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他林夏还顶着脸上那块斑痕默默无闻地做替身演员,当然也还不认识齐越,齐越那时就画下的人不可能是他。也许是他和齐越画里的人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吧,所以齐越天然待他亲密些。能被齐越默默画下珍藏,那个人真是幸运。第23章 偷拍第二天钱伯按时停在片场旁边,坐在车里等林夏收工送他去医院。虽然充满好奇和探究的冲动,但林夏没再问钱伯关于齐越的事情;一是他觉得不该背着齐越打听,二是钱伯口风谨慎,他不想为难人家。可没想到就是来回去趟医院也会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威亚事件的肇事者身份还没查清,不过自从齐越来剧组露了个面之后,总算风平浪静,没再出事故。可惜这平静只是暂时的。这才消停了没两天,网上有关“《光贤大帝》新主演的金主露面接送被拍”的谣言就满天飞了。林夏气愤地跟田槟通电话:“那是齐越的管家钱伯,这些人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能忍,牵连钱伯就太不道德了!我想专门开个微博账号,把事情解释清楚!”田槟同意:“好,不过你先等两天,等这一波热度快过去再发微博,这样就能一直有话题。”林夏更加恼火:“这也能等?!田槟你现在到底怎么了?除了炒热度、造话题,你心里还有在乎其他东西吗?!”田槟不以为然:“我是想你能火起来!是为你前途着想!这些都是娱乐圈的手段,人人都在搞,怎么就你清高?!你又不是齐越那样的有钱人,你学他那么任性你学的来吗?!”林夏最反感他扯到齐越,几乎把手机捏爆,愤怒之下脱口而出:“我只是不想下跪而已,这也叫清高?!像你那样跪别人才算懂门道?!那这演员我不当了!”那次饭局上的尴尬事情,林夏和田槟都一直刻意不再提及,但那确实像是卡在喉咙里的小刺,看不见但感觉得到。田槟沉默片刻,也爆发了,在电话那头吼起来:“是,我是给别人下跪、我没尊严我活该!因为我想混出人样我想活的好,想有一天像那些人一样住好房开好车!我每天从早忙到晚,论谁都不敢得罪,就算这样还是有人踩我!我不忍的话怎么办,从前努力全白费、和你回工地搬砖?!我知道你从那天就暗地里瞧不起我,但是你自己呢,要不是来了个齐越护着你,你就能一直坚持不跪?!”田槟在那头用力地挂断电话。林夏后悔话说的太重,毕竟那件事情田槟是受他牵连。今天下午导演提早结束了林夏的戏份,他站在路边等钱伯,心里祈祷钱伯这个年纪应该是不关注娱乐新闻,不然该有多尴尬。他烦闷地打开众多营销号的微博,评论几乎是一边倒的诋毁:“这就是林夏的金主?瞧这老男人都能做他爸爸了!恶心!”“为了出名不知廉耻!”……猴子见他没走远,过来拍他肩膀:“哎,听说待会好像有跟你不对付的人要过来,李导叫我提醒你先走,别碰个对面到时不好收场。”林夏知道他指的大概是哪些人,不想再给剧组招麻烦,点头道:“放心,接我的车马上就到。”猴子见他刚才盯着手机皱眉头,表示理解:“在看那些谣言是吧?这些营销号的东西还真往心里去啊?瞧瞧他们偷拍的照片,这位坐在车里的大叔戴着白手套,一看就是司机啊!硬说成是金主,造谣都没谱!”林夏无奈道:“这些人到底有完没完,我只想把戏拍好,但这些谣言连累了剧组……”“你还操心这个!”猴子偷笑,回头瞄一眼李导:“咱们导演见的多了,根本不在乎,其实反而乐意着呢!黑红也是红!剧组有话题就成,只怕没热度!你就是想太多!”熟悉的车无声地滑到身边停住,车窗缓缓降下。猴子识趣地走开,走之前冲他眨眼睛:“正主来啦!