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嘿嘿一笑,“也是,一碗肉摆在面前,谢三我却不能吃,不是大和尚又是谁?”她说着,轻松的越过柴祐琛躺了下来,“要说我阿娘,可真实诚,就这床榻,我便是娶十个夫郎,那也躺得下。”她正说着,柴祐琛已经一个翻身,压了上来,“谢三,你长本事了啊!”谢景衣眨巴了下眼睛,“柴二哥哥说什么?谢三年幼不明白。”柴祐琛咬了咬牙,又躺了下来,一个翻身,背对着谢景衣,扯起了床边的折扇,摇了起来。谢景衣咯咯的笑出声,伸手戳了戳柴祐琛。柴祐琛一个激灵,翻身看了过去。谢景衣惊恐的往后一缩,“妖精,莫要过来!”“你这个人……真是的……”柴祐琛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遮住了谢景衣的眼睛,“睡了,明日还有硬仗要打呢!”谢景衣也知道不能闹得太过,收了声,四仰八叉的躺着,一瞬间便睡了过去。柴祐琛热得要命,做起身来,拿着折扇摇了摇,见谢景衣睡熟了,没好气的给她扇了扇,“没心没肺!活了两辈子,对大陈有心,对官家忠心,偏生对我,没心没肺!”他说着,可劲儿摇了摇,过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好笑起来。一个萝卜配一个坑,他自己个是个崎岖的萝卜,也就喜欢歪七竖八的坑了。柴祐琛想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扇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闭上眼睛,便是漫天的血腥,漫天的大火,滚滚的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他甚至看不清楚谢景衣的脸,“阿衣阿衣……”柴祐琛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人都湿透了,东方浅浅发白,门口的柴贵拿着帕子候着,轻轻地说道,“公子,该沐浴更衣,去早朝了。”柴祐琛心有余悸,看了一眼谢景衣,她依旧四仰八叉的睡着,薄被未盖,白白的肚皮露在外面,一起一伏的,像是一只待撸的猫儿,半点看不出戾气。也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方才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柴祐琛伸出手来,扯了扯谢景衣的睡衣,又替她盖了被子,方才轻轻的嗯了一声,朝着门口走去。虽然是夏日,但晨起之时亦有凉意。……柴祐琛坐了马车,一路朝着宫门走去,早晨的街市已经有了烟火气。提着花篮的小童,叫卖着刚摘的还带着露水的花儿;有那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农,挑着一担菱角,还没有吆喝,便已经被大宅门里管采买的婆子,直接要走了。毕竟,这是城里人都喜欢的“野趣”。临近陈宫,马车排了一路儿,柴祐琛放下了马车帘子,闭目养神起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更别提,关于他同谢景衣一败涂地的梦。成王败寇,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自诩是聪明人,可一山更比一山高。柴祐琛叹了口气,这条路总是要等许久。看似权势近在眼前,可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便是一条小路,那也是层次分明的路。哪家的马车要先行,哪家的马车得在路边等着,都给你清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上朝,柴祐琛便知晓,昨儿夜里,宫中绝对出大事了。官家看上去强颜欢笑,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悲恸模样,强打着精神,耷拉着脑袋,像是昨儿个夜里被山贼掳去当了压寨夫人一般。“众位卿家,有事早奏,无事便退朝罢……”欧阳相公眼皮子抽了抽,“官家可是身子不适?”官家未语泪先流,“朕着实不孝,昨夜忏悔思过,一宿未免,恨不得以身替母,代太后受苦。如今太后躺在床榻上,朕哪里还有心思上朝……”堂上都议论纷纷了起来,欧阳相公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官家,太后可是身子不适?”“母后昨夜嫌热,在湖边纳凉,在躺椅上睡了过去,好生生的,却不知道怎么掉入了莲花池中。她老人家畏水,险些……险些……多亏吴将军府的关大娘子勇猛,及时将她老人家捞了上来,方才……”“母后虽然性命无忧,但也受了惊吓!”