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罗瑾反手将她推开,脸上表情极度嫌弃:“苏氏,你的鼻涕脏了孤的衣裳。”苏颜愣住,旋即哭出声音来,泪珠儿簌簌的滚落,一双水眸全是又气又恼的神色。“大王八,坏蛋……”】苏颜的脚抖了抖,蹬开了被子,眼皮跳了几下后,困倦的睁开了朦胧的睡眼,隐约听见安知轻微的声音:“娘娘你醒了。”她感觉浑身浸水般的难受,一手抵额,恍惚几下才看清楚眼前的画面。罗瑾那张俊脸与梦中别无二致,就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眼前,梦中未消的余怒堵在苏颜的胸口,让她声音又细又弱,撒娇般对罗瑾喃喃:“你不是初一十五才过来吗?”“……”罗瑾本是站在罗汉床前微侧身打量苏颜的,不料她忽然醒了,眸中的情意叫他飞快的藏起来,站直了腰才对苏颜的话回过味来。什么初一十五的,她可是被梦魇住了?安知在一旁听的清楚,方才娘娘可是直呼殿下为“你”,这乃大不敬之过,安知急忙福身接话:“娘娘定是被梦魇住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屋子里没了旁人,苏颜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眸还带着氤氲的雾气,她愤愤然的瞅着罗瑾,盯得罗瑾莫名。苏颜眼角陡然划过一颗泪。罗瑾背在身后的手在同时抖了抖,这是她第二回 见苏颜哭,这是他见不得,想起来都会心如刀割的画面。他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瞬,而后鼓起勇气继续往前,两指并拢贴着苏颜的额探了探温度。还好,不曾发热。许太医很快就到,隔着床幔和巾帕为苏颜诊脉,开了一副安神固体的方子后,又问了苏颜这些天的饮食,知道她近日用食少,夜间睡不安稳后,特别嘱咐安知她们,要注意娘娘的饮食。太医一走,苏颜也彻底从梦魇中醒了过来。她已经被移到榻上卧着了,腰后垫了一双鸳鸯枕,手规规矩矩放在身前,头发松散的披在脑后,越发衬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罗瑾的脸色十分难看,语气深沉:“为何不好好吃饭。”这样的语气无端的勾起苏颜方才的梦,前世里她和罗瑾疏离陌生,虽然交集不多,但他也不曾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苏颜在家也是骄纵着的,这些日子是想着与罗瑾疏解关系才忍着,现在脾气上来了,也不怕罗瑾的脸色难看,盯着自己描了芍药花的指甲道。“吃不下。”罗瑾呼吸重了又放缓,缓了又重,揉了揉眉心才稳住声音:“为什么吃不下?”苏颜的别扭劲上来了,头往床榻里侧一撇,秀发浮动露出半截娇嫩的脖颈:“被人气的。”“谁?”罗瑾眸色深沉,他看着眼前那半截白皙的脖颈,艰难的挪开视线,手不自觉的攥紧手中的念珠。“文良媛。”苏颜伸出指头摸着指甲盖上开得招摇的花,揶揄般的道:“文良媛将妾气着了,殿下可舍得罚?”罗瑾几不可见的蹙了眉,而后又舒展开来,眸中一抹浅笑稍纵即逝,他将手中念珠放在桌上,双手抱臂,歪头看着苏颜气恼的模样,这小姑娘奶猫似的牙尖嘴利,竟是直接在自己跟前告起状来。安知将晨间的事情简约了说了,罗瑾眸光深沉,声音清朗,惜字如金道:“该罚。”“那妾罚她禁足半月,例银三月。”苏颜眼神亮了亮,缓缓的转过脸来:“这还是从轻罚了。”罗瑾温吞的颔首,拾起念珠重新握在掌中,站起道:“太子妃大度,吾晚间再来。”罗瑾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腿都快迈过门槛了,倏尔又缓缓收回,他逆光站在门口处,别有深意的道:“未央宫里除了初一十五,吾也来得吧?”苏颜倏的红了脸,呆愣愣的看着罗瑾,极小幅度但又重重的点了两下头,心脏砰砰擂鼓般的跳动,让她头晕目眩,表情也呆呆的。