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州兵力无主,楚王现在选择离开,不觉得不合适吗”“四哥身为主将,而本王只是监军,军政做不得主,在那里可有可无。”赵佐不厌其烦的解释,“再说本王走的时候四哥也快醒了,在这之前本王就给四哥送了信,所以本王走不走都没有不合适之说。”“这是哪里”她再次开口。“前面就是高梁河。”快到高梁河就是早就过了顺州,现在已经到幽州地界,他这一路跑的还真是快。她不再问其他,只道,“我想喝水。”“别想着从本王手中逃脱,你身上的银针还有那些药由本王暂且帮你保管,等回了京城本王就会物归原主。”两只袖口都摸了摸,她藏的东西果然都没了。“你拿我东西做什么”“我可是吃过你的苦头,不想再吃一次。”他的声音低沉,面上神情似是无奈。敢情她给他下过一次药就让他记恨到现在。就算再愤怒也改变不了此时被动的处境。颜含玉闷头生气,知道暂时走不了,又道,“我口渴。”闭目养神的楚王没理她。“喂,难道你要杀人灭口不成”“此话怎讲”“我是真的口渴现在还没有到京城,等到了京城我就先渴死了”那双眼氤氲着复杂的目光,赵佐的目光从那张陌生的脸上移开。“马车慢行”赵佐扬声吩咐,“鲁南,拿水”“是,殿下。”帘子半掀,从外面递进来一个水囊。好教养没让她忘记开口言谢,“谢谢”颜含玉一口一口喝的很慢,就算是举着水囊喝水,可她每一个动作都看着优雅,到底是出身世家的小姐,就算是青鞋布袜,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却是怎样掩饰都不可能消失。马车悠悠前行,也没刚才行的那般匆忙。那张陌生的面容肤色偏黄,哪里还看得出清容县主的绝美容貌“你的易容术是谁教你的”赵佐问出了心中一直的困惑。“我说我就是容清,楚王殿下信吗”“容清、清容这个名字并不高明。”“多谢楚王殿下提醒,这次的事不仅提醒了以后不可自负行事,更加提醒了我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信任的人也不能全然相信。”赵佐只觉得心底沉重的“啪嗒”一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应声破碎。颜含玉掀开帘子,仰头朝天空看去,团团乌云盖顶,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楚王殿下,晚上会有一场暴风雨。”她开口提醒。有暴雨,晚上总会有地方住吧。“是吗”他似有似无的回了两个字。“才辨天下的清容县主原来不仅仅是才华横溢,还懂兵法,知观天象,真正是让本王大开眼界。”原来他从不曾了解过她。清雅淑容,温柔如水,从来都只是她的表象,她的心底坚韧的像雪山下结成的冰石。“殿下过奖,只是多看了几本书而已。”相较于她父亲,她远远比不上。“殿下,前面就是高梁河。”“嗯,继续慢行,过了河再快行。”“是。”马车内的两个人再无声音。颜含玉紧阖双眼,心里默默盘算。到了高梁河就是到了幽州地界,幽州已入囊中,亦有重兵把手,辽兵想要夺取已经没有可能。辽兵驻扎得胜口之外的昌平县,昌平县地属顺州,在得胜口关卡之外。接应粮草的军队一早出发,按照这个时间算应该也快到高梁河,说不定渡河的时候还能遇上。耳边越来越近的急促马蹄声,颜含玉突然睁开眼,心口“咚咚”跳了几下,莫名的欣喜。赵佐看着她的神情,双眉紧蹙。却听马车外传来齐刷刷的声音,“秦王殿下。”马车晃荡了一下,突然停下。颜含玉扬手就要掀开车帘,却被身旁的人一拉,坐回了原位。赵佐单臂一揽,把人扣在怀中。“放开我”她低斥一声。“如果你要让四哥看到这幅景致,我不介意你掀开帘子。”他压低声音威逼。她的每一处神情都呈现着怒气。“佐弟这是不打算见我了”不冷不热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熟悉的声音传到颜含玉耳中,她心口一震,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她捏紧了拳。“四哥伤口未愈,怎会追上来”他隔着帘子反问。“你带走了我的人。”“她应该回京城”“我的人,她的去留由我做主。”