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玉冷笑,目光渐渐结冰,语气冷漠: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走你们,我们之间的账还是要算的。我爹跟你爹的事情,那是他们那辈的事情,更何况我爹早就不在,与我无关。听到这话,齐牧野并不意外,他早有了心理准备,要是这么容易就达成了共识反倒让他意外。齐牧野语气平和:你说的也对,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谈谈。宋如玉却对此没有兴趣,冷着脸回: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接着对着范意致说:你这样使不上力气,我打你也是占便宜,等你的迷烟过去了,我们就好好打一次。上次你们人多,这次我们一对一。他毕竟还记着三年前的那次惨烈,他心里对范意致的不满比齐牧野要多得多。范意致看向他,眸光无所畏惧,点头,也说:好。他从来不畏这些人的寻仇,他进了翼州军,就是为了百姓,为了心中的那一份正义,即使有再多的险阻他也不会停止脚步。这厢,顾闲书跟着钟叔从柴房出来,钟叔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身形颀长的李垚,李垚回望他,这三年李垚长高了不少,褪去了不少秀美,多了几分男人的辨识,让钟叔一时半会认不出他来,只觉得这男人白得发光,还有点眼熟。这人是谁?钟叔认出他不是山寨里的人。顾闲书有点头大,总不能说这也是拐来的,三年前李垚没跟着众人一起离开,钟叔自动以为李垚已经死在了那场动乱中,自然不知道李垚还活着,更何况他本就对李垚的印象不算太深。待会我再跟您说,您先跟我说说刚发生了什么吧。钟叔也不太纠结,不过看了李垚一眼,李垚居然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朝钟叔点头示意,说:我走远点。说着便往外走开。顾闲书看着李垚走开了五六米,眼神有些复杂,其实他觉得李垚这么主动地走开,他未必不能听见,可能正是因为能够听见所以才这么随意走开。但是既然李垚肯走开,钟叔满意了这个距离,顾闲书也没在说什么。然后在钟叔给顾闲书讲述着上一代人之间的关系时,李垚站在晨阳之中,沐浴着阳光,惬意地吸收着太阳能,顺便散开精神力听着两人的谈话。他丝毫没有偷听的负罪感,他不过只是正常地将精神力发散,随时监察着四周的情况,而这两人的对话恰巧进入了他的监视范围。如果对方没有抵挡他的精神力监视的能力,那就受着吧。就是这样钟叔轻叹,也觉得这件事难办,所以我就叫过他不要劫官粮,更何况是镇南军下的粮草,他爹从来就是将镇南军的粮草放行,要不然能十几年了还没有得罪镇南军?所以三年前他劫了粮草后,我很是生气,但他毕竟是宋家的独苗,我又能怎么办原以为一切都结束在三年前了,倒没想到还会再遇上镇南候公子得知了事情的顾闲书却没有惊讶,表情甚是淡然,只点点头表示已经了解,神情却似早已知晓一般,连钟叔见着都觉着奇怪。顾闲书露出一抹安抚的笑,说: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当初宋义大当家似乎对镇南军很是避讳,但又不是害怕,每次都给予镇南军方便通行,山寨里的人都以为是镇南军的名声威慑了,当初我也这么认为过。但是他生前托我做二当家时,却特地吩咐过我让如玉不要去招惹镇南军。如今这层关系明朗后,这一切才说的过去。这也是三年前发生了那场剿匪后,顾闲书曾认真思考这场剿匪中山寨需要改动时,突然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处,从此心里隐约有了猜想。但是他并没有去问钟叔,因为他原以为不会再与镇南军有所联系,这次打劫倒是个意外。钟叔目露讶异,说:怪不得旁人来通知我,原来是顾闲书点头承认:对,只是看看您的反应。要不然他才不会特地费工夫阻止张覆和宋如玉对这两人下手,目的就是先将这两人绑回来,到时候便能一清二楚了,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再下手对付这两人也不迟。你还真是聪慧怪不得老爷他吩咐你看好山寨钟叔对于顾闲书的周密不禁感叹。对于夸奖顾闲书并不放在心上,望着钟叔,只问:那您有什么打算?这两人究竟是留还是不留?这问题才是谈话的中心,也是对待这件事的决定因素。三年前众人死里逃生,犹如噩梦一般缠绕着众人的心头,虽有龙虎寨的人暗算的原因,但是他们与镇南军也结下了梁子。