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玩的,也就回去厢房里歇着了。谢景衣一进门,一道黑影便从阴影里钻了出来,她并未感到惊讶,问道,“打听清楚了么?”青萍点了点头,“打听清楚了。那人去了附近的垂花楼,寻了一位叫莲芳的花娘作陪。金锁并未取下来,还戴在脖子上。奴已经按照小娘说的,在附近的银楼里,买了一把相似的金锁。”“那莲方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闻名,原是外地人士,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杭州,生得倒是凡凡,并非是什么头牌娘子。”谢景衣轻轻的嗯了一声,“先熄灯歇了,一会儿咱们一道儿出去,不要声张。”……是夜,前院的丝乐声已经小了起来,今日来的到底都是些小娘子。谁都不想玩得太晚,明日里脸色难看落了下成,像男子那样放纵到天明的,更是少之又少。谢景衣换了青萍备用的衣衫,悄悄的出了门。同一个院子里的谢景娴同谢景音,早就睡熟了。“哎呀,这位姐姐,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去啊!”守着角门的小厮打着瞌睡,漫不经心的问道。青萍哼了一声,“别提了,小娘子可真不好伺候,这般时候,非说要吃什么鱼糕,没有就发脾气。我阿妈家就在附近,我去寻些来。这位小哥莫要声张,这点银钱,给你打酒喝。”那小厮本就是守庄子的,主家一年来不了一两回,就指着这段时日的赏钱发财,笑眯眯的接了过来,放在嘴边咬了咬。“姐姐说的可真是,人家命好,可不往死里使唤咱。你且放心,都是做下人的,我替姐姐留着门。”青萍笑了笑,“那便多谢了。”谢景衣不吭声,跟着青萍一道儿出了门。垂花楼乃是城郊小有名气的一座花楼,楼里大多数都是卖唱的伶人,主要是在主家宴客的时候,过来奏乐劝酒。一年到头,大部分时候,都是生意寡淡。青萍到了角门处,抬手敲了三短两长,门一下子就开了。一个长着满口黄牙的婆子,不耐烦的探出脑袋来,说道,“何事?”一看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迟疑道,“这不是小娘子家家来的地方,你们要作何?”谢景衣伸手甩出了一块银子,“我们家老爷要见莲芳。”婆子手中一重,掂了掂,顿时笑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莲芳屋子里有客人,都歇下了。”“大胆,若不是我家老爷有官职在身,不便来此,岂能容得尔等嚣张?”婆子一愣,拱了拱了手,“敢问主家?”谢景衣哼了一声,“姓刘便是。你这婆子,莫要啰嗦,我家老爷也不是那等霸道人物,不过听说她生发有道,想要问上一问罢了。”姓刘的,做官的,还头秃?婆子心下便有了数,这可是两浙路鼎鼎有名的刘仓司。“我这便去。”谢景衣又随手扔了一块银子,不耐烦的说道,“快些快些。今夜之事莫要与人提,不然的话,得罪了我们老爷,有何下场你可知?”婆子一个激灵,“老婆子对天发誓,绝对不敢妄言。”那婆子快步的了,很快就从小楼上下来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青萍摆了摆手,那婆子识趣的到一边去了。谢景衣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那莲芳,莲芳一惊,咬了咬牙,“要做何事?先说我虽然是花娘,杀人放火是绝对不做的。”谢景衣摇了摇头,递上了金锁,“李老爷脖子上有一根锁,你去换了来。这根也是真的,放心,他发现不了。”莲芳又是一惊,“就这么简单?”她一早就见过李老爷脖子上的那根金锁了,看起来薄薄的,并非什么稀罕物。谢景衣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他明日就会离开这里,你若是怕,拿这钱赎身走人便是。”莲芳咬了咬牙,“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嗯,就说你去写生发的方子。”莲芳点了点头,快步上了小楼。不一会儿,她便又蹑手蹑脚的回来了,笑道,“多谢刘老爷赏识,这位小姐姐放心,回去用了我这生发的方子啊,保证他一头亮发,比那马尾巴都长!”她说着,将金锁同一张纸都交给了谢景衣。谢景衣一看就瞧出来,那便是谢景音的金锁,点了点头,不耐烦道,“说了莫要声张,这么大声,是想看我们老爷的笑话么?若是没有效,看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第58章 老李家的报应莲芳笑了笑,拍了拍胸口,在那里放着一张银票。