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意识到她已经死去了,直到白轻柔地揽住了他的肩膀。救护车呼啸而至,祝昀仍还有些呆愣,浑身鲜血,呆呆坐在路边。祝秋的手很幸运地没有骨折,只是伤到了筋骨,粗粗缠了一圈纱布,陪坐在他身旁。案件惊动的不止是当地警方,还有外星事务所。罗煦失去知觉,被匆匆抬上了急救车,而蛛女也并没有死,她周身伤痕累累,却都不致命。事务所负责人员小心谨慎地把她押送了出来。路过祝昀身边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祝昀一抬头,只见她掏了掏口袋,递过一只红色的圣诞帽。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若非此情此景,这帽子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还给你。”她淡淡道,丢下帽子,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押运车。祝昀握着圣诞帽,眨了眨眼,刚想收起来,突然摸到里面藏了个东西。第六十章 上辈子郑瑰已死, 但这桩跨度十多年的非法拘禁和谋杀案彻底震惊了警界。从暗道里解救出的最后三个人质, 甚至已经记不起他们原本的名字。祝昀事后看到警方公告, 这三人原本是旧制福利院的员工,而最后被郑瑰一刀毙命的男人,则是失踪十多年的前院长。当地报纸报道了这则新闻, 在网络上也引起热议。网友都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把这么多人拘禁在暗道里十余年。“如果是那个人的手段, 就不奇怪了。”白扫了眼新闻, 淡淡道, “他很擅长精神控制,郑瑰或许是和他学的。”祝昀沉思片刻, 思绪倒退回最初的那一夜。郑瑰如此着急地赶来,恐怕当时,几名人质就关在档案室一墙之隔的秘道里。而那晚深夜,职工宿舍墙内传来的动静, 应该是郑瑰控制囚犯,匆匆转移时发出的响动。如此一想,线索倒是都能对上了。不过祝昀微微挑眉:“你认识她说的那个人”白垂下视线,睫毛在眼周投下一片黑鸦似的影子, 挡住了眼中情绪。他轻声道:“嗯。”挣扎片刻, 白重新望向祝昀:“路影是我父亲的弟弟。五年前,我就曾跟毒牙的首领打过交道, 但是竟没能认出是他。”祝昀嘴快道:“唔,这次也没认出来。”若不是郑瑰最后给出了线索, 他们直到现在,恐怕还被“陆光尘”蒙在鼓里。被他这么一说,白更羞愧了,脸上浮出浅浅的红晕:“抱歉”祝昀短暂地笑了一下:“欸,我又不是怪你。”他想了想:“既然路影可以随意改换形貌,那陆光尘此人从头到尾都是他”白点点头:“是,我委托部里调查了,他的档案根本就是凭空出现在s市警署的,也亏没有人怀疑。”“凭他的能力,即使有人怀疑,也会立刻被控制吧。”祝昀思考了一会儿,回过味来,“等等”先前路影两次命令他把郑瑰交给他,可是自己居然成功拒绝了他有些懵:“为什么我没有受到影响”白有点不好意思:“信息素可以削弱其他同族对你造成的精神影响,我那会儿不是天天舔你么”提到这个,祝昀的脸也红了,转移话题道:“哎,不说这个,咱们下午去看看罗煦吧。”罗煦伤势很重,直到现在还躺在事务所的医疗室里。祝昀推门而入,却见他正望着窗户外面发呆,听见响动,他转过脸,神色说不出的憔悴。祝昀放下水果:“恢复得怎么样”罗煦说:“还行。”说着,他视线又往窗外瞟去,事务所位于写字楼高层,望出去只有灰色的云层,或是呼啸而过的高楼风。白顺道拐去隔壁探望据说死里逃生回来的老王同志,屋子里只有祝昀和罗煦两人。默默无语坐了一会儿,罗煦突然道:“她还活着吗”祝昀知道他说的是蛛女,轻轻点了点头。罗煦垂眸,望向摊开的手掌:“你知道吗最后她让我杀了她。我我犹豫了。”瞥见他萧索的神情,祝昀倾身握住了他的手:“罗煦,你没有做错。”罗煦扭过头,目光茫然:“可我很后悔。每晚,我都在后悔。我总是梦到姐姐,她问我为什么不替她报仇,我”祝昀收紧手指,缓缓道:“不是这样的。罗煦,盲目的复仇会毁了一个人。不信你看看郑瑰。”停顿片刻,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毒牙杀死了你的引路人没错,但我觉得,或许并非蛛女本人下的手。”“她不像是一个以虐杀无辜者为乐的疯子。你大概不知道,小然的那只兔子玩偶,正是蛛女交给她的。”祝昀道,“她一直在暗中提供线索,希望我们能救下一步步走向自毁的郑瑰。