“四哥有所不知,我这次回京,父皇另有旨意,容清有功,此次随本王回京,父皇另有嘉赏”“嗯”只听马车内一声闷哼,黑布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孔,一双晶亮的眸子尤有神采。那人从马车上轻盈一跃,落地无声,又脚底一转,转了个身。鲁南忙上前掀开帘子,“殿下”马车上的人单手捂着胸口,面色有些难看。清亮亮的声音响起,“多谢楚王殿下和皇上一番厚爱,容清所为不是求赏,只是为主分忧而已。”她的唇角上扬,明明爱笑,可眼底的怒意明显。赵佐千算万算却是没算到她会对他动手,一双褐色的瞳仁紧紧的盯着她。“你真的敢”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容清年幼,自知轻狂,在这里给楚王殿下道歉。楚王殿下一路走好”颜含玉话落,就听一道焦急的声音。“不好了殿下,声音不对”洪水的咆哮声入耳,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上游,漫天的水流就像从天边倾泻而下。颤抖的声音入耳,“是山洪山洪来了”第四百零九章 泄洪“轰”“哗”一声又一声,是洪水在咆哮,在呐喊,声音越来越大,撞击着人的心肺。洪水来的肆无忌惮,就像是猛兽一般吞噬着所有的一切,气势如排山倒海,骇人至极。突如其来的险情谁都没有预料,所有人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狂奔,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山脉的高处去。可是前面的那座山明明近在眼前,此刻却觉得怎样跑都无法靠近。那是与死神之间的奔跑,那是求生的欲望。只是一瞬间,滔天的洪水冲泄而下,连同横梁、断瓦、碎石、残枝、青树,甚至人,全被卷入水中。水流的速度太快,被冲入水中那一刻,颜含玉被撞的头晕目眩,连吞了好几口水。浮浮沉沉,溺在水中。有只手紧紧抓着她,她知道是赵贤。焦急的声音忽远忽近,似有似无。“玉儿”“玉儿抓紧我”“不能晕”“玉儿”是的,她不能晕,这种时候晕过去就没命了。她不能死她要活着她必须活着还有好多人等着她回去,她不能死在这里在洪水一浪大过一浪的撞击里,她陡然清醒,头浮出了水面,眼前迷迷蒙蒙的,一道影影绰绰的影子,她另一只手忙朝那边伸过去。身子在湍急的水中又往上浮了浮,臂膀搭在一根浮木上。“抓紧浮木”清楚的听到这句话,就算全身被撞得酸痛,她也必须撑着,两只手抱紧了木桩。“临哥哥”赵贤身上还有伤,之前骑马追上来,现在又浸在水中,也不知道伤口怎样了。她看过去,旁边的人却不是赵贤。“临哥哥临哥哥呢”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刚才昏迷的瞬间那双握紧她的手挣脱了,然后是另一个人抓住了她。她跟赵贤失散了她茫然四望,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浪冲的晕眩。水流怒叱湍急,在冲击的波涛中,她紧紧抓着浮木,随着水波往下冲,心思却逐渐镇定。洪水一波一波来的太急,不可能是因为高梁河上游的暴雨而突发的山洪。高梁河只是永定河水系中的小水系,上游就在幽州。契丹占了燕云之后,就挖了另一条水道让北沙河的水跟高梁河的上游相接。北沙河位于昌平县沙河镇北,沙河镇背靠燕山,在居庸关之外,亦是辽兵重守之地。昌平县一带寒冷又少雨,常有旱情,且居庸关势高,沙河镇地处平原,一旦下暴雨就会引发山洪,伤及数千百姓。辽景宗称帝时,曾御笔一挥,命人在沙河镇修筑水库。自北沙堰成功修筑之后,不仅解决了昌平县的旱灾,还能防洪,是燕云一带的重大工程。如此看来这水应该就是北沙堰闸口开流放出来的洪水。而这次的灾难不仅仅会是他们,还有早晨出发接应粮草的那支军队,甚至北沙堰下游的村庄城镇都会被淹没掉契丹人这一招可以用狠毒来形容,为围攻宋军,伤及成千上万的百姓,真的值得吗两个人静默中,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离他们被洪水冲走的地方究竟有多远了。