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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TXT全集下载_2(1 / 1)

“妾身见过殿下。”罗瑾见苏颜不情不愿的,自然也知是她心情不好,但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礼节怪罪她,事实上,她肯起身行礼,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唐国公家的嫡小姐,眼里头是容不得沙子的。罗瑾抬手让苏颜免礼,顺手将手里的小木匣子放在桌上,声音润而清:“这是产自西南的美玉。”“谢过殿下。”苏颜微微颔首,没有去看那方匣子,而是微微背过身子,留给罗瑾半面侧影。早上听见那些传言的时候她已经恼过一回,如今罗瑾就坐在眼前,她忽又想起传言里的细节。什么殿下精悍,是真男人云云,苏颜更加恼了,这些人真是不知羞耻,罗瑾也极为恶劣。见苏颜没有多说话,罗瑾自然也不好再提这玉是自己在西南平乱时,亲手一刀刀磋磨的。烛火一节节往下燃烧,夜深了,安知奉了银耳莲子羹进来做宵夜,蜂蜜放了很多,甜的齁人,罗瑾微微蹙眉,但他知道这是苏颜嗜甜的缘故,也没有多言,一口饮尽了。用完宵夜,罗瑾还没有走的意思,苏颜猛然恍悟,他今夜是要留在未央殿么?“福川,将孤的奏疏取来。”罗瑾淡淡的对福川挥手,修长的指头轻轻叩着红漆桌案。听到他的话,苏颜想起来,前世里每月初一和十五,罗瑾都是宿在未央殿的,不过每回都批阅奏疏至深夜,她总是熬不住先歇下,等第二日清晨醒来,除了身边残留的温热外,已不见罗瑾的身影。苏颜绞着手中的帕子,此刻她还有另一桩事想与罗瑾说。烛火摇曳,灯影浮动,鎏金铜炉袅袅吐露青烟。苏颜捧着香茶小口小口抿着,偶尔抬眸看看正襟危坐,端一副君子如竹,心无旁骛的罗瑾。他批阅奏疏,处理政务时,是最忌讳人打扰的。等了半个时辰,香茶都快被喝干了,罗瑾仍旧专心致志的看着下头人递上来的奏疏,连半个眼神都没给过,好似屋里头没有苏颜这个人一般。苏颜以手托腮,潋滟的水眸中泛起困意,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尾指缠了一缕乌发在指尖把玩。身后细微的动静没能逃过罗瑾的耳朵,他陡然放下公文,从案前站起,长眉微蹙,声音清冷又严肃:“身子乏了,就早些歇息。”苏颜愕然,心里不知怎的就泛起委屈,前世种种煎熬,弥留之际罗瑾的眼泪都浮现在眼前,她实在不明白罗瑾的心意,这个男人离她太遥远了。“妾身可打扰殿下了?”苏颜声音清冷婉转,如初生的黄鹂般动人,小小的脸颊被手腕印出一团红晕,胭脂似的浮在脸上,楚楚动人。罗瑾狠狠滑动了喉结,转身背对着苏颜,长长的深吸两口气,方稍解想要将苏颜狠狠扼在怀中的冲动。“不曾打扰。”罗瑾的声音一如往常冰冷无波,他仰头望着窗外的皎月,身如松柏:“太子妃,大病初愈,切莫任性。”一锤定音,已经让苏颜无话可说。她惦记了一夜的话也没找到好时机说出口。民间女子出阁有三日后回门的习俗,可大婚第二日罗瑾就率兵去西南平乱,这回门的事情便耽搁下来,如今他大胜回京,明儿该是陪自己回唐国公府的日子。可罗瑾丝毫未提,府中也未见准备礼物,难道……又是哪里戳到了他的忌讳?小气,乌龟大王巴!我自己回去便是,才不要你陪!苏颜恼极了,按她上一世的脾气,非得和罗瑾找一顿别扭,不过这次她稍微按压了脾气,又嗔又恼的看了罗瑾一眼,赌气的扭过身,爬到床上背对罗瑾躺好了。这小东西。罗瑾原是想苏颜若不依,就温声劝她去歇着,毕竟人已经嫁了过来,好生待着,总有她愿意的一日。