只可惜”罗煦的眸光闪了闪。祝昀又坐了好一会儿,见他仍旧不发一言,便起身道:“我得走了。但是罗煦,无论如何,我们随时欢迎你回家来。”他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像对待祝秋一样,轻轻揉了揉罗煦的脑袋:“好好休息。”祝昀没有告诉罗煦的是,蛛女在审判所,坦白了她和郑瑰在福利院的过去。最初,“惩罚室”是为了惩戒不听话的孩子。院里制定的规章非常严苛,除去寻常的校规之外,甚至连咀嚼的次数都有定量,一旦发现违规,就会受到可怕的惩罚。可以说,这些规矩根本就是为了惩罚而制定的。除了惩罚取乐外,院方甚至还曾把孩子们以一定的价格出卖,或是“租借”给别有用心的人。十二年前的冬天,蛛女和徐承杰都参与了最后一次致命的禁闭。黑暗的惩罚室内,病毒以极快的速度击垮了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们。害怕病毒传染,又担心送医会被发现虐童的行为,老院长命令管理人员锁死禁闭室的大门。然而,谁也没能想到蛛女竟能死里逃生。徘徊于生死边际,她第一次变成了蜘蛛形态,仓皇出逃,恰巧遇到了路过此地的路影,就此加入“毒牙”。很快,路影帮助蛛女和郑瑰实现了他们的复仇,三人轻易杀死胡广屏,并控制了院长,逼迫他将多年非法所得全部以巨额捐款的形式回流给福利院。但是郑瑰的愤怒并未平息。在路影的影响下,她迷上了操控仇人的快感,将曾加诸己身的痛苦以千百倍的形式报复回去。她居高临下,给牺牲者们重新制定规章,但凡违规者,必须接受惩罚。不久后福利院改制,然而,离岗的人并未得到解脱,相反的,他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失踪,被郑瑰用可怕的手段重新监管起来。等到蛛女觉察到时,郑瑰的心已经彻底扭曲了。起初,只是折磨曾直接伤害过她的人,渐渐的,她开始认为所有的人都有罪视而不见是罪,胆小怕事是罪,不拯救是罪,忽视也是罪。整座福利院变成了由她一手掌控的坟场。就连新任的院长,也成了她的傀儡。路影对她的转变听之任之,甚至持有鼓励的态度。在“毒牙”销声匿迹的日子里,郑瑰的状态曾有过短暂的好转,但随着陆光尘的再度出现,情况很快急转而下。这一次,连一些无辜的人也受到了牵连。郑瑰失控杀死的人中,甚至还包括无意中发现了暗道秘密的保洁人员。倘若不是罗煦三人谨慎小心,恐怕调查伊始,就会被郑瑰灭口。“郑瑰杀死的并不是仇恨,而是她自己。”回想起蛛女说的话,祝昀忍不住将手掌伸进裤兜里,那里有一枚圆润的球状物,是她留给她的礼物。“比幻形蛛的蛛卵效果更加显著可以回想起一切遗忘之物的蜘蛛之心。我觉得你会需要它的,祝昀。”他指尖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心中有些茫然,蛛女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吗“想什么呢”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祝昀转身,见来人是白,微微勾了勾唇角:“唔,很多事。”白扶起他的脸颊,像还是小黑龙时那样,亲昵地蹭了蹭:“都过去了。”“是的,都过去了,”祝昀笑笑,“老王还好吧”“嗯。”白说,“倒是林科长不太好,他正在接受心理治疗。”“因为路影的精神控制”“唔”白欲言又止。紧接着,走廊上传来一声暴哭:“呜呜呜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祝昀探头看去,只见林科长整个人都是崩溃的,趴在心理医生肩膀上哭得梨花带雨。白补充完:“他又恢复单身了,完全受不了这个刺激。”祝昀迅速把自己藏在白的阴影里:“那我们还是不要去碍他的眼了。”白闻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得祝昀心跳漏了一拍。其实,正在接受心理治疗的,除了外星事务所的部分员工,还有谢明等人。在郑瑰的压迫下,他们出现了严重的强迫行为,已经被强制入院。“谢明她明明知道一切,当年却迫于院长威势不敢出面指证。”祝昀若有所思,“郑瑰信奉的是沉默者有罪论,你怎么看”白说:“眼见有人在脚边溺亡,却没有伸手搭救起码,我想她不是无辜的。”祝昀点点头,郑瑰和谢明之流,究竟谁欠谁的比较多,如今郑瑰既已身死,恐怕再也理不清楚了。除了谢明,还有间接害死徐承杰的胡母。