谢景衣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扯着青萍一道儿走了。待她一走,那婆子忙凑了过来,“嘿,莲芳,这下子你可发达了,若是攀上了刘仓司……”莲芳脸色一板,“啊呸,你瞅瞅那两个小丫鬟,指不定是看大门的呢,就嚣张跋扈得紧,狗眼看人低。那刘仓司又岂是好相与的,我劝你莫要对旁人提起,不然的话,他问咱们这样的人,要了生发方子的事被传出去,怕是要杀人灭口的!”那婆子一惊,“一个管仓库的,还敢杀人?”莲芳一听,轻蔑的笑了,“说你见识浅,你还不听。现在我屋子里那一位,有钱吧?”婆子点了点头,“李百万指甲缝里漏出一点点,都够咱们吃一年的了。就是有些抠。”莲芳并未反驳,“那李百万平日里最爱吹嘘的是啥?”婆子想了想,“他家三女婿乃是两浙路的大官刘仓司。”“这不就是了!”婆子恍然大悟,“我滴天老爷,我以为李百万已经是大爷了,那刘仓司却是大爷都要供着的大佛啊!”“正是正是!我要回屋子伺候大爷去了,你可千万记得把嘴闭紧了。”婆子拼命的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般。莲芳上了楼,捂了捂胸口,强压住了心头的喜悦。她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火坑,可天上掉了馅饼,她就要逃出升天了。她想着,在心中默念了李景音三个字,虽然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半猜半推的,也知道,定是屋子里的那个老东西,想要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强抢了金锁来……日后她若能清清白白的过上下半辈子,定是要给那李景音烧高香,一日三次的祝她平平安安一生。谢景衣不知道莲芳所想,她同青萍顺顺利利的回了屋子,用那滚烫的水,将那金锁煮了又煮,再三确认没有错,这才放下心来。青萍在一旁扇着炉子,一边撅起嘴说道,“小娘,咱们干吗花那么些钱。柴二公子对您那么好,他又会功夫,叫他帮忙去偷回来,不是更好?”谢景衣笑出了声,叫柴祐琛去偷东西,亏得青萍想得出来?谢景衣觉得,以他的性子,可不是偷,是明抢。“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要不然的话,我们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这个世间啊,人情是最难还的了,是以能自己个做的事情,就得自己去做了。”“三娘子,万一那婆子同莲芳嘴角不严实,把咱们供出来了怎么办?”青萍好奇的问道。“肯定不会的。那姓李的糟老头子不是善茬儿,那些风月场上的人,如何不知晓?他们若是供出了我们,那不就等于承认是他们换了金锁么?放心吧,打死不会承认的,便是说,那咱们也是刘仓司府的丫鬟。”“就算那姓李的查到是咱们叫人偷换的,那又如何?就兴他用下三滥的手段,不许我叫人偷回来?左右已经势同水火了……你且放心,再过几日,保准他气得撅过去!”那婆子谢景衣不敢打包票,但是莲芳她知晓。她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打心眼里,厌恶那肮脏之地,厌恶那个黑猪李大爷的。她有了钱,拍拍屁股就走了,何必留在那里,等人羞辱。青萍一听,欢欣鼓舞起来。随即又在心中瑟瑟发抖起来,她总觉得,自己跟在谢三娘子身边久了,连胆子都肥了不少,竟然敢去惹一方巨富,惹就惹了,竟然还期待着下一轮。简直不像她!她明明就是一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小丫鬟啊!那金锁煮干净了,谢景衣拿帕子擦了又擦,这才仔细的收了起来。她心大,可以不要名声,胡作非为,大不了立了女户,照样风流潇洒。可是谢景娴同谢景音不行。就算谢景音嗓门大,那她也是一个需要人呵护的软萌萌的小娘子罢了。哪里像她,心如玄铁。若不是为着谢景音着想,今儿个那死黑胖子敢在她面前叫嚣,早就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了,何必如此曲折迂回。世道对小娘子是如此的苛刻,你看骄傲如刘清清,落水被人救了,不照旧得以身相许。……“收好了,昨儿个我帮你洗了,你看闪闪发亮呢!”翌日晨起,宋府便给院中送来了朝食,姐妹三人团团坐。谢景衣将那金锁随手扔给了谢景音,端起桌上的粥,囫囵的吞了一碗。谢景娴皱了皱眉头,“昨儿个我就想问了,怎地没有见你戴锁?好端端的,作甚要洗?”谢景音有些语结,踹了谢景衣一脚。“你不晓得,二姐昨儿个出恭,把那锁掉到……”“谢景衣!”谢景音咆哮出声!谢景娴无语的皱了皱眉头,一桌子的朝食,她感觉有些吃不下!