吴将军一听,忙上前一步,“太后无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那外孙女儿,大大咧咧的,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还请官家责罚。”官家摆了摆手,“关大娘子救太后有功,嘉奖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呢!只是短短时日,幕后先是腹疼,遂又落水……做儿子,实在是心中惭愧!”朝堂上寂静了片刻,无人敢接嘴。谁都知道,官家一哭,御史台的铁嘴吴御史,便又要开始骂人了。柴祐琛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总觉得,官家最近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官家!你身为一国之主,孝顺是好事!但切不能愚孝!且不说太后好生生的,便是有所欠安,那也不是官家你不好好上朝的理由!你先是国君,方才是人子!”“官家!宫中奴婢万千,太后自有良医看顾。可我大陈,还有多少老人有病无处医治,有多少幼童无人养育,他们都指望着官家你呢!”吴御史是个半老不老的老头儿,生得一副刻薄相,虽然是个文臣,但最见不得软弱之人了,别说大臣们平时说一些软趴趴的话了,就是官家,背没有挺直,他也是要跳出来骂的。第424章 有点耳熟吴御史噼里啪啦的说着话儿,宛若爆竹一般,一喷便喷了一炷香的时间。官家耷拉着脑袋,眼泪汪汪的看着吴御史上蹿下跳的,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抿着嘴说,“朕知晓了。”吴御史往后跳了一步,不自在的别过头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说着,又悄默默的看了官家一眼。官家年纪不小,奈何生得瘦瘦的,又十分的白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孩子。可跟着他久了的人,便知道,他可不是个孩子,他有主意有见地,做事也是雷厉风行,有明君之像。君主能听得进谏言,他放才费那个口水劲儿来骂的。可今日,总觉得这孩子可怜巴巴的,明明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官家不得劲,早朝早早的就散了。柴祐琛默不作声的跟着官家,回了他的书房。虽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但是宫里宫外的人,全都见怪不怪了。官家一进门,果断的捏住了喉咙,嗷嗷嗷的哭了起来。柴祐琛抽了抽嘴角,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国君,嘴边在嗷嗷的哭,眼角挂着泪,嘴巴却是在笑……大陈要完!“别嚎了,你的书房,也没有旁的人来听。”官家泪都没有干,咧开嘴一笑,从书桌上拿了个果子,啃了起来,“唉,我的‘嫡子’昨儿夜里可是没了,我还不兴伤心欲绝一下?还有我的老母亲落水了,又被讨厌的人救起来了,我还不兴痛哭流涕一番?”“虽然我是官家,但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啊!”柴祐琛摸了摸耳朵,“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官家一听,往窗外望了望,自觉的压低了声音,“我滴个娘啊,幸亏我长得丑,关大娘子瞧不上我,不然的话,我就彻底完蛋了。你知道她有多勇猛!”官家说着,将果子衔在嘴里,撸起了袖子,“耳熟?你可知晓太后为何对吴老夫人又恨又怕,遥想当年,太后还未进宫的时候,吴老夫人把她扔水里差点淹死,又捞起来了,这还不算,她还以救命恩人自居!”“我一开始不信,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不要脸,不是,这么猛的人!昨儿个夜里,好家伙,我亲眼瞧见了!太后在荷花池边坐着呢,硬生生的被她趁乱弄进了荷花池里,那扑通一声!”“我当时想,这下完蛋了!我可保不住关大娘子了,可好家伙,她高呼一声,太后别怕,我来救你,扑通一声跳下去了,把太后捞起来,一通捶打,打出水来,救了太后一命……”柴祐琛看着官家崇拜的眼神,无语的捂住了额头。他总觉得,官家在某个偏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你别想多了,别人有这个本事,那是因为别人一拳能开山。你就不同了,你……”不等柴祐琛说完,官家摆了摆手,“我知道我是个弱鸡。