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不知道会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用它淌着毒液的尖牙。医生的镜片折射出电脑屏幕的光线,是绿色的线条,奇异地随着他的思绪在波动。连燕仍不觉得自己生病了,但他还是忍耐下想要离开的冲动,听着仪器毫无感情的问题,仪器也想要了解他吗可仪器并没有问他最近是不是快乐,也没有问他是不是想哭。佩戴完冰凉的仪器,一切却还没有结束,他又去狭小的房间里做题,做眼动测试,去做大脑ct图,做常规心电图,做各种繁复冗杂的测试,连燕甚至想他是得了什么绝症吗诊断结果出来的间隙,他去碰沈平格的胳膊,犹豫着比划:是很严重的病吗“不是,”沈平格回答得很快,“是很快就能治好的病。”连燕比划:如果很严重,别花很多钱给我治疗了。沈平格沉默许久,说:“为什么”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像是高烧,但没有额头滚烫的温度,只是舌尖发麻,对一切都缺乏感觉,好像失去了和外界交互的能力。连燕对此无法回答,只是低下头,晃着脚。大概晚上十点半,诊断结果出来了,连燕很想听,但沈平格给他戴上了无线耳机,音乐声淹没了他。沈平格似乎总是如此,以前他和杨志打架的时候,他也是给他戴上了耳机,不让他听声音。现在更过分,不让他听自己的病。他撑着下巴,点了两下右耳机,切歌的片刻安静里,他听到医生说:“中度抑郁和轻度双相情感障碍。”耳机摘下来,藏在手心里,连燕静静地看着他们。“按照你说的话,他压力过大的时间持续了接近一年,加上他本身心理承受能力不高,所以才会有之前的自杀行为。”医生翻了翻文件夹里的检测单,“我们建议是住院治疗。”“可以选择回家治疗吗”沈平格问。“可以,这个我们不做干涉,但是他现在对情绪的感知会很薄弱,对外界的反应会比以往要迟钝,也无法积极回应情感,或许会伴有后续自杀行为。确定要回家治疗”“在医院的话,这里的病人太多,他怕生,可能会很害怕,”沈平格垂眼,说得很慢,在斟酌每个字,“而且我想陪着他。”“那也可以,”医生坐直了身子,双手扣住,“但有件事你需要知道,服用治疗抑郁症的初期药物里有舍曲林,舍曲林可能会让患者产生强烈的自杀欲望,在这段时间里,他身边不能离开人。”连燕重新戴上了耳机,音乐又自动开始播放,这次放的是女人的念白,缠绵又柔和地念着粤语,他在说话的声音里仍能听见沈平格的话语。“他也有可能采取各种手段措施去自杀,也就是说他说的话都不能信,”医生有些无奈地笑笑,“你知道,要是一个人执意想去寻死,他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大概持续两周的时间。这样也要回家治疗吗”连燕讨厌起这个医生来,觉得他在污蔑自己是个撒谎精。纵然他不高尚,却也没有对沈平格撒过谎,可他口不能言,只能冷淡地扫了一眼医生,继续听他的歌。“嗯。毕竟我还在暑假,有的是时间。”沈平格又偏头看向连燕,言语自以为被耳机里的音乐遮蔽,连燕却在寂静里清晰听到他的话语,沈平格说。“我不会再丢下他了。”凌晨十二点钟,温度二十度,街道橱窗熄了灯,明黄色的灯光和黯淡的梧桐绿叶糅合在一起,沈平格一路都是沉默的,只是车速一如既往得慢,连燕靠着车窗玻璃睡着了,车停下的时候才醒过来。“到了,”沈平格倾身过来解开安全带,笑着看他,“要去看看我们的家吗”我们的家。这是沈平格给他的惊喜。这个词汇对于连燕来说是完全新奇的,他甚至不知道沈平格在北京有房子,或者是沈逸明遗留下来的房产。沈平格依旧牵着他的手,按下了十四楼的电梯按钮。“买的是十四楼的房子,因为采光很好,有落地窗,还有一个很大的阳台,里面养了植物,”沈平格低头看他,声音温柔,“会喜欢落地窗吗我在想要不要买一只狗,你可以在家照顾狗。”连燕摇摇头,抬头看ed屏上的数字,眼神平静。各种测试和身体检查弄得连燕身体困倦,他只想睡一觉,对于这个新房子,那点新奇也只是燃烧了片刻,吹灭的灰烬都无处可寻。开了门,连燕第一眼看到了巨大的落地窗,没有月亮。他说:哥哥,我好困。