可方才那眼神中厌恶嫌弃的情绪□□裸明晃晃,他毕竟是太子,上赶着强迫人或摇尾乞怜之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一夜无话,苏颜醒来时往床侧一看,果然已不见罗瑾的身影,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外侧被子,冰凉无比,不是人天未亮就走了便是根本不曾在这歇息过。为何此刻他还是这般厌恶自己。苏颜抓起身边的绣花小枕往床尾一掷,饱满粉嫩的唇被贝齿咬出一串牙印,一双水眸出神凝视着挂帐幔的金勾,模样懵懂又伤神。听见里头的动静,安知轻轻推开雕花木门,掀开珍珠帘到了床畔,她先是弯腰拾起滚落的小枕放好,后又奉茶给苏颜先漱漱口:“娘娘,奴婢伺候您梳妆吧,殿下已在外头等着呢。”苏颜瞬间怔住,拿着青花小瓷碗漱口的手指尖细如葱,微微抖了抖,清丽的声音中夹杂了不确定,懵懂的眸中却顷刻透出光彩:“殿下,为何在外头?”“自然是等娘娘梳妆毕,同娘娘一起回门呀。”安知是自小就在苏颜身边伺候的旧人,知道自家娘娘对殿下情深,将小瓷碗接过放好后,微笑着取来粉纱小披肩给苏颜披上:“殿下起的早,已经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许奴婢来扰娘娘安睡呢。”苏颜红了脸,玉似的白皙皮肤上渐染红霞,嗔怒的看了安知一眼:“那也应该早些也叫我,让殿下等着,像什么样子。”“是。”安知笑着退出去,不一会儿另有两个大宫女取了热水和棉帕进来,有条不紊的伺候苏颜梳洗换装。到选衣裳的时候,苏颜用指腹一件件拂过当头的几件华贵新款衣裙,表情冷冷淡淡,黛眉微蹙:“本宫不喜这些。”安知不解:“娘娘,这都是丝织室新送来的款式,手艺精湛用料考究,是顶好的了。”“颜色太寡淡了些。”苏颜嫌弃的摆摆手,两个大宫女立刻换了新的上来,苏颜指了指其中一件红襦裙,嘴角绽出一对梨涡:“这件吧。”安知一见那红裙心中便有了数,娘娘姿色倾城,穿红着艳时最为耀眼,皇后娘娘曾夸赞娘娘穿红的最好看,殿下那时恰在一旁,闻声答了一句:“确实不错。”这样一句话竟被娘娘记到如今,可见娘娘对殿下的一片深情。女子着装麻烦,今日又是她嫁来东宫后第一次回门,罗瑾也不急,取了卷兵书坐在太师椅上细细翻看,案上冒着热气的香茗换了三茬,才听得身后窸窣脚步声纷踏,福川低声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了。”也是巧了,罗瑾今日也是一身暗红浮金的袍子,与苏颜身上的大红襦裙一明一暗,正好交相呼应。罗瑾仍旧端着一张俊脸,起身时手中的兵书还未放下,剑眉英挺,琼鼻薄唇,脸上表情不见喜怒,只在望向苏颜那刹片刻出神,而后他微颔首,不动声色的敛去眸中的惊艳,声音照旧温润清朗:“太子妃,走吧。”“是,殿下。”苏颜着了淡妆,眉心画了一朵粉嫩的桃花,眉若远山,面若芙蓉,秋眸中夹着往日少见的旖旎,她还是念着罗瑾亲自陪她过门,还等了她这般久的好的。两人一起走到车前,福川掀了帘子,罗瑾先上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他在车中坐好,视线顺着车帘往外看去,恰好可见苏颜纤细白嫩的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还有小巧的鼻尖,他的手垂在身侧,不自觉的勾紧手指,而后又舒展几分,犹豫着想伸手扶苏颜一把,又怕她不愿意而当众给自己难堪,毕竟,她是极抗拒和自己身体有接触的。犹豫几瞬,安知已经扶着苏颜上马车坐稳了。擦身而过的那刹,一股及其淡雅的馨香萦绕鼻尖,叫罗瑾心里浮动了几丝燥热。罗瑾正襟危坐,目视着前方。