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气了个倒仰,简直是先捅一刀,然后说我不杀你了,然后再捅一刀,说刚刚是逗你的!“简直气死了,蜜饯都被你说得不甜了。”“去长安带了墨,去杭州带了把木梳子,去岭南带了一根珊瑚手串……还带了一只猫儿,就是我养的那一只黑白相间的。”谢景衣拿着蜜饯的手一顿,觉得如鲠在喉,她慌忙的站起了身,“那啥,雨停了,热闹也看完了,我要回去了。”柴祐琛看了她一眼,“都是给我自己带的。”谢景衣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你这个人啊!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的!我还以为你对那人有别样心思,差点没有吓死。你不知道吧,当时还有人抱怨呢,说他不去后宫,都是因为你,哈哈哈哈!”柴祐琛无语的盯着谢景衣看了一会儿,“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废料?”谢景衣拿起蜜饯吃了一口,“嘿,这可不是说的,好多人说呢!毕竟你那么多年,都没有娶妻。”柴祐琛一把夺过谢景衣手中的蜜饯,闷闷的说道,“生得那么胖,还吃这么多。”谢景衣顿时怒了,你这叫虎口夺食知道不?“你这人怎么回事,送给别人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道理?”柴祐琛没有继续纠缠这事,“我去钱塘县,发现那边也同富阳一样,必须借青苗钱,五户一保,利三分。他们应该是商量过的。”谢景衣正色起来,“我这边,已经同刘莹莹接触过了,她给我说了粮仓两个字。刘仓司是管着库房的,我猜想她的意思应该是,他失职了,库房有大问题。”“你没有回来,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去查探。便没有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柴祐琛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对。等到了下个月初,月黑风高的时候,咱们去一探究竟就知道了。我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你今日同李家翻了脸,要小心他们下狠手。”“毕竟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有什么事情,尽管求我,我会勉为其难的伸手帮你一把的。”“您还真是一个好人呢!”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我感动得快哭了怎么办?”柴祐琛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哭得没有眼泪,干嚎吗?”谢景衣无语了,“回家去了,懒得理会你了。”她说着,朝着门口走去。柴祐琛突然之间啊了一句,缓缓说道,“对了,今日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知道天布坊是我们两个人的了呢,谢嬷嬷。”第62章 翟氏怒了谢景衣的手指动了动,转过身来笑道:“我会对大家说,我天赋异禀,擅长调色,原本想要让自己家的布坊暴富。但无奈遭遇恶霸……嗯,没有办法才入了伙。”“我会画,你凶恶,在此之前,深入人心。”她说着,甩了甩袖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留下柴祐琛坐在那里,一脸震惊。过了许久,他方才苦笑道,“这个人,没有心,脸皮还厚。”为了自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颠倒黑白是非。可偏生,他上辈子就已经栽了。……谢景衣看完热闹,又怼得柴祐琛哑口无言的,看杭州这个阴雨绵绵的坏天气,都觉得美妙起来。斜风细雨,满地红绿斑驳,让人忍不住想要提笔,一画究竟。要不回去便选件白衣,将今日场景作画,它日穿去那姓李的跟前晃荡,气不死他!谢景衣越想,越觉得自己个简直聪慧得感天动地。小毛驴青厥感觉到了主人的欢愉,尾巴甩得越发的欢快起来,三五不时的哼哼两声,仿佛像是唱着歌。前脚刚迈进谢家的大门,后脚谢景衣便想要退出去。只见翟氏一手撑着腰,一手搁在谢景娴的手上,正目光如炬的看着她,而在一旁的谢景音,又是努嘴又是眨眼,可着劲儿的做这让人并不明白的暗号。谢景衣有些恍惚,天道不公,为何二姐姐做这么丑的表情,还看起来跟天仙下凡似的!翟氏冷哼一声,“跟我滚到祠堂跪着去。”谢景衣不明所以,习惯性的想要反驳,但是看了看翟氏的小腹,乖乖的低下了头,那模样儿,像极了一只刚刚淋过雨的小猫儿,就差瑟瑟发抖了。