我猜猜,这位就是变成穷光蛋你也愿意倒贴,对吧?”今天车上走下来是齐越。他穿件剪裁得当的白衬衫,似是觉得束缚,摘掉了领带,解开最上面两个扣子,关上车门对林夏笑:“我刚忙完,闷的很,先陪我走走透透气好吗?”影视城空旷,确实适合散步吹风,但林夏唯恐他再遇到上次酒局上那些人可能吃亏,吞吞吐吐不肯答应:“还是去别处走吧,这里空荡荡没什么好逛的……”齐越若无其事地玩笑:“有什么不方便?你怕又被偷拍?不过我难道不比钱伯上镜的多?”原来他看到网上那些谣言了。林夏先是被逗乐,又歉意道:“没想到这些是非居然连累到钱伯,下次我给他道歉。”齐越靠在车边,边解自己的袖扣边笑:“别上纲上线的,早晨钱伯让我看这些谣言的时候还玩笑来着,说被当成大款的感觉也不赖。他说托你的福他还能上娱乐版块,要拿去给他女朋友看,叫我谢谢你。”他解下袖扣随手往西裤口袋里一丢,三两下把袖子卷到手肘,上前一把抓住林夏的胳膊,笑得恣意:“走,咱们偏要满场转一转,让该看见的人看见!”林夏明白,之所以有黑粉到酒店骂他、威亚被人为破坏等一堆破事,都是赵萍那帮人发现他被推上主演的位置后并没有谁跟他们清算,他们应该也不清楚齐越的身份,在观察试探后认定他林夏只是捡了便宜、并没有后台,这才开始踩他。现在齐越主动和他一起散步,是在表态继续支持他。林夏心里感激,但不想给齐越招麻烦:“不用理那些人,我根本没受影响。”齐越隔着衣袖抓住他手臂不放:“不是为你,是给钱伯澄清,所以我才亲自下场。”林夏拗不过他,只好从命:“那你先松手。”齐越看他一眼,略带歉意地一笑,把手松开了。两人在影视城里漫无目的地走。风送来不知哪里的花香。林夏想起钱伯说过的齐越画过的画像,忍不住把晚上睡不着时的揣测问出了口:“齐越,你为什么愿意这么帮我?是不是,因为我和你认识的什么人长的很像?”被乍然提问,齐越一怔,立即摇头:“没有。”随后他想了想,又失笑点头:“你的确和我从前的一个朋友长得相似,不过那是因为……”他没再说下去,回答林夏的第一个问题:“是我擅自把你换成主演的啊,所以你成为主演后遇到的麻烦我当然要负责解决,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看不惯那些不走正道的人,顺便抖抖威风,哈哈。我做什么都是由着我自己性子来,不算帮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每次齐越出手相助,都是这样风轻云淡地带过,否认这是对他的恩惠,拒绝他的感谢。——我真的想变强,想有一天能回报你,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个只会躲在你身后的人。“呵呵——”林夏的默默出神被前方的夸张笑声打断。不远处供休息的小楼前是几个穿着商务正装的人,看样子是在影视城管理人员的陪同下参观考察。其中一个身穿深灰西服、面容精干的中年男人在众人簇拥下显得颇有气势,而走在他旁边的就是赵萍。她已经看见了林夏和齐越,冲他们这边发出挑衅的笑声,趴在灰西装男人耳边小声说话。灰西装随着她一起看过来,眉头微皱显得有点不耐烦。他往小楼里指指,似乎是有正事在办,示意赵萍不要轻举妄动,但赵萍随后又拉长着脸说了几句,他还是慢慢朝这边踱步过来,用一种长辈般的语气开口:“林夏,对吧?我听说你在开机后由配角变成主演,连咱们公司都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挺有本事?既然这样就要努力拍戏,这才几点啊你就收工在这闲逛?”这是指责他不听公司的安排。林夏还没答话,齐越就已轻轻拽着他胳膊,径自转了方向,像没听见一样往别处走去。