苏颜粉嫩的指头抠着裙角的流苏,同样是一动未动。马车启程了,启动那刹车身颠簸,苏颜一时没有提防,身子随着惯性往一旁栽去。第5章罗瑾想也没想,长臂一揽,将娇小无措的人儿牢牢的揽在怀中。他是常年习武的人,身上肌肉结实又富有弹性,就算隔着一层衣物,苏颜也能清楚感受到那种温热,嗅到那人身上清冽的龙涎香。肌肤相接的地方立刻燃起火来,烧的苏颜双颊微红,一双水眸慌乱又羞怯,苏颜手忙脚乱的坐好了,声音底底切切:“殿下,妾……”罗瑾揉了揉眉心,阖上双眸不去看她,面上一片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坐稳了。”“哦。”苏颜难掩失望,罗瑾这般肃正守礼的人,是最厌恶毛躁慌张的人了,自己刚才又丢脸了。她悄悄抬眸看了身边闭目养神的男子一眼,见他脸上没有愠气,这才稍松了口气。从太子府去唐国公府并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临下车前,罗瑾终于睁开眼,他撩开小窗的帘子往外看,声音又沉又低:“太子妃,待会儿听话一些。”苏颜坐车坐乏了,闻言一愣,随后歪了头看罗瑾,鬓边的珍珠步摇微微颤抖,神色又懒又乖:“妾身何时不听话了?”这话儿抓人,尤其是此刻苏颜神情慵懒,语气似嗔非嗔,罗瑾就算再是个君子,此刻也乱了几分心神,半个时辰前苏颜在他怀中那温热绵软的触感在浮在心间,他硬是闭眼不去看这小东西才撑过这一路,不想这人只一句话,就再次撩动了他的心。罗瑾的拳一寸寸攥紧了,目光深沉,牢牢的看着苏颜。“殿下,妾可说错了?”苏颜魅惑而不自知,半垂了头,莹白的贝齿轻轻咬住饱满欲滴的朱唇,眉梢一粒黑痣随着蹙眉的动作而微微颤抖。抖的罗瑾方寸大乱。“殿下,娘娘,我们到了。”幸好福川此刻掀了轿帘,罗瑾长舒一口气,方将心神藏起来,端好一副严肃雅正的模样。唐国公府的人一早就准备好了,太子妃回门这是头等大事,现在见了太子陪着亲自登门,更是心生喜悦。女眷迎着苏颜去了后院,唐国公和府上两位公子陪太子在前厅。今日女眷众多,围拢在苏颜身边又敬又怕,想讨好着未来的一国之母又不知如何开口,屋子里乌泱泱一堆人,明里暗里的眼神落在苏颜身上,各有各的思量。唐国公夫人是经过大风浪的,将这唯一的宝贝女儿护的严严实实,绝不会让这些人在苏颜身上谋了好处去。坐下来没聊一会,就以太子妃身子乏了为由,将不相干的人遣出去。“娘,女儿想你了。”人都走光了,苏颜声音一娇,揽着母亲的腰顺势躺在了唐国公夫人的腿上。“我的宝贝女儿。”没外人在旁,唐国公夫人也没拘着俗礼,她轻柔的抚摸着苏颜乌黑亮丽的发,风韵犹存的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在细细问起苏颜在太子府的衣食住行,得知太子没有亏待她的宝贝女儿,皇上与皇后也待女儿不薄后,唐国公夫人这才安心。做天家儿媳不是易事,若有太子真心庇佑,苏颜会好过上许多。用过晚膳后,苏颜先回了屋子。她那爱饮酒阔论的老爹喝高了,正拉着自己的太子贤婿饮酒论道,相谈甚欢。月高星稀,夜风如水。安知打了盆热水进来,又洒了半蛊新鲜玫瑰花瓣入水,伺候苏颜将一双玉手浸泡在水中,待指甲泡软了后,用银锉刀小心的帮她磨指甲,再用玫瑰精油仔细涂抹,这样指甲便可形状好看又充满光泽,还会散发幽幽清香。另一个大宫女桃知轻轻的走进来:“娘娘,表姑母求见。”苏颜懒懒的伸展了腰肢,眼尾氤氲出一片雾气,她想了想,硬是想不起这表姑母是何人。桃知也是从唐国公府跟去的旧人,她轻声提醒道:“娘娘,就是大少夫人娘家的姑姑。”“恩,本宫想起来了,请进来吧。”苏颜懒懒的将一缕发掖在耳后,低头打量着自己如青葱般的指甲,明儿染上花色定是好看。“娘娘万福金安。”