翟氏心地微软,随即又强硬了起来,这丫头从小到大惯会骗人,口里喊着阿娘我错了,回头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若不早日教训,迟早要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来。这是谢景衣重生之后第二次跪祠堂,上一次,是谢景娴同徐子宁的事。“你胆子大了是不是?你二姐姐出了事,你竟然敢单刀赴会?你以为你是关公转世?万一……阿娘是说万一……万一那姓李的再穷凶极恶一些……阿娘光是一想,就浑身冒汗!儿啊!阿娘宁可你没出息点,也不要……阿娘怕啊!”谢景衣鼻头一酸,上辈子一家子几乎死绝,亲人又靠不上,她做任何事情,任何决定,都是从不与人商议,全靠自己习惯了。便是同永平侯府一刀两断,自立女户,两位姐姐也是在那一日,方才知晓的。“阿娘……我……世间自有王法,我是笃定那人想要的是我手上的配色方子,方才自己去的……事关二姐姐清誉,我也不敢闹大了去。”翟氏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说,你是如何从姓李的那里,把你二姐的金锁拿回来的?”翟氏说着,看向了陪跪在门口的青萍。谢景衣眼珠子一转,“那姓李的身边有个婆子,也实在是瞧不惯他的所作所为,夜里偷偷的把金锁还回来了。”她若是说自己去了花楼,还花重金买通了一个花娘……那翟氏八成要气得发抖。翟氏仔细的盯着谢景衣瞧,可她眼神真挚,语气肯定,并未有心虚之色,不像是作伪,再则她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旁的法子,能拿回来,只好勉强信了。“阿弥陀佛,总算我儿还遇到了个好人。”跪在门口的青萍听着,瑟瑟发抖,她绝对不能抬头,一抬头,夫人肯定要发现小娘说的是谎话了,因为实在是绷不住啊!谢景衣刚松了一口气,又听得一声晴天霹雳。“那你说说,你同柴祐琛是怎么回事?咱们家也有布坊,你外祖父家便是布商,你既然调出了新色儿,为何绕过我们,入了柴祐琛的天布坊?”谢景衣一抬头,就看到六只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她。她在心中猛的叹着气,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最亲近的三个女人,都这副模样,可见杭州城里的小娘子,如今要疯魔成什么样子了,指不定一个个的都在屋子里扎小人……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唉,我也没有办法啊,齐国公府权势滔天,柴祐琛的布行赔了个底掉,见我这边有利可图,便非要我……”“胡说!柴祐琛知书达理,说话温文尔雅,齐国公府的钱,他三辈子都用不完,又岂会做出这等夺人钱财之事?谢三囡,你说实话!”谢景衣不敢置信的看向了翟氏,我滴个娘啊,柴祐琛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啊!他哪里温文尔雅啦!再说了,再多的钱,都经不住他是个败家子儿啊!“咳咳,阿娘,我说得是有一些夸张。其实我主要是这样想的,我不想嫁给大表兄,是以不想同外祖父家有太多牵扯,你也知道的,大舅性子温和,二舅是个厉害的,外祖父家中争产,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阿爹如今升了通判,再进一步,未必不能去做京官。到时候咱们要去京城买地置办产业。家中的地位涨了,哥哥的聘礼,姐姐的嫁妆,都要水涨船高,这些都是钱呐!”“你想想看,来年大哥高中,要娶的可是宋知州的女儿,宋夫人出身世家大族,我们便是把家底子掏空了,指不定人家也不满意。这么好的一桩亲事,万一黄了可咋整啊!说到底,我想着蓝花布已经给了外祖了,这个咱们就自己个留着。”“可你也瞧见了,这是一块肥肉,咱们自己的小作坊吃不下,便只好扯了柴祐琛的虎皮做大旗。当然了,你也不用把他想得那么好,他不是次子么?便是齐国公府有钱,那多半也是他长兄的。他就是一个穷光蛋,也很想赚点私房钱的!”翟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唉,我早听人说了,说长公主不喜欢柴祐琛,都放出话来了,以后要靠长子养老,怕是一个大子儿都不会留给柴祐琛的。难怪这孩子不爱说话,真是可怜……”谢景衣傻眼了,娘啊,你是不是想岔了?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啊!你就没有想到,我为这个家掏心掏肺,含辛茹苦,殚精竭虑?第63章 久仰久仰任由谢景衣觉得自己冤枉得六月飞雪,翟氏依旧罚她们三姐妹一道儿在祠堂里跪了一个时辰。理由颇让人无法拒绝:谢景娴身为长姐,不但没有保护还阿妹,竟然还一无所知,该罚!