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赌博,不是要你押大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连三个不是。刘春明苦口婆心,易佳夕只觉得他唠叨,很是不以为然。站在一旁的梁霁辰在他们谈论案情时始终保持沉默,并不参与,直到这时才出声,“易佳夕,不要任性。”他嗓音低得恰到好处,不给人压迫感,堪称悦耳。“我没有……”易佳夕立刻反驳,“我不喜欢小题大做。”“小题大做?”梁霁辰看着她。“有一点,”易佳夕继续理论,“搬到其他地方,他同样能找到我,尽快把他找出来才是根本解决办法,搬家只是舍本逐末。”有一说一,刘春明觉得这丫头真是聪明。及时地把锅甩到他这个警察的头上,到头来,成了他没做好本职工作,不是她没安全意识。他冷眼旁观这两人的互动,本以为梁霁辰会同这丫头说一番大道理,苦口婆心的劝。没想到,人家直接点了头,“行吧,不搬,我待会儿就让薛玮把行李收拾过来,以后我就住这里了。”别说易佳夕,就连刘春明都不免愣住。“你,你住这?为什么?”易佳夕说话都开始打结了。梁霁辰一派淡定,“因为你坚持要住这里,没办法,我只能住这里看着你。”看着她?什么鬼,当她是什么犯.罪.分子吗。她瞄了眼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刘春明,又把目光转回梁霁辰脸上,“非得这样吗?”“既然我劝不动你,那你也不用劝我,”梁霁辰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如果真出事,好歹有我挡在前面,你能跑就跑吧。”易佳夕:“……”他的语气平淡一如往常,却生生说出几分生离死别的悲壮感,四两拨千斤,易佳夕哑口无言。高,实在是高。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你的天敌。刘春明都恨不得冲梁霁辰竖大拇指。“可是我这里不隔音,你得练琴呀!”易佳夕灵机一动,以为自己抓到了救命稻草。“所以,我搬过来,不如你搬过去,我能保护你,也不耽误练琴,”梁霁辰意味深长地强调,“价值千万的琴。”“……”易佳夕真切体会到,什么叫话多闪了舌头。她刚才就不该无聊,问什么救琴还是救人的问题,明知道梁霁辰是个隐藏的金牌辩论选手,兼具闹钟与复读机于一体,还附带记仇属性。这回,只能认栽。易佳夕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膝盖,“那我住哪里?”“我家里地方很大,”梁霁辰到她身边坐下,“你想住哪个房间就住哪个房间。”当着刘春明的面,他不好意思说让易佳夕住他房间。易佳夕叹口气,低头不语。一锤定音。刘春明憋笑憋得脸通红,心中畅快。这小丫头也有今天!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天道好轮回。他心里又止不住有些酸溜溜的:果然是女生外向啊。易佳夕和梁霁辰一同送刘春明出门,他一条腿刚跨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差点忘了祝你生日快乐,小家伙,吃点好的,礼物就不送了,下次来刘叔家里,刘叔亲自给你们下厨。”说罢,他着意看着梁霁辰,“梁先生也一起来。”梁霁辰微微颔首,“一定。”待他离开,易佳夕关上家门。她揉揉肚子,语气有些抱怨,“真的饿了,我们吃些什么?”猝不及防地,梁霁辰拉住易佳夕,一手枕在她脑后,另一只手撑在门上。“今天是你生日?”梁霁辰语气不善,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架势。易佳夕缩了缩脖子,故作强硬,“对啊,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你自己忘了!”梁霁辰笑了,在一片氤氲的灯光中,他冲她微微摇头。“别骗我,小家伙,”他效法刚才刘春明的称呼,“你只问了我的生日,仅此而已,你说过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得。”而且放在心上。“那,”易佳夕气焰消了,声音减弱,“谁让你不主动问我的,倒来赖我……”梁霁辰好气又好笑,“倒成我的错了?”易佳夕眼睛一转,忽然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顺便在揉了揉他短短的头发。她如同一尾恣意灵活的鱼,身子一矮,绕过他的手臂。“不是要我搬去你家吗?快点啊,我迫不及待想要住到梁老师家里去了!”棠芯城城整理:另一更在下午三点。第44章搬家的过程并不顺利。