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扶留带着姜云凭回到了那个她们住了一个月的小屋,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背靠青山,面朝河流,正直春分时节,花开满地,微风扶柳,周围热情开朗的逸族人,在用逸族特有的语言,唱着歌谣,歌声淳朴悠扬,空灵婉转。在门前碰到了住在隔壁的那个好心的逸族姑娘,逸族姑娘同所有逸族人一样,热情好客,善良淳朴,她显然没有忘记曾经为了躲避通缉而来南境的她们,那个逸族姑娘见到她们,开心的情绪溢于言表,用着不流利的中原话向温扶留她们打着招呼。嗨,是小姜小留啊,好久不见,你们终于回来了。逸族姑娘那纯真的笑容另姜云凭心头一荡,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很久以前就见过。温扶留回应着:我们回来了。站在姜云凭身旁的温扶留,从内袖里掏出了一个她亲手编织的桃花结,递与逸族姑娘。受姑娘恩惠照顾颇多,这是我从中原带过来的,在中原,桃花结寓意着我们的情谊天长地久,特此赠与姑娘。逸族姑娘欣喜的接过桃花结,很是精美雅致,她一遍一遍的抚摸着,笑容绽放在脸颊,她很喜欢。辞别了逸族姑娘,姜云凭拉住了温扶留的袖子,问道:那位姑娘对我们说,好久不见,我们以前来过这里吗?温扶留看着姜枯,温柔的回答道:嗯,我们来过。哦?什么时候,我为什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姜云凭又问道,虽然没有丝毫记忆,但这里的青山,绿水,人事,这里的一切,都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分离已久,久别重逢的故人,再见面时,一切还在原地等待。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你忘记了很多记忆,等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温扶留温柔的牵起姜云凭的手,朝着曾经的住处走出。姜云凭想着,这个故事一定是曲折漫长,百转千回,她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忘记了所有。清晨朝阳初升,山雾退散,打开木窗,芳草露水的清新气息迎面而来,姜云凭坐在窗旁的梳妆台前,墨发散开,身后温扶留正用桃木梳一遍一遍梳理着及腰的发丝,简单挽出一个发髻,配上青玉簪子,衬托出好看的眉眼,姜云凭看着镜中人,正认真的给自己梳妆,明明是恬淡舒适的笑容,眼睛里却总是透着淡淡凄凉。姜云凭移开眼神,她在怕一种东西,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我们啊,赶上了一个好时候,今天是逸族一年中最大的节日,泗水节。温扶留整理好剩余散落的墨发,来到姜云凭面前,语气轻柔的对姜云凭道,她就知道姜云凭会问什么是泗水节,于是她又把泗水节的来历,习俗,以及水神娘娘的故事,耐心细致的和姜云凭说了一遍。神泉水?姜云凭疑惑,这个泉水真的有那么神奇吗,可以让有情人,初心不负,白首不离,携手同行,永不相负。她暗暗的想,扶留对她如此好,又听逸族姑娘说,她们以前来过,也许是因为以前喝了神泉水吧。对,我们一起喝下神泉水,就能永远在一起,不会再分离了。这水神娘娘周围的神泉水一直是温扶留心底的遗憾,她后悔当初没有跟她一起喝,后悔当初私自倒掉了杯中的神泉水,也许是水神娘娘赐予她的惩罚,让她差一点失去她此生挚爱。如今,有幸再次踏入这里,一定要好好向水神娘娘认错,一定要和云凭一起饮下神泉水。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温扶留闻声开门,是那个逸族姑娘,手中还拿着两套逸族的民族服饰,五彩斑斓,精美至极,逸族姑娘说,上次未能一同共度泗水节,这次可一定不能错过,这两套服饰,是赠与温扶留她们二人的。温扶留连忙道谢,逸族可真是太热情了,她心存感激,说着等有机会一定要请那位姑娘去中原游玩。温姐姐,好看吗?姜云凭换上了逸族服饰,微展双臂,转了个圈,温扶留眼前一亮,一种别样的美展现,本就好看的面容,配上精致的服饰,让人移不开眼睛。果然还是温姐姐最好看。姜云凭看着面前的人,面容清丽,身材修长,将逸族服饰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两人走在逸族城内繁荣,别具特色的街道上,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灯笼,能够想象出到了夜晚是怎样的灯火通明,绚丽华彩,城西的水神像前摆起了高高的祭台,族长率领族人,排列在祭台前,用着逸族特有的祭拜姿势,和语言,向水神娘娘虔诚祭拜,祈祷着,逸族一切安好,宁静祥和,免受战火纷扰,世世代代,永传不朽。所谓入乡随俗,温扶留和姜云凭也站在逸族祭祀台前,如逸族人民一般,虔诚恭敬地祈祷。水神娘娘,之前是扶留迷了心智,对您不敬,请您原谅我的无礼,我在这真诚的向您赔罪。水神娘娘,您慈悲为怀,还请原谅我。祭拜礼成,温扶留向前讨要了两杯神泉水,一杯递给姜云凭,一杯紧握在手中。两人依照着逸族的习俗,伸直手臂,将神泉水举到同眉眼高度一致的位置,一同朝着水神像拜了三拜,相视一笑,一饮而尽。喝了神泉水,相当于结成了一种无形的契约,你不会变心,我亦不会离去。