谢景音身为大家小娘,出恭竟然连婢女都不带,让人有机可趁,该罚;谢景衣狗胆包天,任性妄为,还试图蒙混过关,更是该罚!祠堂里静悄悄的,三姐妹跪着那里,一抬头就能够看到祖宗牌位。谢景音拽了拽谢景衣的袖子,“正阳街今日热闹事一出,外祖家的大布坊,就派了伙计登门来跟阿娘告状了。不是同你说了么,不要同柴祐琛走得太近。虽然我早看出来了,他待你是不同的。你年纪小,不知道,妾是万万做不得的。这几日你都别出门了,不然杭州城里的小娘子们能撕碎了你!”谢景衣顿时怒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貌美如花的我……”“貌美如花那是形容你二姐我的!”谢景音打断道。谢景衣一梗,怒气值更盛,“我!聪明贤惠的我……”“贤惠那是形容大姐的!”谢景音又打断道。谢景衣简直要气炸了,“你咋非要同我抬杠!反正就是我这么好,便是他柴祐琛八抬大轿来,我都是不会嫁的,别说做妾了!他给我做妾我还要勉强考虑一二……”谢景音慌慌张张的捂住了谢景衣的嘴,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几个头,“老祖宗莫要怪,这娃儿脑子气糊涂了。”谢景音说着,一巴掌拍在了谢景衣的脑袋上,“浑说些啥玩意呢你,在阿姐心中,你是最好的小娘子,阿姐也觉得,你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可是三囡,你不看低自己,旁人却看低你,你且出去问问,一个通判的女儿,可能给国公爷的儿子做正室?而且,这个小公爷他还是一定能够金榜题名,前途远大的人。”谢景衣不言语了。“说这个也没有意思,我并不中意于他,也无意进国公府的大门。我们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我需要靠山,他需要有人赚钱,就是这么简单。二姐姐还不知道我,倘若我当真想嫁谁,谁又拦得住?压根儿就没有这个想法。”谢景音见她情绪有些低落,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能想得通透,真是太好了。表哥待你很好,你怎么不愿意嫁给表哥?”谢景衣摇了摇头,“同我并非一路之人,不做考虑。”谢景音没有多劝,只是拉着谢景衣的手,静静的跪在那里。谢景衣却是有些沮丧,她恼怒的并非是谢景音说她只能给柴祐琛做妾这件事。而是她一直以为,她同柴祐琛是官家的左膀右臂,既然是左膀右臂,那就是平等的,是站在同一个高度的。可原来,并不是。光是这样一想,她便觉得自己个上辈子简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自然而然的有些伤感起来。其实,这些,她又何尝不知晓呢?是以一开始不知道柴祐琛也重生了的时候,她把他当小公爷供着。后来知晓了,反倒争锋相对起来。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谢景衣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三姐妹一瘸一拐的各自回了小院歇了不提。翟氏将她们在家中一连关了三日,等到了杭州彻底放晴,那正阳街的是是非非平淡了下去,这才放了她们出门。才几日的光景,大街小巷的桃花树便生出了绿叶儿,花已经被打落进了泥了,同前一阵子简直是天壤之别。马车很快便行到了正阳街一处有名的茶楼里,这里最近来了一群游方者,在这里唱诸宫调。谢景衣早早的便让门上来这里定了雅室,姐妹几日径直的上了二楼。二楼乃是一间间隔开的雅室,因为有唱曲儿的,雅室并没有门,只挂了珠帘隔开,想要看戏的,将那珠帘挂往两边便是。“这不是谢家的三娘子么?你倒是乐得悠闲,这不要颜面傍上了高枝,果然是不同的。”谢景衣正想唤小二来要茶点,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只见门口站在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妇人,她看上去一脸严肃,嘴却尖酸又刻薄,这人她认得,乃是刘仓司夫人李氏,也就是那李老头子的亲闺女。她一左一右,站在消瘦了许多的刘清清,同涨红了脸的刘莹莹。谢景衣闻言一笑,“你这婆子,早便叫你送茶点来,怎地这么慢,这大戏都要开始了。”刘夫人一听,立马冲了进来,“竖子狂妄,你气得我阿爹卧病在床,坑得我家血本无归,竟然还敢如此放肆羞辱我?”谢景衣一愣,惶恐道,“请问您是?您生得好生面熟,小女好似在哪里见过,还当是这茶楼煮茶的婆子。若是得罪了,还望海涵,不知您是哪家的夫人?”刘夫人啪啪啪的鼓了三次掌,“早就听闻谢三娘子牙尖嘴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也别装了,我乃是是刘仓司夫人,那李家布坊的东家,正是我阿爹。”