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再见到颜丰的时候,是在一片凡人的集市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远远区别于任何人。仿佛独立于世一般,他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红底黑色的袍子,连着兜帽,将大半的容颜全都遮掩了起来,只能够看到漂亮到让人惊艳的弧度极其优美的薄唇,还有那光洁的美好的下颔。他手上正拿着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白皙秀挺的手趁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明明因为他高大的身材看着应该有些滑稽的画面,此刻却带着一股子奇异的美。即便遮掩了大半,他的气场还是让人忍不住的注目,他露出的那一点点真容,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男人的身周围有意无意的围上来了不少人。然后,便真的有一个公子哥摸样的人带着几个家丁大摇大摆的从人群中走出,向着男人靠近:“小子,爷想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让爷们看看怎么样如果你长得好的话,爷不介意带你回去好好宠爱一番。”用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眼,那公子哥的视线在男人的脖颈喉结和红润诱人的唇瓣上多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的吞咽了口口水,张口说出了那么一番话。说着话,他甚至伸手去拽男人头顶的兜帽。周围有认识那公子哥的,暗自窃窃着又一个好男儿要毁在对方手上,说着他的荤素不忌,男女不避,同情着那被包围在中间的男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阿丑皱眉望着那公子哥的一双肥硕的手,即便知晓颜丰不会吃丝毫的亏,还是忍不住的有将对方的爪子彻底断了的冲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一年年的寻找,一年年的等待,她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趋向于无,她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将颜丰看淡了。可是,当她心血来潮,又化作人身出现在人间,当她再次看到颜丰,当她看到有人试图侮辱颜丰的时候,那一切的自以为,也终究只是自以为。她的情绪,从来没有真的消失,她对颜丰的在意,从来没有减弱,她一年年的等待,从来不曾真的磨灭心底的那些只愿意给予男人的激烈。就像是看似平静的大海,风平浪静,给人一种沉默到了极点的感觉,可是底下酝酿着的,却是强大的风暴漩涡。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风暴漩涡不止没有减弱,甚至是一年比一年强烈。被封禁的太久的情感,就像是被压抑了太久的大海,当寻到那个契机的时候,便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会爆发出远超过所有人想象的飓风。阿丑知晓颜丰不会将这样的跳梁小丑放在眼中,也知道不需要自己出手,她也确实想要忍住,她想要让男人看到更好的自己,她想着自己现在化形的样子,是否还和男人记忆中一模一样,是否还能够让男人动心。那是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只为颜丰存在的心情。周围的声音都停顿住了,就像是一切被按住了暂停键一般,风静止了,空气不再流动,树叶顿在半空,不再飘落,吃饭的人手中拿着筷子大张着嘴一动不动。走路的人提起的脚半晌没有再落下。说笑看摊位饰品的小姐们保持着拿着东西举起在眼前的姿势,那想要碰触颜丰的公子哥,大张着嘴,半拉子口水停顿在嘴角。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保持着各自窃窃私语的姿势,定了身子。时空静止,安静寂静死寂。以着阿丑为中心,视线所及,方圆十里所有的一切几乎全部停顿,诡异的若是让误闯入的人看到,会生生的吓出毛病。是的,是几乎,还有人没有被停顿住,那个人便是颜丰。他缓缓的转过了头,隔着众多诡异停顿的人影,望见了街道尽头的那个女子。红艳的唇微微勾起,勾起一个格外好看绮丽的弧度,他轻轻的抬起自己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将头顶的兜帽落下,望着阿丑,声音格外的低沉优雅:“你来了。”如此自然而然的一句话,带着熟稔,带着理所应当,仿佛他们之间那几乎让阿丑封闭的漫长分离,只是幻觉,只是虚假。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么漫长的分离。阿丑望着那张熟悉的容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想要说很多,想要问很多。她想要告诉颜丰,自己一直在找他,想要告诉他,无论日后有多少艰难,自己都会与他一起面对,只要别再分离,便是真的有无法战胜的敌人,便是一起死,也好过这么久这么久近乎无望的等待。她想要问他,为什么要让她等这么久。她想要问他,为什么离开回来的如此自然,仿佛他们之间没有阻隔那么长时间。她想要问他,这么多年,他还好吗想要说的,想要问的,太多太多,到了嘴边,反而是一句话一个字也出不了口。便仿佛她也被下了禁言咒一般。男人越过那一个个停滞的身影,迈动着轻缓的脚步,一步步的朝着阿丑走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知道阿丑能够感受到男人近在咫尺间喷吐出的微微的暖。感觉到那一点点儿带着男人气息的热。他望着她,深深的凝望着她,他那双深邃漂亮的眼中,映着的全是阿丑的影子。他还在笑:“瘦了。”说着话,伸出手轻轻的帮着阿丑将鬓角有些散乱的发丝拨到了对方的耳后。一如过去。