等水流速度终于慢下来时,她的身体疲惫不已,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再抬头往四处望,两人所处的环境几乎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那种感觉,仿佛全世界都被淹没四面八方的,看不到方向。北方的天气就算是夏天只要吹起大风,就会觉得冷,更何况他们长时间浸在水中,又有风一阵一阵的,连同水一同溅起,击打在她的脸上。天空逐渐昏暗,而他们再这么飘下去,她很可能就会晕在水里。颜含玉开始有些迷糊。“小丫头,你要撑住。”耳边传来安慰的声音。“谢谢你。”她开口道谢。“是我要跟你道歉。”身旁的人开口,“如果不是我带着你,你也不会出这样的事。”颜含玉朝他扬起一抹笑意,“有些事谁对谁错,已经不是能说的清楚的。你愿意救我,我就要谢谢你。”他救她是出于本心,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洪水吞噬不过这些话赵佐已经不想说给她听。听她那般明晰的话,他也扯出一丝笑,“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跟你在这种境况下说话。”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名门闺秀,如果不是这场突发的洪水,他们哪里会在这样的境况下谈天“几年前在金陵的时候,你不也这么跟我说话的吗”他在水里扑腾水,她在岸上看。“可是那个时候你不在水里。”“楚王殿下当时的居心就是想把我拉入水中,这不,殿下终于如愿以偿了。”“是啊,小丫头,我如愿了。”又飘了一段,赵佐见她有气无力,伸出一只手握紧她的臂,“小丫头”颜含玉再抬眼,昏昏暗暗的天空,还有望不到尽头的水。面对这场灾难,纵使她聪明绝顶,可困在水中还是无计可施。她头晕眼花,险些从浮木上脱手的时候,眼睛突地一眯,那双手死死的抱着浮木,望向了远方一个仿佛是飘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山。“喂,快看,那里”那里应该是一处大山,因为地势较高,虽说四周都淹没了,可它还巍峨的存在着,像一座仅有的孤岛,成为了她此刻最为向往的地方。昌平县,一阵鬼哭神嚎,大呼小叫响彻天际。“可汗,我们冤枉”“可汗,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啊”“可汗,我们有大功为什么要杀我们”“冤枉啊”“开闸放水才能困住敌军,宋军被困,顺州就能夺回来了,可汗我们无罪,我们是大功啊”一声声哭号从昌平县驿站一路到外面。“昌平县县正麻忖不遵圣令,擅开北沙堰闸口,遭致生灵涂炭,传可汗令,开北沙堰闸口一等人全部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而昌平县驿站内,笔直站着的年轻君主一张面孔尽是怒气。“蠢货真是蠢货”“可汗息怒。”萧继上前。“此事如何让朕息怒北沙堰下游有多少户人难道你不知道断了宋军的路又如何伤亡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可汗,属下不太明白,顺州以南已经被宋军占领,此举确实困住了幽州以北的宋军,就算是伤及无辜百姓,但对于我军来说确实保住了檀州,还有利夺回顺州。”“这一战并未结束,地界未划,失去的领地就不算宋人的臣民,如今北沙堰开闸泄洪,伤及上千户百姓,朕就是失德于天下百姓。燕云一带本就是汉人居多,这些年好不容易全都归顺大辽,可是出了这次的事,朕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燕云一带的百姓麻忖此人为抢功,竟做出这般愚蠢之事,朕不杀他们家人已经是格外开恩”“是属下愚钝”开闸泄洪,本就是处于两个极端之策。有利有弊,但弊端绝对大于利益,所以闸口决不能开第四百一十章 云开“韩大人来了”“他来做甚”年轻的君主此刻满脸不平之色。“太后担心可汗,特派韩大人为可汗分忧。”从坐着到站着,再到踱步,已泄露这位年轻的君主心中的强烈不满。须臾,才再次端坐,开口,“让他进来。”“可汗。”韩应德朝着上坐的君主微微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