一道浮夸又谄媚的请安声打断了苏颜的神思,她冷冷抬头望去,嘴里轻飘飘的道:“表姑母免礼。”听得桃知的话,她倒是记得了有这么一号人。这位是大嫂嫂的亲姑姑刘氏,前世就出现过,还带着自己做了桩蠢事。“哎呦,老身可不敢当娘娘这声姑母。”刘氏将一脸褶子笑成了花,腆着脸上前几步,同时回头催促身后低头的小姑娘往前跟着自己走。小姑娘低着脸也能见肌肤莹白面容姣好,不过豆蔻年华,是个美人坯子。苏颜以手撑腮,眼神冷冰冰的看过去。“娘娘,这是老身的女儿,名唤瑛儿,今年十四了。”刘氏巴巴的上前,要不是碍着自己好歹为长,可能就要跪在苏颜脚边捶腿献媚了。“嗯。”苏颜不咸不淡的点点头,一头乌发已经拆了珠翠,可眉不点而翠,唇不抹而红,在烛火的映照下清丽异常,更不用说天生带着一股贵气。刘氏已经看呆了,寒暄几句后把身后瑟瑟的瑛儿拉上前,抬手献宝般的勾起瑛儿的下巴:“娘娘瞧这丫头,可生的顺眼?”苏颜再也看不过去了,一个眼神过去,安知就将小姑娘扶起来坐好。“你今夜来找本宫所为何事,不妨直言。”苏颜话里透着困倦,已不耐和着刘氏纠缠。“娘娘。”刘氏压低了嗓子,刻意营造了一种说体己话的氛围,甚至左右乱瞄了几眼,见只有安知和桃知两个信得过的人在前,这才谄笑道:“老身是娘娘的娘家人,有几句贴心话不得不说,还望娘娘莫怪罪老身多嘴舌。”苏颜欣赏着自己的指甲,半晌没答话。“娘娘,现在东宫除了娘娘,还有好几位姬妾。”刘氏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光:“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可也要提防着下头的小妾兴风作浪,我这女儿生的伶俐貌美,娘娘不如带在身边使唤,今后可助娘娘固宠。”这话苏颜听着耳熟,前世正是这番话蒙骗的自己,当真将这未及笄的小姑娘带回东宫,惹得罗瑾发了好大的火气,两个人一世疏离,也正是因这些点滴小事而起的。且刘氏献上府中姨娘生的女儿,哪又是为了助自己固宠,不过豪赌一回,若瑛儿真受宠,好沾光罢了。苏颜眼底的冷笑一闪而过,已经连一个眼风都不想给刘氏,桃知得了眼神,开口送起了客。“表姑母请回,夜深了我家娘娘要歇息了。”刘氏站起来还想再多说几句,就听见外头纷踏的脚步声,听得福川一声高喝:“太子驾到。”霎时间刘氏脸色苍白,嘴哆嗦着好像要昏死过去一般。罗瑾由福川搀扶着走进来,眼底因酒色而染上几分血红,刘氏头都不敢抬,带着瑛儿行礼后就匆匆跑了,叫太子爷发现自己这等心思,只怕吃不了兜着走。“水。”罗瑾蹙眉往宽大的梨花木太师椅上一坐,接过安知递来的温茶一气喝了半杯。苏颜打量着罗瑾的神色,确定他除了醉酒并未听见方才的谈话,这才松了口气,柔声问道:“殿下怎么喝这么多酒?”罗瑾揉着太阳穴,薄唇紧紧绷着,半晌沉声道:“国公高兴,吾就与他多饮了几杯。”这屋子是苏颜未出阁时的闺房,还保持着她出嫁前的原貌,羊绒地毯和满屋子的新鲜花枝有几分眼熟,与太子府中未央殿的装饰一摸一样。罗瑾早就差人打听过,未央殿就是照着着小姑娘的闺房装饰的,只为叫她住的舒泰。“殿下,可要安歇了?”苏颜踌躇着款款走到罗瑾身前,出阁前嬷嬷也曾教导过夫妻相处的一些规矩,比如现在若是助罗瑾宽衣,就是夫妻间可行之事。不过前世今生,这等子亲密之举苏颜还从未践行过,她就算有心缓和关系,但是此刻也有几分羞怯。“太子妃,你先歇着吧。”罗瑾猛然抬眸,深邃的五官格外英挺,浓眉下星目如炬,已经看不出半分醉态:“吾出去吹吹风。”原本忐忑的心思瞬间又入深谷,苏颜凝望着罗瑾往外走去的背影,呆了半晌。安知伺候她就寝,苏颜开口轻问:“我生的好看吗?”“娘娘姿色倾城,自然是好看的。”安知帮苏颜掖好被角,又放下纱幔:“娘娘何有此问?”苏颜倦而累的摇摇头,将精致的小脸埋在柔软的锦被中,黯然的睡去。