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的一角,放这一个小炉子,上头放着一个药罐子,炉子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在墙角还零星的散落着一些药渣子,屋子的另外一边,放着几块大石锁,显然是翟武师练功用的。除此之外,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堂屋里挂着的那个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周身披麻戴孝,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她的脚底下,倒着一个小圆凳,圆凳的旁边,清楚的可以看见一个信封。应该是翟夫人留下的遗书。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墙上挂着几张画儿,乃是一些名画的拓本,最近京城中十分的时兴。在桌子上放着一个白净的花瓶,里头插着几支荷花,看上去还十分的新鲜。谢景衣顺眼扫去,心中有了盘算,转身朝着一旁走去,寻不到几步,便在一条小暗巷子里,发现了一滩药渣子,她蹲下去,仔细的看了看,又闻了闻,勾了勾嘴角。“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官老爷,就是这里。我家婆娘好心,看她家遭了祸事,想给翟夫人送碗粥,不想一进门,吓了一大跳,哎哟,我的娘啊,那翟杨氏竟然上吊了。真是可惜了,翟杨氏……咳咳。”领头的那人说着,抹了一把眼睛,抬脚就要往里头走。开封府的张仵作,背着巨大的箱子,伸手一拦,“没你的事,便莫要进去,省得落了你的脚印,到时候怀疑你是凶手,你可受得?”那男子吓了一大跳,慌忙的摆了摆手,“我们省得的,早晨你们才来过,我们都省得的,没敢进去,我刚才是一时忘了,一时忘了。”张仵作回了个头,往一旁的马车厢那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走了进门。待他们都进去了,谢景衣方才走了出来,赵掌柜的已经套好了马车,“走了。”谢景衣上了车,“半路就遇见他们往回赶了么?”赵掌柜的点了点头,“没错。我意外得了些线索,咱们一会儿说。黄府尹今夜要审翟准。”赵掌柜说着,摸了摸嘴,“你猜猜,为何要夜里审?”谢景衣放下了马车帘子,“那还用说?黄府尹怕热……证人死了,那今夜我谢三便去做证人。”第419章 证人谢三黄府尹偷偷的打了个呵欠,最近天气炎热,他把案子全都挪到夜里审了。东京城又叫什么?不夜城!这城中百姓,白日犹如睡狗,夜里宛若跳猫,百天城中漫步,以为自己个在逛坟头,到了夜里,方才发现,还是在坟头,不过左边一个心怀鬼胎,右边一个贼眉鼠眼,前头一个多嘴多舌,后头一个风流死鬼。自打他夜里审案,这开封府门前来围观的人,那是越发的多了,他在开封府青天大老爷的名头,那是越发的响亮。就是那起子百姓,不拿着茶缸瓜子,把他当做象棚里的唱大戏的,那就好了。“啪!翟准,你可还有什么话说?”黄府尹啪的一声,敲响了惊堂木,自打上次在大理寺啪得手疼了好些日子,他便使了人把自己个常用的那个,打磨得油光呈亮的,还特意寻了块木头纹路的软布给包了三边。别说啪一声了,他就是把桌案啪出个洞来,那手也不疼!黄府尹挺直了背,板着一张脸,甩了甩脸上的胡子,眼睛瞅着有一根不听话的杂毛,顿时就不好了。他每此审案之前,都得修一次胡子,若是全顺溜了,那代表今日审案大吉大利。若是有刺啦毛的,那便糟了,今日出师不利,要折!黄府尹飘了一眼刺眼的那根胡子,心中宛若小猫爪子挠一般,恨不得伸出手来,将它给拔了去,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得维护开封府府尹的威严!“啪!