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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手遮天》TXT全集下载_103(1 / 1)

“这些都是正常之事,带时间久了,你再长大些了便明白了。”漆少平说着,对着黄府尹拱了拱手,“大人,今日不是审那青萍镇案么?怎地将我这故人之子牵涉进来了。他年纪小,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多担待。”谢景衣噗呲一下笑了出声。漆少平缓缓的回过头来,见着是谢景衣,脸色正了正,“柴夫人,这是公堂。漆某论年纪,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不知为何讪笑于人?”谢景衣又笑了一声,“讪笑?这种阴阳怪气的笑,就像是大雪天扇扇子一样,我是做不出来的,我这是听了个笑话,光明正大笑。”漆少平摇着扇子的手有些僵。不等黄府尹拍惊堂木,谢景衣又说道,“漆少平你同那徽州知州漆成,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嘴上的活菩萨啊!”周围那些听了前情的人,都哄笑了起来。漆少平一愣,抬手指着谢景衣,怒道,“大人,如今正在审案,这围观之人,也能随意插嘴?岂非是咆哮公堂?”谢景衣眯了眯眼睛,“我就是看不下去,你拿人家的年纪说事罢了!这孩子……不对,怎么能说孩子呢?人家可是秀才公呢,比我们这些没读过几天书的人,不知道懂事到哪里去了。”“能够带着妹妹,躲过活菩萨的追杀,从徽州远道而来,说明柳秀才聪明;敢来开封府击鼓鸣冤,说明柳秀才行的端坐得正,心中有底气,少年有勇气。”“不像某些人,见了故人之子,上来就给人家抹黑,明里暗里说着,他太过悲恸,得了失心疯呢!”第450章 狗嘴象牙“府尹大人,我说话温和得不得了,哪里咆哮公堂了?倒是漆少平,冲着您嚷嚷,那才叫鸡犬不宁,鸡鸣狗吠……唉,我没有中秀才,说得不好,请多担待。”周围的人又笑了起来。黄府尹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肃静。谢景衣,本案与你无关,请你不要随意插话。”说话间,已经有衙役上前,递了厚厚的一叠卷宗过来了。柳梦庭的父亲被判了斩首,像这种死刑,都是需要京都这边核准方才可以的,乃是开国之时便定下的规矩,大理寺中的卷宗,多得可以糊满整个京都的窗户。柳梦庭一来告状,谢景衣便注意到黄府尹已经派人去大理寺调卷宗了。毕竟一切都是缘起于那桩杀人案。柳梦庭的状纸厉害,但他却没有说出什么证据来。很容易就被人击破,一来他案发当时并不在场,二来他的确是年纪小。漆少平这个人不简单,他见到柳梦庭的第一眼,便立马知晓他所为何来,反应迅速地抓住了第二点,想要把柳梦庭说的话,变成一个家中剧变经受不住打击的孩子,一时间的胡言乱语。若是这一点不成,下一个容易找到的点,便是他得罪了谢景衣,谢景衣立马寻了柳梦庭来,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好在,她在漆少平来之前,便预料到了。抢在敌人前头,夺了先手,先绝了隐患。谢景衣眼眸一动,“大人,我并非是捣乱的。我是本案的重要证人。”黄府尹一愣,眸光不善了起来,“你做什么证?你又没有去过徽州……柴夫人,我敬你是女中豪杰,可你若是做伪证,那本府绝不会留情面。”谢景衣正了正色,对着黄府尹认认真真的行了礼,“谢景衣不敢,谢景衣有证据可以证明,漆少平的确在柳家案子过后,有了一笔来路不明的收入,突然暴富。”柳梦庭眼睛一亮,看了过来,对着黄府尹砰砰砰的磕了头,“大人,恳请大人,让柴夫人替小子作证。”黄府尹迟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谢景衣走上了堂,站在了柳氏兄妹身后的地方,静静地站着。黄府尹见她没有乱来之意,松了口气。“师爷,说一下卷宗里记载的具体案情。”师爷点了点头,“说是去岁,这年节尚未过,应该说案子发生在今年的二月初八,地点在徽州清铃巷陈平家中。陈平被人用剪刀刺中心窝,一击毙命,尸体是在酒桌底下被人发现的。”“推官在剪刀柄上,发现了柳员外衣袖上的丝线,推测他是在拿剪刀刺人时,不小心挂到的。陈夫人则吊死在床前,她只穿了中衣,脸颊红肿,像是被人殴打过。在她的身上,发现了许多淤青,应该是挣扎之时留下的。”“仵作验尸时,她在死前,的确是受到了侵犯。死因乃是窒息身亡,死者脚底下倒着凳子,并无其他知名伤,推官判定是受辱之后悬梁自尽,并无疑点。”“去报官的人,乃是陈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同时她也是本案最重要的证人。