哈哈,我跟你说,昨儿夜里你没有来,真是可惜了,太绝了太绝了!阿衣要是我的女官就好了,整个陈宫都给她管,神机妙算啊。”柴祐琛一梗,他知道官家是真心的,上辈子他可不就是把整个后宫都给谢景衣管了,从不质疑。“别扯远了,怎么回事?我昨晚上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官家也不在意柴祐琛冷淡的态度,他打小就是这么一副德性了。“嗯,你走了之后不久,开封府夜审翟准刚刚结束。宫中热得受不了,太后便领了皇后,又叫了景音还有好些人,一道儿去荷花池便纳凉,要分西域的蜜瓜吃。”“我听阿音的,自然是全听他们的安排好了。果不其然,像阿衣说的,他们急着把皇后肚子的嫡子弄死呢!”“都大半夜了,荷花池边满满当当都是人,蚊子咬得人满头包……”柴祐琛忍不住打算了他,“说重点。”官家伸出手来,想要拍柴祐琛,一看他的脸色,又讪讪的收了回来,“重点这不就来了。皇后同景音一道儿站在河边喂鱼,我就听到她喊,啊,谢婕妤,你为什么要推我!”“你猜怎么着?”柴祐琛翻了个白眼儿,“谢景音跳下去了?”官家有些沮丧,指了指柴祐琛的鼻子,“你这个人,真是没趣,就不能装不知道,让我开心一下?”柴祐琛又翻了个白眼儿,“怎么着?猜不着。”官家这下高兴起来,手舞足蹈的,“哈哈,皇后话音刚落,阿音自己个跳下水了。皇后站在岸边,目瞪口呆的,都忘记自己的要跌落下水了……”“她站在那里,跟个铁树桩子一样,晃都没有晃一下,谁推她了?阿音落了水,周围一下子就乱了。我亲眼瞧见,关慧知一肘子,太后就掉下去……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现在宫里头都说,阿音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太后的命之星!太后自己个,怕不是都要信了!皇后忘记做戏了,肚子里的嫡子还在呢,太后被救起来之后,她一直在床边照顾,今儿个一早见了红,说哗啦啦,朕的嫡子没有了……”官家说着,拍了拍胸脯,“朕非常用力的夸奖了皇后,照顾太后太劳累了,把嫡子都累掉了,不过没有关系,没有了,乃是孝顺的表率!”柴祐琛皱了皱眉头,“谢婕妤没事吧?她若是掉了半根头发,回去谢三要扒了我的皮!”官家有些失落的耷拉着脑袋,“都怪我还不够厉害,要阿音这样,方才能保住腹中孩子,是我对不住她。不过她没事儿,她是在杭州长大的,精通水性。太医说她胃口好,孩子也很好。”“那啥,谢三真的能扒了你的皮么?”官家有些期待的问道。柴祐琛哼了一声。官家讪讪的笑道,“哈哈,阿衣那么好,肯定不会的。”说到这里,官家正经了起来,“柴二,你说我对皇后是不是太狠了?”柴祐琛看了官家一眼,“我不是你,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她假装有孕,还害死你的孩子,这事儿,你觉得狠心不狠心。”官家点了点头,“你觉得阿衣能控制得了翟准么?”“没问题。咱们是时候做下一步的动作了。”柴祐琛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第425章 一年有余东京城里,一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冷得人瑟瑟发抖,若是这雪还不停,怕不是要开始闹灾荒了。谢景衣要送的最后一些冬衣棉被,便在李杏药铺附近的一个便民署里,这里挤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有一瓦遮顶,一衣蔽体,便是大幸了。“阿娘,你最近总是咳嗽,咱们去寻李杏瞧瞧吧,左右离得近。”谢景衣扶着翟氏上了马车,往她手中塞了一个暖手炉子,虽然来京城已经有几年了,但翟氏还是不太习惯,北地这种冰天雪地的寒冷。“正好,阿娘也想让你去瞧瞧。你看看你,嫁给柴二已经一年有余了,肚子也没有个消息,先前逼问你,你说不满十六没有圆房,阿娘这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你没有看错人,那是柴二怜惜你。”“可如今圆房也有不小时日了,还是没有半点音讯,叫李杏给看看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小时候就贪凉,到了夏日,可劲儿的吃冰碗,你阿爹也惯着你……你大姐姐有了圆哥儿,二姐姐有了大皇子,都算是有了依靠。”翟氏说着,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谢景衣的额头,“你倒是好,你家夫君,乃是齐国公独子,他虽然不说,还能不心急?你们两个,总不能当真把那驴子当儿养,过一辈子吧!”谢景衣搓了搓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耳朵,“阿娘,昨儿个我见了慧知,听她说大皇子生得壮实着呢,那胳膊……”谢景衣比划了一个大圆圈儿,“有这么粗!”