谢景衣恍然大悟,“久仰久仰,相逢就是缘分,既然来茶楼,那就都是来找乐子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夫人坐下喝杯茶不?”刘夫人抬起手来,就想朝着谢景衣扇过来,那手举在了半空中,就听到一旁的刘清清不耐烦的说道,“阿娘,有人来了!”刘夫人手一顿,她闹的动静太响,引得隔壁雅室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了下来。再一看谢景衣,她恨不得又抬起手,真抽下去。只见之前还嚣张无比谢三娘子,如今摇曳得如风中的小白花,她眼眶红红的,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刘夫人,有话好好说,作甚要打人呢?你阿爹生病的确是件伤心事,你伺候久了来看诸宫调调解一番便是,怎么还拿无辜小辈撒气?”“那日在场的人都瞧见了,你阿爹污蔑于我,我解释了一番,然后便走了,走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当真同我毫无关系。您是长辈,若是非要打我,我家教甚严,做不出扯头花互殴这等野蛮之事。还请夫人尊重他人,也请夫人自重。”刘夫人怒极反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你以为傍上了齐国公府,便当真可以无法无天了么?柴祐琛是何等人物,像你在他眼中,便是提鞋都不配。”谢景衣垂下了眸,那李老头莫不是要被她气得一命归西了,不然这刘夫人今日怎么跟疯狗似的,逮着她咬呢?第64章 二姐威武谢景衣想着,手紧了紧。那日谢景音在祠堂已经扎了她心窝子,可没有办法,那个是她阿姐,目的也是为了她好。可眼前这个咄咄逼人口出秽言的老妖婆,她可犯不着客气。她想着,抬起头来,就看到头顶上一片阴影袭来,只见柴祐琛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淡淡的说道,“不是说好了今日咱们分红么?你倒好,来喝茶了。你调的那几个色很好,我阿爹说作坊里染出来了,把那个青灰色先给他拿一匹。”他说着,头也没有动,余光瞥了一旁的刘仓司夫人一眼,“来壶茶水,要芸豆糕,少糖。”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刘仓司气得再也绷不住了,怒吼道,“狗男女欺人太甚!”她一说完,自觉不妥当,又阴沉着脸不言语了。谢景衣伸出手来,指了指柴祐琛,“男”,又指了指自己,“女”,然后指向了刘仓司夫人,“狗,在哪里?”刘夫人见今日已经撕破脸,索性抬起手来,对着谢景衣一耳光扇去,手才刚抬起来,就被人牢牢的抓住了。这驾着她胳膊的,乃是柴祐琛的两根手指。而抓住她手腕的,则是一脸怒气的谢景音,“夫人年纪一把大,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们好好在这里喝茶,没有招你没有惹你,你上来就欺负我阿妹,是什么个意思?当我们家人好欺负是不是?”“我阿娘对我说,女子生活不易,便是再生气,也不能随意辱她人清白。我阿妹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小孩子,你在她跟前说这些污言秽语,也不嫌害臊。”“也不晓得是哪个好教养,大庭广众之下落水同人相亲的。更不晓得是哪个,乘着别人原配夫人尸骨未寒,就匆匆忙忙的嫁进去给人家当续弦的。自己个不要脸,还当别人不要脸不是!”谢景音嗓门大,这劈头盖脸的一通骂,震得刘夫人有些发懵。“我阿妹调得一手好颜色,专供给柴二公子的天布坊,分得一点小钱,原本乃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怎么到了夫人嘴里,就成了这么龌龊之事?夫人这么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柴夫人,不是刘夫人呢!”谢景衣激动的抓住了谢景音的衣角,一种女儿长大了,能干了,老母亲太欣慰之感油然而生。再一看一旁如遭雷击的柴祐琛,心中更是乐开了花。二姐姐,打今儿个起,柴祐琛欺负我,我就关门放二姐!刘夫人回过神来,脸色微变,转头看了一眼刘莹莹,皱了皱眉头,“清清,咱们走了。”刘夫人走了,谢家三姐妹也没有留在这里给人当猴子看的兴趣,跟着走了出去。临到门口,谢景娴问道,“三囡不是要同柴二公子分红么?这就同我们回去了。”谢景衣同谢景音对视了一眼,都笑出了声,谢景娴的脸瞬间就红了,她跺了跺脚,上了马车。谢景衣回过头去,看着站在门口的柴祐琛,对着他挥了挥手,柴祐琛微微颔首,一转身,领着柴贵从旁去了。姐妹三人上了马车,虽然今日阳光正好,但她们也无心继续逛下去了。“大姐,那一看就是柴二公子在帮咱们阿妹气那个刘夫人呢!我真是恨,恨不能把他们家做的龌龊事,全部都揭露出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害人在先,竟然还倒打一耙……啊!”