姐妹三人又在这庄子里玩了两日,一直都是在是没有什么可以玩的了,宋光熙方才大手一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杭州城。至于那三日在大碗茶见面的事情,谢景衣压根儿抛到脑后去了,又这样过了十日,李家毫无动静,忐忑无比的谢景音这才放心下来,开始照旧吃吃喝喝吼吼了。杭州城难得晴了十来日,今日终于下起了雨。谢景衣咬了一口松子糖,甩了甩袖子,撑了一把油纸伞,骑上了青厥。“今儿个下雨,你怎地要出门去?”翟氏好奇的问道。谢景衣指了指头顶上的伞,“我新画的,去雨里试试好不好看!”翟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家里的几个孩子,就只有谢景衣,她是管也管不住的,这孩子倔得很,你不让她去,她这会儿应了,一会儿还得使计让你乖乖的答应她去。还不如一开始便不挣扎,随她去。“路上小心些,也难为青萍跟着你。”青萍一听咧开最笑道,“夫人,我跟在三娘子,很有趣呢!”谢景衣抬了抬下巴,甩着小鞭子出了门。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日,她可以去看老李家的笑话了,岂能在这关键时刻,关在家中不出门。这才都门口,就瞧见撑着一把黑漆漆的油纸扇的柴祐琛。“呀,你啥时候回来的?”柴祐琛伸长了手,将自己的伞遮在了谢景衣的头顶,然后快速的夺过她手中的那把,自己撑了起来。“有病吧你!”谢景衣顿时恼了,这可是她精心画了好几个时辰,就为了今日看热闹准备的,这人说夺走就夺走了?简直过分!柴祐琛将自己的伞塞到了谢景衣手中,淡淡的说道,“我的伞大,别淋到青厥了。”第59章 笑看你倒霉谢景衣低头看了一眼小毛驴,还别说,它身子太长,的确是有些地方已经被淋湿了。青厥像是听懂了柴祐琛的话一般,对着他嘶鸣起来。谢景衣有些可惜的看了那把油纸伞,那是她上一回瞧见柴祐琛手中那把星辰伞,凭记忆照着画的。她师从裴少都,以前没少临摹,琢磨一下,还是能够画个九成相似的。哼,叫你抢了那小伞去,今日雨大,看不淋死你!谢景衣心中暗暗吐槽着,拍了拍青厥,朝着正阳街走去。走了几步,发现柴祐琛也在一旁跟着,又停了下来,“你跟着我作甚?”有青萍在场,柴祐琛倒是再没有喊谢嬷嬷。“从我家出去,只有一条路。”柴祐琛说着,鄙视的看了谢景衣一眼,那模样就像是在说,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谢景衣一梗,这倒真是!等走出了巷子口,走到了正阳街,发现柴祐琛还在,她又停住了青厥,“这还不是跟着我?黄金聘礼准备好了?”柴祐琛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拍在了青厥背上,“给!”谢景衣简直被他逗乐了,疯了吗?谁不认识这是一个铜板板!但是一文钱也是钱不是,谢景衣果断的揣进了自己的袖袋中。柴祐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但终究说了旁的,“我去天布坊,最近别的布坊也出了和我们一样的布。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么?”“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不过已经解决了,放心吧,哈哈,我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过了今日,保证这杭州城里,只有咱们一家卖了。”谢景衣说完,一回头,发现柴祐琛站在原地,离她已经已经有几个驴身位了,油纸扇挡住了他的脸。见谢景衣看过来,他方才又动了,快步的跟了上来,轻轻的“嗯”了一声。“你不高兴了?哎呀,我这都是策略,保证不会影响我们的赚钱大计的。”柴祐琛又轻轻的“嗯”了一声。谢景衣有些发憷,这下子她当真是觉察出来,柴祐琛心情不太好了。只有女子来葵水之时,才如此阴晴不定的,难不成,柴祐琛也会来葵水不成?她想着,偷偷的看了柴祐琛一眼,他依旧被雨伞遮头,只能够看到白白的下巴以及上头的青青胡茬,是个男子没有错的。柴祐琛仿佛观察到了她的小动作,叹了口气,取下了身上的一个锦袋,扔了过去,“给你的,蜜饯。”谢景衣一愣,笑了起来,“哈哈,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给人带土仪。”柴祐琛一听,嘴角也勾了起来。上辈子的时候,谢景衣同官家,是两个被困在宫中的可怜人。每逢官家想要出巡,内阁的老头子就跳脚,官家啊,你看我们都穷得吃不上饭了,你怎么还想这么骄奢淫逸之事呢?不行!每逢谢景衣想要出宫,官家就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说,“阿衣啊阿衣,你怎么忍心将朕独自留在宫中?