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郡王萧璟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京城。此刻的他鬓发散乱、满脸尘土、双眼熬的通红,胯下马也是一身汗水,不停地从嘴里喷着白汽。望着高大的城门楼,萧璟的心中有了多日以来的第一缕欣喜:到了。他刚要催马入城,便看见大哥诚亲王从城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向他招着手。萧璟翻身下马,迎着大哥走了过去。“大哥”。“三弟”。“大哥,依依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萧璟连珠炮般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萧玥警觉的向四周望了望,又拍了拍萧璟的肩膀,“三弟,到马车里说吧。”萧璟和萧玥两人钻进了马车,萧玥一脸的为难,斟酌着开口道:“三弟,你的信,父亲和我都看到了。”“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依依她现在怎么样了”萧玥望着萧璟那一双担忧、焦急、心疼、忐忑的眼睛,看着他一脸的疲惫与风尘,再想想救灾赈济时,三弟和凤依依两人之间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三弟,凤依依现在被关押在天牢里。”“什么这么说,这事还真是拱卫司干的依依她犯了什么错,竟然被押进了天牢里”萧玥拍了拍萧璟的肩膀,示意他小声些。“三弟,事情很不好办”萧玥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跟萧璟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三弟,这件事,看来是没有什么办法了。钦天监的监理一口咬定凤依依就是天煞孤星,而且他还说,就是她在凌日。”萧玥看着萧璟攥起的拳头,顿了顿,“皇上的病一直时好时坏的,太医们联名上奏,说这事非人力所能为之。骁亲王那边更是一天一份折子的递上去,劝皇上一定要严惩天煞孤星。”萧玥偷眼看了看萧璟万年陈冰一样的脸色,继续说道“我和父亲也说过一些反对的话。可是,朝中的大臣们这次多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这件事关系到皇上的龙体、关系到大禹的江山社稷,恐怕真的是难以改变些什么了。”“哼”,睿郡王一拳捶在了车厢里,“什么”天煞孤星“,什么非人力所能为之,不过是他们自己没能耐,又怕被责罚,才如此胡说的。至于骁亲王那边,依依的生意挡了高家赚银子的道儿,他们早就想将依依置之死地而后快了。大哥,我要面见皇上。”萧玥连连摇着头,“哎,三弟呀,我今天特意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这个。父亲收到你的信,大发雷霆,说你不懂事。这次,大哥也觉得你太莽撞了些。擅离职守、私自入京的罪名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你怎么-,你怎么-,哎”“大哥,我当然知道这罪名有多大。可是,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依依被他们冤枉了。”“三弟,实话告诉你吧。今天,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拦住你,这是父亲的意思。现在,还没有人知道你来了京城,赶快回去吧。这件事,恐怕真的是无法改变了。”睿郡王目光坚定:“不行,大哥,这次不把依依救出来,我是不会回去的。依依,她是无辜的大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义村你去过,赈灾的那些事情都是你亲自经历的,就凭这些,你说依依可能是什么天煞孤星么”萧玥无奈地摇着头,“三弟,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什么天煞孤星。可是,光是你、我,我们几个相信又有什么用呢皇上,皇上他老人家相信了呀”睿王轻笑一声,“所以,大哥,我要见皇上。我要当面问问钦天监的监理,他凭什么说依依是天煞孤星。大哥,你的武功远不如我,你觉得若是我一意孤行非要进京,你能拦得住我吗”就这样,睿郡王萧璟跟诚亲王萧玥一起回了太子府。一则,以萧璟的武功,萧玥还真拦不住他;二则,在萧玥的内心深处也隐隐的藏着一丝希望,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那个有着夏花般笑颜、冰雪般聪慧的女子就要丧命,他的心里就觉得又堵又痛的。太子见了与萧玥一同走进来的萧璟,免不了一番斥责。“为了一个女人,你竟如此鲁莽擅离职守、私自进京是多么大的罪名,你难道不知道么你如此不顾大局,人家正四处在抓咱们的把柄呢,你可倒好,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给人家送上门来了。皇上最近一直龙体欠安,你还来忤逆他。你说这事不是天煞孤星在作祟,那又是怎么回事”萧璟贡献出了自己两只耳朵,一语不发。末了,太子长叹了一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算了,回来就回来了吧。从接到你密信的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非回来不可的。今天,把你大哥派出去,哼,我也早就想到他拦不住你。”“人言知子莫若父,谢父亲体谅。”睿王赶紧拍了一句马屁。“行了,行了,那丫头倒是让你的嘴巴能说会道了许多。”“父亲,儿子求父亲帮忙,儿子想见依依一面。”