罗瑾走了,背影消失在门外,屋里苏颜攥紧被子盖在脸上,随后在被中滚成了一团,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福川跟在太子爷身边伺候,是个七窍玲珑的机灵人,据他的观察,太子爷从未央殿回泰和殿的路上,足足勾了三回嘴角,要知道太子爷人送外号冷面阎罗,是最不苟言笑之人,今儿也是奇了。主子爷高兴,下头的人伺候的也开心,福川也跟着喜笑颜开的。今日来泰和殿找太子议事的大臣谋士们也纷纷发现,今日太子爷不仅和颜悦色起来,就连骂人也没往日那般不留情面了。谢昀是太子最器重的谋士之一,面容清隽气宇轩昂,待书房里的人都走光了以后,这才拱手上前,施了一礼后缓缓道:“殿下,臣有事禀报。”罗瑾心情极佳,面上甚至露出一丝笑意:“谢先生请讲。”“殿下,臣所奏之事关忽西南的安定。”谢昀只是起了个头,果然就见罗瑾的脸色变了变。“殿下从西南归来后,宁王表面老实,实则与山野盗匪勾结合作,将扩展势力的举动从明转为暗。”谢昀一袭白衣飘飘,说话不疾不徐。西南是大燕安宁的最大隐患,也是罗瑾最忧心的地方,西南的宁王野心勃勃,一日不除,他将一日不得安寝,这些情况是在罗瑾掌握中的,他微叹气,凝神看向谢昀:“先生可有好办法?”“臣有一人选,想向殿下举荐。”谢昀微颔首,手中羽扇轻摇几下。“何人?”“探花郎,夏裴。”罗瑾的拳猛然攥紧了,指甲上泛起青白,他眸色深了深,面上却平静无波,一字一顿的道:“夏裴。”“正是此人,殿下,他现在云南做一小武将,和宁王有些故交,若他愿假意投靠于宁王,就是我大燕深入敌后的一枚暗桩。”谢昀拱手,声音洪亮。罗瑾却少有的分了神,他咬着牙,腮边的咬肌鼓了鼓,眸色幽深如一汪寒潭,透着森森凉意。那个人是他不愿提起又不想面对的人,只要有人说起,他就满腔滔天怒火,偏偏还无法与人言说。“谢先生的主意不错。”罗瑾面上仍旧端着雅正的模样,置于膝盖的手却将念珠攥的咯吱细响:“不过还是要劳烦先生试探一番,确定此人可靠才能为我所用。”“是,臣先告退。”泰和殿里安静下来,鎏金的兽首香炉袅袅冒着白烟。罗瑾负手走到西窗下,打量着院中青翠欲滴的玉竹,神情疲倦的揪了几片绿叶在掌心,缓缓揉碎。他想起去年此时在唐国公府做客时的情景。那时父皇赐婚的圣旨已下,苏颜已是自己的未婚妻,只待及笄后礼部便会择良辰吉日,行大婚之礼。在大燕朝民风算是开放的,订婚的男女私下见面不算越礼,他去寻苏颜,是要送她礼物的,却不想,撞见了那样的场景——苏颜穿着粉色的广袖仙裙,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香囊,表情呆呆愣愣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身边的侍女名唤安知的问道:“小姐,这是何物啊?”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将食指摁在粉唇前,声音娇娇软软:“这是男女定情之物,你可不许告诉旁人。”紧接着她喃喃自语,神情悲切,嘴里轻声道:“纵然与君天各一方,却时时刻刻惦念着彼此。”罗瑾阖目,将手心碎叶扬洒在窗外。作者有话要说:罗瑾:孤的太子妃会吃醋了,开心第8章回府后,他一直期待着香囊会被送到自己手中,可左等右等,只等到出现在夏裴的腰间。刹那间,罗瑾什么都明白了。夏裴与苏颜是表亲,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罗瑾苦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竟在无意间,做了强取豪夺的恶人。她定恨极了自己。大婚前夕,夏裴高中探花,成了京中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出人意料的是,他却弃了似锦前程,自请去云南做一员武将。