钟叔自然知道这一点,他也耿耿于怀许久,久久的沉默后,升起的太阳近乎高挂,将两人大半个身子拉进了阳光下,只剩肩部以上依然在阴影之中。钟叔的声音苍老了许多,低沉到几乎气音,说:闲书,你可愿一辈子做山贼?一辈子躲在这山郊野林里生活?这问题,顾闲书也曾想过,他有这等学识和谋略,他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山里当个土匪,就这样度过余生,无人听闻,他愿意吗?李垚觉得有点意思了,话本都没有写过这样的故事,这些人的关系甚是值得他琢磨。父辈的情谊影响了下一代吗?李垚对父亲的印象都没有,自然没有这种体验,所以他觉得有点意思。恋爱智脑无聊也跟他说:这或许是友情的魅力,毕竟一个家庭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成长,所以父辈的情谊或许也有此功效。你也有朋友,你们的友情也会影响你们的下一代。李垚:我有没有下一代还不一定。恋爱智脑:完成任务后,你拥有了充沛的情感,可以回去试试。试试么?李垚想起了那个躺在了医院的配对对象。如果是这样,那不如留在这里。恋爱智脑:你刚刚想到了什么?本智脑检测到你出现了嫌弃的情绪?这真是一个新出现的情感。李垚记住了这种嫌弃的感觉。李垚。顾闲书唤了他一声,李垚侧头看向他,面对李垚的视线,顾闲书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李垚先开口,抬起下巴示意着柴房处,说:你不需要去调停吗?顾闲书眸子里露出果然如此,他猜的没错,李垚果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过这些话被他听了也无妨,顾闲书竟然对李垚有种莫名的放心。他们最多只是打起来,不会死人,不急。顾闲书觉得这么短的时间让宋如玉放下隔阂是不可能的,不过他需要分开两方人才行。你先跟着他们去休息吧。顾闲书吩咐了一个山贼,让他带着李垚去房间。钟叔的视线在李垚和顾闲书之间来回,恍然大悟似的,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说:闲书,这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我也能理解,你找了个人是好事。顾闲书辩解:钟叔,不是钟叔只当他脸皮子薄,堵住他的话语: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个人。别不好意思,钟叔都能理解,是如玉之前对不起你,你这样做是没错的。谁敢有意见,我去收拾他!顾闲书甚是无奈,还欲再说,却见旁边的李垚还在定定着看着他,耳朵微红,被钟叔看见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笑得越加慈祥。顾闲书不由催促着想要看热闹的山贼,面上神情不变,耳朵尖却依旧红着,说:让你带他去房间,还愣着干嘛?!是是是山贼连忙在前面带路,这位跟着我走。李垚的视线掠过顾闲书的耳尖,眼看着他的耳尖越发红到滴血似的,想起了原星宿那次伤寒发热,伸出手抚上了那发红的耳朵尖,微揉耳朵软骨,用冰冷的手试图降低那升起的温度。但是他却感觉到了耳朵的温度越热起来,不禁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停留了一会。顾闲书感觉到耳朵上冰冷的温度,有些反应不过来,微愣,说:你为何李垚收回手,说:你的耳朵很红。但是脸却不红。这要顾闲书如何解释,他看到李垚身后的山贼正在看戏,再次说:还愣什么?将他带走!山贼连忙听令,毕竟他可不想得罪二当家,不过这次李垚倒是肯乖乖地跟着他走了。顾闲书莫名地松了口气,转身却对上了钟叔过来人的神情,觉得有些头疼。这要是旁人说起李垚还是大当家夫人,不知钟叔是副什么表情。不过那双手为何会这么冰?他拉着的时候明明只是体温稍低罢了。是生病了么?要让人过去看一下吗?顾闲书惊觉自己竟然有一丝担忧,他赶紧将这一件事情抛到脑后,先处理好柴房里那几个人的事情。第一百零四章 你也是吗顾闲书一进柴房, 柴房一进自动分成了两拨人的气势,宋如玉盯着被捆着角落的两人, 张覆则站在宋如玉旁边随时准备补刀似的, 这倒是不出顾闲书的意料。宋如玉一见顾闲书就问:闲书, 这两人怎么处置?他跟顾闲书从小长大, 两人关系甚密, 心里自然以为顾闲书跟他是同仇敌忾, 至少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人, 在顾闲书一来他就开始拉同盟。顾闲书扫过齐牧野和范意致两人, 淡然如往常,反而说:你是大当家,应该由你来做决定。