翟准,你说今日早晨一直在店中雕蜡烛,却没有一人可以证明……”翟准眯了眯眼睛,“如今不是清明,我也不能因为店里头生意不好,没有人来买蜡烛,便去杀人……”黄府尹一梗,看,刺来了!“那翟武师脖子上的伤口,同你的刻刀恰好吻合,并且在伤口周围发现的蜡烛沫儿,同你店中的蜡烛一样,都有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味儿;同时,在翟武师死亡现场,留下的凶手的脚印,同你的鞋子完全吻合。”翟准挑了挑眉,“这人的脚,就那么几个大小,你若不信的话,就在现场抓上几个人,我就不信,没有同我一般脚大小的。”黄府尹啪的一声,“本府说话,不要插嘴!”翟准做了个把口缝起来的姿势,抱着双臂,懒洋洋的看着黄府尹的那根刺毛胡子。黄府尹越发的心梗,又接着说道,“至于杀人动机,翟夫人自尽之前,留下了一封遗书,自述他们初入京城之后,拜见你祖父,恰好被你撞见了。你知晓翟武师武艺高强,非要拉着他比武。”“翟武师早年受过伤,早就已经退隐江湖,不愿意与你比试,你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杀红了眼睛,还是被你祖父拉开的,当时你便放话,下回再战。可有此事?”翟准看了一眼谢景衣,眸光一转,“确有此事。”黄府尹顺手摸了摸胡子,可那根翘起来的刚撸下去,又竖了起来,“翟夫人当日不慎崴了脚,险些摔倒,恰好被你扶住了。你言语浪荡,翟夫人不敢做声,回家偷偷告诉了翟武师,翟武师十分生气,同你约战,可有此事。”翟准摇了摇头,“大人,我有一个证人,可证明我的清白,还请大人宣她上堂。”黄府尹一愣,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宣”,黄府尹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他是开封府尹,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应给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黄府尹看着人群中走出来的人,左眼皮不停的跳了起来,那根翘起的胡子,仿佛都有了出处一般,亮得反光。“谢三,你同翟准有何干系?”怎么哪哪都有你!谢景衣垂了垂眸,“我开的那个棺材铺子,便在翟准的对面。大人之前说,杀死翟武师的凶器就是翟准的刻刀,这一点,实在是不敢苟同。”“大人可以把那刻刀拿出来,让大家伙看上一看,那刀子就是最寻常的刻刀。街上雕木的,雕蜡的,雕石的,都有这样的刻刀。开封府认定是翟准那把,乃是因为翟武师的伤口上有一层薄蜡。”黄府尹点了点头,“寻常白蜡铺子里的蜡烛,都是没有气味的。我们在翟准的铺子里,找到了同伤口上香味一致的花香。而且一般的雕蜡,都是雕龙凤喜蜡,雕白蜡的,满京城就只有翟准一个人。”谢景衣笑了笑,“大人,这个香味正是破绽之一。翟准铺子里的寻常白蜡烛,是没有香味的。他做过的有香味的蜡烛,统共只有五根。”“其中有两根是红蜡烛,乃是贺我新婚,如今躺在我家的箱笼里,放在锦盒里从未打开过。另外两个,供奉在他的家中,也就是大人搜到的那两根,剩下的那一支,是他最开始雕出来的,被关将军府的关慧知侥幸得了去。”“关慧知的那一根蜡烛,一个月之前,不慎遗失了。”“香料有多名贵,在场的人都知晓,做白事的蜡烛有多廉价,大家也都知晓。翟准只要脑袋没有被门夹,便不会在那廉价的蜡烛里,加上昂贵的香料。”“在场一定有去过他蜡烛铺子的人,知晓里头密密麻麻的摆着多少蜡烛。大人且想想,你那去搜查的衙役,可是一根根的闻了,方才找到了那两根香蜡烛?当时我是在场的,开封府的衙役从抓人到封门,不到一炷香时间……”“这三根白蜡,都已经雕过很久了,且不说为何今日早晨杀人之时,伤口上为何还会沾上带香味的蜡烛。就算翟准吃多了,先在香蜡烛上割了割,再去杀人,那蜡烛的味道有多淡,大人大可以闻上一闻,也可以割一些碎片让大家闻闻,看还闻得到香味吗?”翟准要是搞得出香气扑鼻的蜡烛,那他还做个鬼的死人买卖,她谢景衣早就直接按着他的头大把大把的赚钱了。