大概是想离开这处伤心地吧。罗瑾望向窗外,夏裴走后他怕苏颜看见自己心中不痛快,也就没去唐国公府找她。只想着等大婚后好好待她,就算是一颗石头的心,他也要捂在怀中温热了去。可是大婚那夜,可人疼的一个姑娘却在喜房中哭成了泪人,簌簌的泪珠灼了罗瑾的心。他对肌肤相亲是有着病态渴望的,一旦动情,除要了苏颜外,只有吃药可纾解。但新婚之夜,他既没有动那个哭噎了的小姑娘,更没有宣太医,而是生生挨着。大婚之夜宣了太医,漫天流言蜚语岂不要将新妇生吞了去。罗瑾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太阳穴边青筋暴起。他枯坐在喜房外间,直到天边泛白,红烛燃尽。也是借着那近乎自虐般难耐的痛楚,他告诫自己,惩罚自己,苏颜是他抢来的,他伤了小姑娘的心,今后必定百般宠爱补偿,一点点将她心意扭转过来。福川胆战心惊的端一盏热茶进来,望着太子变幻的脸色,又悄没声的退出去。罗瑾挥了挥袖子,垂眸盯了会子玉竹枝叶,阴沉的脸色缓解几分,回身端起案上香茗抿了一口,入口是恰到好处的温香。茶叶是雨前龙井,是小姑娘的未央殿惯爱用的。罗瑾坐下来翻开一本奏疏,面上终于带了和煦。上午她向自己告文良媛的状,可是吃醋的表现?罗瑾的指尖细微的动了动,紧绷的嘴角牵出笑意,都由着她就是了。总有天她会将心意转过来的。*未央殿里,苏颜吃过药后小憩了会子,现在已经醒过来,披着衣裳歪在廊下听安知念话折子。桃知脚步匆匆的沿着回廊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扶着廊柱喘了几口,才挪步到苏颜面前。“娘娘,秋和宫的事情奴婢打听来了,里头大有隐情呢!”苏颜乌发松绾,耳后梅花形的宝石簪子殷红一点,衬的精致脸蛋如画似玉,她懒懒的抬眸看过来,纤嫩手指随意拨弄着鬓边碎发:“有何隐情?”方才惩治了文良媛,苏颜气已消了大半,现在对秋和宫的事也没早间好奇了。“文良媛昨夜侍寝,是假的。”桃知眼眸瞪的浑圆:“殿下昨夜根本没有留宿。”这话出乎苏颜意料,她烟眉微蹙,用小木枝逗着缸中游鱼:“那文良媛还巴巴的跑过来耀武耀威?本宫真不应扣她月例,该留着给她抓药医脑子才是。”安知噗呲笑了,昔日在国公府时,娘娘就是这么个不饶人的性子。“娘娘,还有呢。”桃知喘匀了气,凑近苏颜耳边,声量轻轻的说:“奴婢打听到,后院无论谁侍寝,都不许近殿下身,殿下,不喜人碰他。”这规矩在太子府后院不是秘密,桃知使了些机灵就打听到了。苏颜倏尔愣住,这消息堪比石破天惊,她水润的秋眸中满是错愕,朱唇微启,怔了一会才说:“那文良媛她们,岂不是没真正承过恩?”桃知用力点点头,接过苏颜手里逗鱼的小木枝:“正是,咱们殿下从不与她们同榻,奴婢打听过好几处院子,她们都这么说。”微风轻拂,吹散了空气中渐渐蒸腾的暑气。苏颜在游廊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安知和桃知不明这是何情况,也跟在苏颜身后团团转。“娘娘,怎么了?”安知脸色苍白,担忧的望着苏颜。苏颜猛然顿住步子,总是慵懒明媚的脸庞上难得严肃,她回身对安知她们嘱咐:“今日之事不准往外传半个字,知道了吗?”安知和桃知忙不迭的点头。苏颜却心乱的厉害,她白着一张小脸坐下,屏退宫人,确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罗瑾有难言之隐,那就是,不举。苏颜茫然的盯着缸中的游鱼,明亮的双眸布满忧色,而后一声轻叹飘散在空中。罗瑾是太子,是将来的帝王,在以子嗣为重的帝王家,守着这样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定是万分难挨。难怪前世里,年过四十罗瑾的后院也不曾有妃子诞下皇嗣,因为他根本无能为力啊!后来罗瑾将弟弟的第三子过继到膝下抚养,也就是后来的新帝,才解决帝王无后的危机。苏颜吸了吸鼻子,眼眶里不自觉的滚下泪珠儿来,莹白的小脸上布满泪痕,就算罗瑾这般,他也永远是她眼中高大威猛的太子殿下。