谢景音说着,马车一晃,她差点儿没有摔出去,幸亏谢景衣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了。“怎么回事?”谢景衣问道。“有人拦住了马,是刘家大娘子。”马车夫的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人影,快速的冲了上来,正是那刘莹莹。刘莹莹红着眼睛,着急的抓住了谢景音的手,“谢家二娘子,你知道什么?请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当年的事,什么叫我阿娘尸骨未寒,李氏就嫁进门去?明明,明明是我一岁之后,她才嫁进去的。”见谢景音盯着她的手瞧,她立马缩了回去,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可是我是当真很想知道我阿娘的点点滴滴,我外祖父外祖母都三缄其口,来了杭州,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同我说,你告诉我好不好?”谢景音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才多少岁?你阿娘去的时候,我都还没有生出来,如何知晓?我就是在宴会上,听人提过一嘴,说李夫人同你阿爹是两情相悦,才成亲的。短短一年时间,又是相悦,又是婚嫁的,我那么说,应该没有错。”“旁的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你应该问你阿娘身边的旧仆才对,总不能没有一个忠心的吧?”刘莹莹凄惨一笑,“我阿娘以前身边的旧人,全都死了。”谢景音一惊,捂住了嘴,拼命的摇了摇头,“那我们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刘大娘子,请回。”刘莹莹看了谢景衣一眼,咬了咬嘴唇,准备下马车。“不要把心思用在我家人身上,刘莹莹。你知道些什么,在做什么,咱们心知肚明,若是有下一次,不要怪我。”刘莹莹脊背一僵,抓住马车门框的手指泛白起来,她什么也没有说,跳下了马车。谢景音一头雾水的看向了谢景衣,“怎么回事?你别同她沾上了,虽然她没有刘夫人那么讨嫌,但也是姓刘的,现在我瞧见姓刘的同姓李的就恼火!”谢景衣笑了笑,一把搂住了谢景音的胳膊,“二姐姐今日可真是威武霸气。”谢景音抬了抬下巴,“唉,我这么貌美如花,若是被你的恶名拖累了,嫁不了好人家,岂不是可惜?”“二姐姐!”谢景衣无语了。“我是姐姐呢,就应该护着你。”谢景音小声的说道。谢景衣鼻头一酸,轻轻道,“嗯。那个刘莹莹她阿娘的事,你当真不知道么?”“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杭州城里,只要生得好看的小娘子,祖宗八代的事情,慧知姐姐都知道。慧知姐姐知道,那我也就知道,可她生得不够好看,我自然是不知道了。”谢景衣竖起了大拇指,这个时候,一旁的青萍弱弱的插嘴道,“小娘,我倒是听说过一些。”第65章 夜探粮仓谢景音拿起一块点心,一股脑儿塞进了自己嘴里,含混不清的催促道,“快说,你快说。”青萍小声道,“来我们府上那个倒夜香的婆子,以前就是在刘家伺候的。之前刘大娘子很可怜的事情,也都是她同我们说的。她说当年,如今的刘夫人,在原配十月怀胎的时候,就同刘大官人好上了。”见谢景衣一脸震惊,青萍红着脸说道,“之前不说,是怕污了小娘的耳朵。”谢景衣闻言心中吐糟,你还能比一个嬷嬷更污?后宫佳丽三千,老娘什么样的狗事没有见过?“听说那时候,还有人在西湖边见过他们呢。那婆子说,那时候刘大官人任上出了什么问题,四处求人,但是当时的原配夫人娘家乃是清流之家,不光拿不出钱来,那边的老爷子,还十分硬气的把刘大官人赶出来了。”“如今的刘夫人李氏,拿了好大一笔钱出来,帮助刘大官人渡过了难关。原配夫人亲口允诺,让她嫁进来做二房夫人,可不久,原配夫人生了刘莹莹就死了。刘老爷把刘莹莹送走之后,就迎了李氏夫人进门。”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女子因为生产而亡的十分之多,其中虽然有可疑,但也并不能证明,李氏下了狠手。但从李家的行事作风,还有刘莹莹的报复行为来看,刘仓司原配的死,八成是有蹊跷的。是的,谢景衣并不相信,刘莹莹对于这些一无所知。因为她若是一无所知,就不会对自己的父亲,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恨不得他们全家一块儿坠下地狱,永不超生。“你可知道那任上出了什么事?”