谢景衣说着,拱了拱手,“大人,这分明就是有人,生怕屎盆子掉不到翟准头上,刻意的往他那儿引呢!”她说着,话锋一转,“谢三有几句话,想问张仵作,希望张仵作不吝赐教。蜡烛一个证据,不能证明翟准的清白,那么谢三可以说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420章 速战速决张仵作点了点头,“你问。”谢景衣加快了语速,“翟武师死的时候,那刀是从上往下,还是从下往上,亦或是平着入的?”张仵作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平入,刀口十分的齐整,血流得很少。”“有无喷溅的痕迹?”张仵作迟疑了片刻,“没有。”谢景衣点了点头,“那么这种情况,有没有先将翟武师弄死,然后再用刀割喉的可能性?”张仵作一愣,看了一眼黄府尹,“有,但是翟武师身上并没有别的致命伤,也没有中毒,更没有出现窒息死。你说的,我都考虑过了。”谢景衣笑了笑,“请问张仵作,翟武师的身量同在场的谁差不离?”张仵作指了指谢景衣,“同你差不多。”谢景衣走到了翟准跟前,“你站起来,比划我的喉咙。”翟准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他比谢景衣高了许多。张仵作眉头一皱。“你也发现问题了对不对?首先,翟武师乃是武林高手,之前府尹也说了,翟准同他在翟统领府上较量过,翟准打红眼,被人强行分开的,在什么情况下打红了眼睛?至少是要势均力敌吧?”“不然的话,大家想想,若是你同一个孩子打架,一巴掌就能把他扇飞了,你会激动,会还想再打么?你不会,翟准也不会想要再打一次。”“按照翟夫人的所言,翟武师十分的警惕,总是面对着小路练武,以防人偷袭。试问这么警醒的一个人,试问怎么会被一个同他武功差不多,之前同他有嫌隙的小哥儿一招给杀了呢?”谢景衣说着,看向了翟准,“难不成几天的功夫,你就吃了十全大补丸,打通了任督二脉?亦或者是跳了悬崖,练了九阳神功或者习得六脉神剑?要不然你咋上天了呢?”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啪啪啪的鼓起了掌。黄府尹无语,这真的不是在说书啊喂!谢景衣话锋锐利起来,“大家看到了,便是翟准有这个能力,那他天生具有身高优势,想要平着翟武师的喉咙,将他割喉,也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不光是翟准,以翟武师的功力,在整个京城,都很难找到一个能够面对着他,将他割喉的人。”谢景衣说着,又问道,“敢问张仵作,你们在翟夫人家中的院子里,可发现了药渣子?”张仵作一愣,点了点头,“发现了一些草药,是江湖中人常用的一种金疮药,有镇痛的功效……啊!”谢景衣勾了勾嘴角,“看到张仵作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一般的金疮药,主要是止血,可这种金疮药,有镇痛的作用,乃是因为其中放了一种草药,能够让人麻痹。”“您之前也说了,翟武师并没有任何的伤。翟夫人一介女流,不懂功夫,也用不着这个,她家中为何突然要熬这个药膏?”“就在翟武师家附近的小路上,有大量的被人扔掉的药渣子。里头几乎全是那种会令人麻痹的药草。”“翟武师死的时候,嘴角带笑,应该是熟人作案……你们更是根据这个,抓了翟准。那么我请问张仵作,翟武师肚子里,可有没有化掉的食物?”张仵作神色一变,“有汤圆团子。”他说着,对着黄府尹拱了拱手,“大人,我去去就来。”谢景衣冷笑出声,“大人,我敢保证,就在那汤圆团子里,能够找出麻痹身体的药来。翟夫人之前说,她去叫翟武师回来用饭,由此可见也是谎言。”“翟武师明明是用过了,方才出去的,为何短短时间,她又要叫人去用饭?她那遗书里说的,翟准对她言语放浪,她很害怕,不敢对翟武师言语,这事儿也是假的。”“我请两个证人上来一说,大家伙儿就全明白了。”黄府尹皱了皱眉头,“带证人。”谢景衣往门口看去,见那两人别别扭扭的来了,松了一口气。