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南河里的河灯,你还记得去年咱们放出去的那盏莲花灯吗,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啊,实现了吗?姜枯一脸期待,看着温扶留。没有。温扶留说道,那愿望对她来说已经变得遥遥不可及,也许再无实现可能,姜枯脸上笑容一滞,嘴角一僵,她没想到温扶留会这么直白。啊...那...那没关系啊,我看到那边还有卖河灯的我们再去放一盏,重新许愿。说罢,朝着卖河灯的小贩那里走去,温扶留不耐,她挣开被拉紧的手。姜枯,这里是南境不是临阆城,今天是泗水节不是上元花节,你要玩我没耐心陪你,许不许愿有什么用,难道许愿了就一定会变成现实吗,把自己的念想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无妄之物,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难道做人就应该一点念想,一点希望都没有吗。姜枯不同意温扶留的说辞,她反驳道。我的希望早就被你毁了,那年我许的愿我没忘记,但是它,再也不可能实现了。温扶留转身就走,片刻都不想留在那里,她的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堵着,想发泄又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她觉得自己被人牢牢攥在手心里,是个供人消遣的玩物,想逃逃不掉。姜枯紧跟其后,她始终在看着面前走着的人,许久,姜枯轻声说:如果,我说我之前许的愿望实现了呢。虽然有一点点不同,但也算是实现了吧。温扶留停下脚步,良久,转身,看着身后的人。姜枯,你为何有如此深的执念,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你非要逼我至此吗,你所爱的,是那个叫无忧的人,不是我!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是无忧,我是温扶留!这是她第无数遍说着自己不是无忧,可是那人始终是不相信,她是快要被姜枯逼疯了,但是还没有神志不清到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吧。姜枯解下来系在腰间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捧在手掌心,说:我手中的墨玉玦和你的留月玦是一对,这是十年前你亲手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忘记了,但你不可能忘记一辈子吧,终有一天,你会记起来的。温扶留看着姜枯手中的墨玉玦,将其拿至自己手中,轻轻抚摸着,仔细观摩着,这枚与自己的留月玦成双成对的墨玉玦,这可是只有遇到心悦之人才可赠送之物,她笑了,眼眶微红,轻叹一声对着姜枯说道:纵使是有这枚玉佩,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在以前,就算是没有这枚玉珏,我依旧是喜欢着你,可是现在,就算是出现一枚两枚三枚墨玉玦,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因为,你,是我仇深似海的灭门仇人。你让我如何面对那些逝去的人,如何面对我的亲人,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温扶留哽咽地说着,直至泪流满面,心痛的无以复加,她不是不爱,她是不能再去爱了,她不能愧对温家故去的亡魂,否则,她午夜梦回也无法心安。☆、玉落姜枯双手紧握成拳,看着面前哭成泪人的温扶留,老天真是喜欢捉弄人,她当初若是不那么做她就无法活下来,可是她做了,却又要她失去挚爱的人。第一次,姜枯感到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她多想替面前之人拭去泪痕,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难道真的要她放手吗?不!我寻了十年才寻到的人,怎能轻易放弃!!姜枯伸出双手握住温扶留的臂膀,感受着对面人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她用级轻极温柔的话语,想要试图安慰那悲恸的人。姜枯认真的看着温扶留,眼神里带有祈求,说着:无忧,只要你愿意,我们放下一切,从头来过好不好,我会对你好,我用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补偿你,好不好。温扶留抬眼看着姜枯,接着低头看着手中还拿着的玉珏。姜枯,你的执念,不就寄托在这玉珏上吗。她惨淡一笑,猛然挣脱了姜枯的桎梏,将墨玉玦用力狠狠扔入河中,激起了河中水花,很快,玉珏下沉,消失不见,姜枯一惊,她没想到温扶留会如此决绝,会把墨玉玦扔掉,她想起身跳下河去捞,但是转念一想,反而回身紧紧抓住了温扶留的手。姜枯声音颤抖:你想以此逃开对吗,玉珏没了又如何,你还是永远的待在我身边。墨玉玦已经丢了,你还有理由咬定我是无忧吗?姜枯听此话一愣,是啊,她到底是不是无忧,姜枯狠狠把自己的想法甩掉,自己真是急到迷了心智,她是无忧,不管有没有墨玉玦,她永远都是无忧。跟我回去。姜枯紧拽着温扶留,穿过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道,回到了华臻小院,一路上,无论温扶留说些什么,姜枯都不理会,进了卧房,掏出玄铁链,困住了温扶留,做好了一切,姜枯转身朝外走去。