老嬷嬷供词中言明,她送漆少平上了马车之后,便去厨房端了醒酒汤,准备给柳员外用,因为他当时罪得不省人事。”“走到门口,听到了屋子里的哭喊声,她一进门,便看见柳员外要抱陈夫人,陈平大怒,奋力扯开柳员外;她想上去帮忙,却瞧见柳员外一剪刀扎死了陈平。”“她当时吓坏了,于是就去报官了,等领着官差过来,陈夫人已经悬梁自尽没气儿了,而柳员外正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漆少平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此案人证物证俱全,徽州那边交了卷宗,京都很快就准了死刑。漆成都是按照大陈律来办事的。总不能他弱他有理,这孩子可怜,便把铁板钉钉的案子,非整成阴谋诡计。”“这不可能!”他的话音刚落,柳梦庭便愤怒的起了身,“我父亲乃是行商之人,经常会有应酬,喝酒乃是海量,怎么可能醉得不省人事?连自己杀人了都不知道?”漆少平见他控制不住情绪,微微的勾了勾嘴角。柳梦庭身子一僵,他越是表现得失控,就越显得是小孩子的闹事。可是,害死他们一家五口的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够忍得住满腔的悲愤?他正想着,便感觉一个人,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地说道,“忍住,怎么能让狗看了笑话?看我的。谢景衣说着,嘲讽的看向了漆少平,“铁板钉钉的案子?你在开什么玩笑?亏得漆少平你也是朝廷命官,还掌着水路……明明一个漏洞百出的案子,你却一个都没有看出来。”“我以前听人说,有的孩子,是脑子同身子分开生的,可接生的人不知道啊,把脑子和着血扔了。漆大人,您见多识广,给我说说,这是不是真的?”漆少平顿时阴郁了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谢景衣笑了笑,“我等了好久,可不是没见到您嘴里掉出象牙来。不用难过,您反正钱多,买两根镶嵌上,也没有人敢说是假的。”又是满堂哄笑。黄府尹弱弱的拍了拍惊堂木,他就知道,谢景衣来了,他回后院吃了个饭再回来,怕不是也没有人知道。谢景衣正了正色,“大人,这案子的确是有疑点。咱们先说头一个,那老嬷嬷的供词,陈平的尸体,是在酒桌底下找到的。以柳员外当时猴急的情况,应该不会挪动尸体,卷宗里也没有提这个事。所以,我们推断,柳员外就是在酒桌边杀死陈平的。”“那么问题来了。”“首先,老嬷嬷走的时候,柳员外不省人事,陈家只有这么一个仆妇,并不富裕,想来屋子也不大,这一会儿送人端汤的功夫,柳员外就从不省人事变兽性大发了。”“其次,柳员外是在桌边欺辱陈夫人的,注意,陈家在宴请重要的宾客,有多重要?陈平是个穷书生,柳员外是巨富,漆少平是大官。他在宴宾客的时候,为什么要在酒桌上放把剪刀。”“你说剪刀不是酒桌上的?那就更奇怪了,柳员外这边在亲陈夫人,陈平上来,他转身就把他扎死了?柳员外有特殊癖好,喜欢拿着剪刀亲人,还是不喜欢用筷子吃饭,喜欢用剪刀吃饭?”“第三个古怪的地方,老嬷嬷见到柳员外扎了陈平,陈夫人此刻正在危险之中。她为什么不去叫左邻右里的人过来帮忙救人?她都没有走近,靠什么判断陈平已经死了?”“就算她厌恶陈平,可她是陈夫人的嬷嬷,陈夫人当时还没有受到侵害,她不救她,却直接去报官?”第451章 证人证据漆少平见谢景衣盯着他瞧,冷冷的回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柴夫人你,乃是这开封府尹!你若是有疑问,自行去徽州问那老嬷嬷便是,何必在这里,趁着人不在,自诩神探?”“桌上为何不能放剪刀,咱们吃蟹之时,不都用剪刀吗?”谢景衣轻笑出声,“漆大人不愧是富可敌国,可真是厉害了,二月初八还在吃蟹呢。哎呀,差点儿忘记了,那老嬷嬷在徽州……哦,按照某些人的手法,搞不好这老嬷嬷恰巧在这几个月里,不幸遭了难了……唉……”谢景衣说者有意,周围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坐在上头的黄府尹警告的看了一眼谢景衣,他不得不说,谢景衣这个人,看似废话很多,却没有一句是废话。她这话说得,其心可诛!若是那老嬷嬷没事,谁人都不会记得她噼里啪啦一堆话中这么不起眼的一句;可若是那嬷嬷真的死了,那漆少平便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怎么都洗不清了。谢景衣对着黄府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她可是深宫嬷嬷,说话埋钉子,那不是刻到嘴上的本事么?