翟氏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笑得合不拢嘴儿,“那是像了你二姐姐,你二姐姐小时候,那奶都不够喝的,生得胖得不得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当时你大伯娘还担心,这姑娘脸都挤成一团了,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哟?”“哪里晓得,她断了奶之后,便怎么吃都不胖的,那小脸一露出来,跟天仙儿似的。抱回青山村过年,哈哈,大家都已经我嫌之前那个丑,偷偷的换了一个来呢!”“小孩子啊,长得壮实好!”想当年,谢景音肚子里的孩子,两次被证是命之星,之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次小小的“巧合”,彻底坐实了这说法,便是太后也信了那个邪,不敢轻举妄动。官家见关慧知能镇魑魅魍魉,果断的让她在宫中住了许多时日,千方百计的护着,可算是让谢景音平平安安的生下了皇长子姜羡。那高敛英也是个厉害角色,周婉容到死都没有将她供出来,倒是叫她龟缩着,平安的生了皇次子姜冷。前不久,宫中刘太妃的侄女儿刘贵仪生的长公主,初次之后,并无其他嫔妃有孕。“慧知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本来就家世好,人品好,一年前救了太后之后,又封了寿……”翟氏说到这里,红了脸,声音都小了几分,“寿高郡主……咳咳……什么样的夫婿嫁不得?可到如今,也没有个着落,真是看着叫人着急。”谢景衣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关慧知这个封号,可真是听一次笑一次。关慧知在官家心中一肘子封神,那是又敬又怕。想要她入宫保护谢景音,只有两个办法,一来是纳入后宫,二来是成为皇亲国戚。之前前者,官家想了想,一连三日都做噩梦,头一天梦见被关慧知一肘子击入河中,第二日梦见被击入土里,第三日连阎王殿都瞧见了,于是果断借着她救了太后的由头,给了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先是定了寿平郡主,可关慧知不干啊!这名字取得不好,影响寿命啊,你看寿光郡主……寿平是什么意思,和谁平?万一和短命鬼平齐怎么办?她凭借着两个肘子,强压着官家将封号变成了寿高。等尘埃落定了,再一想起来,才发现这个封号实在是太让人无语了……“阿娘就不用替她操心了,她不知道多逍遥自在呢!再说了,慧知是家中独女,那是要招赘婿的,这年头,愿意做赘婿的人可不多,得人品贵重的才行。”“京城里,哪个不羡慕关大娘子啊!上不用伺候公婆,中不用斗妯娌小姑,下不用受庶子庶女的嫌弃,娶个夫郎由得她挑,一辈子都能搁娘家住,夫君不听话,就扇他大耳刮子!”“吃遍京城美食,看遍一国美人,她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官家都不敢惹她……”谢景衣说着,自己个都羡慕起来。这才是美到极致的人生啊!都怪柴二,误了她一辈子逍遥!翟氏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脑袋上,“把你的口水擦擦,都流到裙子上了。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你看着现在好,等到老了,就晓得膝下无子的凄凉了。”谢景衣也是恼了,“有甚凄凉的,生了个报应儿子,还得把自己个气死。家中仆妇成群,都不用养儿防老,要什么儿子!怎么着,阿娘看我是个女儿,还不疼爱了不是!”翟氏又是一个巴掌,“你这孩子,还急眼了!你就是我的心头肉啊!”谢景衣吐了吐舌头,撩开了马车帘子,“阿娘,医馆到了,小心地滑。”医馆门前,拍着长长的队儿,到了冬日咳嗽的人多了,李杏每日都在同一个时辰,开门施药,还招了两个坐馆的大夫,来义诊。谢景衣一进门,便慌忙走到了李杏身边,“我阿娘咳嗽了半个月都不好,恰好今日来这边的送被子,你给瞧瞧吧。我上回给你说的,调理身子的药,你准备好了么?”翟氏一听,之前的气恼彻底烟消云散了,她就知道,谢景衣是个拎得清的。嘴上说不想生,实际上还不是偷偷的准备着。怕不是被她戳穿了,这才恼羞成怒了。翟氏一想,彻底的宽了心。谢景衣见状,松了一口气,对着李杏吐了吐舌头。李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扔给谢景衣一个小瓶子,“都准备好了,怕你懒得熬药,给你捏成了丸子。伯母这边来,我给您把把脉。”谢景衣反正无事,走到了坐在一旁发愣的周游龙身边,“姐夫,怎么着,我李姐姐还不同意你进门呐?”