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二叔,唐世子。”元樱见他们愈发要收不住话了便出声打断。“你来的正好,”唐匪君看她来了不但没看出元樱的脸色,还想向她验证京城流传的话是真是假,“有韵,听说太子殿下与宁姑娘两情相悦,可有这一回事?”他还一脸不嫌事大的神情,元樱面不改色,“世子,你可知道这关乎我妹妹的清白。”看她脸色微寒,唐匪君只好拿扇子抵着唇缄默不言,旁边的卫捷略带歉意道,“有韵,你也别介意,我们是看这里无外人就顺便提了一嘴,着实抱歉。”卫捷不道歉还好,他一道歉便激发了唐匪君的胜负欲,他嘟囔着,“又不是只有我们议论这事,满汴京谁不在说太子和宁姑娘的事。”元樱抬头用力盯了唐匪君一眼,卫捷连忙堵唐匪君的话,“事关女子清誉少说两句,”卫捷翩翩公子,他满怀歉意地道,“还请有韵莫要怪罪。”连唐匪君、卫捷这种不问后宅事的人都议论起宁檀深的事,看来这事的火苗指不定窜了几丈高。元樱是揣着心事回府的,她还没去问宁檀深,元袅那边先起火了,姚氏携带着两个女儿找到元彤说理。“你能不能管管你女儿,她是什么身份竟然也敢惦记着当今太子,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你们简直就是妄图想吃天鹅肉。”姚氏嚷嚷的本事似乎不比那些走街串巷的人声音小,她这么一嚷嚷,半个府上的人都听到了风声。许久没见,元曲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般,瘦下来后模样可人竟然丝毫不比元袅差,反而是模样和浑身的气质更胜元袅一筹。“我女儿身份怎么了?我出身将门,我的兄长官居正二品,我的母亲可是一等诰命夫人,我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论起来我女儿配太子还是配的上。”元彤的声音一点都不比姚氏小。她们两人这么叫一嗓子,惊动了老夫人,她在春衾的搀扶下出来。“你女儿一个从本家族谱上划去的人也敢惦记太子,也不掂掂她骨头有没有二两重。”姚氏说的极为鄙夷。“住口。”老夫人还没站稳先是威严横扫,那些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人立刻散开,她目光如枷锁一般紧锁姚氏。老太太一露面,元彤仗着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故意迎了上去挽着老太太,此举不过是为了气姚氏罢了。“跟我来。”饶是老夫人对元彤刚才一席话有多么生气,可在姚氏这个外人面前还是忍着发作。一到了内室,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又让人把家中的女儿叫到一起。她看上去气的不轻,“你们在下人面前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要是被人传了出去,我们元府岂不是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母亲,是她们先来找茬的。”元彤语气里颇有些委屈。老太太目不斜视,但语气已经放缓了不少,“胡闹。”说到底这两个字不是责难。“母亲,”姚氏称呼这一声母亲是极不乐意的,她说,“檀丫头和太子的事如今整个汴梁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的,家中还有这么多在议亲节骨眼上的姑娘,这事传扬出去终究我们落个攀附权贵的名声也就罢了,可这些代嫁姑娘可怎么办?”就算不为元袅、元曲着想,可毕竟还有其他几房的姑娘,况且宁檀深和她的血缘隔了一层,老太太不得不思虑。“檀丫头,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家中罢,私塾暂时就不去了。”这次的事情毕竟不是捕风捉影,宁檀深和太子同游相国寺被不少人看到,有的甚至说她和太子当着人的面拉拉扯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这个外孙胆子也太大了。只不过是禁足家中,这罚的也太轻了,姚氏心有不服,“母亲,事关重大,如若今天只是小予惩戒,只怕有的人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原本元彤不对宁檀深抱有期望,如今看她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自然也是重视起这颗沙粒来了。她忿然作色,“已经叫檀丫头禁足在家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还要忤逆母亲不成?”她声势夺人,可正襟危坐的老太太脸上并无异色看来是要偏向她了,势单力薄的姚氏心有不甘,却只能说,“儿媳自然是听母亲的话。”这罚也罚了,人都散了,宁檀深正要和元樱一起出去,元彤满面春光地走过来,脸上并无什么痛色,她开口便是:“檀儿啊,上次你和太子同游相国寺,走的时候太子的心情如何?”