“老嬷嬷不在,漆大人你不是在场吗?那么请问,那日你们究竟有没有吃螃蟹,桌子上有没有放剪子?”漆少平摇了摇头,“记不清了,过了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谢景衣笑了笑,“那么你可还记得,你们当日,是在什么地方用的饭?这次你可不要说,记不清了。”漆少平迟疑了片刻,“在陈平屋子里吃的。”谢景衣将手背在身后,围着漆少平转了一圈儿,“你说得未免太过含蓄了些,准确的说,应该是在陈平的卧室里吃的。”黄府尹一听,那起那卷宗看了看,他能看到推官画的现场图,可是谢景衣看不到,她只听了仵作说的话,便想到了这么些。这个孩子……没有错,就是孩子。虽然已经嫁人了,可说到底,她只有十来岁而已。黄府尹突然激动了起来,他识字不是从千字文开始的,而是从三大王洗冤录开始的,学了这么些年,方才成了开封府尹。如果说他全靠努力,那么眼前的这位,便是天生土长的断案人了。谢景衣觉察到了黄府尹热辣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老白菜帮子,不能看着本嬷嬷美貌与智慧并存,便起了什么坏心思!“大家想必都注意到不寻常之处了。大家也都请客吃饭过,哪里有人会将宴席摆在卧室里的呢?那老嬷嬷说,一进门,发现陈平躺酒桌底下死了,陈夫人吊死床榻前,柳员外在呼呼大睡。”“这说明,他们是在同一间屋子里的。哦,还有第五个疑点,我差点儿忘记说了”,谢景衣说着,伸出了一只手,“这第五,柳家乃是巨富,为何柳员外身边没有家丁相伴?”“没有的话?他走路去的陈平家吗?有的话,那么案发之时,为何没有出现?”“第六,之前怎么说来着?漆少平自己个都承认了,他在徽州的时候,是住在柳家的。那么问题来了,他走的时候,柳员外若是不省人事,为何他不把柳员外一起带回去呢?”“反倒要把他扔在柳家,然后……兽性大发,杀人全家。你说呢,漆大人?”漆少平一愣,抿着嘴不言语了。谢景衣看了一眼黄府尹。黄府尹啪的一声敲响了惊堂木,“漆少平,这的确是不符合人之常情,不知道你作何解释?”漆少平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陡然被问,支支吾吾的,一时半会儿的不知该如何说好。谢景衣见他不说,神色一正,“这位证人,请注意,这位嬷嬷乃是唯一的一位证人,短短的一份供词里,便有七个问题,那么我可以说,这个证人,压根儿是不可信的。”“没有证人,现在再说证物。请问师爷,那卷宗里,是否有对证物的详细描述。”师爷点了点头,骄傲的说道,“我大陈自打三大王那会儿起,便会详细的画下死亡现场,所以卷宗,一式两份,分别保存。证物自然是有记载的。”“那就好,请问那剪刀上挂着的衣服丝,是否有血迹?柳员外的衣服上,床榻上,还有陈夫人身上,是否有血迹?”师爷翻开卷宗,将现场图展开了来,用手指着说道,“剪刀上挂着的衣服丝没有血迹,柳员外的衣服上有血迹,床榻上有血迹,陈夫人是吊死的,身上没有血迹。”谢景衣点了点头,“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柳员外拿剪刀扎死了陈平,只要听过说书,亦或者是看过相关的断案的话本子的人,都会知道。这种杀人手法,会有喷溅而出的血。”“喷溅的血迹……简单的说,会有一滴一滴的……又因为凶器是剪刀,且并没有拔出来,一直插在陈平的胸口上,并不会大量的喷血。”“大家看这幅图,柳员外的右手袖子上好多血,甚至比躺在地上的陈平胸口都多,这不对劲,而且也没有喷溅的痕迹。袖子有这么多血,没有道理,挂在剪刀上的那一搓,却没有血。”“如果玷污陈夫人的是柳员外……大家想想看,他穿着那么多血的衣服,同陈夫人的在床榻上滚,陈夫人的白色中衣,为何干干净净的?”“不要说她换了衣衫,这中衣都被人撕破了,显然并没有更换。那么,根据这个,都能够推断,玷污陈夫人的人,根本就不是柳员外。”“杀死陈平的人,也并非是柳员外。”谢景衣说着,啪啪啪的拍响了手,将所有沉迷于那副现场图的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你们看,现在证词是假的,证物也是假的,活菩萨徽州知州漆成,到底为何要,又有什么理由判处柳员外死刑?卷宗送到京都来……”“老实说,全国各地只要是要判死刑的案子,全都要送到京都来核查,人少案子却多,送来的新案子,起码要排队排到三个月后去,那么是谁给柳员外的案子提前插了队。”“非要赶在贡茶成熟,某些人上京之前,砍了柳员外的脑袋,让他家中的巨额家产,无人继承呢?”第452章 送你上路谢景衣手握了握紧,这个案子,其实并不难发现疑点。