第426章 夜归周游龙耷拉的脑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控诉的望向了李杏,李杏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周游龙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了,“两次!”谢景衣嘿嘿一笑,见李杏红了耳根子,顿时了然,对着周游龙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周游龙一头雾水,“做甚?”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在东家面前说些不合礼法规矩的话,伤害了东家幼小的心灵,扣你两天的月钱!”周游龙张大了嘴巴,愤愤的指向了谢景衣,“你这个铁……你你你……你怎么连铁公鸡路过,都要从它身上刮走一层铁皮呢!”谢景衣眨了眨眼睛,朝着李杏的方向看过去,“李姐姐……”周游龙立马双手合十,咬了咬牙,“两天就两天。想当年,我被你坑得云里雾里的,签了卖身契,这一年来,我给你赚了多少银子啊,你好歹要给我留口饭吃!”“我管饭啊!还给你请了个婆子伺候,这还不好?”周游龙哭唧唧,“我还要攒钱给阿杏买簪子呢,你敢信,我一个名动京城的神医,竟然拿月钱过日子!”“哎呀,我都说了,给你重新开一家,正好城北缺医馆,你去了,那铺子便让你来管,跟李杏一样分成,你偏生不肯。既然如此,那咱们便重新商议一下,你自己个选吧!”周游龙一梗,耷拉下了脑袋,“算你狠!我要去了城北,同阿杏南辕北辙,还有个啥用啊!”谢景衣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看吧,不是我不给你,你自己个不乐意,怪不了别人啊!等我李杏姐姐愿意娶你了,我给你买个大宅子。”周游龙一喜,随即又趴下了,“井中捞月,空中画饼。”谢景衣见那边翟氏出来了,也懒得再理会周游龙,快步的迎了上去。“我阿娘怎么样?”李杏摇了摇头,“无碍,就是一般的咳嗽罢了,我给开了方子,抓好药了。”谢景衣松了口气,着人送了翟氏上马车,将李杏拽到了内室,压低声音说道,“今日我去送被子,发现那里又多了好些生面孔,都快挤不下了,有的人,穿得薄得不行,都快要冻死了。”“那里还有官府,还有我们这些人定时的送粥送衣,可是外头呢?我瞧着不好,这雪灾见天的来了,早前便叫人收了一批药材。叫人屯着了,这是钥匙,你收着。带着周游龙去清点一番。”“这些都不算在咱们铺子的账里头,钱我掏了,力气怕不是要你们出,若是需要人手,尽管跟我提。嗯,病人多了,怕不是熬汤药熬不过来,你若是能做一些驱寒的,治冻伤药,还有外伤药……方便用的,便先备着。”“雪若是大了,怕是有些屋子撑不住,就得塌了。”李杏点了点头。谢景衣说着,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方子你来开,周游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开的药贵死了,杀那些贵人也就罢了,穷苦百姓可用不起,我也赔不起。”“你跟周游龙的事,我不过问,你自己个心里有数,若是有什么心事想要说,随时来寻我。虽然我说话没大没小的,常以东家自居。但阿杏你就跟我姐姐一样的。”李杏温和的笑了笑,“我知晓的。倒是你,是药伤身体,你吃那避子丸,可跟柴二商量过了?”谢景衣拍了拍胸脯,“你且放心,我又不是那等傻缺。哦,下次你整一个给柴二吃的药吧,凭啥都让我吃,苦死了!”她说着,摆了摆手,“我先走了,要不我阿娘该等得着急了。”谢景衣送了翟氏回府,又去大布坊吩咐加紧做棉衣棉被,再去了一趟鬼街,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错了晚食,要歇了。雪还在下着,鹅毛一般,落在了红梅树上。谢景衣穿着木屐,在廊上蹦跶了几下,抖掉了蓑衣上的雪。屋里亮着灯,隐隐约约的有熏香的味道。“柴二今儿个回来的这般早?”谢景衣将蓑衣递给了柴贵,好奇的问道。柴贵笑了笑,“娘子忙忘记了,这年关将至,官家封笔了,早朝也歇了。公子打今儿个起,可不是就在家中了。”谢景衣恍然大悟,他们黑羽卫,可没有什么年节休沐这种事儿,官家便是一个屁打不转了,他们也得屁颠屁颠地冲上去,给他一脚,助力一二。“回来用的晚食?”柴贵点了点头,“公子去陪翟夫人用的晚食,回来又陪青厥玩了好一会儿雪,这会儿怕不是已经歇了。娘子可用过了,给你带回来了些,厨上温着呢。”谢景衣摇了摇头,“我已经用过了,你们也早些歇了罢。”谢景衣说着,进了门。屋子里烧得暖暖的,一个铜驴子香炉傻愣愣的杵在窗边,活生生的就是青厥的模样。