云凭,从此往后,今生来世,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别再离开我了。夜晚的泗水节分外热闹,在水神像前巨大的广场中,全城的逸族人纷涌而至,手联手,围成一个大圆,大圆里还围绕着小圆,一起跳着欢快至极的舞蹈,悠扬歌声在空中回荡,在这庆祝的日子,离家游子归乡,漂泊的人啊,终有回家的一天。入乡随俗,因地制宜,温扶留和姜云凭在盛情好客的逸族乡民的邀请下,也融入了其中一个大圈,跟随他们一起歌舞,共度泗水节。温扶留一生太过苦累,太多身不由己,这一刻,也许是她一辈子最难忘最无法割舍的回忆,漫漫人生路,有爱人携手同行,老天不负,孤寂飘零二十余载,终是在这一天得到圆满,抛弃过往,什么血海深仇,恩怨情仇,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人,原来一直都在,一天也不曾离去。还好记忆回溯,还好时光未散,让温扶留重新找到了她,小秋也好,姜枯也罢,重要的是她,不是怎样的她,这一次,任凭天地轮转,沧海桑田,她都一定会牢牢抓住,再也不会放手。云凭,玉佩补好了,神泉水我们也一起喝了,从此往后,人间景致我陪你一起看,山川江流我陪你一起走,若是真的有一天,你记起了,请你,不要离开我。也许人命天定,也许造化弄人,老天依旧是不肯放过这对苦情人,当时的承诺,祈盼,希望,在天意面前会如此不堪一击。☆、魔神现世落神崖顶,魔神现世,危害世间,修仙界群起而攻,以苍梧为首的修仙大派首当其冲,拼杀在战场的最前锋。由魇魔戚灼统领的魔界,以落神崖为连接两界的通道,此时道口大开,无数魔物一涌而入,企图占据这个世界。这是一场关乎修仙界生存与毁灭的终极对决。此时的落神崖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弥漫着无数魔物被斩杀散发的黑气,以及英勇战死的修仙人士的尸首,修仙界元气大伤,损失了无数修仙之士。而那魔界的道口还在源源不断的涌现魔物,那些魔物像是孤寂了百年一样,迫不及待,如狼似虎的冲出来,拼命扑向对方,或残忍杀害,或抓人吸取元气。韩皎,确切的说是被戚灼占据身体的韩皎,此时正悬浮在半空中,不断地吸取魔气,戚灼可以依靠魔物死去散发出来的魔气,完成实体化,不再惧怕阳光,真真正正的独立于天地。苍梧山除了温扶留,全员出动,苍梧弟子在这一场血战中奋力拼杀,掌门容缜被下封灵毒,灵力封锁,功力尽失,还未恢复,无法正方面对戚灼,幸好旁边有殷汜相互,不然邪魔围攻,后果只有死路一条。谢谢。容缜看着挡在她身前的殷汜。苍冥之战,你护我周全,这是我欠你的。殷汜边杀敌,边回应容缜,语气不容任何人质疑。安以墨看到漂浮在上空的韩皎,此时的韩皎双眼紧闭,神色痛苦,像是有一根绳子紧紧勒着脖颈,她想要摆脱痛苦,却越勒越紧,额头眼角的暗红色花纹,此时正泛出亮光,暗红变成了鲜红,底下就是悬崖,安以墨怕韩皎不受控制突然落下,摆脱周围纠缠不休的魔物,朝着落神崖边的方向,极力靠近韩皎,两界的通口就在落神崖的悬崖下,此行此举,安以墨将要面对更多的魔物。这时,天边慢慢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随着黑气聚集,逐渐清晰,现出实体化,青色纹路蔓延颈项而来,触目惊心,那人影的手里还有仙门百家虎视眈眈的封魔剑。封魔现世,危害人间,生灵涂炭。不同往日,安以墨面对的是彻底魔化的戚灼,拥有足矣摧毁整个苍梧山甚至是整个天下的可怕力量,她身为苍梧山一殿之主,肩负的不只是苍梧山的命脉,更是整个天下苍生的生死,她别无选择。她一向是一个及聪明的人,若是能牺牲她一个,结束这场战乱,拯救天下人,她定将毫不犹豫,义无反顾,这也是这数月,她将自己关在禁室,苦修上古禁术的原因。只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保证韩皎的安全,她始终没有忘记她最初的承诺,不管何时何地,不管面对的是谁,安以墨都要护韩皎周全。这时,戚灼完成了最后的实体魔化,从韩皎的身体里摆脱了出来,她终于可以不依托任何外物,独立依存于世间,在落神崖底漫长的岁月,她唯一渴望的,就是能够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一次阳光,戚灼伸开双臂,仰着头,感受着四周真实的触感,久违的光啊,她等了太久。她看着下面一群人,没有温扶留的影子,她放下心来。摆脱了戚灼控制的韩皎,因巨大的冲击向悬崖下极速坠落,安以墨之所以迟迟不肯对付戚灼,她是怕误伤韩皎。安以墨起身飞向空中,接住了韩皎。韩皎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日思夜盼的人,韩皎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安以墨,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头靠在安以墨的胸口,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寻了一处魔物相对稀少的地方,降到了地面,韩皎因耗尽灵力修为损失太大,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安以墨坐在地上,将韩皎紧紧抱在怀里,用手抹掉韩皎的脸上的眼泪。她说:我不怪你,你受苦了,在这里好好等我。随即安以墨寻了一处巨大的石头作为掩护,将韩皎安置在那里。