宁檀深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用意,“与平常无异。”元彤回神地“哦”了一声,看来宁檀深并没有得罪太子,又接着问道,“可这一连数日过去了怎么不见太子登门,他上次不是说会偶尔来看看那只兔子吗?”她追问的样子让宁檀深有些不耐,“或许是有事缠身脱不开身过来,”宁檀深正色道,“娘,太子是储君,位高我们几重,若是频道登门便会有人说三道四,猜忌太子等不及要登位又或者说太子做作。”元彤可不管这个,她睁大了眼睛,“太子又没议亲,眼看着立夏你就及笄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现在你们的事传遍了整个东京,依我看来太子这盏茶我是吃的。”“娘!”宁檀深急道,声音差点破了音,她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就像下人拧干汗巾子一样费劲,“你怕是吃醉了酒罢怎么净说胡话,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可是你是我娘啊。”宁檀深一直以为,母亲嫁到宁家后是因为她那婆母重男轻女不太好对付,只能冷落着自己,可如今住在元府已有数月,家里数她最威风,可是做事怎么还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就是因为我是你娘,我才为你谋划打算,眼下你和太子的话传的沸沸扬扬,也只有嫁给太子这些话才能平息下去。”元彤说的理直气壮。气的宁檀深脚一跺转身走了,元樱只好跟了上去,她走在宁檀深后边听见她在哭鼻子抹眼泪。“我不惜赌上我的名声和殿下出游,那是因为太子是诚心对我好的,可我知道太子对每个人都好。我并不奢求嫁入太子府,表姐你懂吗?”宁檀深一路跑了几步,最后步子越来越慢,她转身时泪流不止。元樱给她递了一块帕子,“你怎么这样傻。”太子一连许多日都没有登元府的门,宁檀深也只能在家中抱着雪白偶尔发呆偶尔晒太阳,可是她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汴京关于他们的话不但没有平息反而如热汤里滴油烧的更沸腾了。他们一同游玩闹的满京城都是闲言碎语,受伤的总是女子,今天有人传宁檀深倒贴太子,明天有人传宁檀深已经被太子厌弃。外头的话越来越难听,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元樱下了课回府的这一趟就听街头的人凑着脑袋抵在一起,说宁檀深倒贴不成功,太子已经要跟她划清界限不再登门了。“檀姐儿?”元樱生怕那些闲言碎语会自己长脚钻到宁檀深耳中,一回府就去看她,宁檀深正抱着雪白在树下读诗,脸上是等待又是落寞。放下诗集,宁檀深若无其事地道,“这几日被关在家中无事可做,便读了几首张先的诗。我偏爱那句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她念着这两句诗时微微仰头,余晖洒在她脸上,映衬着她干净眼眸的笑意带了着红意。“这首太过悲凉,”元樱懂她的心情,她开解道,“不如慧开的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一句佳。”宁檀深知道元樱希望自己别把那些别人嚼碎了的话往心头去,她笑道,“姐姐什么时候竟然读起了这样的诗莫不成你是想去陇上做尼姑。”她笑了两声,总算扫开了眉间的愁云惨淡。第43章 【43】麻烦缠身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着赵晢了,元樱练坏了几个字于是搁下笔,书摊置在案上,她手指轻压着一行字。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细细算算,元樱已有数日未见赵晢,别看赵晢平时缠着自己,有时她与宁檀深聊的兴致高涨他便沉着一张脸,写满浓墨的不高兴。如今他在灵应寺也不知道好与不好,元樱换了一只手撑着头,夜深了烛火羸弱地左右颤了两下。她起身合上了书,关上楹窗躺下。锦被暖和,被子下压着几个注了热水的脚炉,眼看着天越来越晴,很快就到了江南好时节,再接着汴京桃花开便可以酿酒了。元樱翻身,近日睡得迟早上醒的也艰难,她闭着眼睛却突然想到赵晢缀了桃花放眼角一般灼灼其华的笑,她打了个颤,突然睁开眼睛。夜深人静,元府坐落在御街上,此时已经没了人马过往安静十分,今夜的月光明亮得很,活像月亮重塑金身,元樱披了一件衣裳下床。翻开楹窗,便瞧见院子的树上站了一人,他白衣飘飘,看不清申请但元樱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难怪刚才从窗子看去总觉得月亮比之前明亮了许多。元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嘴角满满欢喜地上扬,本来起身是为了看月亮,可此时她全然忘记自己是赏月还是看人。