院中参天大树下,罗负手而立,衣袍翩跹,墨发飞舞。“方才找太子妃的是何人?你去查查看,如此的不知深浅,大胆狂妄。”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冰冷的如冬日的寒风。福川低着头答是,方才那愚蠢老婆子,这可是撞在枪口上了,惹得殿下不快,哪里有她的好果子吃,也就是太子妃娘娘仁慈心善,不然早被轰了出去。夜色愈渐深沉,皎月升至半空,朗朗月色如水,照出罗瑾眼底的温柔。傻乎乎的小东西。第6章从唐国公府回到太子府后,罗瑾又狠狠忙了好几日,皇帝的身子这两年来越发不好,不可劳神伤体,许多政务都是罗瑾在处理。苏颜仔细的想了想重生后的这些日子,推敲一番后打定了主意,还是要找个时机和他谈谈心才是,前世已经遗憾过,今生便不要重蹈覆辙了。最近天一日日炎热起来,苏颜没有什么胃口,晚膳的时候挑挑拣拣只用了半碗粥还有半个虾仁水晶饺,饶是安知和桃知轮番的劝,也半口都不肯再吃了。晚些时候听宫人说罗瑾回府了,苏颜眸子亮了亮,思忖着他应当还未用膳,就又吩咐小厨房将菜备着。不过半柱香时间,宫人又来禀,说太子爷去了文良媛那里用膳,晚上还要留宿。苏颜一噎,挥了挥手叫人下去,自己躺在院中的摇椅上乘凉,半晌无法回神。漫天星子闪耀璀璨,夜色如洗,皎月如玉,她却是越看越苦涩。前世安安稳稳一帆风顺从太子妃坐到了皇后的位置,虽然表面上受罗瑾敬重,但他其实从未有过半分偏宠,逢初一十五来自己的未央殿,其余日子就按敬事房的安排宿在其他嫔妃宫中,若没有安排绝不踏入后院半步。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从无例外。苏颜轻叹一声,将透明的粉色绢帕往脸上一盖,在帕子下悄悄的撅起嘴,鼻子眼眶都微微发酸,好歹忍着才没叫眼眶里的泪珠流出来。前些日子那讨厌的刘氏的话又浮现在脑海中,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苏颜懊恼的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钏,一双小足在空中蹬了又蹬,这些道理她都是知晓的,何况罗瑾还是储君,皇家还格外讲究绵延子嗣。可她还是伤神又恼的厉害。乌龟大王八,她小声的嘟囔着。*秋和宫,文良媛的宫中一片烛光朦胧。罗瑾用完膳后就坐在外间看书,文良媛送了一次茶水,半柱香后又送了一碟桂花糕。骨瓷碟子落在桌案上发出轻微响动,罗瑾深吸一口气,眼神给过去时冷而冽,肩背挺直,端的好似不染俗尘的天人,“文良媛还有何事?”文良媛是太子大婚前的旧人了,入府邸的时间比苏颜还长,生的妩媚多情,一双含烟媚眼有万种风情,是顶招人的魅相。她今夜只穿了薄纱抹胸襦裙,如此清凉的装扮,殿下应当是明白自己心意的。“殿下,夜已深,让妾伺候殿下吧。”文良媛款款上前,一双白玉似的酥手缓缓攀上了罗瑾的手臂。“殿下……”文良媛跨出了这一步后举止越发大胆,酥手沿着手臂缓缓往上摸去,人也软绵绵的贴上前,媚眼如丝,朱唇轻启。罗瑾阖目,深吸一口气,长眉几不可见抖动一下,倏尔将手中的兵书狠狠往桌面一摁,面色沉下后,浑身都是灼人的戾气。灯火猛然抖动一下,夜风吹的窗棂叮当乱响。文良媛如梦初醒,提了裙摆双膝一曲,跪在冰凉的地上,浑身上下轻颤不止。“妾失礼了,殿下恕罪。”罗瑾摩挲着光滑的桌案,居高临下的看了文良媛一眼,俊脸上刹那的震怒稍纵即逝,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清晰冷漠:“文良媛,孤的规矩你不懂么?”“妾知道。”