青萍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旁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关于粮的事情,说当时原配刘夫人劝了好多次,可刘大官人就是不听。旁的她也不知道了,刘夫人进门之后,她就被发卖了。”谢景衣听了索然无味,就这些?若是让她来编,她能编个山路十八弯,荡气回肠红杏出墙来……不过关于粮啊,刘莹莹提示了她粮仓有问题。姐妹三人回了府,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省得翟氏又暴怒罚她们跪祠堂。待到月黑风高之时,一个人影悄悄的溜出了府,留下青萍欲哭无泪,小娘,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谢景衣戴着兜帽出了狗洞,便瞧见站在一旁等着柴祐琛,他背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像是睡着了一般。“咳咳。”谢景衣轻轻的咳了两声。柴祐琛睁开眼睛来,“走了。这几日我查到刘仓司曾经开过一家米粮铺子,拿粮仓里的新米去卖,又转手挪一些便宜的虫米进来。当时的杭州知州乃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他收到风声之后,暗中调查。但不知道是谁,透露给了刘仓司知晓。”“是李家拿了大笔的银钱出来。后来,那米粮铺子,便改放到了李氏一个远方亲族的名下。杭州知州并未查到任何有用的证据,加上他任期到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刘仓司在这个位置之后,那铺子也跟着开到了杭州城来,现如今乃是杭州城第一大粮商。”谢景衣恍然大悟,“我查到刘仓司在知县任上出过问题,四处求财,而且同粮有关,倒是没有想到,他如此的猖獗。”柴祐琛点了点头,“朝廷推行新法,但是刘仓司去年收了冬粮之后,便挪出来变卖,尚未来得及填补。但是如今青苗要放贷,他周转不开,拿了李家许多钱财。这也就是为什么,姓李的老头子铤而走险,抓了你二姐来胁迫你。”“原来如此,李家原本就被拿走了不少现银,再被我一骗,更是雪上加霜,所以李老爷气晕了,刘夫人李氏简直快要疯魔了。”谢景衣摸了摸下巴,快步的跟上了柴祐琛。她之前就觉得古怪,李家好歹也是数代富裕,怎么可能眼皮子这样浅,出了几个新色儿,就做出这等不理智之事。虽然说刘仓司的职位比较高,但是她阿爹好歹也是一州通判,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得罪的。柴祐琛又走了几步,翻身上了马,对着谢景衣伸出手来。谢景衣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我都给你赚了多少钱了?你就不能大气一点,也给我弄一匹马?”柴祐琛弯下来,伸手一捞,便将谢景衣捞到了自己身前,“太矮,跳不上马,何必浪费?”谢景衣觉得自己简直凶猛气短,她抬起手来,一个肘击打到了柴祐琛的胸口上,却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撞在了石头上,都要骨裂了。“你怎么跟一堵墙一样?”谢景衣揉了揉自己的手肘。柴祐琛轻轻的嗯了一声,虽然他没有笑,但是谢景衣还是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愉悦。“是你身后,永远都不会倒的墙。”谢景衣哂笑出声,“明明上辈子就倒了,不光墙倒了,连房子都塌了。”柴祐琛声音一沉,“这辈子不会了。”谢景衣感觉到后脑勺喷来的热气,不自在的往前挪了挪,“对了,李氏有可能害死了刘莹莹的生母,才嫁进李家做填房。”“不足为奇。李家抓了你阿姐之后,我又去查了他们家,他们不是头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了,通过这种方式,逼迫了不少小作坊出卖自己家祖传的图纸配方之类的东西。期间一共逼死了四人。”谢景衣的手紧了紧,大陈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人,才会国弱民穷。“在这里下”,柴祐琛说着,跳了下来,不等谢景衣回答,又是一个大手,将她捞了下来,放在了地上。谢景衣拍了拍裙角上的土,“你让我想起了我爹,我小时候,爹就是这样抱我的。”柴祐琛牵着马的手一僵,心中复杂得难以言喻。谢景衣果然是没有心的人,若是旁人,早就含羞带怯,发出鸡鸣声了。她竟然说,他像她爹!爹!前头不远,便是两浙路最大的粮仓了,再往前去,马蹄声太响,容易让人警觉,是以得将马藏起来,然后两人悄悄的潜过去。谢景衣往前走了几步,见柴祐琛磨磨蹭蹭的,不耐烦道,“快些。”柴祐琛目光变得幽深,“知道了,乖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