万一王贵妃又强行要伺寝,那可如何是好?”到最后,便成了官家同谢景衣二人,眼巴巴的望着可以出外务的他。“那啥,逸天啊,记得给我和阿衣带土仪。”谢景衣不言语,只是用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可是残忍的柴祐琛,连一根针都没有带回来过。两人很快便到了天不坊,二楼的那间雅室,一直给柴祐琛留着,掌柜的半步都不敢踏进。待喝了口热茶,谢景衣便兴致勃勃的站在了窗边,“快来快来,今日有好戏看。”柴祐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站到了谢景衣身边,身边的人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的,像极了一个小孩子。隔得近了些,仿佛能够感受到她身体里血脉的温度。柴祐琛耳根子一红,强迫自己朝外看去,这一瞅,不要紧,他简直觉得,自己怕不是出现了幻觉。对面的屋檐下,站着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小娘子,其中有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伸出手来想要接雨,她看上去十分高兴,一边伸着手,一边回头说道不知道说着什么。那伸在雨中的手臂,很快就被打湿了,流出了红红的水……站在她身后的小娘子像是发现了什么,骚动了起来,那小娘子莫名其妙的垂下手去,再抬起来一看,惊叫出声!不怪她胆子小,任谁一瞧自己的手淋个雨就变成了鲜红一片的,都会吓尿好吗?不一会儿,正阳街上地面上,便慢慢斑驳了起来,红红绿绿一片。“哎呀,有人今日成亲啊,那真是对不住了!”谢景衣说着,指了指迎面走来的送亲队伍,新郎穿着红色的衣衫,撑着油纸扇,新娘坐在马头,穿着青绿喜服,以扇掩面。那送亲的人大多数都是穿着红衣,雨点打在他们身上,身后流下一片鲜红,宛若杀开了一条血路。新人不坐马车反倒骑马的,八成是武将之将。此时这一队人马已经面黑如锅底,若不是怕误了良辰吉日,怕不是立马就要上战场厮杀去!谢景衣吐了吐舌头,啪的一声,将窗子关了。柴祐琛指了指窗子,“这是你弄的,给李家的报复?”谢景衣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想破坏别人的洞房花烛的,真的!就是姓李的太过分,拿我二姐姐威胁我,非要我的配色方子。我这个人你知道的,有仇必报,一点小仇,定然百倍奉还……于是便给了他假的。”说真也是真的,因为真的能够染出那个色来。说假也是假的,因为它真的真的很容易褪色。她想着浆洗一下褪色,人就去找李家麻烦了。今日出门看热闹,也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那不走心的,直接穿出门了,结果一瞅,还真不少!要不就是浆洗过了,但是下人们怕担责任,瞒着没有说。这下子闹大了,买得起这种丝绸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若是当街丢了这等大脸,那不找李家打破头才怪。谢景衣想着,讪讪的笑了起来。柴祐琛拍了拍她的脑袋,推开了窗子,“想笑就笑吧,别憋着了。”说话间,只见楼下飞马疾驰而过,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娘子,提着马鞭飞快的朝着李家的布坊而去,她一边跑,还一边骂道:“姓李的,你卖这种黑心布,还我眼来!”谢景衣脑袋一缩,“完了,那是关慧知……”第60章 抵死不认谢景衣一个呼吸之间,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这辈子,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事儿是她干的。“走走走,咱们看关姐姐打恶棍去。”谢景衣甩了甩袖子,激动的下了楼。柴祐琛无奈的抓起墙角的油纸伞,跟了过去。李家的布坊同天布坊都在同一条街上,相距并不算远。谢景衣撑着伞,跑起来木屐打在青石板路上,哒哒哒作响。因为关慧知实在是太过凶猛,看热闹的人全追了过来,已经将那李家的布坊围了个水泄不通。谢景衣身量不高,在外圈跳了好几下,都瞧不见里头,不由得着急起来。她想着,回头看向了柴祐琛。柴祐琛脸一黑,不看热闹会死吗?“难不成你还要骑我脖子上看不成?谢嬷嬷。”最后三个字,他只做了个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来。谢景衣脸一红,但是绝不向敌人低头,睁大了眼睛问道,“可以吗?”柴祐琛气了个倒仰,脸皮咋这么厚呢,这个人!