音很异常:“心书”她撑着不抖:“黎歌你、在哪里”黎歌似乎一下就哽咽了:“在医院”心书惊了一跳慢慢低弱地问:“怎么了”“动了胎气了”黎歌正在哭,那边似乎是时风的声音,然后手机被时风拿过去:“不要担心,医生说养养就好了。”心书低声“嗯”了声,挂断电话,手指无力,缓缓翻着电话簿,谁能带她离开周佑之的声音就这样响在耳边:“心书,下次打不到车记得打给我”周佑之按下号码后正是一阵剧痛袭来,心书闭了闭眼,电话里的声音像很遥远似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心书最后一丝力量用尽,无力趴在桌子上,世界开始远离她,只有冰与火煎熬着,她是过了很久才听清是手机的声音,闭眼按一个键,只听见一声“心书”,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声音来:“求求你,带我走”不管是谁,带我走、第三章带我走一那个人,会在我微笑的时候知道我在难过,会在我绝望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将我从泥足深陷的沼泽中捞出,将我从暗无天日的黑夜里带到阳光下,那个人,真的是上天派来的救赎天使吗再次有意识是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她迷迷糊糊听到:“心书睡着了”是他。是那个对她喊着“跳下来啊我会接着你”的人。心书竟然动了动,让自己摇摇头,还能出声:“没有”“怎么了不舒服”时雷听出异样,拉她,她摇摇晃晃抬头,面无血色,头发都是湿的,他吓了一跳:“心书你怎么了”说着探手在她的额头,他的手真热啊。“来,我带你去医院”他似乎很焦急,倾过身来抱她。“她怎么了”戴云娜的声音传来,“我来看看”不,不不。不可以是她,不可以是他们不可以是她惊呼:“她流血了”不可以是他们听医生的嘱托既然我是上天最眷顾的女人,求求你,派一个人,带我走不管是谁,只要不是他们。派一个人来,救救我她在心中默念第三遍的时候,时雷已经抱过她的头,她挣扎不得,只想绝望死去,就是那个时候,她听见上天派来的,天神样的声音:“抱歉心书有些不舒服,我来带她走。”那声音分明不大,语气也平淡得很,就像说着最寻常的话,波澜不惊,可是却如滔天巨浪卷去心书所有绝望,那一刻,心书几乎立即泪崩,她竟然能睁眼冲那人一笑,竟然有力气推开了时雷。那人俯过身,拦腰将她抱起。她逃出生天。万分喜悦。只觉得他仿佛是走在铺着琴弦的路上,每一步,都踏出悦耳的音符,带来新鲜的空气,和,源源不断的暖流。他把她放进车里的时候她还是记得的,只听到他倒抽一口冷气,焦急道:“心书你撑着”然后手忙脚乱去开车,她闭着眼,说:“不怕,不要去医院,只是亲戚来访”最后的记忆是她喃喃说:“谢谢你”谢谢你,上天,听到我的呼救。谢谢你,佑之,带我离开深渊。心书再次有意识,是听到有人叫她:“心书,醒醒”她“嗯”了声,觉得头被抬起,有辛辣而甜的温热液体流入口内,她勉强咽下,紧紧蹙眉。“乖,再喝一些,喝了会舒服”声音比那液体要纯净甘甜的多,温暖低沉却也不容置疑,心书果然一口一口喝了个精光。只觉得从喉咙一路往下,到小腹,都温暖许多。心书睁不开眼,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真正醒来,是黎明十分。心书一眼看见陌生的房间,身上白色的凉被,就是一愣,然后回忆回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冷汗冒出来,她她似乎是有亲人来访身下纯白色的被单那么刺眼,她只觉得头又开始晕了。她不忍地看自己身下,更是眼前一黑,一张脸成了火焰。床上干干净净。只是,她穿了谁的睡衣身下干燥柔软的毛巾是谁放的还有姨妈巾心书觉得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颓然倒下,慢慢拉被子盖住头。不知过了多久,心书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大家都是成年人,看一下有什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就是了可是,这也太窘了吧,就算那个人是她妈她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