“那就睡觉吧,不过得先换药,”沈平格去拆他左手腕的绷带,看到了上面的叶子,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慢慢拆,这次没有人替他捂住眼睛,连燕看到了狰狞的伤口,有些结痂了,但还是有些血水。胳膊上的圆形伤疤也露了出来。真的很丑,连燕咬了咬嘴唇,想抽回胳膊,央求地看他,沈平格却不让他动弹,指腹摩挲过那些早已痊愈的圆形伤口,轻声说:“当时很疼吗”连燕摇头。“我一直很想问你,我以为你离开我,至少自由得多,不会那么痛苦,也不会一直哭,”沈平格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连燕迟疑了下,伸手去碰沈平格的脸颊,用口型说“真的不疼”。这个要怎么给出回应因为很想你,想你的话很痛苦,用烟头烫自己可以缓解痛苦。可连燕不想说话,也不想解释这些东西。他像是站在半空中,抽离出肉体,疏离地看着沈平格的情绪。药末洒在伤口上,连燕眉毛都没皱,安静地看着他剪好干净的白色绷带,一层层小心缠好。袖子该放下来了,连燕刚想收回手,沈平格却忽然俯子,亲了亲他小小的伤疤,那一刻连燕确切感受到了情绪的波动,引起了身体的强烈战栗,他睁大眼睛,柔软的触感让他觉得是在梦里梦里柔软的雨云。伤疤此刻成了枷锁,牢牢把他们拴紧,捆绑在一起,甚至传来湿润的触感,连燕不确定沈平格是不是掉眼泪了,也缺乏勇气去探寻,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似乎看到玫瑰刺破土生长,他不想刺疼沈平格,于是尝试去抱着他,乖巧而温软。这个家里有他生活的所有必需品,包括睡衣和蓝色的人字拖,沈平格给他煮了面,连燕只吃了一半不到,剩下只能让沈平格吃掉。药片在药盒里发出声响,连燕就着温水吃药药盒上写着舍曲林,疏肝解郁胶囊、米氮平片。沈平格看着他吃下药,连燕还张开嘴给他检查,难得笑起来,露出两点小梨涡。他们洗澡也是一起的,连燕举着左手,避免水沾到上面,潮湿发热的水蒸气让连燕想到了仪器问他的问题。“想到热带雨林,你会有什么印象”连燕在纸上写,殉情。在水蒸气里窒息,是种很浪漫的死法,历史书中死在浴缸里的英雄,胸口插着一把刀子,金色而忧郁地任由血液流淌进浴缸,是情妇让他死亡。药里的安眠成分发挥作用,连燕洗澡的时候就睡着了,他太困了,皮肤蒸得粉红,伤口似乎也冲得褪色,像春日果园里的奶莓。他也没有做任何梦,但在坠入梦之前,他感受到了亲吻,很轻地降落在他的脸颊和耳朵尖。或许是真实,或许是错觉,但连燕没有多想,甚至懒于睁开眼睛看一看,很快睡过去了。作者有话说:他们的问题都会慢慢解决,不用急啦,现在不适合重圆。这章还是挺甜的ovo这章咨询的是我一个曾经患过重度抑郁和双相的朋友,希望没有出现什么专业问题120药物真的能控制人的情绪吗沈平格对此抱有一种怀疑的态度。连燕对吃药这件事情并不抗拒,总是很乖地就着温水吞下大把的药片,有时候会噎到,呛咳到两颊通红,或者掉眼泪,这个时候往往多喝几口水就好。沈平格宁愿他哭几场,但连燕连哭都没有哭过。吃完药之后连燕往往会睡觉,清醒的时间有限。药要分两次,舍曲林在中午吃,剩下的药在晚上吃。空闲的时候沈平格会带他看电影,看了很多电影,看忠犬八公,看爱乐之城,色戒也看了。连燕很少表现出情绪上的波动,只是靠着他的肩膀看电影,看着看着就会打瞌睡。至于强烈的自杀欲望沈平格以为只是医生的夸大说法,他无法想象出现在的连燕会有自杀的动机。但他的确没有听连燕的任何话,即便连燕说想吃草莓,他也会牵着他的手去厨房切草莓,而不是单独将他留下。沈平格自认为做的毫无纰漏,但有次连燕在客厅看完电影睡了,他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连燕的枕头底下藏了几十片药丸,各种颜色。他一直在准备去死。那些都是感冒药,原本放在书房柜子顶层医药箱里,沈平格看了很久,动作很轻地把那些药片尽数放进了热水里融化,浑浊的水扔马桶里冲掉了。连燕或许发现了药片的消失,但谁也没有提起,心口不宣地守着秘密。沈平格周六带他去了心理咨询,连燕执意不肯同他分开,哄了好久才肯进去,明明进去的时候不情不愿,出来的时候却哭得眼红鼻子红,依依不舍地和心理医生说再见,甚至开始朝沈平格笑,主动去抱他。