文良媛眼眶红了半圈,攥着绢帕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还想辩驳几句,身边一阵风过,罗瑾已经走了。文良媛精致的面庞上陡然划过两道泪痕,她瘫坐在地,目光如寒霜般的凉。*罗瑾迎着月色走在绵长的宫道上,夜风微拂,总算吹散了在秋和宫里沾染上的黏腻浓香。他强摁住心中的燥热,鬓角微淌着细细的汗珠,掌中握了一串檀木念珠,拇指一颗颗拨弄着,却越发的口干舌燥,向来喜怒不显的脸此刻也浮现出一抹不耐。罗瑾咬了咬牙,猛然将手中的念珠狠掷在地。圆润的念珠串顷刻间四分五裂,滚落一地。“殿下。”福川在五六步远的地方低头跟着,被砸念珠的动作吓得一抖,声音低低的道:“许太医已经到泰和殿了。”罗瑾喉结滑动,手环成圈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这轻飘飘的抚摸非但没半分抚慰感,反而叫心头无名火更盛。他是一路挨着回到泰和殿的。宫婢早已将数个冰盆安置在卧房内外,初夏深夜,夜间尚需薄被,远不是用冰的时候,冰盆一用,房中的温度顷刻凉下来。许太医已经候着了,他给罗瑾搭了脉,反复斟酌后开了口:“殿下此症世所罕见,臣无能,只能开方纾解不可断根。”罗瑾阖目,鼻息悠长,鬓边的汗珠已经簌簌滚落,濡湿了衣领,对许太医的话他不意外,声音淡淡的:“用药吧。”许太医颌下白须抖了抖,拱手劝道:“殿下,是药三分毒,此药用多了伤身呐。”罗瑾的呼吸急促了许多,他陡然睁开双目,目光锐利似刃:“不用药,一味纵着,孤与禽兽何异?”苦涩浓郁的药汁很快熬好了送上,罗瑾端起瓷碗,头一仰将药饮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弥漫,让他的舌尖微微发麻,正是这股子苦涩,浇熄他浑身上下叫嚣的燥热。室内温度极低,热汗被沁成蚀骨的冰凉,牢牢的贴在脊背上。折腾了半宿,罗瑾舒乏了许多,却始终不曾有睡意。这病极为磨人,除了近身侍奉之人和几位老太医外,没有旁人知晓。若让世人知晓他这肃正守礼的堂堂一国储君,其实一直极度渴求与人肌肤相亲、触摸揉捏,岂非颜面丢尽。若非他意志坚定异于常人,将天生的这种渴望深深抑着,恐怕早已经沉迷男女□□,成了只知享乐的禽兽了。*翌日清晨醒来,苏颜的眼睛肿了半圈,安知取了榴花小铜镜给她,苏颜对着镜子左看右瞧,只见一双美眸肿成桃一般,气的撇下镜子喃喃道:“这下完蛋了,真成了丑八怪了。”安知捧了冰镇过的玉锥给苏颜冰敷,又轻轻捏着苏颜酸胀的肩背,温声劝解:“娘娘昨夜睡得晚了,小日子又快到,今儿早起才会水肿的,我们用凉东西镇一镇,很快就会消肿的。”这玉凉丝丝,隔着一层帕子蹭在脸颊上,又舒坦又滑腻,苏颜皱了皱鼻子,心里舒服的直哼哼,她移步到了罗汉小床上,腰后垫着软枕,身姿窈窕婀娜,露出的半截手臂如玉似的白皙细腻,满头浓密的乌发只用一枚白玉角簪绾着,美目轻阖,如画中人一般清丽。“本宫这几日身子不适,告诉下面,不必请安了。”苏颜还为昨夜的事情有些小别扭,加上眼睛肿了,心情不好,找了个借口就推脱着不想见人。话音刚落,桃知恰好掀了珍珠帘进来,闻言为难道:“文良媛晨间来请安,娘娘没起就一直候着,现在是将人请回去吗?”苏颜轻哼一声,人家昨夜承宠,今天就巴巴的来了,自己若躲着不见未免显得小气,于是挥挥手,叫人挪了一扇屏风过来。文良媛款款走入,看见红梅屏风后明显微愣,随后咬牙行了礼:“妾请娘娘金安。”屏风后头,苏颜侧卧在罗汉小床上,眼眶下被玉镇的凉丝丝的不想开口,安知依着她的眼神给文良媛搬了张软凳,微微屈膝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表情不卑不亢:“文良媛请起吧,我们娘娘赐座了。”“谢娘娘。”