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你儿子还可以取悦本公子的份上,满足你这个愿望。说完,朱之桦踢了脚马腹,去到城门里等着徐斌咽气。看着徐斌奄奄一息的模样,朱之桦肚子里的火又起来了,摇头骂道:老不死的,居然还想出城调兵,嫌命长吗?要不是本公子正从营里过来碰到你,现在躺在地上的岂不是本公子?朱之桦被燕燎一通教训,手腕断了不说,下半身更是疼得半没了知觉。本要让大夫赶紧看看,谁想居然从府衙里来人通报他说燕燎闹起来了,害得他大夫都来不及看,顶着一身伤就出来调遣私兵。越想越气,朱之桦咬牙切齿,心道要是自己的下半身不幸不好用了,他一定会把全漠北的男人都给阉了。城门外,徐少清六神无主地望着徐斌,他还没有完全接受眼前的事实,抖着身子呜咽啜泣。徐斌紧紧抓住徐少清的手,努力扯起一丝笑:少清是父亲无能,没能保护好你和少浊。徐少清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摇头。少清你和少浊不一样,少浊他性子急躁做事情不过脑子,我一直担心他会得罪大人会咳咳还好世子当年救了少浊一命这辈子你和少浊都要跟着世子好好地父亲,别说了,别说了。徐少清抓着徐斌的手,不忍见父亲从嗓子里挤出字来。忽然,徐少清感觉到有一块愠着体温的令牌,被贴进手心。徐少清浑身一震,望向父亲。第17章 局势逆转徐斌涣散的瞳孔好像重新凝聚起来,亮的出奇,人也发狠地挺起身子,依附着徐少清,半坐在地上。朱之桦身边的步兵们见了,纷纷举起长矛,警惕地盯着城门外的父子二人,怕会出什么变故。反倒是朱之桦十分不在意地制止了他们:不用大惊小怪,本公子给了他好几剑,这老家伙已是必死无疑。徐斌瞥了一眼朱之桦,紧紧扣着徐少清和自己贴在一起的手,挪到徐少清的衣襟处,将东西悄然放了进去,而后那只手挪到了徐少清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徐少清嘴唇微启,眼角挂着泪水,既伤心又迷茫。徐斌好像突然有了力气,说话的气息也稳了不少。他摸着徐少清的头顶,长长喘出一口气,缓缓说道:为父年轻时,也曾有过抱负,想要做个好官,想要为百姓谋事。没想到,等成家有了孩子,竟然变得胆怯了。少浊那孩子啊,从小就不受管教,还好你比他早一会儿出你娘的肚子,就算没有发生今天的事,将来也不用他当下一任都尉不,爹压根就不想让他做官,我希望他,娶妻生子,一辈子平平安安过完便好。少清,你和少浊不同,你打小就乖巧聪慧,虽然不擅长武力,反而叫爹放心,爹心里一直想着,你是哥哥真是太好了,将来就算你做了都尉,郡守也不会太过顾忌你。徐少清怔怔听着这些话,他从未想过原来父亲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徐斌叹了一口气:晚了,晚了,都变了徐少清知道,父亲是说今日政变,一切都变了。无论是自己,或是徐少浊,经过今日之事,无论是成是败,谁都不会再在冀州当官了。正欲宽慰父亲几句,又被徐斌紧紧抓住手掌。你到了漠北,一定要告诉少浊,爹娘一直都在想着他,一直一直,都想他回来爹娘身边,爹啊,从来都没有想过不要他,当初让他跟着世子回到漠北,实属是为了救他一命呐。徐斌浑浊双眼里一片悲色,涕泪纵横,又哽咽地冲着徐少清喊:少浊少浊啊爹最对不起你,少浊,对不起徐少清被声声少浊叫的脑袋嗡了一声。父亲失血过多,回光返照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神智昏聩,已经透过自己在看徐少浊。少浊,少浊你是个好孩子徐少清身上一轻,徐斌紧紧抓着他的手慢慢垂到了肮脏的地面,那双刚刚还亮的可怕的眼睛,彻底地灰败了下去。徐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到最后,他的十指还使劲张着,好似要努力抓住些什么。徐少清抱着父亲的尸体,抬头无声呐喊,双手将父亲的眼皮合上。然而朱之桦根本不给他一点点用来悲痛的时间,见徐斌已经死了,头一点,指使小兵把徐少清抓到自己面前。哈哈,你这样的表情也不错嘛,不像小兔儿了,像小野狗,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徐少清的表情,朱之桦无情大笑,笑够了一勒马缰,下令:去府衙,办正事,把燕燎给抓起来。