宋如玉咧嘴一笑,眉眼焕发,他就想要得到顾闲书的支持, 这样处置了这两人, 钟叔自然也不会光责怪在他一人身上, 就算是错误的决定,这样也可以由两个人承当。钟叔, 你也听见了, 闲书让我做决定。宋如玉特意提醒钟叔,钟叔望了他和顾闲书一眼,顾闲书给了他个放心的眼神, 想起刚刚顾闲书让他配合的事情,也只好说:闲书说的也对, 你是大当家,自然是你来做主的。得到如此回复,宋如玉甚是满意,俊脸一扫阴霾,窗棂处透进的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额上一道伤疤伸入眉际,比三年更添了几分粗狂成熟,经过了一夜未眠,依然无损他眼中的神采。但是他看着齐牧野和范意致的眼中却藏着火光,三年前的那场慌乱的火光依然埋在深处,他轻飘飘地说:那就以命抵命好了。这一话一出,齐牧野表情微变,范意致也抬眼看他,但是两人脸上还无惊慌,似乎只是被他的话吸引了而已。对于两人的反应,宋如玉有些不满意,想要暴打两人的感觉更加强烈,但是对于两人被绑着手,他再单方面殴打却觉得不够解气,虽他是山贼,但他到底不是鲁莽到底的人,这种行为到底有点乘人之危,他也证明自己的武力在两人之上。顾闲书没有反对,顺着他的话语问:好的大当家,那你想什么时候杀了他们?他的语气如同杀猪一般轻松,让钟叔都不由侧目,但是话语里却又加了大当家这个称谓。这个称谓甚少从顾闲书嘴里出来,一旦出来就是顾闲书有点意见的时候,但是神情却又不是这么回事,这让宋如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宋如玉觉得自己是大当家,顾闲书总归还得听自己的。但是对于什么时候杀了这两人,宋如玉却有点拿不准主意了。过两天吧。宋如玉还想跟范意致打一场,打得范意致心服口服,而齐牧野想起打架时,他所谈论的李垚的事情宋如玉冷下脸,看着齐牧野说:至于他,看着什么时候合适就拉出去吧。顾闲书说:可以。不过这两人还是一起杀吧,一个一个地来太麻烦了。顾闲书难得地好说话,让宋如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认同他的提议。见没什么好说了,顾闲书提议将两人暂时关在这里,等药效过去了,宋如玉打人打得尽兴了再开始宰人。双方的对峙暂时告一段落,张覆对此始终一言不发,偶尔抬起眼看向捆着的两人,看不出心里的想法。不过在宋如玉正打算出门时,齐牧野却又开口。他到哪去了?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李垚。宋如玉听懂了,虽然他不知道顾闲书的安排,故意说:与你何干。齐牧野淡笑,说:这恐怕跟我有点关系呢,麻烦你帮我带个话。知道宋如玉肯定不答应,压根没等他回答,直接说:就说,他未过门的夫婿可能先死他前头了,让他不要伤心。他这话纯粹瞎掰,李垚会伤心他还真没见过,不过就是纯粹想要宣告主权。这话果然让宋如玉有些恼火,他自然知道齐牧野是故意的,但是他又拿不准李垚跟他的关系,所以更加火大。齐牧野继续添油加醋:不过,还是希望他先守我个一年再找别人吧唉是我对不起他睫毛微垂,挡住眸中情绪,甚是落寞。不自觉间,宋如玉已握紧拳头,关节已在咯咯作响,甚是瘆人。顾闲书突然出声:那要不将他提前吧?想不到顾闲书会如此提议,宋如玉干脆一点头:好,随你安排。他也不想再看到齐牧野那张脸了,尤其是看到这张脸,他就会想起那时齐牧野所说的话。你只是个山贼罢了。虽是事实,他也从未隐藏过自己山贼的身份,但是这么敞亮地被指出来,他除了无力反驳,更多是心底处埋了一根刺。刺只会伴着岁月越扎越深,深到自己都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好,我办事你放心。顾闲书转头,颇有意味地望了眼齐牧野,没有宋如玉的冷意,但眸子里也不见多有温度。他收回视线时,正好扫到张覆收回的目光,那目光阴郁到不像少年,却能让顾闲书感到心惊,但是却只有一瞬,再定眼看去时,张覆已恢复往常模样,让顾闲书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张覆跟在宋如玉的身后出去,一如往常地对于两位当家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如同山寨里的众人一样,神情沉默而淡然,看不出任何不满。顾闲书看着张覆的背影,眸色显露出些许担忧,毕竟张覆的父母在三年前去世,这让他对张覆多少有点上心,自动承当起了看好张覆的责任,但是此时他也无法得知他内心的想法,只好轻叹一声,吩咐几个山贼看好齐牧野两人后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