韩皎紧紧拽着安以墨的衣襟,虚弱的声音说着:墨姐姐,你不要走,不要走,墨姐姐,墨姐姐!安以墨看着韩皎,心疼,不舍,充斥心间,她也不想走,但她不得不走。阿皎,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相信你,若能再重来一次,我一定会跟你一起走,你要好好活下去,若有来生,我还想遇到你,若我喝了孟婆汤,你一定要来寻我。安以墨半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韩皎的脸颊,吻去脸上的泪痕。什么来生来世,什么孟婆汤,我不要,不要!!韩皎看着用力掰下她的手,然后转过身往前走头也不回的安以墨,她心里万分慌乱,她在害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安以墨走的坚决,无论韩皎在身后如何呼唤,她都不肯回头再看一眼。身体太过虚弱,韩皎此时无法站起身去追安以墨,她试了无数次,一次次站起,走不了几步又无情的摔下,她此时只能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心如刀绞。安以墨不是不知道韩皎摔了多少次,她听着身后一遍又一遍虚弱的呼喊声,她走的飞快,此时绝对不能回头,她怕自己一个迟疑忍不住的回去,握紧双手,泪在双眼里打转,接着划过脸颊,任由风吹散。此时的温扶留慌乱的跑向七娘山万佛塔,塔峰高入天际,塔顶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塔里遍布无数的密室,甬道,纵横交错,蜿蜒曲折,听说进去的人皆迷失在塔里,有去无回,塔里密藏着各种古籍宝典,为防有心人盗取,更是四处设置重重陷阱。一处隐藏在深处的密室里,一人用鲜血在地面上描绘着巨大的阵法,白衣变红衣,总共七七四十九刀,流尽最后一滴血液,再以精魂为祭,阵法大成,白光乍现,天旋地转,再无回头路。逆天改命自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从此往后,江河湖海,天地世间,再无她。在姜云凭的意识里,她像是身处混沌,看不见,听不见,漫长久远似是度过几年,但于天地不过只一瞬。身上的伤口如撕裂般疼痛,比以往她受的任何一种伤害都要疼,但她不后悔,她甚至是笑着面对着,表面的疼痛哪抵得过心底的痛楚,在从前,苦楚,亏欠,悔恨,绝望,相互交错几近窒息的感觉,比身体上的伤更要痛不欲生百倍。一种信念支撑着她即将倒下的身子,我要阻止这一切,我要改变这一切!☆、再回首三年前的夜晚正在重演,一样的红色绯月,云岐山庄里面的厮杀声,惨叫声,划破天际,一人身着墨蓝色劲装,手持双刀,正慢慢地从黑暗处走来,走至山庄大门,那人面无表情却眉目凌厉,眼中透着凶光,杀气弥漫全身,在红色月光映照下仿若从地狱归来的恶魔,接近云岐山庄大门时,那人脚步微顿,一种异样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她皱了皱眉头,不去理会那种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继续往前走。她左脚刚迈进大门,手中的双刀已续满灵力,泛出墨蓝寒光。姜枯。身后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姜枯收回了迈出去的左脚,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被血迹沾满的女子,隐约还能判断出那件血衣之前是纯洁无瑕的白色,手中紧握一把短刀,刀上还挂着血珠,那短刀非比寻常,泛着金光,姜枯只一眼,就看出那短刀并不是寻常物。最让她惊异,那女子竟然和她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姜枯心中压迫感更盛,她戒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姜云凭不出所料的看着面前三年前的自己,自她恢复记忆后,最痛恨的人,就是姜枯,她痛恨姜枯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她痛恨姜枯把所有人的性命都当做草芥,随意践踏,姜枯是所有悲伤事情发生的源头,只有她死了,才能改变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姜云凭想着,她欠温姐姐太多了,唯有此法,才能改变这一切。姜云凭直视着她无比痛恨的人,说道:我是你。姜枯冷笑一声,可笑的看着自称为她的人,就算长了一长相同的脸,也没必要如此糊弄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是谁派来的人,满嘴胡言乱语,是来给我讲笑话的吗。姜枯暂时收起了手中的双刀,抱臂对着姜云凭冷嘲热讽。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是三年后的你。姜云凭认真的说道,她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这都是真是发生的,她付出了一切,回到这终点。哦?那你从三年后回到这里,是做什么。姜枯玩味的说道,她很好奇,那些人又要耍什么花招,从哪里找来这个信口雌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