燕燎,这回可是你自己主动找死,就是你父王来了,你也没法全身而退!想着,朱之桦喉咙里蓦地一紧。他想到了燕燎的俊朗潇逸,燕燎的气度风华,还有燕燎明如朝火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嚣张不可一世,高高在上,仿佛自己是什么肮脏的泥土。可是,又确确实实耀眼到不可方物。如果能够让这样的人物对着自己求饶,如果可以让那双眼睛里流出泪光来朱之桦狠狠抽了马背一鞭子。他不受控制地口干舌燥起来,越想身上越是燥热,邪光都快从眼睛里喷出来,恨不得现在立马就闯进府衙把燕燎绑起来,绑到自己的卧房里。朱之桦狂笑出声:哈哈哈哈,这不是自己把自己送进本公子嘴里吗,那还客气什么世子,官印找到了!林二捧着郡守官印,递给燕燎。吃饱喝足,燕燎坐在会客厅里等着徐斌带兵回来。期间燕燎还想给朱庸一个机会,试图让朱庸主动交出官印,没想到这狗官到这种地步了,依然守口如瓶,装死不肯吭声。燕燎懒得跟他再多废话,直接让林二去搜了。守着一方官印,就以为可以一直稳坐官位,有这种想法也是够讽刺的。明明山高皇帝远,在冀州为非作歹,招兵买马,连门庭上都胆敢用明黄之色,就这样还是要护着郡守身份的官印。这种贪官狗官,吃着皇粮,嚼着民膏,欺软怕硬罪该万死。在朱庸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下接过官印,燕燎拿在手上瞧了瞧,又给搁在桌上了。大安朝的官印对要造反的燕燎来说,一点用都没有。燕燎之所以要这方官印,是思量一旦真的反了,万一有不服之众和忠君之众聚起来反抗,这方官印若是落到他们手中,肯定会有人站出来接手,要是被那些人趁乱拿到官印,说什么要做新的郡守,那可就麻烦了。而且,燕燎抓头,他只会把这种狗官佞臣抓起来揍到没机会再作威作福,至于真拿下冀州之后,治理的事情对于燕燎来说就非常头疼了。朝廷不可一日无君,地方也不可一日无官。还是要选一个能干的、清白干净且能胜任的人担当起管辖的责任,把不合理的狗屁律法改掉,造福百姓才是真的。更重要的是,咸安城里狗皇帝死了还秘不发丧,估计是和上辈子一样,真正弑君谋反的人要把污名嫁祸给漠北。朝廷派使者来漠北也好,将漠北王弑君一事昭告天下也好,到时候漠北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么,离漠北最近的冀州,自然就成了朝廷使者的必经之地,朝廷派兵镇压漠北的第一阵营,也必定会在冀州。现在还没到和朝廷摊牌的时机,燕燎不能让冀州混乱,他得保证冀州面对朝廷时政局是安定的。燕燎清楚,以他目前所掌握的兵力、财力冒然造反,根本是以卵击石。何况,一旦自己造反的事情暴露,那可就正好坐上了朝廷给漠北安排好的椅子上了。那么父王弑君的谎言,立刻就会成为天下人眼里的真相。对燕燎而言,自己早晚会反,届时天下人唾骂他也好、反抗他也罢,他绝不会有一句怨言。唯独自家死活不听劝、愚忠了一辈子的父王,绝不能背上莫须有的恶名。不单单是父王,自大安开朝以来,诸代漠北王中,哪一个不是忠魂义胆?父王要是背上这么一座黑锅,怕是死都不能瞑目,将来等自己也到了九泉之下,一顿家法肯定是少不了的。燕燎的神色黯淡下来。他终究没能护住父王。上辈子父王出事时,燕燎还是个连世子之爵都没封上的懵懂少年,他自小又是被人恶意骄纵着长大的,在宫里是个魔头,在宫外是个痞子,既不知书,也不达理,哪懂什么谋反不谋反的事。那时只以为再也没有了疼爱自己的父王,紧接着却迎来更糟的祸事,沦为阶下傀儡,此后历经变故,戎马至死。重生回来,燕燎整顿漠北,加固边防,想尽办法保护父王保护漠北,却也不过只是多留住了六年光景。终究是意难平。前尘旧梦是燕燎心底的一道疤,一道常常使他夜深惊醒,浑身发寒,分不清今生还是前世、焦躁又无人可诉的疤。只有在起身走到转角,望到吴亥入睡时点着的那盏夜灯,燕燎才能找回实感,才能确信这是重活的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有转机。这道疤烙在心底两辈子,终于又被咸安城里的那些人重新揭起,彻底灭了希望。外面吵吵闹闹起来,絮乱纷杂的脚步声,东西被碰撞倒地的凌乱声,混在一起,让等待在屋里的一众官员面上起了喜色,都向外面张望。看来是徐都尉回来了。徐都尉直接带着兵马进来府衙?怎么也不叫人先上前通报一声?