姜枯。温扶留叫道,姜枯只是停下了脚步,并未转身。墨玉玦,由特殊玉质制成,遇水即融,你找不回来的。温扶留说着,头微微低着,眼神望向别处,声音越来越小。那个背影只是稍作停留,待到温扶留说完,依旧步履匆匆走了出去。乘着月色,姜枯避开层层人群,快步跑到河边石桥上,墨玉玦掉落的位置,姜枯站在石栏旁,朝着桥下望去,漆黑的河水,仿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她迟疑了一会,听着温扶留的话,她不相信,在很久之前,她就在玉珏里注入了自己的一丝灵力,若是玉佩不慎丢失,她自己是可以感应到玉珏的位置的,只是现在那丝灵力,也随着玉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安慰自己,一定是水,一定是水阻隔了她与玉珏之间的感应,对!一定是水!只要跳下水中,就可以找到玉珏!来人啊,有人跳河啦!快救人啊!周围的人被跳入河中的姜枯吓了一跳,以为是她想不开寻短见。身处河中的姜枯,恍惚想起,她无比惧怕水,惧怕无边无际的黑暗,儿时的阴影涌上心头,剧烈的恐惧在脑海中炸开,无比清晰,窒息的感觉,另她快要昏过去。此时此刻她忍住身体本能的恐惧,用尽全身力气去释放灵力,感应着玉珏的位置,可是无论她尝试多少次,皆一无所获,那玉珏,似乎正如温扶留所说一般,融在水中,化为泡影。姜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她已无力再游回水面,她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身体渐渐下坠,那河像是一个无底深渊,不知何时才会坠到尽头,意识渐渐消失,这样也好,也好。温扶留坐在屋中,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和外面阿木约布的呼喊声,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去开门,站在门前的阿木约布累的满脸通红,喘息急促,她背上背着的是湿漉漉的姜枯。温扶留一惊,连忙让她们进来,阿木约布把姜枯放到了床旁边的一张躺椅上,她自己意识到语言不通留在这也是徒劳,阿木约布略微怪异的看了一眼温扶留手中系着的锁链,没说什么,便出去了,还不忘带上了门。温扶留看到满身湿透,还在昏迷不醒的姜枯,猜到她定是下河去寻玉珏了,温扶留神色复杂,内心五味杂陈,姜枯怕水,尤其是深水,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敢把玉珏往幽深的南河里扔,如今姜枯竟然为寻玉珏做到如此,温扶留叹了口气,若是没有恰巧碰到阿木约布,她是不是也随那玉珏一起,永沉河底了。思及此,温扶留的心抽痛了一下。转身,走到衣柜前,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和一条围巾,脱下还在滴水的衣物,认真仔细擦干姜枯身上的水,又将干净的衣服套上,温扶留把姜枯背到了床上,盖上棉被,姜枯冷的不住地发抖,温扶留看着,心生不忍,于是也躺到了床上被子里,将姜枯抱在怀里,用身体给她取暖。同床异梦,在姜枯的梦境中,她虽处寒冰之地,但身体确是极暖的,温扶留梦到了一年前在柳城,上元花节,河中那盏随水流渐飘渐远的莲花灯,梦里的她,双手合十,心中许下美好心愿。吾愿,与心悦之人,厮守一生,白首不离。☆、姜枯散魂苍梧紫阎石牢,所有被关到这石牢的,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就是大奸大恶之人,牢房的深浅象征着所关之人,罪孽的深重,牢房里的人都在传,在最深处的那所空闲多年的天字牢房里关押了一个人,那人无恶不作,十恶不赦,身材魁梧,样貌凶残丑恶,小孩子站在他面前,都能立马吓哭的那种。牢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好奇关在天字牢房究竟是什么人温扶留走进了紫阎石牢,身着一身白衣与昏暗的牢房格格不入。被关押的囚犯们皆趴在门前,望着如天仙下凡一般的人物,看着她一路行至天字牢房,囚犯们之间互相说笑着。一人说道:那么凶残丑陋的人,竟能有如此天仙来探望。旁人问道:你见过那人吗,就说人家丑,我估计啊,你连那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那人不服:都是这么传的,不然怎么会被关到最里面的天字牢房。温扶留行至最深处,那传说中的天字牢房,隔着铁栏杆做成的牢门,坚不可摧,温扶留透过缝隙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牢房空阔,墙上无窗,亦没有光亮,只剩下腐朽和黑暗,和其他牢房不同,这间里只有一人,身穿白色狱服,发丝散乱,遮住侧颜,看不清神色,身旁稻草铺积在地面,那人就坐在稻草上,双臂抱着腿,缩在墙边,侧对着牢门,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对门外的一切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姜枯。温扶留久立门前,终于唤了一声,那人眼神微微抖动,依旧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作应答,良久,那人似是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着来人。