*夜幕降临,罗瑾如约来了未央殿。刚一进门,他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常年在行伍中混,罗瑾的警惕性极强,他觉得苏颜的两个近身侍女瞧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过罗瑾向来食不言,寝不语,也不曾说些什么。苏颜坐在罗瑾对面,拿着双玉筷拣白米饭吃,瞧着像是心不在焉,可罗瑾只消低头,就觉得有两道视线打量着自己,可只要他抬头,苏颜又将视线飞快的撇开了。一顿饭吃的古怪。罗瑾打量着桌上的菜色,如今快入夏了,老参煨羊肉,羊腰子,枸杞羊肚这类性温补的食物,苏颜该少食些才是,未央殿小厨房的厨子可真不会当差。好不容易用完膳,安知和桃知上了温茶上来漱口用,罗瑾漱完口依旧觉得满嘴的羊膻味,他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神情略有些不悦。苏颜早就做好了沟通的准备,今日这一顿饭下来,以罗瑾的机警,应该发现自己已知晓他的秘密,满桌大补的菜肴就是最佳的暗示。看着罗瑾阴沉的脸色,苏颜心尖都颤,不过这到底是大事,她试探着开了口:“殿下,妾有事要说。”罗瑾已派了福川去取奏疏,闻言点了点头,他下颚角线条极为流畅,骨像绝佳,即有男子的硬朗又不失美感,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等等词汇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为过。他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上天如此不公呢?苏颜低垂了眸,眼底漫着淡淡的忧色,这些细微的情绪逃不过罗瑾的眼睛,他手指微动,声音清朗:“何事?”苏颜深呼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直视着罗瑾的眼眸,字字清晰道:“自是殿下最关心的那件。”罗瑾细微的蹙眉,眸光深不可测,他只消认真凝望着苏颜,周身强势的气场就能将苏颜裹挟,他生气了,苏颜明显的感觉出来。罗瑾最关心的,除了苏颜就是西南的宁王之患,苏颜是后妃,平日里不关心朝堂事,那么她要说的,只会是那一件,只会是夏裴。“太子妃都知道了?”罗瑾的眸色越来越沉,他不复往日冷清,五官分明的脸上分明布满了怒意,他将拳紧紧攥起,手中握着的精巧茶盏都快被捏碎了,浑身强大的气压逼得苏颜不敢抬头。“妾……都知道了。”苏颜咬着唇,鼓起勇气抬眸,声音切切但倔强的继续道:“殿下难道不知讳疾忌医的道理?”讳疾忌医?罗瑾手中的瓷杯彻底化作齑粉,他逼近苏颜,凝视着这个恨不得宠上天,又时时往他的心窝捅刀子的女子,他以为不提起夏裴,苏颜就能慢慢转圜性子,原来在她心中,这是在讳疾忌医。“孤明白。”罗瑾的声音冷若冰雪,眸光更是锋利的可杀人,看着苏颜明明害怕又倔强直言的模样,他心底蹭的燃起无名之火,她为了夏裴竟可做到如此地步。“抬起头来。”罗瑾冰凉的手指缓缓扣住苏颜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动作充满强迫和威胁,也让苏颜清纯无暇的面庞尽收眼底,罗瑾食指的指腹摩挲着苏颜细腻的肌肤,触感惊人的好,他声音骤然夹杂一抹低哑:“有些事,太子妃应当好自为之,安守本分。”风吹动着烛火,也吹动着苏颜鬓边的碎发,簌簌的泪珠,就这般陡然滑落,苏颜忍都忍不住。前世里罗瑾不过冷淡些,爱晾着自己些,却极少这般不留情面,他们是结发夫妻,这些事情难道不该一起承担吗?原来他的心中,从未将自己当做自家人。苏颜哭的厉害,泪水止也止不住。罗瑾的手已经在细微的颤抖,心像是被针扎似的生疼,行军打仗受伤后鲜血淋漓的时刻,也没有现在疼。“不要哭。”罗瑾艰难的道。