“小夫人乃是吴钱氏,同翟家比邻而居。那对夫妻搬过来不久,便惹出好些事情来了,周围的人,都挺害怕他们的,生怕同他们沾上了。”“那姓翟的武师,倒是个老实人,一天到晚都不在家,就在附近的小树林子里练武。可他家中那个婆娘,却是不正经的。先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是个热心肠子,见来了新邻居,还去嘘寒问暖的。”“谁想到我家那死鬼,同她竟然是认识的。那翟夫人,说是什么夫人,但曾经是秦淮河边卖唱的,我家死鬼个是丝绸庄的掌柜的,以前跟着东家去南地打货,见过她的。”“那个武师不在家的时候,总有些人来她家附近晃荡。她倒是好,穿得花枝招展的,出来……唉,人都死了,按说我也不该说她。她自己个招蜂引蝶就算了,还喜欢告状。前不久那武师,还来了我家中,把我那死鬼训斥了一顿。”“死鬼,你说,你都送什么给那翟夫人了?”那姓吴的男子抱了抱头,“没什么,没什么,就只是一盒胭脂……闹着玩儿罢了。我可没有撒谎……”谢景衣叹了口气,“谢三对唱曲子的女子并没有什么鄙视之情,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不容易。但是翟夫人在遗书中说,翟准对她言语浪荡,她吓得要命,不敢告诉翟武师,并且对此心怀愧疚。这委实值得斟酌。”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张仵作又走上堂前来,对着黄府尹点了点头。谢景衣勾了勾嘴角,唉,谢三就是这么神机妙算!“大人,谢三已经证明,翟准不管是为情杀人,亦或者是为了争强好胜杀人,这个动机,都是不成立的,他甚至没有那个能力,直接面对面的杀死翟武师。”“所谓的蜡烛香味,更是十分的刻意。平行的割喉,更是因为身高差距,反而成为了证明翟准不是凶手的证据。”“翟夫人的证词也好,遗书也罢,都十分值得怀疑。翟武师肚子里的药,更加证明了,他是被人先用药麻翻了,然后才快速割喉的。翟夫人就是帮凶。”第421章 又打起来了翟夫人好生生的,为何要同他人合谋,杀害自己的夫君?”黄府尹忍不住问道。谢景衣睁圆了眼睛,“您才是青天大老爷,开封府的父母官,这事儿您问我,我问墙去?小女子也想有那通灵的本事,将那翟夫人揪起来问上一问。”黄府尹脑仁子都开始疼了,他算是明白了,谢景衣今儿个只抠走翟准,打算丢下个出了漏洞的烂摊子,给他们开封府了,难怪他胡子翘!谢景衣眼眸一动,环顾了一下看热闹的人,“诸位兴许要问了,我说了这么多,只能够证明这翟夫人说的都是谎话,并不能够证明不是翟准同她合谋,一起杀了翟武师呀?”她说着,拍了拍翟准的肩膀,翟准吸了吸鼻子,盯着她看,却是半滴眼泪都掉不下来。谢景衣瞅着他那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把他的鼻子打歪,哭都不会,要你何用!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点头来,“就是就是。”谢景衣叹了口气,“诸位怕不是忘记了,翟准为何搁这里跪着呢?因为各种线索,都十分明显的栽到他无辜的小脑袋上呢!那些线索,都是谁说的啊?”“是翟夫人啊!你们或许又要说了,就不兴两人一拍两散,狗咬狗?那又不对了,翟夫人若是想要咬死翟准脱身,她又为何要自尽呢?”“不要说什么翟夫人是因为内疚,方才自尽的。大家可还记得那个香香的白蜡烛,翟准的朋友,约莫在一个月前,弄丢了那支蜡烛。那么可以说,凶手在一个月之前,便已经谋划要杀害翟武师了。”谢景衣顿了顿,“那么一个月之前,让我们来看看,翟家发生了什么变化?”谢景衣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封来,“就是在那段时间,国子学的苟大儒给翟武师去了一封信,邀请他来国子学做夫子。这封信便是翟武师写给苟大儒的。”她说着,将信封里的信拿了出来,“翟武师同苟大儒乃是好友,这封信说的也多半是私事,本不该拿出来说。