灰西装随行的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连忙快步走过来,挡在他们面前:“我们赵总问你话呢,没听见是怎么着?!”齐越微微一瞥,声音淡淡的:“你替你的领导问话是尽你的职责,我不会怪你,但你挡着我们的路了。”赵萍在背后早已按捺不住,对灰西装愤愤地说:“哥你看,这就是你们公司旗下的艺人!目无尊长,一点礼貌都没有!有这样的人简直污染演艺界!”原来这灰西装就是赵萍的哥哥,授渔公司的总裁赵蒲。早听说这个剧组的主演是投资方直接要求更换的,但赵蒲去打探消息时却对背后是谁在拍板一无所获。他还算谨慎,不动声色地打量齐越:“请问你是哪位?”他问的客气,齐越答的也礼貌:“林夏的朋友。”齐越说完继续要走,赵萍阴阳怪气:“年轻人这么没种,连自亮身份都不敢?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是不是怕你家里大人知道你在外面的胡作非为?!”齐越丝毫不理会她的挑衅,冷静地观察赵蒲,见他没发话,提醒道:“赵先生,令妹这样说话做事,恐怕跟你脱不了干系吧?”第24章 霸总赵蒲虽然察觉到齐越气质沉稳不同寻常,但毕竟是个年轻人,于是不屑回答,反问道:“小伙子,那你家里长辈知道你在外面这样说话做事吗?你擅自动用关系把主演换了,要投资方多承担的成本你家里人也同意替你担吗?还是别急着逞强吧。”齐越置若罔闻,看看腕上手表,对林夏说:“该去医院了。”林夏正在担心他,但嘴笨不知怎么帮腔:“啊?……哦,那走吧。”对面的人被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激怒,眼看就要发作。林夏预想了最坏的情景是双方当场打起来,他数数对方的人数,不算赵萍是五个人,嗯,不用齐越动手他也搞得定。对方一行全都怒目而视,赵蒲按住想要破口大骂的赵萍:“先陪王总看完这里再说,别跟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一般见识。”齐越一眼也不多看他们,转身欲走,这时旁边小楼里走出来个人,头发几乎全秃,边走边用纸巾擦手,看样子刚才是去了洗手间。他瞧见这边的阵势,迟疑地喊了声:“……齐总?”齐越闻声有些意外,回头越过赵蒲一行人朝他看了看,点头致意:“啊。”被称为王总的秃头中年人赶紧三下两下擦完手,又使劲在自己衣襟上揩揩,跑上前来,人还没到双手已伸了出来:“哎呀,齐总!您怎么会在这里?幸会幸会!”看的出有轻微洁癖的齐越并不情愿跟他握手,但仍是礼仪无缺地伸出手去:“我来接朋友。”秃头十分积极:“正好跟您汇报我的工作,我现在正带着授渔的人来考察这个影视城,如果可行,我们想要收购影视城物业的部分股权……”齐越微微抬手打断他:“我只看结果,不用知道过程。等下周把书面报告交给我秘书吧,记住要简洁。”“好的好的,”秃头满口答应,谨慎地问:“这边授渔的小赵也在,您有什么需要他汇报的吗?”别人口中的赵总瞬间变成了小赵。齐越冷淡地瞥了一眼已经呆若木鸡的赵蒲:“不用了,授渔归属于你们华东片区,事情也该由你负责,集团只看你们的业绩。”“哦哦,我还以为您刚才问他话呢,”秃头微微尴尬,继而殷勤地奉承:“底下公司的员工们都仰慕齐总您的风采,人人都盼望亲自向您汇报工作呢。”秃头说得未免肉麻,但林夏觉得他说的没有不妥,单凭齐越的外表气质就已令人倾心,再有“齐总”的身份加持,有谁会不想结识他?齐越显然听多了类似的恭维话,不为所动,原本抬脚想走,但他看看旁边发呆的林夏,忽然又翘翘嘴角,假笑:“那也未必。”秃头一愣:“您这是哪的话?”齐越继续假笑,把赵蒲刚才的话丢回去:“没关系,毕竟我和我朋友都不知天高地厚,而且我也没时间听所有人汇报。”