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祐琛无奈的伸出手来,让谢景衣搭在他的胳膊上,“昨儿同阿娘说好了,咱们今儿个过去用朝食。哦,昨晚上用晚食的时候,阿娘还说,三囡怎么回事,都嫁人了,还不着家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让夫君回来,冷锅冷灶的,饭都没有一口吃!”谢景衣身子一抖,立马将手收了回来,挽住了柴祐琛的胳膊。“二郎,我肚子饿了~~~”那声音甜得发腻,还带有颤音!柴祐琛一个激灵,“正常点说话!”“二郎,你不喜欢阿衣~这么说话吗?阿衣看到如今的小娘子,都这么说话啊~~就上回,同你说话的那个~~,我说话只抖一下,她起码抖十下~”“一会你阿娘骂你,我替你顶着。”谢景衣白眼一翻,也不抖了,“这还差不多!你何必为新党忧心,老妖婆龟缩出去,不管咱们怎么破口大骂,她都不出手,烦得要命的。正好让那群不晓得天高地厚的人,去捅捅马蜂窝,引得新党出手,咱们再斩头。岂不是正好?”柴祐琛点了点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我就担心官家又哭……他如今看着我,都含着泪……”谢景衣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起这个,她也要笑死了。京城里如今都说,柴祐琛的心都被狐狸精谢三勾走了,官家被契兄弟抛弃,心如刀绞,可不是见着柴祐琛都泪眼婆娑……简直是好一出大戏。两人一边梳洗一边斗嘴,直到用了朝食,各自出门了,方才消停。说是休沐,但不管是谢景衣还是柴祐琛,都不是闲得下来的人,哪能真在府中,诗情画意。谢景衣骑了青厥,朝着鬼街行去,这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连喜好玩雪的小童,都被拘在了家中,不怎么出门了。鬼街倒是比往常热闹了不少,谢景衣翻身下了驴,走进了自己开的棺材铺子。铺子里人挤人的,都是披麻戴孝的孝子,一个个眼睛红红的,小伙计跑来跑去的,忙都忙不过来。偌大的铺面,空了不少。谢景衣皱了皱眉头,招呼了掌柜的过来。那流言蜚语,茶楼最懂,生老病事,医馆最通,亡者之逝,没有比棺材铺子更知晓的了。“今儿个怎么来的人,比往日多了许多?”掌柜的叹了口气,“东家有所不知,昨儿个夜里,雪下得尤其大,有那么几户,塌了屋子,真是惨事。”谢景衣点了点头,“我看铺子里都要卖空了?”这掌柜的做这一行多年了,十分的老道,“东家不用担心,还有许多薄皮棺材,都在库里堆着。年关难过,到了冬日,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穷苦人,数不甚数。”“今年雪大,我一早就叫人打了许多备着。”谢景衣叹了口气,“穷苦人不容易,这薄皮棺材,咱们少赚些,算是积德了。”第428章 风起谢景衣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掌柜的松了口气。这些年他算是看明白了,东家年纪虽然小,但在她手底下干事,那可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说做假账捞好处?不好意思,人家瞅一眼睛,就把你那账本子,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你说混日子,不亏钱就算是赚了?开玩笑,你不给她赚钱,她能把你的毛拔了不说,还把你的钱袋子扒了。明明是个混账东西,可他却想在替她卖命干一辈子,简直就邪门了。掌柜的摇了摇头,看着谢景衣远去的背影,拍了一把小伙计,“看什么看,仔细着点,别把薄皮棺材不当棺材,磕坏了碰坏了,对得住要住进去的大兄弟么?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库里多抬些出来。”……风雪太大,伞是撑不住了,谢景衣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朝着赵掌柜的纸人铺子里走去。“你来了。这是昨儿个塌房的人家,都集中在城南,我画了个图,你来看看,这其中怕不是有点事。你可还记得,今年入冬的时候,便下了好几场大雪。”“其中有一个小庙,塌了屋顶,虽然没有压着人,但京城之中,却是有了流言,说神佛预警,今年怕不是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祸事。”“官家借着给太后祈福之事,特意遣了人,把那小庙周遭的屋顶,都修缮了一番。那小庙所在,正好是城南。”谢景衣当然知道,因为那小庙的屋顶,可不是雪压塌的,是她遣翟准硬生生的捶塌的。