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翟武师在其中说了一件他十分苦恼的事情。他说武林中人重情义,翟夫人乃是故人之女,不慎流落风尘。他前几年,不慎受伤,被翟夫人所救,方才捡回了一条命。”“他花了大笔的钱,给翟夫人赎了身。原本以为是佳话一桩,他是一介武夫,不懂风月,翟夫人经常生气了,他都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翟夫人经常同邻里抱怨不提,还认了当地一位姓马的大官人为义兄,两人往来亲密。他虽然是个粗人,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若是按照年轻时的脾性,定是不能善罢甘休。”“可他早就修身养性,不想再做争执。况且翟夫人也是他的恩人,便是没有夫妻情分,那也是有恩情在的。是以他犹豫,是否要休妻放翟夫人同那马大官人结连理……可又觉得这般做,作为男子,实在是面上无光。”谢景衣说着,将那信封高举起来,示意要呈给黄府尹。黄府尹深深的看了谢景衣一眼,接过了师爷拿过来的信,上面确实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同谢景衣说的并无二样。“那么那个马大官人也来了京城?”谢景衣点了点头,“没有错。那个马大官人,名叫马仲云,在翟武师上京城来的那段时日,恰好也来了京城。他家乃是开镖局的,乃是京城之中,颇有名望的老字号祥庆镖局。”黄府尹一愣,握着惊堂木的手指微微一动。这祥庆镖局,他是知晓的。这家镖局在京城中已经开了许多年了,不光是替商户作保,达官贵人升迁贬庶往来,若是家丁不够可靠,也会从这镖局里寻人来。这些是大家伙儿都知晓的,还有许多人不知晓的,那便是这祥庆镖局,背后站着的乃是后族五大家。到了这里,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案子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他娘的,这上头又开始狗咬狗了,咳咳,不对,他是下官不能说话这么粗鲁,应该叫做神仙打架!谢景衣引出了该引出的,撇清了翟准,自觉满意,拱了拱手,“以上便是我知晓的全部了,句句实言,不敢有半句虚假,都有实证在,大人可派人一一查证。”“人都说黄府尹乃是青天大老爷,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开封府的百姓,都相信大人您能够拨开云雾见月明,还好人一个清白,将那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翟武师是被人麻晕之后抬去了练武场,还是走到练武场之后药效起了晕倒被杀害?翟夫人到底有几个同谋,又为何要杀死翟武师?为何要有预谋的诬陷无辜翟准?那翟夫人又为何要自尽?是真自尽,还是被人逼迫?亦或者是谋杀?”谢景衣说得唾沫横飞,围观的群众一个个的眼睛发亮,频频点头,全都竖起了耳朵等着黄府尹拍下了惊堂木!你说为何?那说书的不都是这样卖关子,然后啪的一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黄府尹被看得头皮发麻,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案件出现了新的线索,改日再审,退堂。”他说着,看了一眼谢景衣,谢景衣眨了眨眼睛,黄府尹把头别到了一边,乘人不备,没好气的拔掉了那根碍眼的胡子。……开封府退了堂,围观的人渐渐散去。谢景衣坐在马车上,晃动着脚丫子,盯着那大门口。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翟准将双手枕在脑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野草。