“妾错了吗?”苏颜哽咽,忍着颤音泪眼朦胧的望向罗瑾,“妾做错了什么?”罗瑾感觉一股热血直涌,他浑身的戾气已遮挡不住,什么温润隐忍,都被苏颜这句哭泣的质问撕成碎片,他怒极,痛极,恨不能此刻就将人儿拆解入腹,就让她恨毒自己吧,若是爱而不得,就让苏颜恨自己,让她永远忘不了,铭记住她现在是他罗瑾的人。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太子爷有些太性急了,想骂这个大猪蹄子的尽管骂吧!过了这个坎,太子爷窥破真相的契机就要来啦~第9章苏颜白皙的皮肤被罗瑾的指掐出一块红印,她被迫以仰望的姿势望着罗瑾,姿势久了,脖子疼,肩膀疼,更重要的是,心里委屈的厉害。何况,罗瑾的眼神肃杀又可怕,原本好看的眼眸微眯几分,眸光深不可测,掌心灼热的温度对苏颜就是一种警告。屋里伺候的宫婢们都被谴了出去,雕花木门紧闭,窗户也关着,只有飘摇的烛火,和苏颜簌簌落个不停的泪,是唯一会动的东西。罗瑾陡然凑近了,挺直的鼻尖几乎碰到了苏颜的脸颊,他呼出的气重而热,就喷在苏颜的耳边,绵长,沉重,好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罗瑾……你要做什么?”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让苏颜本能的觉着危险,她的质问声脱口而出,直呼其名,直称为你,是对太子的大不敬。做什么?罗瑾垂眸凝视苏颜小巧白皙的耳垂,上头浮着层温润的粉嫩。苏颜细微的挣扎一下,耳垂上的金镶玉耳坠子就晃动一下。大婚前夕,宫里的教习嬷嬷去唐国公府教导太子妃礼仪,罗瑾存了私心,使了手段令教习嬷嬷只教日常礼仪,夫妻之礼只字未提,因为,这里面的点滴新奇和愉悦,罗瑾都想亲自教给苏颜。因此,都到这个时候了,对于罗瑾的心思,苏颜半分都没有察觉出来。罗瑾的手指轻轻刮过苏颜的耳垂,触感很好,然后他撤了手,留苏颜捂着心口惊魂未定的靠在椅背上。一场注定暴风骤雨的厮杀,因苏颜的单纯而逃过一劫。罗瑾猛然推开了门,大步走出未央殿。跪在门口的安知和桃知在他走后,立刻爬起来往屋子里去:“娘娘……”福川心惊胆战的跟在罗瑾身后。“回泰和殿,立刻召谢昀来见。”冰冷的声音衬着罗瑾寒霜般的面色,就算是见惯了的福川也打了颤,他得了信就立刻去办差,罗瑾伸手抹了额上细密的汗。腹部的燥热和蠢蠢欲动折磨着他,让他从苏颜的未央殿落荒而逃。他生怕晚走一分,就会忍不住将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给伤害了,届时情不自抑,一场折磨再所难免,那个时候,苏颜就再也不会原谅他了。罗瑾阖目,一拳打在冷硬的宫墙上,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许久才平息满面愠色。*泰和殿中,罗瑾沐浴毕,一场冷水浴带走了周身的燥动,凭借着罗瑾过人的意志力,他终于平静下来。夜已经深了,加上谢昀是罗瑾极亲近的谋士,他穿了件白色的单衣就出去了。皓月当空,银霜般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越发显的禁欲清冷。谢昀低头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罗瑾大刀阔斧的坐下,双手放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坐姿挺拔,看起来是宽肩窄腰,英俊非凡。作为太子近臣,谢昀知道太子越是看起来清雅冷静,心中就越烦躁压抑。他摇了摇手中的竹骨扇,声音轻缓:“殿下深夜召臣前来,可有急事?”罗瑾端起案上香茗抿了一口,眉间轻蹙:“夏裴革职回京的事情,可走漏了风声?”谢昀摇摇头:“此事由臣亲办,知道的人不多,殿下,可是宁王那边察觉了什么?”罗瑾不由想起刚才苏颜的表现,她若不是知道了夏裴革职回京的消息,还能是为何生气?