秃头不明就里,只好紧张地跟着憨笑,齐越安慰地拍拍他肩膀:“下周再见。”齐越不再多说,回头就走。秃头显然并没有被这句叫人捉摸不透的道别安慰到,额头上开始冒汗。林夏虽然同情他,但齐越的下属轮不到自己来说话,于是快步跟上齐越一起离开。直到坐进车里,林夏才不掩饰惊讶:“齐越你到底什么身份?原来你真的是个霸道总裁啊?!”齐越发动车子,调侃:“怎么,我看着不像?”林夏连连摇头:“哪哪都不像。”齐越为人礼貌低调,林夏从没见过他对谁高声说过话,他的车房也并不奢华,他甚至还一直吃素。这离流行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形象实在相差太远,说他是个文艺青年更为合适。齐越嘲他:“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现实中哪有那么浮夸的公司管理者?”他接着正经解释:“我父母身体不好,本来是应该我哥接班……”他顿了顿,“他出事之后我才被从国外叫回来,代替我爸爸做q集团的管理者。因为我哥失踪的原因至今没查清楚,我父母都担心我再出事情,所以刻意地不让我多露面,就连我的住处也是对外保密的。你们剧组换主演的事情是我交待秘书去办的,她没有透露是我的授意。”林夏恍然大悟:“怪不得赵蒲和赵萍不认识你。”齐越不屑多提他们:“授渔只不过是q集团华东片区子公司控股的众多公司之一而已,赵蒲从没资格越级向我汇报,至于那个赵萍更不配我跟她说话。”林夏不由感叹:“虽然知道你是个富家子,但没想到你们家的产业这么大!照我这种穷人的想象,赵萍赵蒲那么冒犯你,你岂不是动动手指就能砸掉他们的饭碗?”齐越被他夸张的语气逗乐,并不谦虚,反而昂起下巴,像只炫耀自己力量的大猫:“嗯,确实如此。”林夏于是给他顺毛:“可你没动他们,说明你这人心胸宽广。”齐越被他夸得哈哈大笑,全然一副轻狂少年的模样,与刚才在人前的模样判若两人:“那是当然!”不过他随即耐心解释道:“集团上上下下数万员工,做任何决定都要谨慎理智不能冲动,否则会影响到他们和他们家人的生计前途。各个位置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职权,难免有滥用的现象,只要不越界太过,都可以容忍。就算换个人到赵蒲赵萍的位置,也未必做的比他们好;他们跟我只是私怨,我不会因为私怨就贸然撤掉他们,影响公司业务运营和效益。”橙红色的夕阳斜照进车窗,齐越袖子半捋,手臂上的汗毛被照得剔透。明明这么年轻,却时时透出与超越年龄的老成沉稳。林夏带点期待,又问:“那临时换我当主演的事怎么说?不是你这位霸道总裁的一时冲动?”夕照之下,齐越的侧脸微微泛红:“哦,那当然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嗯,因为根据我的观察判断,这个剧由你做主演肯定要比那个谁卖座,能带来更大价值。”虽然不是林夏期待的答案,但得到齐越的肯定仍让他足够兴奋:“我一定尽全力演好!不会叫你失望的!”齐越短暂地转头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从没令我失望过。”第25章 侄女时间就在点滴推进的拍摄进程中飞快过去。在齐越与赵蒲他们在影视城那次戏剧化的照面之后,原本遍布网络上有关林夏的各种谣言和黑料仿佛在一夜之间都销声匿迹。田槟幸灾乐祸地挖出来个八卦,据说那天赵蒲黑着脸带着赵萍回到授渔办公室,赵萍出来的时候脸上清晰浮现着红肿的巴掌印;在那之后,几乎没人再在公司里见过赵萍和罗伊他们。林夏对这些人的下场不感兴趣,心无旁骛地投入拍摄。初夏时节,《光贤大帝》全剧拍摄完毕。