见到谢景衣,他笑得眼睛弯弯的,“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但我没有想到,这么快。”谢景衣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了翟准的脑门子上,“瓜娃子,我才成亲三日!耽误我的良辰美景!”翟准一下子跳上了马车,“你刚才问开封府尹的那些问题,你肯定知道答案,既然知道答案,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了事?我也很想知道。”谢景衣又是一巴掌,看向了赵掌柜的,“老赵,你告诉他,我为何不说了。”赵掌柜的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肚子,抬起了下巴,一副谢景衣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老子是开封府尹吗?给老子这个俸禄了吗?就那么三瓜两枣的,做胡椒都不辣,还想要我一个人做几个人的事呐!想得倒是美!”第422章 模仿赵掌柜的说着,又低下来头,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当然了,那都是气话。我们不能够喧宾夺主,这是属于开封府尹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都是保家卫国,殊途同归。我们黑羽卫乃是在背地里出力的人,虽然听起来有些心酸,但这就是我们的伟大的荣光!”赵掌柜清了清嗓子,又唤了一个面孔,“你晓得个屁?我们若是都解决了,那岂不是扫了黄府尹的面子,得罪了他?你信不信,今日咱们把案子结了,明日就有人参黄府尹吃皇粮不干事!”“咱们日后打交道的日子多了去了,做人得留余地;咱们的目的就是救阿准,目的达到了,就该扯了。接下来牵扯到那祥云镖局,那可是个难啃的骨头。”“咱们就这几个人,犯不着同他们硬刚,让开封府去冲锋陷阵不是正好?唉,小孩子,就是不懂事!”翟准瞠目结舌,含在嘴里的草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赵掌柜的瞬间变脸,对着谢景衣露出了谄媚的笑容,“上峰啊,谢三啊,你看我学得像不像?我们谢三,就是这么聪明,这么有层次啊!”谢景衣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行啊,老赵,有前途啊!便是我那新嫁的夫君柴二瞧了,都分不出你我来!”赵掌柜的一听柴祐琛的名字,慌忙摆了摆手,“那是不敢的,那是不敢的。不在在柴二爷的墙角动土!”谢景衣笑得前合后仰的,见翟准还是傻愣愣的,一巴掌拍了过去。翟准瞳孔一缩,整个人像是受惊的野兽,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一看是谢景衣,又瞬间放松了下来,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你这样直接站出来帮我,不会有问题么?黑羽卫什么的,全都曝光了吧?”谢景衣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你信不信,我站到东京城的大街上,拍着胸脯说我是黑羽卫,都不会有人信。为何?我可是个小娘子呢!乃是小公爷夫人,放着香的不要,辣的不吃,去做个卖烧饼拐人的?”女子做官什么的,根本就不会有人信吧。“再说了,咱们都在鬼街开铺子,若是不认识,那就有鬼了。你阿爷同我阿爷,还成日里一起花天酒地呢!不信你去樊楼看看账本子!我劝你别去,去了人家能揪着你付酒钱,倾家荡产就在眼前!”翟准摸了摸鼻子,若是谢景衣的嘴是个弩,那她一定随时随地都能喷出暴雨梨花针!谢景衣盯着翟准看了一眼,“你在骂我。”“我没有。”“你最好没有。我能把你捞出来,便能把你给捶进去。回去用艾草洗洗,别雕我了,真的!