罗瑾深邃的眼眸映照着幽幽烛火,他将茶盏放回去,沉声开口:“孤只是有些不安,夏裴革职的消息瞒不过兵部,自然也瞒不住宁王,不过人事变动本就正常,谢先生只需小心安排,尽量低调即可。”几只鸟儿刷拉一声落在窗外的树上,叽叽喳喳一阵吵闹。罗瑾捏着眉心扭头望了一眼,手指敲打桌案:“谢先生,宁王最近还安分吗?”谢昀摇了摇头:“宁王除私下和残留的土匪有交往外,明面上没有其他异动。”话说完了,谢昀张了张嘴,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谢先生但说无妨。”罗瑾绷着脸颔首。“臣听说了些宁王的一些家事,据说宁王近日得了一对美妾,娇宠的不像样子,属地的百姓都说宁王宠妾灭妻,宁王妃现在无辜又无援啊。”谢先生叹气:“宁王妃嘉仪郡主是殿下的表妹,是皇室亲封的郡主,宁王此举,恐是故意为之。”谢昀越说,罗瑾的面色就越黑。“是孤,苦了嘉仪。”罗瑾阖目,良久,手掌紧攥成拳,重重打在红漆案上。*罗瑾手底下掌握着一只拱卫京都的禁卫军,近两万的精壮人马只听罗瑾一人调遣,每年的六月,禁卫军里都会举行骑射和排兵布阵的比赛,罗瑾会借机考察军官,提拔有能之人。因此,从未央殿里落荒而逃以后,罗瑾有好几日没有回东宫里。他日日都处理军务政务到深夜,为的就是不在梦中看到苏颜哭花了的脸,看见苏颜哭,罗瑾就心如刀割。可是,他的太子妃日日夜夜却想的是别人啊。这件事情是罗瑾心结,他每每想起就如鲠在喉。“娘娘,您就用一些吧。”“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下头上贡的新鲜瓜果,已经冰镇过了,娘娘要不要尝尝看?”未央殿里头,苏颜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一件藕黄色的蚕丝襦裙穿出了弱不胜衣之感,白皙的面庞不复往日红润,眸是冷的,很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我没胃口,先放着吧。”“娘娘,奴婢求求您,就尝几口吧。”安知俯身在苏颜身侧,双手呈上一碟削了皮切成块的蜜瓜,声音里已然带哭腔:“总这样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苏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无力的垂在胸前,声音也冷了:“本宫的话没人听了?”罗瑾负手站在门外,铁青的脸色,冷冽的眼神,就连玄色的衣袍都漫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太医说她身子弱要好生将养,她就是这样糟蹋自己的!罗瑾愤然往前迈了半步,还是停了下来。那夜的事犹在眼前。苏颜仰头望着灰白的天,自嘲般的勾唇,或许只是看自己死了,罗瑾不忍心,才违心说了句“倾心”的好听话吧,或许,他从没有喜欢过自己。可是,她了解罗瑾,他重诺,根本不会因为可怜自己,才说那种话。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误会,还是不举之事对罗瑾打击重大,他只是无法面对?纷乱的思绪令苏颜叹了一声又一声,总是明媚的秋眸也蒙上一层灰暗。“福川。”罗瑾逼自己将视线收回,侧身在福川耳边:“立刻出宫,去锦福斋买豆花糕和冰皮馃子送到未央殿,其他时新的糕点也各拣几样来。”“太子爷……”福川看着罗瑾阴沉的面色,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幻听了:“您这是……”罗瑾扫过来一个眼风,福川立即嘘声,转身就去办。太子爷既然对太子妃这般用心,这样闹着又是何苦呢!他看着都着急,真真应了那句古话,皇帝不急太监急。福川差当的好,不多时锦福斋的糕点就打着唐国公府的名义送进来。