杀青宴上,全剧组都喝高了。李导醉醺醺,口无遮拦地对着林夏感叹:“当初招你小子进组,没想到后来这戏拍得这么多曲折!还好啊你小子演得很不错!”许彪在旁起哄:“小林打戏标准、文戏也合格,他肯定比那个罗伊强的多!他这么卖力,导演你还不满意啊?!”李导大着舌头:“小林演的是不错!但是要说完美,我还是惦记着纨绔。”“纨绔”是剧组的人给齐越起的外号。李导惋惜道:“他那天穿着戏服弹琴,那形象气质简直太绝了!可惜人家不会来演,哎。哦,小林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呀。”林夏才喝了两杯就已脚底发飘,用力摇头:“不介意……”猴子在旁边拍他肩膀:“你岂止是不介意,你听到别人夸他就高兴吧。”林夏坐到没人的桌边愣神:“高兴,我看到他就高兴。”猴子趴在桌上抱着酒瓶嘲他:“傻小子!人一个富家子弟,不管是假意还是真情,以后都会跟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的。你算什么啊?”林夏醉得答不出话,就见猴子自己给自己把酒开了,边喝边喃喃地自问自答:“你算什么啊,侯志你特么算什么啊,爱来爱去,最后人家还不是回家结婚去了……”呵,没关系,我就不会有这种问题,齐越爱的又不是我。林夏想着,眼皮发沉,伏在桌边睡着了。醒来时费力睁眼,却发现换了衣服躺在陌生的房间。林夏瞬间清醒,起床走出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墙边那架熟悉的雕花钢琴——他在齐越家?!钱伯听见响动,在一楼仰头问他:“客人您起床啦?现在要吃早饭吗?”林夏懵懵地下楼:“我……怎么在这里啊?”钱伯给他倒茶:“昨天晚上我去接的你呀。”见林夏双眼拨瞪拨瞪,他进一步解释:“你不记得啦,你打电话给东家,东家当时在他父母家吃饭,就让我去接的你。”林夏脑袋“嗡”的一声——自己醉酒后竟然打电话给齐越?!他揪着心,立即问道:“我……我有胡乱说什么话吗?”钱伯摇头:“没有,我到你们酒店门口的时候,你坐在路边,手机举在眼跟前发呆。我一看,你手机都没电关机啦!问你要去哪你也不说话,我请示过东家就把你接回来了。放心,你没耍酒疯,一直一声不吭的,东家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林夏刚要松口气,钱伯接着说:“不过你昨天电话里跟东家说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林夏的心又悬起来。钱伯端上粥和水果一一摆好:“东家怕你宿醉起来胃难受,出去之前嘱咐给你做的粥。他说你喜欢吃带甜味的山药粥,来尝尝。”虽然林夏从没吃过这样做法的粥,也并没有这样告诉过齐越,但齐越的好意他不能辜负。他道了谢,乖乖吃下一勺,果然好吃。一碗热粥下肚,胃很舒服,心也慢慢镇定:既然齐越收留他住了一晚还给他早饭吃,风平浪静,那么昨晚他应该没说错话惹太大麻烦。对齐越的心思绝不能让他知道。林夏正准备告辞,门铃响起,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钱伯的脸顿时垮下来,紧紧按住太阳穴:“哦呦对了,现在暑假,小祖宗又上门了!”他一改矜持的管家风度,跑着去开门。门一开,一阵孩子的哭声炸雷一样传进来:“——呜啊小叔叔!臻臻好可怜啊!”林夏好奇地往门口一看,一辆闪亮的豪车正扬长而去,留下个背着双肩包、梳着妹妹头的小女孩正站在门口捂着眼睛。虽然明知她是假哭,钱伯还是耐心道:“谁欺负我们囡囡啦?啊,你小叔叔不是告诉过你吗,敲门不可以这样用力的哎。