然后,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阿丑的额头之上,他俯下头,轻轻的呢喃,热气喷吐在她光洁的额头之上:“丫头,我很想你”“你是个混蛋”喉咙处有些涩涩的,阿丑半晌咬牙出口这么几个字,她伸出手,拽住男人的脖颈,翘起脚尖,狠狠的一口按住在了男人那好看的唇瓣之上。洁白的贝齿,狠狠的咬下。一缕淡淡的血色从男人的唇瓣上落下。男人始终勾唇笑着,任由她发泄一般的在自己的唇瓣上肆虐,只是一忽儿的功夫,上面已经好几处伤口了,看着都有些异样的红。“嗯,我是个混蛋。”男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回了她的指责。阿丑尝到了男人唇齿间的血腥味儿,那味道一点儿都不好,她不喜欢他流血,她慢慢的收回了自己唇齿,将脑袋抵落在男人的肩膀处:“颜颜,再也不分开好不好答应我,再也不分开好不好”一次又一次,男人将她丢弃在原地,她以为自己能够理解的,因为男人也是不得已。可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去他的不得已,去他的不得不分离,去他的等待,她不理解,她也不想再理解。人生有那么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爱到愿意互相为对方去死的伴侣是幸福,可是长期的分离,聚首不久就因为不得已分离许久许久,这样子还算是幸福吗别人阿丑不知道,反正她自己的感觉就是非常可恨,一点儿不幸福。相聚苦短,她不求长生不老,不求永生不灭,她就想要用有限的时间和自己爱的男人有一处共同的家,长相厮守,幸福一天是一天。比起长久的等待,为了日后可能的厮守,她更加愿意选择立马厮守,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才是她想要的颜丰听着阿丑的话语,沉默了。然后,他便感觉到了脖颈处的湿润,那湿润像是心中下起的小雨一般,让他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下去。手掌放在了阿丑的发顶之上,轻轻的从上向下温柔的抚过,感受着女子的发丝在掌心中流泻的感觉,听着她强忍着的梗咽。到嘴边的话不知不觉的吞咽了下去。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残忍。每一次,都是他先转身,每一次,都是他先离开,他的再多不得已,也无法遮掩同样的一个事实,每一次,他都将她丢下。他想要保护她,结果让她痛苦难过的,却是那个最想要保护她不受到一点风雨险阻的他。这样的认知,很讽刺,很难受,为她难受,他闭了闭眼睛,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间震动传出,那是一声:“好。”不想走了,不想要再离开了。她想念他,他何尝不是对她思之如狂。这么多年,他躲避着她,却也时时刻刻关注着她,他知道她做的所有事情,知道她去的每一处地方,知道她见过的每一个人,知道她所有的见闻。他根本做不到真正的将她压在心底不闻不问,做不到一心一意的去修炼,去突破,去寻找契机。或者说,这么多年,他唯一寻到了的一丝契机,那便是他与她分开,永远不要在一起。那样的话,天地之外的那个人,便无法利用他,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那么,这片天地,对阿丑来说,起码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是不会被对方光顾的。那个人,也有他的骄傲。否则的话,永远也不会有颜丰的出现。那个人,随着一年年的思索,一年年的回想,一年年的感应,越发的感觉到对方的强大,对方的不可战胜,感觉到自己的无用。那是绝望的。到了最后,唯一想到的却只有他和她彻底的分开。当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是更加的痛苦,更盛的绝望。可是此刻,感受着阿丑的气息,感受着她的温度,心一点点儿的放松:“我们在一起。”一日在一起,便是一日的幸福,一月在一起便是一月的幸福,一年在一起,便是一年的幸福,十年百年千年在一起,便是十年百年千年的幸福。他会将每一日,都好好的渡过,他会和她经历一切从来没有经历过,却想要一起经历的幸福厮守。比起所谓的长生,这样的未来,其实才是他最想要的。和她一般无二。阿丑从男人的肩窝处抬起了头,望着对方的眼睛:“真的”她的眸子中还带着些水润的泪滴。颜丰伸出手,轻轻的揩拭去那一点水珠,比起让她哭,他更加喜欢让她笑。“真的。”他用肯定的语气认真的回答道。“不会再骗我”阿丑斜着眼睛瞅了颜丰一眼,眼中全是怀疑。不怪她多疑,也不怪她不信任他,实在是他的前科太多,一次次的骗了她,她想要像是过去那般天真的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都有些难。“不会再骗你,再骗你的话,我就是小狗。”颜丰用很肃然的语气道。甚至伸出了两根手指:“我可以发誓。”“算了,不需要发誓了,你对着我承诺和对天发誓也差不多了,我只告诉你一样,如果你这次再骗我的话,我就将你冻结”阿丑很认真的警告颜丰,与其再让他欺骗自己跑个没影子,干找找不着的话,那还不如下次他再想要食言的时候,将他直接用时光冻结。她这可不是说笑的。颜丰望着阿丑眼中的强势,哪里有方才那泪珠点点的脆弱样子,不过这样的她才是她,他喜欢的丫头,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甚至有的时候有些事情比起世间的所有人都要坚定,都要强硬,认准了便不会改变,他忍不住微笑:“好,如果我再欺骗你的话,随你处置。”阿丑盯视着颜丰,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半晌笑开:“说话算话。”这一次,我不会再骗你。颜丰望着阿丑的笑靥,心底悄然的念道。两个人手牵着手,缓缓的行出了最密集处的人群,阿丑的指尖轻轻一动,半空中仿佛有轻轻的啪的一声响起,时间的魔力被收回,被时光停滞住的人重新恢复了行动力。吃饭的人将筷子塞到了嘴巴里,看着娟帕饰品的小姐手一软东西掉落在地,行走的人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张着嘴巴窃窃的人嘴巴酸的说不出话,至于那个公子哥,他一边流着口水,一边一头撞到了前面的柱子上,头破血流。一片嘈杂声不断,没有人再去关注越行越远的阿丑和颜丰。,,;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