精致小巧的糕饼盛在花瓷盘中,还配了鲜花瓣为饰,显得亮眼又美味。“这几样是我在家时最喜欢的。”苏颜拣起一块豆花糕,小咬了一口,扬起笑脸,终于露出一丝发自真心的笑容:“和小时候的滋味一模一样,一点没有变。”夜幕四合,最后一抹艳红的夕阳也消失在地平线。泰和殿里头,罗瑾对着一盘残棋研究着,修长的指头夹着一枚黑玉棋子,听完福川的禀报后,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霁色,黑子轻落,挥手叫福川下去。“殿下。”福川战战兢兢的打量罗瑾还算温和的脸色,犹豫着开口:“太子妃娘娘这些日子胃口渐渐好了些,药也按时吃着,是大好事。”罗瑾眼皮都没掀一下。福川低着头:“爷可要去看看娘娘?”罗瑾叭一声落下白子一颗,眸如幽潭,强大的气势逼得福川不敢抬头,他侧目看了福川一眼:“出去。”“奴多嘴。”福川吓得脸都白了,脚步匆匆的走出去。殿里,罗瑾一掌推乱了棋局。他耐着心烦意乱,扭头去看案上压着的白色宣纸。修长匀称的指头挑开上头的那层,露出下面压着的一张画像。桃花芳菲,春风醉人,桃花树下的绛衣少女浅笑嫣然,鬓边一朵桃花,眉梢一粒小小黑痣,衬的是人比花娇,倾国倾城。画的是罗瑾在踏青宴第一次见她的场景。罗瑾指腹滑过桃花树,落在画中苏颜粉嫩的脸颊上,他摩挲着画纸,低语:“颜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说的都是真的?”禁足了半个月,才过了日子,文良媛就忙不迭的穿红戴绿,带着婢女太监逛花园。后花园里花开的姹紫嫣红,文良媛揪下一朵月季,斜眼看了身后跪着的芝芝一眼。芝芝仰着头,接过文良媛婢女送秋给的金瓜子,笑意盈盈:“奴婢亲眼瞧见的,福川公公就在太子殿下面前提了太子妃娘娘一嘴,太子殿下的脸色就变了,还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搅乱了!”文良媛想了想得意的笑了一声:“殿下半个多月都没去未央殿了,看来,未央殿那位是真的失宠了。”芝芝笑着往前挪了一点,轻轻捶着文良媛的腿:“太子妃娘娘性子傲,惯不近人情的,殿下也是男人,怎么会喜欢她这种不识趣的女人。”“是啊,也就是仗着出生好些。”文良媛摸了摸鬓角的珠花,若有所思的道:“还有那张倾城美艳些的脸蛋。”文良媛妩媚的眼眸微勾,挑起了个媚眼:“走着瞧吧。”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小仙女们节日快乐吖~感谢大家的评论,也感受到大家很捉急~but,解开误会都需要契机嘛,太子爷和颜颜对感情很珍惜和单纯,都是恋爱小白,才会引发种种误会~我不能剧透太多,只能说太子爷还是比较有恋爱天分的,等文文的副cp上线,他就能先一步窥破天机啦~第10章夏日已至,夜里暑气重,到了用冰取凉的日子。东宫各院的太监每日都抬着桶去内务府领冰块,不过当今皇上力倡节俭,因此,今年的冰分下来只有往常的一半。秋和宫里有些闷热,文良媛轻摇着扇子,嫌弃的撇了那半桶冰一眼,如丝媚眼中满是恼怒:“为何太子妃宫里头的冰不曾减呢?”下头的人都低头不敢说话,倒是从泰和殿悄溜过来的芝芝上前一步:“娘娘,是太子殿下亲自嘱咐的,殿下说太子妃娘娘身子弱,受不得酷暑。”“哼,矫情。”文良媛用扇子抵住下颌,歪头看了芝芝一眼,身边的婢女送秋立刻给芝芝塞金馃子。“以后泰和殿的事情你帮本宫盯紧了,有事就来禀,少不了你的好处。”文良媛轻轻摇扇,打发芝芝走了后,唇边泛起笑意,眸光微蹙,声如呓语而意味深长:“没了倾国倾城的脸,不知殿下还会不会如此偏爱。”*未央殿里,苏颜刚沐浴毕,一头如云鬓刚用棉帕擦过,柔柔顺顺披在肩头,现虽不滴水了,却还要用干帕子再擦几次。安知将乌发轻轻擦拭至六七分干后,从一个水晶小瓶里倒出混了橄榄油和玫瑰香精的头油来,动作轻柔的将其均匀的涂抹在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