囚禁案舆论发酵之后,十多年前的虐童案件也浮出水面,被掩埋的真相血淋淋地揭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胡广屏的剪报和郑瑰的部分日记作为警方证据曝光,记者们蜂拥而至,却发现胡家无人应门。于家门口苦苦蹲守时,记者队伍中有人闻到淡淡的腥臭,众人迅速报警,破门而入,才发现胡母竟已去世多日。她吊死在儿子的房间里,连角度都和胡广屏的死法一般无二。据邻居描述,她似乎并没有自杀的理由,然而,唯一的嫌疑人郑瑰已经不在了,胡母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大概永远也不得而知。祝昀收回思绪,忽地想起另一件要紧事:“老王有没有和你说,这支药能撑多久”白摸摸下巴:“新型分子生物药剂,可以支撑到彻底代谢完。大概能维持三到六天吧。”祝昀掰手指算算,已经过去第五天了,不由叹了口气:“你就不能一直维持下去吗”白意味深长地指指尾巴骨:“怪谁”祝昀脸红了:“请不要做这么让人误会的动作好吗”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前台章鱼小姐挪过来,说是老王想见见祝先生。祝昀狐疑地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单独”章鱼小姐点点头,两只触手拧成了麻花,怯生生地看了白一眼。白倒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挥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祝昀走到老王的病房里,只见里头摆满了各色果盘鲜花。浑身打绷带的老王被簇拥在中间,鼻头和眼尾都红红的,像是偷偷哭过一场。祝昀有些尴尬,寻思着要不要装作没看见,便听老王大咧咧道:“哎,抽张纸巾给我,啊嚏”祝昀递过纸巾。他挫了挫鼻头,悲愤道:“送花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我特么花粉过敏啊。”想到他失踪后造成的巨大骚乱,祝昀暗暗心想,该部门里的人一定是故意的。老王挑起眼皮子,道:“坐。”祝昀依言坐稳了,只听老王道:“我这趟折腾虽然没能弄到特效药,但是关于白成长期异常的现象,好歹也找到了一点线索”祝昀眼睛一亮,整个人都恭敬起来:“您说。”老王便说开了,据说白的成长期迟迟无法渡过,甚至不受控制地变成幼龙,跟他是第二次经历成长期不无关系。白的第一次成长期失败了,也就意味着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可能成功。祝昀皱眉:“但我自觉已经尽力了。我想大概不会有人比我”他脸一红,心里想的是,大概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他了。老王干咳一声:“这就要说另一个问题了。白的麻烦在于”他压低声音,“虽然他没亲口承认过,但我猜啊,他的第一次成长期和第二次,遇到的都是同一个人。”祝昀险些被一口水呛到:“您说啥”老王苦口婆心,从科学的角度,把高维精神力不灭长存转世重生的理论给祝昀分析了一遍。祝昀原本想说都是瞎扯淡,但想起自己的几个梦境,到了唇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他第一次失败的成长期,遇到的也是你。理论上,如果两次成长期的人格能够重合统一换句话说,如果你能想起之前的事,或许可以大大加快他度过成长期的速度。”祝昀愣了愣:“想起之前的事”“记忆在精神力场中不会消散,”老王道,“只是打散重排而已,根据理论,你是有可能想起来的。”祝昀只觉得裤兜里的那枚蜘蛛之心正隐隐发着烫。老王继续说:“不过,连我都没见过第一次成长期的白,也不能保证他当时对待你,和现在对待你是同一个态度。如果你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含蓄地停顿了一下,“对白产生了负面印象,恐怕效果适得其反。”“那是战乱年份,不仅是人与人的战争,外星来客与人类之间的关系也非常恶劣,甚至有不少流放者趁乱捕杀人类为食,完全不是现在秩序井然的样子啊。”老王道,“虽说白不可能吃人吧,但是难保没有做些别的”祝昀愣了愣,将几个记忆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