上辈子雪患,城外惨剧且不说,东京城中死人最多的,便是城南了。那一块儿,一个院子里,住了好些人,都是些穷苦讨生活的租户,城中没有土地,他们便是冬日都要出去靠做活来填饱肚子。勉强度日罢了,哪里有那个闲钱修屋子。于是她才想了这么一出,寻了个由头,让朝廷未雨绸缪了。提前做了准备,这不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流民的身上。万万没有想到,机关算尽,城南还是塌了房。赵掌柜说着,摊开了他画的图纸。这图便是以那小庙为中心的,在庙的周围,画了一个大圈儿,也就是修葺过的那一块地方。又用红笔圈了这几个塌房的人家。“你看,按说是不应该的,这几乎应该都是修过的。这事儿,当初乃是王洪负责的。这王洪,是王公的族侄。我收了消息,便想着这事儿怕是小不了了。”谢景衣心中叹了口气,今儿早上,她同柴祐琛才说怕是要出事,这才一个朝食的功夫,事情可不就来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昨儿个我回城的时候,遇见了李郎中。她急匆匆的去了青萍镇,说那里有好些人,都生了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早晨我去问的时候,医馆说李郎中没有回来。”谢景衣眼皮子跳了跳,“你说青萍镇?”赵掌柜挠了挠头,“是青萍镇没有错。城外情况还好,流民不多,都被城外的山寺收留了。”“若是青萍镇,那可是有问题了。你忘记了么?青萍镇住的本就多是外乡人,乃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为了减少流民进京,有人提议,在青萍镇施粥。”“如今雪灾未起,这施粥之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并没有多少人关注。李杏一夜未归,青萍镇怕是十分棘手。”赵掌柜立马严肃了起来,“咱们先去哪里?”谢景衣想了想,“你去城南看那塌屋子之事有何猫腻,我同慧知去青萍镇。”赵掌柜点了点头,“你稍等。”他说着,进了屋子,拿了一个包袱出来,“里头放了好些糖炒栗子,还有粘豆包,炒豆子,你带着路上吃。我爱吃肉,不爱吃这些。”谢景衣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你不爱吃,整这玩意作甚?莫不是又是哪个瞎了眼的大娘,瞧中了你这副臭皮囊,非塞给你吃?”自打赵掌柜的变成了美人儿,这出门办事,都不方便了。走到哪里,都有那小娘子大娘子老娘子,往他怀中塞花儿朵儿帕儿的,烦得要命。便是赵掌柜自己个,都怀念起了他的大肚子,可是说来也奇了,他顿顿食肉,鲍参翅肚轮番上了,那大肚子它怎么着也没有长回来。赵掌柜鄙视的看了看谢景衣,“也就是你,天天美人在怀,看什么都是春天了。我这是做了好人好事。这把一些新纸,拿去给人糊窗户了,有钱的给钱,没有钱的给吃的。”“这不都给吃的。”“为啥给新纸?”说话间,关慧知从门口走了进来,在原地跳了跳,抖落了身上沾的雪。她毫不客气的走了过来,从谢景衣怀中,抓了一把炒栗子,啃了起来。谢景衣无语踮了踮脚,长得矮就是惨,她往这里一站,跟关慧知家放东西的桌子似的,看她抓得那叫一个顺手。“这还用问?纸人反正是要烧掉的,旧纸就旧纸吧。这么冷的天,糊窗户可不能糊弄,不然不要冻死人了。赵掌柜的这是积了大德了。”赵掌柜的一听,抬了抬下巴,“唉,也不用这么直白的夸我的。老赵我别的没有,就是兜里的银子花不完,堆在库房里,都要长虫子了。”“我说换成银票吧,可我阿娘说了,还是金子银子长得好看,交子就是一张纸,用来擦屁股都嫌小呐。”关慧知的手握住了鞭子,“不要用美人的嘴,说出这么不雅的话!”赵掌柜的缩了缩脖子,“屁股那里不文雅了,你没有屁股吗?”关慧知眼睛一瞪。赵掌柜的立马改了口,“交子就是一张纸,用来擦臀……用来擦腚……咳咳,用来擦脸都嫌笑呐!”关慧知这才恢复了原样,悠哉悠哉的啃起栗子来。“我们去哪里?”谢景衣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自己个想想?”关慧知摇了摇头,“我懒得想,你说打谁,我就打谁?反正都长得一样丑。”谢景衣有些汗颜,“老赵,走了,我们去青萍镇了。晚上我要吃锅子,你煮的。”赵掌柜乐呵呵的应了,“没问题,吃羊蝎子!”第429章 青萍镇“青萍镇暴风雪太大,压倒了好些树,此去之路,一时半会通不了。两位还请归吧。”风雪越来越大,谢景衣勒住了马,拂了拂脸上的雪,在马前头,几个穿着兵甲的衙役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站在风雪之中,路上已经设了障卡。“是么?多谢小哥相告,只不过我二人急着赶路,家师病重,就等着我们回去见最后一面了,我们便是用爬的,也得爬过去。