他想着,将谢景衣往自己身后一拽,大步流星的朝前挤去,站在他前头的人想骂人,扭头一看,这小衙内凶神恶煞,稍有不慎就要拔刀相向的霸道模样,顿时泄了气,乖乖的让开路来。谢景衣一瞧乐了,忙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这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一看,就更高兴了。只见关慧知站在店铺中,一手提着马鞭,一手叉腰,骂道,“我穿衣十几载,从未见过这等名贵丝绸,见水即褪色的,简直无耻!今儿个我的眼睛差点都瞎了,日后看美人都看不下去了,这简直是要我小命!”“你们东家在哪里?赔我命来!”那掌柜的缩了缩脖子,“关小娘子,有话好好说啊,我瞅着您也没有穿我家的布呀!我们布行里的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怎么会褪色呢!”他这么一说,群情激愤起来,有不少刚刚被坑了的小娘子,都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了起来,“还说不褪色,你看看我这手,跟鬼手一般!”关慧知一瞧,闭了闭眼,简直瞎了好吗?这世间就不能多一点美好吗?非要伤害无辜又弱小的她!“可不是,今日我同人一道儿玩盲人摸象的游戏,好家伙,突然下起雨来,那蒙着布的小娘子,眼睛上流下来的都是红色的水,其中有一人,当场吓晕了过去!你能想象吗?以后我瞧见一个美人,就担心她下一刻钟要流血泪!”谢景衣想了想关慧知说的这个场景,更是瑟瑟发抖起来,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让关慧知知道事情真相!真的很吓人啊,站在你面前的人,突然流下了血泪……我滴个娘啊,简直要做噩梦啊!关慧知显然已经生气到了极点,宛若一只将要喷火的母暴龙,她二话不说说,提起马鞭朝着柜台上的布抽去。一会儿个功夫,那铺子里已经被她抽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掌柜的抱着脑袋,结结巴巴的说道,“关小娘子,虽然您是关转运使的女儿,但是也不能随便上门砸人家的铺子吧……”关慧知抬手拿出一锭金元宝来,扔到了地上,“一点破布,今日小娘子我就全部买下了,若是一把火把这破店烧了,能够让我忘却那一幕,我今日将这小楼买下又何妨?”谢景衣倒吸了一口凉气,瞥了一旁的柴祐琛一眼。看到没有,这就是世家子弟的霸气,看人家柴祐琛就是开一家赔一家,照开不误;关慧知是想砸就砸,想打就打,反正老娘全买下来!我一点都不酸,真的!“你们东家呢?还不滚出来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掌柜的眼神往楼上飘了飘,不敢出声,关慧知心领神会,冲上楼去,不一会儿便黑着脸,扯了李老爷下楼。李老爷此时已经面黑如墨,当然,他不生气的时候,也黑得如同墨汁一般,大约最白的地方,就在那口黄牙了。“关小娘子莫要生气,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我们李氏布坊也是几代相传的老店了,不会做出这等砸招牌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其中捣鬼,等我查清楚了,一定会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现在我便在这里承诺,但凡在我们店里买了褪色布的,全部退钱。”李老爷说着,狠狠的剜了谢景衣一眼。谢景衣脖子一缩,站在了柴祐琛身后。人群中立马议论纷纷起来,李老爷说得没有错,李家别的不说,百年声誉不是吹的,的确是老字号了,这么些年,乃是头一次出这等岔子。东家都说全部退钱,已经十分有诚意了,而且关慧知一言不合将人家店铺砸了,不由得太过蛮狠,让人同情起李氏布坊来。李老爷瞧着,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就听到人群中有人骂道,“你莫要太过分了,谁在乎那一点破钱,我现在就想知道,我这手还白不白得回来?你拿什么赔我的手?我现在觉得手痒得很,我的手会不会留下什么毛病!谁在乎你退那点破布钱!什么老字号,以后我是绝对不会来你们家买这破布了!”谢景衣循声看去,这不正是之前那个拿手接雨的小娘子们,她的身边,跟着几个愤慨的小姐妹。大家伙儿一听,又开始激动起来。李老爷见今日之事了不了,把心一横,抬手指向了谢景衣,“我这布的配方,都是谢三娘子给的,会不会有毒,那得问问谢三娘子才知道。谢三娘子,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得不说出你了。”