哪怕没有她谢景衣出现,像黄府尹这样经验老道的官员,一条条的去查证,不出三日,也能够发现问题所在。正是因为简单,荒谬,才更加令人气愤。因为眼前这位漆少平,分明就是仗着自己个手眼通天,便是他说玷污了陈夫人的人,是个太监,也会有那么一群人,一本正经的说,你说得对!新党并非全都是好人,旧党也并非全都是坏人。她同柴祐琛之所以要撬动后族,并非都因为他们十恶不赦,也不是因为他们天生站在官家的对立面上,而是因为这一堆人,根深错杂,像是一棵空洞而又腐朽的大树,已经从上到下,都烂到骨子里了。漆少平想夺柳家家产,整出了这么一出荒诞剧,徽州知州给他的打掩护,敲定了死刑,送到东京城里,刑部又有漆家的人,给直接敲成了死案。当一个国家,决策者是你爹,监督者是你娘,从上到家都是一家子人,那这个国家,怕不是离自然更替不远了。而大陈,就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谢景衣想着,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柳梦庭,眼前这个孩子,就因为漆少平的一时贪念,便家破人亡。她当年被禁锢在深宫之中,那里的天很大,又很小;她知道很多事,但都是道听途说,亦或者是从官家的奏章里看来的。像这样的,活生生的搁在面前,方才切实的体会,现实远比纸上写的那些,要血淋淋得多。青萍镇三十多条人命,柳梦庭的一大家子,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早就没有办法为自己伸冤呐喊的人,他们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便已经莫名其妙的遭受无妄之灾了。谢景衣想着,看向了漆少平。漆少平本想瞪回去,说上一句,即便这是冤案,那同我又有何干系,不过是徽州推官一时失察,断错了案子罢了。可这早就想好的推脱之词,全都梗在了他的喉咙里。看着谢景衣的眼睛,他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他往后退了好几步,离得她远了许多,大口的呼吸起来。这个人,要杀了他。他不是头一次看到这样要杀人的眼神,看眼前的这个人,想杀了他,能杀了他,正在杀他。谢景衣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又变得清亮了起来。“既然柳员外是被人陷害的,老嬷嬷说的是假话,那么漆少平的不在场证明,便是假的。当时柳员外不省人事,那么杀害陈平,玷污陈夫人的人,到底是谁呢?”“我给大家捋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人以重酬,哄骗陈平,叫他用蒙汗药迷晕了柳员外,造成陈夫人被辱的假象,作为柳员外的把柄进行勒索。”“这就是为什么,宴席会摆在卧室里,为什么在桌子附近会有剪刀,因为等柳员外醒来的时候,陈夫人要拿着剪刀对着脖子,佯装自尽……”“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可万万没有想到,设局之人灭绝人性,在把柳员外迷晕,搬到床榻上去之后,趁着陈平不备,直接杀死了他。”“陈夫人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同他们之前设想的事情并不相同,她着急想要出去找郎中来救陈平,却不想早就被收买的老嬷嬷锁上了门,她没有办法跑出去。”“老嬷嬷的供词,对于陈夫人丝毫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可见同她早已不是一条心。凶手在陈夫人死了之后,离开现场,然后让老嬷嬷开门,飞快的去报官,然后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柳员外被抓之后,徽州知州仓促断案,很快的便将无辜的柳员外斩首。并杖责打死了柳员外的父亲。这之后的事情,先前柳梦庭都说过了,我便不重复了。”谢景衣说着,对着黄府尹拱了拱手,“大人,可还记得谢三为何会站在这里?”黄府尹点了点头,“证人。”“没有错,我在这里,是要证明柳梦庭所言非虚,漆少平的确在柳家案子过后,得到了巨额的财富。这便是他做出这一切的动机。”谢景衣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册子来,双手高举过头。漆少平只看了一眼,便慌了神!“你……”谢景衣瞥了他一眼,那神情,宛若在看丧家之犬。待师爷接过了那小册子,谢景衣方才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知晓这是什么了吧?