来来快进来——”“你教训我?!我不进去!不进去!”小女孩停止装哭,在原地尖叫跺脚:“我要小叔叔!我要去迪士尼!”钱伯无奈地捂住耳朵:“不是教训你,除了你叔叔谁敢教训你啊小祖宗!他现在出去工作,你帮帮忙先进来好不好?”小女孩根本不听他的,往门口地面一坐,两脚乱踢:“你给我小叔叔打电话让他回来!现在就打!”钱伯徒劳地试图哄她,可惜孩子只是越闹越凶。这情形林夏不好径自离开,他回忆着从前福利院里保育员的语气,蹲到小女孩旁边平视她:“你喜欢吃冰淇淋吗?要不先吃个冰淇淋,再等你小叔叔来,怎么样?”这招奏效,孩子歪着头狡猾地看他:“你请我吃吗?”她这神态像极了齐越。林夏拍拍自己口袋:“没问题!”钱伯擦擦汗,赶紧去开车。拖拖拉拉地在店里吃完冰淇淋,小孩对林夏好感大增:“我妈妈每次带我吃冰淇淋都嫌我吃的慢,说冰淇淋都化了,她总是催我,很讨厌。你不催我,你很好,我会在我小叔叔跟前给你说好话的,让他给你涨工钱!”看来她以为林夏也是齐越的管家。林夏啼笑皆非:“谢谢你,不过不用啦。”小孩很疑惑:“为什么?你不想多些钱啊?我妈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钱。”“额……我当然也喜欢钱,但并不想要你小叔叔给的钱……额,虽然我没有什么钱……”林夏思考了一下,努力分条分款地回答她。小孩似懂非懂地听完,眨巴眼睛:“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觉得你说得认真,不像我妈妈老是哄我说我是小孩子听不懂。所以我还是会告诉我小叔叔给你涨工资的。”“……”林夏只好说:“那就拜托你了。”从冰淇淋店出来,林夏见臻臻不闹脾气,便准备告辞回家。臻臻抓牢他手:“我们一起去找小叔叔啊。”钱伯表示已经请示过齐越,带他们去市里吃午饭。虽然觉得不该再蹭饭,但想到又能见到齐越,林夏厚着脸皮答应。午饭时间,cbd各个高楼里的白领一涌而出,几乎每家饭店都人满为患,林夏他们坐进的这家餐厅却座位充足,服务生们不疾不徐地穿行在座位之间。齐越正坐在靠露台的位置,长腿交叠,低头翻看菜单。林夏眼前一亮。从办公室出来的齐越穿一件浅灰色挺括衬衫,袖眼里低调地别着同色的袖扣,打着深灰色窄领带,鼻梁上的浅金边眼镜似乎是忘记摘下,衬托他出色的下颌线,显得英气十足又温文尔雅。邻座的客人偶尔回头窥视,低声私语揣测:“……是不是模特啊?”“不认识哎。”臻臻张开双臂跑过去,奶声奶气地叫:“小叔叔!”齐越站起身抱住她,温柔地训导:“不是教过你吗,在餐厅里不可以乱跑。”小女孩趴在齐越怀里,乖巧得像只兔子:“我下次一定记得啦。”随后他惊奇地看向林夏:“小恶魔好像对你印象不错,你怎么做到的?”林夏茫然摇头。臻臻在齐越怀里对他露出狡猾的笑容,随即抬起小脸对着齐越楚楚可怜道:“我才不是小恶魔!这个漂亮哥哥晓得的,但是阿伯就老是告我的状!”她气呼呼地瞪着钱伯,钱伯赶紧缩进座位沙发里。齐越了然地笑:“原来是因为阿夏好欺负啊。”他继续揶揄地问:“不过好孩子不应该喝太多酒醉成那样,你说是不是?”关于昨晚,林夏惭愧地道歉:“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那个,我喝醉以后没有乱说话吧?”齐越把菜单递给臻臻,趁小孩专心研究吃什么的时候扭头答道:“没有,你就是不停问我,以后我结婚你该送什么礼物。”一定是那时受到猴子影响的缘故。林夏忙不迭现编理由掩饰:“哦,因为我有朋友结婚,要准备礼物,不知道送什么好。你帮了我这么多,等你以后结婚时我更得用心准备礼物才行。不过你什么都不缺,我送的东西只怕难入你眼。额,所以我就想问问。”