回去的时候坐了公交车,他们第一次在北京坐公交车,从附近的站牌坐到最后一站,又坐回来,天都要黑掉了,沈平格偏头问他:“医生问了你什么”连燕不太记得了,诚实地摇头,只是说:她很有耐心,而且很好。车窗外绿色潮湿浓密,自那场暴雨后便晴空万里,鸟鸣穿掠在光斑里,夏日在公交尽头爆炸开,成了铺地的热浪,发霉的绿苔烧掉了,一切似乎都出现了转机。但沈平格仍是低估了药物的作用,他带着连燕去买衣服。徐白然的眼光总归没错,连燕的身材比例的确很好,什么样的衣服都适合他,他也不怎么笑,像个小酷哥。只是换衣服的时候拘谨,不让沈平格陪着他进换衣间,眼睛在发亮他生着一双漂亮眼睛,眼神也像水,连燕在手机上打字:我想喝奶茶。“想喝什么”沈平格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奥利奥可以吗”连燕认真想了想,点点头,白皙的脸带点红,拉上了换衣间的帘子。奶茶店就在衣服店的旁边,沈平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连燕会在那个时候逃离。他买了奶茶回去,换衣间里却是空荡荡的,新衣服挂在钩子上,他像是跑得仓促,急于离开他的身边。那天下午,沈平格一直都在跑,却没有出声叫他的名字,他像是在捉一只麻雀,过分的声响会把麻雀惊走。半小时之后,他在荒凉的河畔找到了连燕,亲眼看着连燕爬上高高的桥梁,露出手腕处的白色绷带。手里的一盒药丁零当啷的响,这妨碍了他的动作。如果他没有及时赶来,那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像上个月连燕在暴雨中的自杀,他辜负了一场酒局,在努力朝那里赶,却还是赶不及。疯了,或者失控了,头顶的阴云风雨淋了他一头,撞开门的时候,血液却还是流了很多,红艳而明亮的,弄湿了床单和地面的报纸碎,连燕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好像全世界都在哭,所以雨声瓢泼,率性直白。但这次他赶上了,连燕来不及吃下那盒药,也来不及投入冰凉肮脏的河水中,就被他拦腰抱下,兜里的剩下两盒药也掉出来,药片摔到地面上,成了一场无法消融的雪。他们滚在肮脏的地面上,狼狈得很。连燕奋力地想要挣脱开他,开始大哭,呜咽着哭,甚至用亲吻脸颊来讨好他,比划说:哥哥,你不要拉着我了。又隔着短袖薄薄的衣料去咬他的肩膀,可没什么力气,他慢慢抱住沈平格的脖颈,哭得抽抽搭搭,沈平格抚摸他的后颈,低头看他,声音沙哑:“你只是生病了。”连燕不说话,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病会好的,都会慢慢好的,”沈平格眼睛发红,偏过头去,嘴唇触碰到他的耳朵尖。这儿分明那么宽广,他们却抱得很紧,好像天大地大,不过剩下他们两个人,“就当为了我活下去,好不好”连燕靠在他胸口处,一边打哭嗝,一边点头。这件事情似乎只算得上那天的插曲,除了衣服脏一点,其余没什么不同。中午沈平格给他煎了牛排,吃完饭之后又去吃药。他牵着连燕的手,去书房里拿藏在抽屉的小盒子。“你来书房翻过好几次吧,”沈平格拿出黑色盒子,打开,“怎么没发现这个”里面放着一枚铂金戒指,没有任何装饰。连燕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戒指,伸手碰了碰,又很快缩回手。“你说你坏不坏啊把戒指藏在衣柜里,离开别墅的时候也没有带走,”他们坐在毛毯上,外面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澄澈明媚,铂金戒指折射出光来,“搬家的时候我才找到的,藏在你的笔记本里。”连燕纠缠着手指,睫毛轻颤,他抬眼看沈平格,眼里是明显的不安。沈平格当着他的面戴上了戒指,尺寸有些大,在右手无名指上晃晃悠悠。他张开手指,光线于是穿过指间,在毛毯上也投下手的影子。连燕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摇头,比划说:太便宜了。“要收回去啊,”沈平格往前倾了倾身子,他们离得很近,呼吸都能感受到,温热的,“那我也送你一个便宜一些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