我们江湖儿女,最是尊师重道,还请小哥让开。”在后头跟着的关慧知甩了甩手中的鞭子,听着谢景衣的哭腔,无语的别过头去。她就不明白了,黑羽卫的人,怎么个个撒谎都不带眨眼睛的。就她那个抱五行的师父,简直是个存活在谢三口中的老妖精,咋地就病重了?那兵丁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不行!我们也是听令行事,还请两位女侠,不要为难小的。”谢景衣挑了挑眉头,翻身下了马,四下里看了看,当然,看了也白看,风雪太大,四周几乎看不到人影儿。那兵丁见她腰悬佩剑,警惕的往后缩了缩,却不想谢景衣手掌一番,掏出一锭银子来,十分娴熟的塞进了那兵丁手中,“天寒地冻的,难为两位小哥在这里守着了,这一点意思,给小哥打酒喝。”那拿钱的兵丁,看了另外一人一眼,有些犹疑。谢景衣毫不犹豫的走到关慧知跟前,撩起了她的蓑衣,露出了一身白袍子,又撩起自己的蓑衣,露出了白色的衣袍,擦了擦眼泪。“两位小哥,我们姐妹委实不必欺骗你们,这年头,若不是家中有丧事,谁会直接穿着孝服就出门了?说是去看最后一面,可此去路途遥远,八成是见不着了。”“小哥何不行个方便。我们姐妹自幼习武,不说是什么高手,但打十个八个,那是没有问题,可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实在是不愿意动手。”那拿着钱的兵丁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拉开了路障,“你们速速路过,千万不要停留,什么都不要问。两位还请节哀。”谢景衣拱了拱手,一个翻身,上了马。心中庆幸万分,还好今日上马,马没有闹腾,她的姿势异常的帅气。关慧知什么话都没有说,跟着谢景衣便往里头冲,待走了好一会儿,方才慢了下来。“暴雪天,树倒了不是很正常么?说不定就因为这个,李杏方才没有回城,青萍镇也不一定有事。”谢景衣摇了摇头,“不同寻常,如果是树倒了封了路,根本就不需要人在这里守着,马车前行过不去了,自然会折返。青萍镇屁大一个地方,若不是紧挨京都,能有几个兵丁?”“这么大的风雪,人在外头站一会儿,都快变成雪人了……这种情况下,你不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青萍镇一定是出了大事了。”关慧知随意的听着,扯了扯里头的衣服,破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这丧服硬邦邦的,穿得我难受得要命,所以你还能算到这里会有人拦路不成?不然干嘛要穿这破玩意。”谢景衣痛心疾首的看向了关慧知,“贪花好色的下场!封什么寿高郡主,应该给你封个增智郡主!伤仲永可真是千古绝篇,字字珠玑……看看你,以前还吹嘘自己个三岁识文断字,五岁吟诗作赋,现在……唉……你也就能嫁给呜呜虎,才不会被骗了。”关慧知一梗,哈出了一口热气,“别跟我提那小子,嫉妒会让我变得丑陋。”谢景衣摇了摇头,“丑陋不丑陋我不知道,懒惰会让你变傻我是知道!脑袋多转几个弯儿,咱们出去打人闷棍,为何要穿夜行衣?那是借黑暗隐藏自己。”“如今到处是雪,穿夜行衣,那不是雪地上铺碳,扎眼么?这孝服一穿,咱趴雪地里,那就是米里掉蛆……”关慧知一抓脑袋,一把雪朝着谢景衣扔过去,“打住!”谢景衣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至于为何穿孝服,不穿白色的锦衣,那还用说?在鬼街不穿孝服,难不成还穿寿衣?两人越往前行,越是觉得不对劲起来,谢景衣说得没有错,这一路上别说树了,就是大石头也没有一块儿。越靠近青萍镇,便越能够闻到一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谢景衣擦了擦眼睫毛上的雪,做了个一个停止前行的手势,“你看到前面的烟了么?大雪天的,青萍镇在烧什么?镇口也设了卡哨。咱们找个地方放马,然后悄悄的过去。”关慧知点了点头,两人将马寻了个背着风雪处的小山坳拴好了,顺着结冰的河绕过了那卡哨。“你站好了,我带你跳上去,冬天河里水浅,河床太高,地又滑,一般人上不去,他们这里不会有防守的。你不也说了,青萍镇兵力不足,就那么三瓜两枣的,拦不住咱们。”谢景衣点了点头,关慧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脚轻轻点地,飞奔上了岸。谢景衣不是头一遭来了,领着关慧知七弯八拐的,便到了主街的边缘,这一看,心中越发的沉重。关慧知扯了扯谢景衣的丧服,沉着脸说道,“还以为咱们像个怪物,如今看来,咱们倒比镇子上的人,更像镇子上的人。”那大街小巷,隔不多远,便有一家子人围成一团在哭。