赵晢一跃而下,他一步步走了过来,元樱细数着他的步子,当数到第十三步时他正好停在窗前,他挡不住要翻窗进屋的月光,声音却浸润了月光的清寒,“怎么还没睡?”“我睡不着出来赏月。”元樱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人,他霸道地挡住了月光挡住了所有要进入她眼底的事物,可事实是月光穿透赵晢而过。元樱抓着窗棂,以往他成日里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看的多了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好看的,如今一连许久没见着,甚是想念。“你呢,怎么不在灵应寺。”元樱问他。“想你了,”赵晢实话实说,话音里揉不下一粒沙子,“就来了。”短短几个字却让元樱呼吸一滞,在赵晢开口短短的刹那间,她想过有很多种回答,却偏偏没有想这答案,或许是她想到了这答案又怕自己要面对才不得不胡扯出其他回答将最想听到也最怕听到的答案压在箱底。元樱后知后觉地欣喜后知后觉地避开目光,话都说不利索了,“是嘛?”很快,她又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直都在,”只要他想的话,踏可以穿越冰凉厚实的墙。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赵晢这些天夜晚都回来了罢,元樱抬头却碰上他低头浅笑,她有些局促地道:“现在回来万一被人察觉了岂不是很危险吗?”“你都察觉不到,别人怎么可能发现。”赵晢是庆幸又失落的语气。风过留痕,痕迹轻不可查,可元樱却注意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就勾住了一缕凉风。“既然去了灵应寺,就好好呆在那里罢,再有几月你也许便能归体了。”元樱说。正是只剩几月就是成婚的日子,赵晢才更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时间一紧迫就难保有的人狗急跳墙。“回去睡觉罢,我在门口守着你。”赵晢看她脸上已经浮出睡意。夜晚这样幽深,像极了一滩寒水。赵晢像往常一样捻着一片叶子吹奏,声声入耳,元樱就这么不设防地睡了过去。梦里夜安静又温柔,可白天的日光灼热,尤其是日光混合了各种目光犹如屠苏兑了绿蚁酒,酒劲大发。太子和宁檀深的流言传的更盛了,她在家禁足了几日便以无聊为由重新回到私塾上学,路上不少人交头接耳似乎在对宁檀深指指点点。可身旁的女子目视前方看上去并不被这些流言干扰,元樱低声道:“檀姐儿你没事罢?”她越是不起涟漪的一盆水,元樱便越是担心她,宁檀深目光清澈,“表姐你放心,这些话伤不到我的。”她的心早已是刀枪不入。唇枪舌剑一并杀过来,又有几人能安然无恙,元樱说,“你与太子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原因不乏有二,太子尚未定亲,盯着太子妃位置的人多,你若是得了太子青眼有加必定招人嫉恨,其二便是本来这事只有一些高门显贵的人知道,如今市井之人都忍不住吹了一阵口风,更是因为你出身不高,自是有些井底之人抬头望天不知天高地厚。”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告诉宁檀深因为得到了他们不可得的东西才招来祸患。宁檀深从小一个人在宁家长大,多苦多难都是一个人肩扛手提熬过来的,她释然一笑。笑容正昳丽之际,一名恍若仙子的小姐直奔宁檀深而去,她抬脚挡了她们的路,脸上挂着不由分说的冷意:“你就是宁檀深?”这口吻似乎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俯视尘埃,面前的女子细眉杏眼,白皙的皮肤更若是豆腐凝脂,一双樱桃唇微微嘟着。“你是?”宁檀深抬头看着这位鲜亮得有些刺眼的女子。她没说话,倒是她身边一个贴身女使开口了,“放肆,这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你什么身份也敢这样同我们小姐说话?”这话从一个面相温文的女使嘴里说出口,更显得刺耳。元樱看她一身价值连城的衣裳,头上更是招摇地戴着一支点翠簪,她这作风满汴京找不出第二人,连当今公主都没有她这般猖狂。“程大姑娘,好久不见。”元樱倒霉,曾经跟她打过交道,这些年来程薄冰愈发不知收敛,岁数在她身上似乎留不下痕迹。程薄冰也懒得看元樱,不过顾忌她和五皇子的亲事便给了她三分面子,“你就是那个做梦想攀高枝的跳梁小丑?回去也不拿菱花镜仔细照照就你这模样,有几分配的上殿下?”她语气里满是鄙夷,明明个子比宁檀深矮上那么半拇指,气势却仿佛高可入云。“你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就只会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当今贵妃可是我们小姐姑母,我劝你就死了这条心罢。”