文良娣紧绷着下巴,强忍着才将难看的脸色藏好,她比苏颜进府早,如今府中除了这位太子正妃,其余的人就数她文燕骊位分最高,自认为是得罗瑾偏爱的。她苏颜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家世好坐了这太子正妃的位置。“娘娘今儿这是怎么了,为何隔着屏风见妾?”文良媛接过安知递来的香茶,低头抿了一小口:“莫非是妾不配见娘娘?”苏颜睁开眼睛,将玉儿扔在一边,这个文良媛前世就很喜欢找自己的麻烦,不过那时候自己忙着和罗瑾别扭伤神,根本没空搭理她,由着她在太子府张狂了好一阵,后来罗瑾即位,因这文良媛张狂,只得了贵人的位份。“你说不配就不配吧。”苏颜语气淡淡的接了一句,既不恼火也不生气,只有满满的漫不经心,透着不在乎,眸中甚至带了一丝浅笑。身边的安知还有桃知都忍俊不禁,齐笑出了声。文良媛霎时脸色涨红,在笑声中气的微微发抖,她攥紧了手中的热茶,懊恼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恨苏颜这个太子妃做的毫无风度。她稳了稳心神,但还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后院侍寝的规矩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她此次前来就是打听太子妃侍寝时,是否也是同她们一样。“娘娘。”文良媛讪笑几声,硬着头皮开口:“这些日子殿下公务繁忙,身子不爽,每回去妾那里,妾都会准备药膳给殿下呢。”苏颜拨弄着手钏,声音有气无力:“嗯,是呢。”“娘娘。”文良媛被苏颜晾着但还不死心,又娇娇媚媚道:“殿下夜间睡觉,是最讨厌身边人磨牙翻身呢。”“哦,是呢。”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的病是肌肤饥渴症+其他第7章“安知,你派人去查查文良媛的秋和宫。”待文良媛走了,苏颜懒懒的开了口。她以手撑腮,就歪在罗汉小床上用了几口糕点做早膳,她无甚胃口,心情已被大清早文良媛的耀武扬威给坏了个干净。“安知,我想再睡会儿。”苏颜掩唇打了个呵欠,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如同飞舞着翅膀的蝴蝶,她白藕般的一双胳膊已经埋进了明黄色的锦被中。“是。”安知给她掖好了被角,又将窗关好只留了一条小缝,这才领着其他人小心的退了出去。一开始苏颜还有些烦躁,房中的果味清香淡雅好嗅,她深吸几口,竟然也慢慢浅睡过去。【那是个人间四月天,苏颜卧在未央殿的美人榻上,粉嫩的脸颊上挂着两道泪痕,春风吹拂着纱幔,一摇一摆蹭的她肩上痒痒,她在赌气。罗瑾迈着步子从外面走进来了,如画眉眼紧紧绷着无甚表情,他走到美人榻前脱了靴子,又自己脱了外袍,掀开苏颜绣桃花的绯色小被子就躺了进来。“你不是逢初一十五才过来吗?”苏颜气哼哼的,背对着罗瑾问道。罗瑾的手臂十分的孔武有力,他将手搭在苏颜纤细的腰上,语气冷冷的:“睡觉。”“文良媛是不是很温柔?你是不是很喜欢她?”苏颜赌着气往里侧挪了几寸,嘟嘟囔囔的恼道。“好好睡觉。”罗瑾的手很有力,揽住苏颜的腰肢往怀里拢,声音沉沉的洒在耳边,热气熏红了苏颜的耳朵。“你究竟要喜欢几个姑娘?你怎么能够这样呢。”苏颜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她转身将头埋进罗瑾宽阔的胸膛中,哭的瓮声瓮气很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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