镇子上唯一的医馆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一眼望不到尽头。“李杏应该就在那里”,关慧知低声说道,“咱们现在去哪里?”谢景衣眉头紧了紧,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跟我来。”她说着,紧了紧蓑衣,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轻轻的扣响了门,“李婶子,李婶子。”门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谁啊!”“谢三。”门开了一条缝儿,一个人探出头来,四下里看了看,伸手一抓,把谢景衣扯了进去,关慧知见状,赶忙也抢在门关上之前,挤了进去。“谢三娘子怎么来了?还穿着一身孝,出了何事?”李金香看着去了蓑衣的谢景衣,惊呼出声。……那守着路障的两个兵丁,拿着酒瓶碰了碰,猛的喝了一口。稍微年轻些的那个,忍不住问道,“那两个小娘子,该不会出什么事吧?青萍镇怕是进去,就出不来了。”放行的那个四下里看了看,压低了声音,“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有本事的,把这天捅个窟窿,岂不是积了德?若是没本事的,那也就是命了。咱们不过是听令行事的小卒子,便是掉脑袋,那也是上头的先掉。”第430章 催命粮“还傻愣着做什么,快给谢三娘子倒点热水喝。”李金香听了婆母的话,忙拿杯子倒了两杯热水来,“家中没有茶叶,只要一些清水,三娘子和这位小娘子,莫要嫌弃。”谢景衣拿着茶,暖了暖手,“这青萍镇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些人都……这些都是流民?”李金香眼睛一红,叹了口气,“造孽啊!咱们这边下半个月的雪,但旁的地方,下得更久,不少人家,要不就是塌房子了,要不就是没有吃食了,不得已做了流民,想着来京城了有救济。”“朝廷在咱们青萍镇建了便民署,流民们有了片瓦遮头,后来又开始施粥。本是一件积德的大好事。镇子上的人,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也拿了自家不用的棉衣棉被,给送出去。”“本是很好,可来的人越来越多,之前运的粮食都吃光了。两日之前,镇上来了一批新粮,流民都去排队领粥。可不想,那哪里是什么救命粮啊,那是催命粮。”关慧知闻言惊呼出声,“粮里有毒?”李金香摇了摇头,“是不是毒,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知晓。反正就是好些人吃了开始腹疼,镇上就一个医馆,根本救治不过来,那排在前头先领的那些,喝得多的,死了好几个。”“镇上的郎中叫白石,白郎中吓坏了,叫了小徒弟快马加鞭的去京城请了两个郎中来。”“那两个郎中倒是有几分本事,救了好些人,可是几乎所有流民都喝了粥,哪里救得过来啊!药材也不够。有马车的,想要往京城里送,可是……”李金香说道这里,顿了顿有些迟疑起来。谢景衣此刻已经是出离愤怒,“宋骞不让你们出镇,想要摆平这事?”李金香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你知道朝廷派来赈灾的大官人叫宋骞?”谢景衣点了点头,“宋骞做了什么?”李金香叹了口气,“宋大人给死了的都发了银钱,派了马车往南去找郎中还有药材了。拿了钱的,不能再提这个事儿。没死的也有钱,只是没有那么些。”“大部分都拿了钱准备下葬,也有少部分的,梗着脖子闹着呢!当然,还有想要更多银钱的。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这雪灾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便是没事了,他们回家,也要花不少银钱。”“这两天啊,我们真是啥人都见过了。隔壁的那个张桂花你还记得不?好不要脸,她不是流民,本不能领粥,却懒得做朝食,也混在流民里头领了,全家老小都喝了。”“结果她公公喝太多了,人没了。现在就是她带着一群人,打滚撒泼的闹呢!”李金香的婆婆咳了咳,“金香,莫要说人是非。”李金香忙捂住了嘴,“婆母教训得是。”谢景衣将茶盏一搁,“多谢李婶子了,我今日来过之事,你切莫对别人说。宋骞闯下弥天大祸,竟然敢拿银子买命。我们来此,便是为了这事儿。你莫要提我,免得波及到你。”李金香忙点了点头,“我省得,我省得。你们要走是不是,我先去看看,门口有没有人。”雪依旧没有停。“谢三,咱们去哪里?宋骞可是高敛英的表哥,他父亲同你爹都属王公门下。咱们去抓了宋骞,捅破了青萍镇的事情,那你就要同他们撕破脸了。”谢景衣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那你说说,我想去哪里?”