每次看到,我都觉得自己个要升天了!这些日子搁家蹲着,哪里都别去,小心为上。”翟准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当然了,他的眼睛总是眯着,便是睁开了,也看不太出来。“都听你的。”谢景衣并没有接话,只看了赵掌柜的一眼,赵掌柜的微微的点了点头。……谢景衣进屋的时候,柴祐琛正坐在书房里,提着笔画着画儿。“你在画我?”谢景衣歪着脑袋,挤了过去。柴祐琛头也没有抬,伸手一捞,将谢景衣捞在怀中,搁在腿上坐好了。“谢嬷嬷在外头威风大展,美女救英雄,满京城都传遍了。作为新婚夫君,才成亲三日,便独守空房,还不能画个娘子相陪了?”谢景衣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挠了挠柴祐琛的咯吱窝,柴祐琛猛的一缩,实在憋不住笑起来。谢景衣眼睛一亮,“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柴二哥哥怕挠痒痒啊!”柴祐琛脸微微一红,“我可不怕。”谢景衣点到为止,心中已经想着下回弄条蚯蚓试试了。“看你一股子的醋味。我都没有用过晚食,饿到不行了。已经叫厨上煮了面来,一会儿咱们一道儿吃。”谢景衣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画,“没有想到,你画画也不错,虽然比我还差那么一点儿,但就画人而言,已经算是入了门道了。”柴祐琛摇了摇头,“我只会画你,画旁的人,都很丑。上辈子的时候,画得多了,也就熟练了。”谢景衣耳根子一红,“你以前经常画我么?”“嗯,心情好的时候,就画你;被你气绝的时候,就把你贴在柜子上,拿起飞刀,嗖的一下……”谢景衣一梗,手肘对着柴祐琛戳去。“还说上辈子心悦老子!看我上辈子那么短命,分明就是被你戳的!”柴祐琛往后一仰,轻松的躲了过去,“那我为何短命?”谢景衣嘿嘿一笑,“那当然是你惹了官家生气,我就同官家蹲在一起,对着你的画像骂你!”柴祐琛笑了出声,“宫中今日无事,他们倒是没有想到,你手脚这么快。就是官家召了关慧知进宫,怕是明日一早,满京城都是风言风语,说官家要收她进宫了。”他出宫的时候,官家念念不舍,就差没有抱住他的大腿了,他就怕柴祐琛一走,明日再来,整个陈宫已经被关慧知夷为平地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关小哥进了宫,就再也不出来了。谢景衣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有慧知在,我就放心了。我已经引黄府尹去斗庆祥镖局了,这个镖局,事关后族的钱袋子,能扯出许多事情来。”“你们御史台做好准备。等他们出手,咱们再一次证明我阿姐怀的就是太后的命之星,我们黑羽卫也会开始击中活力,先抓外围的鱼虾了。”柴祐琛轻轻嗯了一声,“放心吧,我早有准备。你不问问我,今日回来之后都做了什么?”谢景衣挑了挑眉,“还能做什么?肯定是遛青厥了。青厥今日乖不乖?”柴祐琛想到青厥,笑容深了几分,“嗯,很乖,都会自己藏果子了。我给她买了个球儿,等事情过了,咱们就带青厥去蹴鞠。”谢景衣点了点头,“没问题,打马球也可以。”站在门口端着面的柴贵,抽了抽嘴角,不是,青厥它真的只是一头驴子,睁开你们的双眼看清楚事实好吗?第423章 落水青厥它就是再聪明机灵,那它也只是一头驴,不会打马球,只会被马踢。谢景衣呼噜了一大碗面,方才同柴祐琛一道儿进了屋子,还是柴祐琛常住的主院,但已经同之前大不相同了,翟氏给她打的都是江南富贵人家出嫁时惯用的床榻桌椅。上头雕着四季景,繁华百种若是细数起来,从天黑数到天亮都数不清。大红的床帐绣的是百子千孙,喜庆的胖娃娃胳膊腿儿像是湖藕一般。“光是看着,就头皮发麻的,感觉谁躺谁怀胎!”柴祐琛一个翻身,率先上了床榻,“谢嬷嬷当自己个是取西经的大和尚,喝了子母河的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