程薄冰的女使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的语气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你一个女使丫鬟有没有点规矩,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元樱看着她仗势欺人,抽出了宁檀深紧紧抓着的手。那丫鬟与程薄冰沆瀣一气,刚想回嘴又大脑转过弯来急忙闭了嘴差点咬到舌头。“我女使说的并无什么不妥,”程薄冰不屑于和元樱争辩,她目光直接看向宁檀深,拔高了声音,“立夏那天我便及笄,那时便是我与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你不该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妄想。”合着她今天气势汹汹地来是要逼宁檀深知难而退,元樱看她憋着一口气。“我们走罢,表姐。”宁檀深重新挽着元樱的手要去,可是程薄冰拉着裙子往上一提,一条腿斜挎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程薄冰目露不悦,陡然拔高了声音,“我的话还没说话谁让你走的?”她们身处大街上,虽说御街路宽显得人群稀稀拉拉的,可到底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人多眼杂,元樱不能看着宁檀深再被推到风口浪尖。“程姑娘,我们一来不是你家仆女使,二来这里并非丞相府,你有什么资格拦住我们的去路?”元樱松开宁檀深的手,越是无视她程薄冰越是起劲。本来还顾忌着元府的面子,程薄冰没发作,但如今元樱都欺到她头上了,她怎么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元有韵,你别过分。我和她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三番四次地堵我?”“可我们走我们的路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元樱反问道。程薄冰是个急性子,她在丞相府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被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刺激道,她倒豆子似的不管好豆子还是烂豆子一股脑全倒出来了,“你以为元府还是当年的元府?如今你爹爹不过虚挂着一个闲职,你又无兄弟,你父亲这爵位迟早跟你们没关系,你也就现在逞威风,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程姑娘,请你慎言。”本来打算息事宁人的宁檀深不想理会她,可她咄咄逼人欺人太甚。看到一直闭着嘴的宁檀深开口了,程薄冰突然嘲笑,“怎么?不当锯嘴葫芦了?爹爹跟我说的没错,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你骂谁?”宁檀深睁大眼睛,原来鼎鼎有名的大家闺秀不过如此,甚至如此不堪。元樱看她今天就是故意来挑事的,她按住宁檀深的手,理智道:“程大姑娘在汴京素有雅名想必也不想在人来人涌的地方坏了名声罢?”爹爹说过,大家闺秀要端庄持仪,她跟着祖母回了一趟老家再回到汴京听到关于太子和另一女人的闲言,登时就按耐不住衣裳都没换地找上门来,她余光扫视四周,装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不要做非名之想,太子殿下要娶的人只有我。”她说的仿佛水到渠成了似的,宁檀深的眼里神情几经风雨,颇有动摇之意。再抬头,宁檀深目光被吸附了一般,小声地又怀着希冀,“殿下。”第44章 【44】你字若荠“殿下?”程薄冰课不会被这等小把戏蒙骗,她瞟着宁檀深笑的明讽,明眸皓齿美人宜修,她说,“你以为我会信?太子殿下何等尊贵怎么会来这里?”背后的声音清凉传来,不见喜不见悲,“我为何不会来这,程姑娘?”这声音?程薄冰登时像被人震耳击溃一般,身子僵了半晌随后艰难地转身,面前这修身如竹的男子不是太子还能有谁,程薄冰艰难地张合了两下嘴,声音糯轻,“太……太子殿下?”他许久没有现身,这些日子宁檀深如同被人扔进油锅似的煎熬,她不相信太子会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幸好宁檀深从没对他失去信心。“殿下?”程薄冰小心呼着气仰头看着眉眼温润的他,心脏怦怦跳,“听闻前两次殿下正为川地起义地事情烦忧,现在可平息了?”赵暄看着宁檀深,眉眼间的疲惫似乎如一朝化解,“事情已经被压下去了,程姑娘我出宫时听说贵妃有事寻你。”