温扶留看清了姜枯的脸,没有任何神情,无悲无喜。温扶留不知道姜枯此时想的是什么,但若是换成她自己,估计她会恨死害她到如此境地的人吧。我没想到,你会被关在这里。嗯,还真是看得起我。姜枯哼笑一声,苍梧那群人未免太过紧张了,天字牢房,有着铜墙铁壁,无坚不摧之称,以姜枯的本事,他们是怕她会逃出去,其实就算是一间普通牢房,她也不会逃,她真的好累,心力交瘁,她不想再逃了。这几天温扶留心中愧疚万分,是她欺骗了姜枯,利用了姜枯对自己的感情,她终究是没有忍住想来看看深陷牢狱的她。你恨我吗?温扶留问出这句话时,自己明知答案,定是恨的,但姜枯却没有给她她所想的答案。不恨。姜枯回答。你该恨我的。我没有资格恨你,我应得的。姜枯心里发苦,对啊,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有什么资格去恨呢,她所恨之人早已悉数死在了她的刀下。温扶留要做的事,姜枯早就猜到了,只是深陷局中的她还在抱有一丝期望,期望着她的猜测是错的,等到最后真的证实之时,才知道自己多可笑,她真心相对之人早已恨他入骨,她所想的,所期盼着的,全都是痴想妄念。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逃过,温扶留给了她无数次机会,但这些机会未免都太过苦涩,活着,失去一生挚爱之人,留下,消弭世间彻底死去,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一个完美结局,与其余生饱受相思之苦,不如早早结束,还能珍惜最后的温存。温扶留。姜枯站起身,走到温扶留面前,两人之间隔着铁栏杆。温扶留微微一滞,这是姜枯唯一一次唤她温扶留,而不是无忧。姜枯继续说道: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跟我说句实话,我问你,这三年,你对我,有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真心。有。她的心里一直有着姜枯,一天都不曾变过,姜枯是她这辈子唯一爱着的人,却又不得不放手的人,他们之间隔山似海,有着不可跨越的血海深仇,有情无法相守,殊途怎能同归,也许从一开始,她们的相遇就是错的。姜枯听到答案,笑了:好好,那就好,也不枉我真心实意的待你。姜枯听到这个答案,就算是死她也认了。温扶留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能改邪归正,坚守正道,不再害人,我放你走。她可以放下过去的仇恨,放下一切恩怨,只求能将深陷邪道的人拉回正途。姜枯听着,狠下心,用言语刺激着温扶留。放我走?温扶留,有时候心软可不是一件好事啊,等我出去了,我照样能杀人不眨眼,我照样能扰得世间不得安定,我定会让伤我害我之人对我做的一切百倍偿还!你放我,那可要仔细斟酌啊。我不想走了,我真的好累,我想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但我执念太深,一天不死,就一天也不能放过自己。我欠了你太多了,终其一生也无法偿还,唯有一死,方能结束。姜枯!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温扶留是彻底生气了,她气姜枯不顾他人性命,也不顾自己的性命,姜枯是在故意寻死,而她明明有机会活着的,难道活着不比死了要强吗。我执迷不悟?哈哈哈哈哈。姜枯笑着,笑得张狂,笑的眼眶微红,笑的泪痕划过脸颊,她叹了一口气,对温扶留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就当这几年,一切往事都没有发生过,姜枯在三年前就死了,你没救过她。这里腐朽污浊不堪,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姜枯转身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重新坐下,侧着身子,不再看站在门外的温扶留,就算活着又怎样,还不是每天都在痛苦里挣扎,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死了也许真的能放下一切,姜枯不断的用袖子擦拭着脸上划落的泪痕,她的两只袖子都湿透了。温扶留觉得姜枯不可理喻,但看着那个坐在墙边的瘦弱身影,心中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她匆忙转身,走出石牢,渐渐加快脚步,开始跑了起来,温扶留回到了柳林山上的小院里,这是她们一起生活的地方,这里有着无数美好的回忆,每个地方都有那个人的影子。温扶留回到了柳林山上小院,她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这里已经一年没有人来过了,和她们之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变过,除了院里的杂草因无人搭理越发长得好高,走时春意盎然草长莺飞的小院,因入冬而显得荒漠,寂凉,温扶留推开房门,屋里因长时间无人住无人打扫积了一层灰尘,温扶留认认真真将屋里每个角落收拾了一遍,房间干净如初,又回到了之前她生活的样子。小院最一旁的小屋里是一个酒窖,之前姜枯在屋里放置了好多坛酒,她滴酒不沾,都是姜枯在喝,每次下山姜枯都会带一些酒回来,说是酒能解百忧酒能解千愁,她之前是不信的,反而一直劝姜枯饮酒伤身,姜枯一直都很听她的话,基本没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