“哎,我去试试吧。”太子经过一番周折,给萧璟安排了一个和凤依依见面的机会。这天,萧璟心情忐忑的跟着拱卫司监管天牢的官员走进了天牢,他很害怕看见形容憔悴、伤痕累累的凤依依。若是那样,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冲动之下,砸了这天牢。天牢里阴暗、潮湿,散发着腐朽和死亡的气息。这里的囚犯并不多,因为有资格住进这里的还真都不是一般人。走过长长的、空旷的甬道,官员停在了最后一间牢舍的门前,命令牢头儿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讨好地说道:“王爷,就是这里。”“嗯”,睿郡王挥挥手赶走了监管天牢的官员和牢头儿。“依依”,虽然牢房里很黑,但睿王的眼神很好,他看见牢房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黑黢黢的破床板,连个褥子、被子什么都没有。一个瘦弱的小小身影,正面朝里的蜷缩在破床板上。睿郡王的心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地捏了一把,停止了跳动。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搂进了怀里。凤依依正在破床板上昏睡着,路上那么多天的日夜奔波,来到这里后恶劣的环境和饮食,以及失去青霞的悲痛,令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正发着低烧。耳边熟悉的呼唤,让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嗯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这是真的吗萧璟怎么会在这天牢里萧璟的鹰眸快速的把凤依依上下打量了一遍,还好,除了消瘦了许多,没有见有其它的伤。萧璟一颗悬了多日的心,终于稍微安稳了一点儿。“行了,依依,别再眨眼了,是我呀。你再眨眼,我都以为你是被我给迷惑住了呢。”萧璟故意说着轻松一些的话。“璟,真的是你,不是我烧糊涂了”“嗯,是我,你摸摸。”萧璟握着凤依依绑缚着沉重铁链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小手触摸到睿郡王温热的脸颊,凤依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把头深深的埋进萧璟的胸膛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自从出事以来,可以说凤依依体会了一把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本来,事业上顺风顺水的她正踌躇满志的准备进一步扩大生意。在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姐妹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留下来,就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了自己眼前。紧跟着,便是茫然无知和与世隔绝。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她的家人可都还好她无法联系到睿王、宁世子,联系到任何人。凤依依觉得自己就象是鲁滨逊一样,被孤零零的扔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鲁滨逊还有最起码的自由,可她连自由也没有了,整天只能待在这么一个黑暗、肮脏的地方;每天,狱卒把馊饭馊菜放下就走,多一句话都不肯说。凤依依在悲伤、困惑、担忧中度日如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看着放声大哭的凤依依,萧璟心疼坏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还从来没有这样过。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压力,总是能够从容以对。现在,她却哭得这般的悲伤与无助,睿王的心在滴血。他索性坐在了破床板上,将凤依依整个人搂进了怀里。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掏出帕子为她擦着眼泪。象哄孩子一样地哄着她:“依依,你若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吧。哭完了,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替你去出气。”“他们、他们杀死了青霞,就在我眼前杀死了青霞。”凤依依泣不成声。“哎”,萧璟一声长长的叹息,对于凤依依所说,他并没有感到意外,或者说是早在意料之中了。“放心吧,元良会安葬了青霞的。”“璟,家里人都好吗他们、他们有没有-”“家里人都好,一点儿事也没有。元良在照看着他们,他们在照看着你的生意。”睿王边说边扯下自己的袍襟给凤依依包扎被铁链磨破的手腕。听了这话,凤依依稍微安心了一些,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亲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璟,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杀死青霞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要把我押在这监牢里”凤依依从睿王胸前抬起头来问道。