没有错,这是一封请柬的表皮。在今年八月十五的时候,漆少平的夫人办了一个赏宝会。”“这封面乃是请了画师画上去的首饰珠宝,不懂这些的人,看上去只觉得华贵。可懂行的人瞧了,便能够知晓,这上头的宝石,并非我中原大路所有,乃是番邦海外之物。”“数目之多,令人咂舌,当时参加赏宝会的夫人,每人都得了一份新奇赠礼。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乃是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项链,工艺奇特,一看便价值不菲。”谢景衣说着,看了一眼柳梦庭,柳梦庭此刻已经是泪如雨下,“你说的那个蓝宝石的项链,乃是我阿爹送给我阿娘的聘礼之中,最为贵重的一个。”“我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们,都是亲眼瞧见过的,还有聘礼单子,那聘礼单子,我阿娘的聘礼单子有,有画图。大人若是需要,我这就叫人取来。”谢景衣惊讶的看向了柳梦庭,呃……其实她要说的重要证据,在册子里头好不好,这封皮,也就是故意弄来的,给大家伙儿看,这漆少平家中富可敌国,全是靠鱼肉乡邻来的。她说上一万句,都抵不上一张金光灿灿,闪瞎人眼的图……她想到那蓝宝石项链,是柳家商船从海外带来的,却没有想到这是柳梦庭母亲的,难怪漆少平一眼瞧见,便变了脸色。谢景衣想着,嘲讽的笑了笑,当然了,这并非是恰合,而是漆少平这个人,嚣张自大进了骨子里,想着徽州天高皇帝远,柳家又几乎是别灭门了,他拿出这个来,又有谁认识呢?第453章 我是好人可惜了,的确有人认识。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大了起来,这可是铁证如山啊!漆少平的神情,所有的人都看在了眼中,若说他心中无鬼,那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们听到了什么,那是贵族们的宴会。既然是宴会,那去的人便不少,谢景衣肯定不敢信口开河胡诌一个。柳梦庭母亲的首饰,落到了漆少平手中,这事儿是千真万确的!漆少平张了张嘴,“是……是柳家那个远亲,送给我的。我不知道柳梦庭是怎么说的,可我本就是世家子弟,一辈子吃穿不愁,何必贪图一个小小商人的家业。”“啊……送你的啊!”谢景衣嘲讽的笑了笑,说话拖长了音。漆少平脸色一白,自觉失言,又补充道,“不……不是……”“不是什么?朝廷命官漆少平,刚刚可是亲口承认自己个收了人的巨额贿赂呢!那可是罕见的番邦首饰,连我们大陈宫中,都未必有呢!价值几何?”“大丈夫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你这个人,呕出来的东西,怎么还带吞回去的?实在是恶心至极!”谢景衣说着,朝着漆少平走近了一步,她的雪屐踩在青石板上,笃笃响。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漆少平的心上一般,“不是?不是人送的?当然不是人送的。”“因为人家送你珠宝首饰,可以说是有求于你;但是送你半个国库,那人得是你爹,才说得通了,你说对不对?”漆少平涨红了脸,“你!”谢景衣一个转身,对着黄府尹行了个礼,“大人,我那册子里,记录的条条桩桩件件,部属实。漆家在漆少平今年运了春茶回京之后,陡然暴富。”“悄悄的在城外购置良田,庄园,并且买了不少铺子;漆家三房有败家子漆少军嗜赌如命,三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就入不敷出,在樊楼的单子,一年未结。”“就在那档口,漆少平替他还了所有的债。虽然漆家乃是世家大族,漆少平是朝廷命官,但这数目之巨,并非是一时半会儿拿得出来的。”“这一条条,一桩桩的,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的。敢问漆大人,你去徽州拉贡茶,拉回来的不是叶子,是金子吧?若不是你拿了柳家的巨额家产,那么请你解释清楚,这些钱财都是从哪里来的?”“可别说,是你收了铺子分红,亦或者是人还了钱给你。除非是你夜里盗了国库的银子,不然的话,不可能一时之间,积累了这么大一笔财富。”漆少平额头上已经部都是汗珠子了。他也没有想到,柳家竟然有钱到这种地步,当初回来之后,一时之间没有收住,有些得意忘形,后来被族中发现,上交了族中好大一部分,方才淡定下来,收敛了。漆家是有钱,可人也多啊,分到每个子弟身上,那银子就不算多了,虽然可以衣食无忧,但也不能肆意挥霍;这笔钱,比他们整一房的钱都多。