关慧知闻言,惊讶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了,“谢三?”谢景衣心中骂了一句老贼,抬手指了指天,“我的天哪!今日下的是雨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下的是脏水呢,我就站在这里看个热闹,这脏水都直接往我头上倒了!”她说着,转过身去,对着人群拱了拱手,“诸位父老乡亲,你们给我评评理。大家伙儿都知道,李氏布坊新出了几种新色儿的丝绸。这几种颜色,以前都只有这条街上的天布坊有售。”“我同我身边的这位柴二公子,乃是天布坊的东家。试问诸位,我为何要把自家独有的颜色配方,交给我的对手呢?我是嫌银子赚得太多了,还是觉得这位李老爷子生得太美啊?”周围的人看了一眼有黑又胖的李老爷,全都哄笑了起来。第61章 是我们的李老爷瞳孔猛的一缩,“天布坊是柴二公子的,你何必狐假虎威?你敢发誓,那配方不是你给我的?”谢景衣笑了笑,看了柴祐琛一眼,“柴二公子,他说天布坊没有我的份。”柴祐琛眼睛弯了弯,轻轻的说道,“嗯,是我们的。”谢景衣脸一红,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觉得这厮又开始施展美人计了!“我外祖父便是这条街上的大布坊的东家,我若是能够从天布坊拿出染料配方来给他人,为何不给我外祖父?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说来说去,你这分明就是欺负我年纪小,故意污蔑于我。”“诸位且想想,你们会把下鸡蛋的母鸡,送给自己的死对头么?”大家伙儿都摇起头来,别说母鸡了,便是鸡粪都不想送好吗?怕肥了对家的地。李老爷抿了抿嘴唇,“你之所以给我,就是为了今日,陷害于我。”不等谢景衣说话,站在一旁的关慧知就怒了。“李老爷,你是在嘲讽我们脑子不好,眼睛还瞎么?天布坊最近生意有多好,有眼睛的都看得着。考第一名的,犯得着去陷害最后一名吗?吃饱了撑得慌是吧?”“再说了,也就是你把这铺子看作是个事儿。谢三同柴二公子,开个铺子不过是耍耍而已,你见谁家公子小娘做买卖还费尽心机对害对手的,躺着数钱不就完事儿了!啊呸!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妄想逃脱了!”“分明就是你眼红人家的布卖得好,东施效颦却翻了船罢了,以次充好,竟然还污蔑别人。”人群中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娘,听完也都点起头来。谢三前些日子,还同她们一道儿在宋光熙家耍呢,若是真心要做买卖,只需开口招呼一声,谁不还去帮衬一二了,他们人人家中都有买卖,但都不过是些下人管的黄白之事罢了。小娘子哪里有真情实感做买卖的,会管账赚点零花钱就不错了。李老爷还欲说话,柴祐琛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走了,无聊。”谢景衣一瞧,对着关慧知摆了摆手,忙跟了出去。关慧知一瞧,哼了一声,翻身上了马,快马加鞭的走掉了。关慧知一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跟着走了。李老爷抓起铺子的布,猛的摔在了地上,吓得掌柜的瑟瑟发抖。“完了完了,竖子狠毒,我们李家这次要元气大伤啊!”杭州城的布行多得犹如满天星,有多少人都在下头等着四大布行垮掉,然后出人头地。布少没有关系,可这布会褪色的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李家布行的这块金字招牌便被砸了个稀巴烂。他已经可以预想到了,有多少同行,会拿着这事到处说,说到他们无路可走为止。毕竟那些来拿货的行商,是不可能一匹匹的去洗,试试会不会褪色啊!李老爷想着,白眼一翻,撅了过去,又是一阵慌乱。……不过此时的谢景衣已经毫不关心这事了,她正坐在小楼上,嚼着柴祐琛给她带的蜜饯,宛若一只贪食的小仓鼠。“柴二你可真抠,就带这么一小包儿。你不知道,就那次你去长安,我们等啊盼啊,眼睛都望穿了,结果你两手空空的回来了。唉,他小半个月都失落得不想宠幸后宫,那段时日,简直就是凄风苦雨,一片黑暗啊!”柴祐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带了的。”谢景衣猛的站起身来,一拍桌子,“骗人,带了你怎么不给我们!”柴祐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想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