炉子里放着香料,寥寥青烟从驴嘴里喷出来,看想去就像青厥在吞云吐雾……柴祐琛刚叫人抬进来的时候,谢景衣也委实受不了,可等她发现吃饭的盘子上也烧了青厥的图案,便觉得这傻香炉也算不得什么了……谢景衣先去侧室沐浴更衣了,方才走到床边。柴祐琛早已经睡着了,近年来他越发的忙碌,经常深夜方才回来,脸上都露出了青色的胡茬儿。谢景衣想着,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柴祐琛的脸。不得不说,这厮一幅皮囊,倒是挺好看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她想着,一个闪身,翻上了床榻。还没有滚到里头,便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吧唧一下,重重的跌落了在柴祐琛的胸膛上。“大胆妖孽,竟然拦我去路!”柴祐琛双眼亮晶晶的,哪里有半点睡意。“嬷嬷不睡觉,压着我作甚?为夫实在是有点累,既然你想,那我便勉为其难的……”谢景衣呵呵一笑,“无耻!可真得让东京城的人都来瞧瞧,柴御史私底下竟是这般模样。”柴祐琛眨了眨眼睛,“哪般模样?嬷嬷不说,柴二驽钝,不清楚。”谢景衣耳根子一红,一个翻身朝床内侧滚了下去,柴祐琛顿儿都不打,跟着翻了过去。第427章 引蛇出洞谢景衣脚一抬,朝着柴祐琛踹过去,柴二勾了勾嘴角,一把抓住了谢景衣的脚踝,欺身下来。在门口准备进来送茶水的忍冬,听着屋子里头的响动,烫红了脸,蹑手蹑脚往外走去,“叫厨上多备些热水,一会儿主屋要用。”谢景衣耳尖,笑出了声,“柴二,他们觉得你一会儿就要用水呢!一会儿!”柴祐琛咬牙切齿,“嬷嬷想要这一会儿是多久,就是多久……”……翌日一早,谢景衣是被痒痒醒的。一睁开眼睛,柴二侧躺在身旁,一手托着头,一手拿着自己的头发,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的。“门口那么些雪,闲着就去扫,怎地扰人清梦?”柴祐琛嘴角微微上翘,“嬷嬷可真是无情,昨儿个可不是这般说的……用完即扔,就想打发我去扫地了。”谢景衣脸一红,伸手摸了摸柴祐琛的头发,“一大清早的,浪什么浪。”他的头发乌黑发亮,发尾微微有些卷翘,看上去像是有光泽的锦缎,让人心动不已。唇红瓷白,面若桃花,谢景衣甚少能够见到柴祐琛这般样子。平日里她醒来的时候,柴祐琛早就已经出门了。“怎地雪还没有停?”谢景衣坐起身来,有些担忧的打开了窗子,冷风一下灌进了脖子里,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白茫茫的,仿佛整个天地,都融成了一个椰蓉奶球,分不清彼此。柴祐琛拿了床边的衣衫,快速的起了身,给谢景衣披上了,“别着凉了,到时候我不光是要扫雪,还得伺候你。一夫三用,你这小算盘。”谢景衣转身捶了柴祐琛一拳,“你倒是还有心情调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可不是空的。”柴祐琛也收了神色,啪的一声把窗子关上了,“最近一直都在说这事儿,朝堂已有应对,王公初拜相,这一仗就看他的了。虽然记不得具体下了多久,但今年要闹雪灾,是跑不了的。”“早就叫南地做好了调粮的准备,这两年青苗不错,粮有富余,各地转运使已经提前开始运粮了。不必太过忧心。我担心的,倒不是雪灾,而是新党太过招摇了,怕是要栽大跟头。”谢景衣皱了皱眉头,今年秋日的时候,欧阳相公起夜时不慎摔了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年轻人都不好受,何况欧阳相公一把年纪了,这不引发了旧疾,三番两次的请辞,想要告老还乡。官家不允,最后闹了个折中的办法,王公拜了相,欧阳相公半隐半退的,做了个副相,一般情况下,已经不怎么出来管事了。如今官家的两个生有皇子的后妃,谢景衣同高敛芳,全是出自新党,再加上这一年多来,谢景衣的黑羽卫,同柴祐琛所在的御史台,对着后族五大家一顿穷追猛打,剪了他们不少羽翼。官家如今腰杆子直了不少,苟善中同谢保林又都是能吏,新法虽然有争议,但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来。此消彼长的,新党如今的确是抖起来了。“栽跟斗就栽跟斗,这辈子靠着咱们两个,他们顺风顺水的,没有吃过大苦头,有积弊。肃清一番,也未必就不是好事情。说到底,管你新党旧党,这天下都是官家的。”“咱们是官家的臣,可不是新党的狗。谁不好,就杀谁。上辈子对新党呕心沥血,不也死翘翘了?”柴祐琛笑了出声,“看来黑羽卫如今长本事了,我们谢嬷嬷都抖起来了。”谢景衣挺了挺背,抬起了下巴,“柴御史,有你这样同上峰说话的么?没点眼力劲儿,看到没有,你的上官肚子饿了,还没有用朝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