可让他想不明白的事,谢景衣到底是怎么,查清楚他置办了哪些产业的,更加不明白,为何他小宴的事情,谢景衣也知晓得一清二楚。前天晚上,谢景衣还蹲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呢,这才多久功夫,她便把他扒得一干二净了!“谢三再问漆大人一句,请问,你突然多出来的那些银钱,是哪里来的?”黄府尹听着,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根据他的了解,谢景衣到了这档口,八成要功成身退,把之后取证的事情,去得罪漆家的事情,都扔给他了。他敢说,他黄青天在世家大族之中的风评变差了,部都是拜眼前的人所赐!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坑人了!“漆少平,你做何解释?”果不其然,这次他接过了话头之后,谢景衣像是一个乖巧小白兔一般,动了动耳朵,“府尹大人,这就是谢三的部证词了。漆少平的确如柳梦庭所言,霸占了他家的部家产。”漆少平抿着嘴,依旧不说话。黄府尹摸了摸胡子,“漆少平涉嫌谋财害命,开封府暂且收押;至于陈平夫妻被害案,因为现场远在徽州,有些证据需要去徽州查证之后,再行判决。退堂。”谢景衣拍了拍裙角的灰,撑起了伞,走出了门口。人群渐渐的散去,她还来不及走远,便被人拦住了。柳梦庭背着小女童,鼻子冻得通红的,“你就是柴小公爷夫人对不对?你保护我,不然的话,我怕自己活不过今天晚上。我拜托你,你能不能帮我阿娘,洗清名声,我……我……你太厉害了!谢谢你帮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谢景衣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可是把大善人三个字,刻在了自己的脸上?”柳梦庭一愣,傻乎乎的说道,“什么?”谢景衣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帮你,只是漆少平敢害我下狱,我要弄死他罢了。自己的母亲,自己想办法,指望他人怎么行?你也别想着,我护着你。”“我一不是你爹,二不是你娘,如今你是一家之主,只有你自己,能够护住自己,护住自己的妹妹。之前你不就做得挺好的么?怎么大仇得雪在即,便一下子变得软弱了么?”当头一棒!柳梦庭瞬间清醒了起来,“我若是去了你家,会被人说咱们串通好了。所以你不能保护我,还请夫人给小子指条明路!”谢景衣突然满意的笑了,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我这个人,算账算得清楚;柳梦庭今日欠我两个大恩,第一,我替你报仇了;第二,我今日护你小命,保你柳家不绝后;你可记清了。”“你不用跟着我,你去黄府尹家,该吃吃该喝喝该住住。那个老头子,头铁得很,脸皮也厚,满京城的人,没有几个敢对他下手的。你切记不要随便出来。”柳梦庭对着谢景衣鞠了一躬,快速的又跑进了开封府。等他一走,黄府尹便站了出来,摸着胡子,语调怪异的说道,“我头铁?脸皮厚?柴夫人,人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人行径。”谢景衣叹了口气,“开封府尹都说我是好人了,看来我真是一个好人。黄大人寻我何事?”黄府尹顿了顿,“你拜在我门下如何?虽然给你不了你正式的官职,但是我可以做主,请你做师爷。”黄府尹说着,也自觉有些唐突。谢景衣乃是齐国公的儿媳妇,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不愁,他为何会觉得,她会稀罕一个师爷,稀罕拜在他门下,学那断案摆弄尸体之事?谢景衣看着黄府尹,眼神柔和了几分,她对着黄府尹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赏识。可是我谢景衣,没有大人的一身正气,做不了这个。”第454章 大善人黄府尹不赞同,“今日你那证据,便是没有柳梦庭,也足以让漆少平获罪。你都不用惹上一身腥,只要让人把那个小册子交上来即可。可你还是跳出来了,为柳梦庭说话。”“你知道,那个孩子除了一张血书,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证据。就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悯人之心,不是一身正气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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