燕燎看了一眼朱庸,本来靠在柱子上装死瘫着的人在听到动静后,整个人都焕发出光彩来,就跟濒死的枯树遇到雨露,藏不住的欣喜若狂。不对,看来徐斌那里发生了些变故。燕燎面上微沉,立刻起身发号施令:林二,你带着他们退去后院,到朱庸的书房里等我!遵世子命!林二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朱庸的书房,但还是立刻遵循吩咐,引导一众面露不解的困惑官员们,在外面的人过来之前,离开了会客厅。这么一来,等朱之桦带着手下的私兵闯进来包围前院之后,会客厅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燕燎,百里云霆,以及被绑住的朱庸。第18章 任你处置会客厅的两扇红门大敞着,朱之桦不好好走正门进来,偏要一脚踹开旁边合着的那扇,砰地声响里自以为威风登场,惹得朱庸顿时眼皮直跳。快要过年,特意新换的门啊这败家子!燕燎还在想会是谁带兵来呢,没想到是这身残志坚的朱之桦,顿时嗤笑一声,问他:你竟然还有力气出来动弹呢?看来是教训的不够狠,这纨绔没有想象中那么不经打。朱之桦一进来,看也没看被绑在柱子上的朱庸,两只眼睛直黏在燕燎的脸上。燕燎嘲讽他,他恼火,但恼火毕竟敌不过□□。吞咽了口口水,朱之桦道:你现在求饶,咱们俩个还能商量,若是不求饶,到时候可别怪本公子粗暴。燕燎哪能想到朱之桦话里有层龌龊意思,只当他说的是眼前自己要拿下冀州一事。而这事燕燎根本不慌,燕燎只是淡淡瞥了眼院子里排排战列的长矛步兵,挑眉问:就这些人?就?这些人还少吗?朱之桦来之前恨不得把燕燎活剐了,自然是把八百私兵全数调了来,府衙带不进这么多人,他就把众多私兵从外街直包进府衙。别说是人,连鸟兽也没法钻进来逃出去。朱之桦心中得意,狂妄道:放心,怕这点人不够世子玩得尽兴,本公子把府衙外面也围住了,你现在是插翅难逃,识相的话,乖乖束手就擒!朱之桦的一番话很好地安抚到了朱庸,不过朱庸可没他这小儿子这么不急不缓的狩猎心情。天气凉寒,他人瘫坐在地上,寒气直往身上钻不说,手心被戳破的洞好像被寒气给冻伤封了一层霜,就怕再耽误下去这手可就废了。朱庸催促道:孽子,废什么话,还不速把人拿下,把爹给救出来!只是一挣扎,抵在脖子上的银枪就又要往皮肉里面送,故而又不能太嚣张,憋屈又着急,巴巴地看着朱之桦。急什么,你又死不了。朱之桦嫌弃地看了朱庸一眼,拍了拍手掌,外面两个兵士携着徐少清进了会客厅。被擒住的徐少清一幅颓然模样,看起来别提有多可怜。燕燎,你不是要为这小兔儿打抱不平吗?现在他还是落回了本公子的手掌心,怎么样,你气不气?朱之桦心里痒的厉害,想在燕燎的脸上看到不甘心的表情,然而他并没能得偿所愿。燕燎在看到徐少清被人反剪着手推搡进来、眼眶红的真像个兔子后,脸就沉了下去。寒意从燕燎身上散发出来,让朱之桦条件反射地双腿一凉,垂在身侧的左手腕又隐隐作痛起来。朱之桦往后退了一步,故作镇定的模样和他老子朱庸如出一辙,张口便是:徐斌已经被我杀了,你可是等不到救兵来了,最好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八百多个人要杀你一个,就是三头六臂也应付不过来吧?除非你真的想一心送死,那本公子就只能弄死你了!八百燕燎活动着十指关结,往前迈了一步。燕燎刚这么一迈步,朱之桦双腿又仿佛灌了风,忍不住地想要后退。在心里唾了声自己真是没出息,朱之桦赶紧稳住身形,拔出腰间佩剑架在徐少清脖子上,权当威胁:你最好不要无谓挣扎,本公子可是宽宏大量,想饶了你一命的!哈?饶?燕燎听了个大笑话,差点没笑出声。看来这对父子对自己真是一无所知。真要是打起来,谁饶谁还不一目了然?院中松松散散的兵士,放眼望去,多是一脸狂妄,他们的刀尖大多都没舔过真正的血,一群不知何为真正的杀戮的小羊羔,别说八百,便是三千,又能奈自己何?燕燎暂时还放不进眼里。放不进眼里,但却想收为己用。到底是朱庸用钱财收买的私兵,要是能充进漠北的军营,一番调教,应该还是相当不错的。燕世子简直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加强漠北的兵力。再说后院还有一干官员在,真要动手,敌方人数占优势,难免会出现误伤。这么一来,确实不能选择杀出重围。燕燎的目光投向徐少清,开始想怎么才能让朱之桦把徐少清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