关慧知伸出手来,抖了抖,激动的说道,“看到没,看到没?我闲得蛋疼,我五哥去了边关,都没有人跟我打架了,我的手都快要把自己个埋葬了!”“看它多激动,我可控制不住它,立马去打人!”谢景衣觉得自己今儿个的白眼那是翻不完了,你的戏咋这么多呢?还演上了。“直接把宋骞抓了,啥玩意啊!一根小葱还当自己个是个象鼻子呢,封了青萍镇,也不看自己个有没有那么大的手!”“别说王公门生了,就是今儿个犯事的是王公,咱们也照揍不误,走!”关慧知顿时激动了,“忘记问宋骞在哪了!”谢景衣无语的摆了摆手,“跟上,张桂花在哪里闹事,宋骞就在哪。”关慧知顺着她的视线一看,顿时睁圆了眼睛,“那个大娘不怕冷么?怎么还在雪地里打滚?我觉得她再滚几下,能变成一个雪球!”谢景衣看着也是瞠目结舌的。张桂花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使不完的劲儿。张桂花在地上滚着,一群人跟在她的身后站着,嚷嚷着。大红的朱门紧闭,半天都没有响动,一个师爷模样的人,正费着劲解释着什么。谢景衣领着关慧知径直的走了过去,拐了个弯儿进了小巷子。“这里。”关慧知丝毫没有问,一把揽住谢景衣的腰,翻过了院墙。这里恰好是一处假山,冰天雪地的,一个人都没有,关慧知有些惊讶,“你这个人,怎么像是来过一般?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蹲着一群打牌的仆妇?”谢景衣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算命先生,当然不知道呀!左右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有人,那正好,二是有人,那也没有关系,直接把她们打晕。”“五五分。我若是犹疑,也是五五分。还不如装得了若指掌,依旧五五分,还显得高深莫测!唉,这年头,像我谢三这般聪慧的人,可不多了。”关慧知跟在她身后,鄙视的竖起了手指头。啊呸,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无时无刻不想着装大神!大陈的宅院,结构都差不离,谢景衣同关慧知在翻墙找人这方面,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不一会儿功夫,便摸到了宋骞的院子边。关慧知一把揽住了谢景衣的腰,两人便上了房顶。宋骞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院子里堆满了大箱子。那箱子敞开着,里头放着的全是满满当当的银子。他拿起一个看了看。又拿起另外一个咬了咬。最后放进箱子里,嚎啕大哭起来。“这个怎么办啊!我的银子,我的银子全都要没了啊!那些人何德何能,宛若草芥,竟然也要分我的家产啊!我的银子啊!”第431章 陷阱外头那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在眼前的宋骞眼中,连草芥都不如,甚至一条命都不值一个大字儿!关慧知握了握拳头,“不是说,新党的人,都是为了百姓做实事,为了国富民强,是要逼出我大陈体内的毒么?宋骞他,不是新党么?”谢景衣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手搭在了关慧知的拳头上。“只要同权势相关,哪里有什么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新党有多少人?个个都是好人,那王公拜相委屈了,应该成佛!旧党有多少人?个个都是坏人,那群老鬼说是腐朽余毒委屈了,当属修罗。”“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人也不是非好即坏。所以做好眼前的,坏人见一个弄死一个,便是忠君报国了。”关慧知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那宋骞围着银子转悠,背过身去了,方才一把抱住了谢景衣,从屋顶上跳了下去。谢景衣还没有站稳,关慧知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猛踹了宋骞的膝盖窝一脚,手脚麻利的将一块孝布塞进了宋骞嘴中,钳住了他的双手。宋骞刚想挣扎,便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把匕首。他的瞳孔猛的一缩,嘴巴呜呜呜的动了动。关慧知麻利的用绳子把宋骞捆了,拽进屋里去,又拿匕首,拍了拍他的脸,“我现在把布拿掉,你别叫嚷,若是敢叫,小心你的狗命。”