齐越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眼皮微颤,铂金镜框映着餐厅灯光浅浅一闪。这时臻臻指着菜单:“小叔叔我要吃这个!蜂蜜厚多士!上面要加冰淇淋!”齐越温和地否定她:“你不是刚吃过冰淇淋?甜品不可以当饭吃,等吃完正餐再吃这个。”这一打岔,林夏酒后的话题就这样被带过了,他暗自庆幸。饭后林夏再次告辞,臻臻不同意,拽住他问:“漂亮哥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你不是和小叔叔同居的吗?”第26章 袭击齐越猝然咳个不住。林夏连忙否认:“没有没有!”臻臻坚持自己的看法:“可今天早上我去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在小叔叔家吗?钱伯还问你吃不吃早饭。”林夏慌忙解释:“我只是昨天在那住了一个晚上而已……”齐越憋笑:“同居不是这个意思……你从哪学到这个词的?”臻臻回答:“我妈妈啊,她跟朋友打电话,说要和谁同居,要把我送到爷爷奶奶家。我不肯去,我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我就叫她送我去小叔叔家。小叔叔,你不会也不肯带我同居吧?”齐越捋捋她的辫子:“我当然欢迎你来一起住啊。不过这不叫同居,同居的意思是,呃,两个相互喜欢而且准备结婚的人住在一起。”“哦,那我妈妈会跟别人结婚吗?”臻臻睁大眼睛问。齐越语塞。小女孩看似不懂事,却自问自答道:“她要和别人结婚的,因为爸爸不会跟她结婚。爸爸也不喜欢我,所以躲起来不见我们。”臻臻说着,耷拉下小脑袋。齐越试图安慰她:“你爸爸妈妈都喜欢你啊,没有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你骗人!那他们怎么都不要我?!”臻臻把脚下小皮鞋跺得噼啪响。林夏蹲下平视她:“你小叔叔没骗你,只是他也不知道你爸爸去了哪里。大人都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不是不要你;再说就算他们都不在,不是还有小叔叔陪你吗?”小女孩逐渐安静下来。齐越抱着双臂看他:“阿夏你哄孩子很有一套!”臻臻粘上林夏不肯放手,公务繁忙的齐越趁机把这烫手山芋塞给他。兜兜转转地他又跟着回到齐越家,直到晚饭后臻臻睡下,才终于再次去找齐越告辞。齐越的书房和卧室在三楼,林夏走上楼梯时齐越正仰在三楼的一圈长沙发里望着房顶休息。林夏哼道:“好啊,把孩子丢给我,你自己倒在这躲清闲。”齐越噗嗤笑出来,半支起身:“喂阿夏,你别说的跟我们是两口子一样。”林夏脸上发热,幸好齐越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暗的光线下不易被发觉。齐越给他解释:“臻臻是我哥没结婚就有的孩子,她妈妈本来想靠这孩子嫁进家里,可是我爸妈一直不同意,只给了她们生活费。后来我哥失踪,这事就更耽搁下来。她妈妈闹过几次,现在可能失去耐心了,一到学校长假就把她送到我这来。”林夏自己是孤儿,对此很能感同身受:“孩子心里很难过吧,你要对她好一点。”齐越笑笑:“我毕竟太忙,没有很多时间陪她。所以我爸妈昨天叫我去,又提醒我该考虑挑选结婚的对象。”林夏干巴巴地问:“我……就是那时打电话给你的吗?”齐越给他鼓掌:“对,简直是我爸妈的神助攻。”林夏尴尬地笑,齐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太晚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