姑母此时找自己必定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一旦两家的婚事敲定她便可以明面收拾那些痴心妄想之人,程薄冰露馅一笑,她甜甜地道:“殿下能否送我进宫?”收回目光,赵暄看了看她,笑道:“恐怕不妥,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派我身边的群羽送你回去罢。”“是什么样的要事?”程薄冰脸上的笑容一凝,微微露出些不愉快,她不死心地追问道。赵暄并没回答,他以笑带过,群羽知道殿下的心思,他请道:“程姑娘,这边请。”碍于太子在场她不好发作,程薄冰咬牙地告辞,“既然如此,薄冰也不好耽误殿下的事情。”她临走前还不忘用力挖了宁檀深一眼,恨不得目光划花她的脸。马车声音滚滚而去,转了个弯上了御街的道,可赵暄还在面前。“殿下不是有要事在身吗?”宁檀深当然也不希望会耽误他的要事,不过她心里还是很庆幸他出现了,一连许多天未见他似乎消瘦了不好。平时看她都聪明得很,怎么现在糊涂了,元樱笑道,“殿下那是为了搪塞程姑娘,哪有什么要事。”她说完,宁檀深就咬了咬唇,殿下如此风光月霁的一人如今为了自己竟然扯谎。“檀姑娘,抱歉让你一人独自面对流言蜚语。”这些日子赵暄忙的脚不点地,已经两天两夜未合眼了,一忙完事他就不听劝地出宫,赶着来和宁檀深谢罪。宁檀深咬唇的力度又大了些,她睁着圆眼看着赵暄,半晌都没回答一字,这里是甜水巷,本来她和元樱下了学准备绕道来此买些甜点,甜水巷人多纷扰,可她眼里此刻已经容不下别人了。“殿下,您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只身同您游玩相国寺,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她垂下头,耳根子一下就虾红了。元樱看她认错心里有些着急,她身为女子本来就错不起,她忙着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作甚。赵暄灼灼一笑,他也不急着否定宁檀深,只知道这是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女子,他抬手,手绕到宁檀深耳后,为她扶正了一支流苏簪子,“听说你是立夏那天及笄?”他这举止立刻就让宁檀深耳红得更深,她羞涩又紧张地点头,僵硬地点头整个人根本不敢动弹。“就在那一天,我带着聘礼上门求亲。”赵暄收回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宁檀深不敢置信地抬头,目入三分地凝视着他,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元樱有些惊讶地噤声,她听见自己问:“此话可当真?殿下。”“既然是我亲口承诺的,自然不会有假。”赵暄温和地看着元樱,他面前的女子脸红耳红根本不敢抬头,目光垂在地上打转,幸福地有些头晕眼花。不过这是他的心思,他还没有问过宁檀深的意思,虽说他位高权高要娶一个什么女子娶不到,但从那日她不顾生死冲上前来救自己那一刻,他心里就认定了宁氏檀深。他看着不敢抬头的女子,问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意思,如若檀姑娘不愿我也绝不会强人所难的。”宁檀深低头不见他是为着自己怕忍不住高兴地失态,她紧张地浑身鲜血逆流,她依旧咬着有些干的嘴唇,“殿下,我……”她只吐出一个字,赵暄看着她,目光鼓励她说下去,宁檀深心里藏着的喜欢难以言表,终究只道:“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话音刚落,她便拉着元樱急急地走,但赵暄余下的话还是趁着春风送了过来,“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听完,宁檀深的脸又是一红,如若她能觅得良君也好,只是元樱对赵晢所说的话耿耿在怀,要真是赵暄把他害成如今这模样,只怕赵暄是个心狠手辣的。“你可想好了?檀姐儿。”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元樱深深额额担心着。宁檀深几乎像个无头苍蝇样拉着元樱不问西东一路乱窜,最后终于是脱离了赵暄道视线,她如一尾离水许久的鱼一般喘了口气,她矜持地不回头,“表姐,你看看殿下可还在后吗?”“你放心他已经走了,”元樱心里还惦记着宁檀深的心意,可她如今这神态分明是把欣喜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看出她的万分欣喜。路上人多,宁檀深不敢多说只拉着元樱回府,连她们此行的目的也全然忘记。到了南山院,宁檀深左顾右看,确认院子里没有其他杂人才脸红地点点头,“表姐,我是三生有幸得太子青睐。”