宋骞慌忙点了点头,一脸怂样儿。关慧知用力一拽,布条扯了出来,宋骞大口大口的吸起气来。谢景衣眯了眯眼,“是毒还是疫病?”宋骞一愣,结结巴巴的说道,“毒……有毒……我可太冤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是从京都运米来的,我也不知道里头有毒啊!”“那些人跟我无冤无仇的,我做什么要毒死他们?我可太冤枉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抢到了这个赈灾的活计,就指望着做了这个,拿个上评,有了功绩好升迁。”“煮个粥而已,有什么难的啊!可是我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那米里头有毒,好多人都死了,这事儿若是被人知道了,我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谢三娘子,你阿爹同我爹乃是同门师兄弟,我表妹同你姐姐是好姐妹,咱们都在王公的手底下做事。这事儿若是被人知晓了,搞不好连你阿爹都要吃挂落了。”“你们,你们就行个好,当做没有看见。我愿意掏钱,再多的钱,我都掏,我已经叫人去拉药材了,有了京城来了神医,那些人都不会死了,真的……求求你们,我今日欠你们的,改日一定加倍奉还。”宋骞说着,勾了勾嘴角。关慧知抡起拳头,就要揍过去,谢景衣一瞧,慌忙拽住了她的手,“快走。”关慧知一愣,猛的转头,挡着了谢景衣跟前,“门口有响动声,有人来了,我带你闯出去,谢三……谢三……”谢景衣叹了口气,指了指宋骞,“我们被包围了,宋骞死了,中计了。”关慧知转过身来,只见之前还口若悬河的宋骞,已经躺在地上,嘴角带血,死得不能再死了。“怎么回事?咱们冲出去!”谢景衣摆了摆手,不慌不忙的蹲了下来,扯开了宋骞的衣襟,指了指,“你看看这个!咱们可都小瞧宋骞了,只以为他是老鸨的西叫丫鬟,没有想到,竟然是个角儿。”“我们来之前,他便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了,是有人用拳头锤的。都凹下去了,看来对方连咱们一起来,都考虑到了。对我也很了解,不流血,我对血腥味很敏感,可今日一来风雪很大,二来他没有外伤。”“应该很疼吧,可宋骞都忍住了。他一个读书人,看上去也没有练过,竟然对自己这么狠,总归是有愿意的。”谢景衣说话的语速很快,直到屋外的人都进来了,她也并没有给一个眼神,还是继续的说着。门开了,屋子外的风雪疯狂的涌了进来,一下子让人觉得凉飕飕的。谢景衣看着门口的人,笑了笑,“黄府尹,别来无恙。”从她和关慧知进府到抓人问话,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黄府尹瞳孔猛的一缩,看了看谢景衣,又看了看关慧知。“我们收到了一封信,说青萍镇有许多流民因为吃了朝廷的救济粮,而毒发身亡。而那些救济粮,乃是宋骞从城中的便民署挪用的捐赠粮。”黄府尹说着,顿了顿,“那捐粮的人,正是柴夫人你。”他说着,看了看地上的宋骞,皱了皱眉头,“仵作,你去看看,宋骞还有救么?”张仵作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关慧知,蹲了下去探了探宋骞的鼻息,“没气了,刚死不久。胸前有明显的殴打痕迹,凶手力气极大,直接打断了肋骨。”“膝盖窝有脚印,湿漉漉的还是新的,刚被人猛踹过。手被绑着……口中有塞过布条的痕迹。但具体的死因是什么,还得回去仔细查探方知。”黄府尹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从他身后,一个妇人冲了出来,抱着宋骞便哭了起来,“夫君啊,夫君啊,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去死啊,你都没有见到我腹中的孩儿啊!”她说着,一把抓住了关慧知的裙脚,“是你打死他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将军府的关大娘子,一身好本事,我曾经还偷偷的佩服你,女中豪杰!可是……可是……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了我夫君啊!”“为什么啊!我我我……”那妇人说着,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关慧知已经是暴怒,“可不是我,我没有杀他。他自己个死了,关我屁事?我要是想杀他,还需要踹腿又捶胸?我不会直接把他割喉了?什么玩意儿,竟然污蔑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