萧璟将知道的事情捡重点给凤依依讲了一遍。凤依依听罢简直无语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依依,你告诉我在河曲都发生了什么事”凤依依把在河曲客栈里发生的事情给萧璟讲了一遍。两个人把各方面的消息凑在一起,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凤依依心想:当初,自己在如痴如醉地欣赏着难得一见的流星雨的时候,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自然界的一次天文现象竟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璟,下面我们该怎么办呢”此时,就是一向以足智多谋而著称的凤依依也没有了主意。古人迷信,在这一点上,她还真没有办法。而且,在这皇权统治的古代,什么“人命关天”,不过就是皇帝的上下嘴皮子动一动的事情罢了。眼下,身陷囹圄的她,真的成了人家砧板上一条无可奈何的鱼了。“依依,我会去觐见皇上,向皇上说明的。嗯-,实在不行,我就搬进来陪你,咱们住在一间屋里,可好”睿王故作轻松地捏了捏凤依依脏兮兮的小脸蛋儿。凤依依听了睿王的话,破涕为笑,嗔怪道:“还搬进来住,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七星级酒店么。”睿王紧紧的搂住凤依依,感受着那轻飘飘的小身子,握着她的小手,用自己胡子拉碴的脸轻蹭着凤依依的小脸儿,“依依,莫怕,有我在。”就是这一句轻轻的“依依,莫怕,有我在”,让凤依依又想起了那年自己坠落悬崖时,在生死一线之际,萧璟就是这样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任凭那小树枝不停地发出“嘎嘎”的抗议声,死活也不肯松开。只是不停地说着一句话:“别怕,有我在”。后来,两人果真都是安然无恙。这一句“依依,莫怕,有我在”,让凤依依刚刚干涸了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窝在萧璟的怀里又是一通放声大哭。可是,这次的哭不是因为恐惧、孤独、委屈和悲伤;而是感动和身有所依之后的一种宣泄。睿王没有制止凤依依,只是把她紧搂在怀里,给她擦着眼泪。凤依依哭够了,心里一下子痛快了不少。她甚至觉得就连这阴暗的牢间里仿佛也比刚才亮堂了许多。她抬眼看着睿王,露出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丝真心的笑容,用小手摸着睿王的脸颊,“拱卫司是秘密押解我入京的;梅云轩和姜武打听消息定是颇费周折;你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京城了看看你,人也瘦了,还胡子拉碴的。”睿王见凤依依心情好转,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用大掌攥住凤依依的小手,一起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佯装伤感地说道:“这么快就遭到娘子嫌弃了,哎,看来,以后为夫要天天梳洗打扮才行。”听了睿王的话,凤依依笑嗔道:“谁是你娘子啦哎呀”,她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抻着袖子放在了鼻子底下,吸了口气,然后嫌弃地皱着小眉头,“我身上好臭呀”睿王笑看着凤依依的一举一动,故意用胸膛在她身上蹭了蹭,“没事,这样就好啦。咱俩这就叫臭味相投,谁也别嫌弃谁。”睿王从天牢里出来以后,直接找到了拱卫司负责看管牢房的那个官员,沉着一张冰山脸,跟他说了两件事:第一,凤依依是嘉和帝亲自下令缉拿的,是生是死得由皇帝说了算。哪怕皇帝让她晚上死,可若是中午在你这牢房里出了事,你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她那么弱的身子骨儿,又在病中,你给她住破床板,吃馊饭菜,你自己瞧着办吧。第二,我萧璟看重这个姑娘。你若是让她过不好,我就让你过不好,让你全家过不好。你家住何处,家中老母妻儿共有几人,放心吧,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萧璟是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杀人无数,什么鬼神报应都不信,多杀几个也无所谓。最后,睿王冷冷的撂下了一句“好自为之”,便甩甩袍袖,大摇大摆的走了。拱卫司的人到哪里都是横着走路的,更别说在自己的老家京城了。一般的朝廷大员都不屑于跟他们有什么来往,可也不敢轻易的得罪了他们,免得招惹是非。这个看管监牢的官员虽然职位不高,可也看惯了那些犯了事的高官家眷们焦急、讨好的脸孔;听惯了哀求、奉承的话语。若是换做别人说出这样威胁的话,他还真不大会往心里去。在京城动拱卫司的人,你试试可是今天,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别人”,而是玉面修罗萧璟,那是一个不惧生、不怕死、混不吝的主儿,真把这位爷给得罪了,自己那一家老小再加上自己,可就真的要没命了别说萧璟凭着他皇孙的身份;凭着朝廷还指望着人家镇守北境、抵挡燕人的铁蹄,皇帝根本就不可能为了一个拱卫司的小官而把睿郡王怎么样。退一万步讲,就算怎么样了又能怎么样到那时,自己和一家老小已经死光光了。负责看管监牢的官员心说:听人劝,吃饱饭。我还是“好自为之”吧。因此,自从萧璟来天牢里看望过凤依依以后,凤依依的生活便有了极大的改观。破床板换成了新床板,还有了崭新的厚被褥,每天都是好饭好菜,甚至有了治疗风寒的汤药,,;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