她说话时整个人快感动地哭了,娇小的身子轻轻颤着,“表姐,我知道很多人说我攀高枝,可是心里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沉默了许久的元樱说,“檀姐儿,我也不是要泼你冷水,可你想过没有,太子殿下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终究不能随心所欲,正因为他是太子,他的婚事更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轻易决定的。”“我知道。”宁檀深拉着元樱的手,“我知道他也很难,故他若坚持我便坚持,他若放弃我便放弃。”看着宁檀深眼里浸润着泪光,元樱只递给她一方帕子,再也不便多说什么?这一别又是许多天,过三天便是立夏时节,元府正在准备宁檀深的及笄礼,她更加坐立难安了,太子亲口承诺过那一天要亲自登门提亲。三日戒宾,一日宿宾。可是真到了立夏那天,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主宾选择亲姻妇女中贤而有礼者担任,可是宁檀深做梦也没料到,她及笄礼的主宾竟然是程贵妃。宁檀深轻移的脚步颤了颤,行至中堂直身跪下,程贵妃专宠后宫,她一心想让自己的侄女程薄冰嫁入太子府,可谁能料到她安插在皇后身边的眼线说亲耳听到太子要娶元府的宁檀深的言论,当时她就在宫中大闹一场又去官家身边软磨硬泡,官家终究是答应了让她来下臣家中的及笄礼。“抬起头来。”程贵妃来者不善,她今日来就是为了铲除宁檀深这个绊脚石,只要她的侄女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哪怕有一天她色衰也不用担心斗不过皇后。宁檀深心生畏惧地抬头,听到程贵妃言语讥讽地夸道,“果然是个模样周正的女子,女子许嫁,笑而醴之,称字,这姑娘我看着心生欢喜,不知我可有幸为她定个好字?”她侧头看向元箇和元彤。元彤不敢招惹程贵妃,只讪讪地笑着看元箇,嘴里退步道:“贵妃大驾本就是我们的荣幸,您要事喜欢檀儿这丫头,也是她的荣幸。”既然如此,程贵妃就堂而皇之地警告道,可她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地笑,她其实一早就想好了,此刻却装模作样地思索后说,“就字如月如何?”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程贵妃这是要告诉宁檀深别以为太子对她有了几天的好心思真当自己是命中凤凰了。她真是欺人太甚,要事此时赵晢在就好了,元樱贝齿紧咬压抑着内心的话。就在宁檀深要挤出笑容来承恩时,程贵妃倏然触电一般,一扫之前面上的假笑,一本正经道:“本位细细想来,如月似乎俗了些,就字若荠罢。”她突然笔锋直转,让宁檀深有些一头雾水,元樱却知定是有赵晢在背后相助,如若今天贵妃让宁檀深字如月还不知有多少背靠丞相府的人在背后说闲话。“字也定好了,这孩子跟我侄女同一日及笄,本位是顺路来看看的,此时怕太子的聘礼已经送到相府本位也不便迟到太久,先告辞了。”贵妃的脸色还是严肃的,元箇等人恭送她离去,人到了元府门口,她才突然回神纳闷自己怎么在这儿,又一问宁檀深最后字若荠连忙要进去改回去,还好身边的宫女虽然不知缘由还是拉住了她,“娘娘,这是您亲口给她定的字,已经改过一回了颠三倒四地改,只怕要让人说闲话了。”“是本位改的若荠?”贵妃停下回头箭盯着宫女认真地点了点头,才一步一顿地上了马车。及笄礼成,幸好程贵妃今天这一遭不但无祸还因祸得福。只是宁檀深闷闷不乐甚至有些伤心难控,她抱着雪白仰头看着青天白日,她和太子就如泥与云的差别。第45章 【45】傀儡酒赵暄答应过宁檀深要娶她,可是皇后告诉太子,如今九皇子势头正盛,要是撇弃了丞相府,只怕相府与程贵妃都要齐齐倒向九皇子,这些年皇后一门心思都在赵晢身上,许久未理后宫事,这实权也渐渐落到了程贵妃手中。可赵暄答应过宁檀深,最后的结果是两个都娶,这样不尽人意的结果费了他一番心思才争取到,程薄冰为正妃宁檀深为侧妃,只是这样一来,程薄冰压她一头,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了。“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嫁?”即使为着赵暄要娶程薄冰伤心不已,可是这火坑她还是心甘情愿地跳。宁檀深抱着雪白点头,她的眼睛分明有些红,又有一些肿。元樱以为她没有话要说了,许久后她开口,“表姐,我不会后悔。”但愿如此罢。元樱将头上一支绿雪含芳簪插入宁檀深头上,她说,“这支簪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听说出嫁前夕去庙里祈福时有喜鹊低飞落在这支簪子上,望你日后与太子美满。”簪子入发,宁檀深脸上这才有了一些笑意,她谢过元樱,“表姐,这太贵重了。”“收下罢。”要是别人,元樱便不会忍痛割爱送出去。夏色正浓那日,两顶花轿分明从御街上的丞相府和元府送出,一顶送至上陵殿,一定送至下津殿。东宫一边热闹一边冷清,宁檀深抬头看着“下津殿”几个字,雁随挽着宁檀深,“小姐,这宫殿可真是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