易佳夕有一只二十寸的酒红色小行李箱, 体积小, 重量轻,颜色复古漂亮, 平时出行她都爱带上这只。在旁人看来, 唯一的缺点就是装不了多少东西。但在易佳夕看来,这是绝妙的优点。她到衣帽间收拾出来几件内搭薄毛衣和换洗睡衣, 一只卷发器,电吹风, 和若干护肤品化妆品小样, 很快就把小得可怜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梁霁辰抱臂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易佳夕一样样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始终一言不发。刚才生日的事被易佳夕随便糊弄过去,他的气还没消。原本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的。可看易佳夕这么胡折腾, 梁霁辰还是忍不住。他尽量让自己平淡地开口, “你带吹风机干什么?”“哦吼,不是不跟我说话的吗?”易佳夕蹲在地上, 若有深意地斜了梁霁辰一眼。梁霁辰深深吸了口气, 努力按捺住内心想要把易佳夕提起来打一顿屁股的念头。“你带吹风机干什么?”他不理睬易佳夕无聊的挑衅, 坚持自己的问题。“吹头发啊, 还能干嘛?”易佳夕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梁霁辰对她说, “我家里有吹风机,你带这个很占地方。”那只吹风机连带着盒子一起,几乎占据了小行李箱一半的空间。他的言外之意是,装这种占地方的东西, 还不如多装点衣服,哪怕塞一件保暖的羽绒服都是好的。免得他每次看到易佳夕,就替她觉得冷。易佳夕一脸警惕地看着梁霁辰,手放到吹风机上,像是提防他会抢走,“你的吹风机是什么牌子的?”“没有牌子,”梁霁辰回忆了一下,“刚搬进来时,薛玮到门口的超市随便买的。”易佳夕也学着梁霁辰的样子,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薛玮”、“门口超市”、“随便买的”这几个字组合起来,足够给她带来致命的杀伤力。她抬起脸,诚恳而嫌弃地对梁霁辰说,“对不起,我是一个有追求的人,高标准严要求,不会随便妥协的。”“高标准严要求?”梁霁辰走到她身边,“这吹风机有什么特殊之处?”易佳夕指着吹风机盒子,如数家珍:“负离子,大功率,护色护发……”她说着,忽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梁霁辰,“产地德国。”那小表情,就差没写着“甚合朕意”。梁霁辰顿时无话可说了,任凭着易佳夕自己折腾。眼看着易佳夕合上行李箱,准备拉上拉链时,他又忍不住了,“你就带这些?”这显然不符合他眼中的“搬家”标准。易佳夕一脸莫名,拽着梁霁辰的手站起来,“还要带哪些?”穿的,抹的,用的,她都带上了,就现在这只行李箱,她带到国外去旅行也没问题。梁霁辰有些无奈,“你这里就没有大一点的箱子?”“没有,”易佳夕答得干脆,她皱起眉,“我跟你说过啊,我不喜欢提东西,好麻烦的。”她是说过。连一把小伞都不肯拿在手里。第一次在飞机上见面,梁霁辰记得,易佳夕下飞机的时候,没有行李箱,只有一只随身斜挎的小皮包。在梁霁辰那颗充斥着直男细胞的大脑看来,这种包,除了装饰,一无是处。于是,他很直男的发言:“我可以帮你提。”梁霁辰被师妹钟亦心评价过多次“不解风情”,薛玮也常常附和,这点他认了。但他还不至于没风度到让易佳夕自己提行李箱。“好啦,”易佳夕扶着他的手臂,亲昵地在他脸上亲亲,“不会打扰你太久的,我们要相信刘警官的办案能力啊。”梁霁辰没接茬,眼眸低垂,情绪并不显山露水。他帮易佳夕提起箱子,“走吧。”下楼,上车,整个过程中他的话都不多,易佳夕坐在副驾驶上,绞尽脑汁地同他讲了几个笑话,梁霁辰都反应平淡,好像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他把车开进自家车库,熄火下车,从后车厢把易佳夕的行李箱拎出来,自顾自地往家门口走去。时间临近九点,他家门廊处亮着盏暖黄的灯,像是一种沉默无声,又亲切体贴的迎接。易佳夕跟随梁霁辰一起进去。他径直将易佳夕的行李箱提到二楼,语气平淡,“除了我的主卧外,二楼还有三间客房,你自己去挑一间,我帮你收拾。”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梁霁辰显然属于不会哭的,他不仅不会哭,还得努力装作云淡风轻。幸好他不是小朋友,否则平时一定很吃亏。易佳夕想了想,并不提出异议,反而貌似很有兴趣地在二楼转了一圈,逐个房间点评,“这里不错,正对着小花园,晚上还能赏月……可惜没有独卫。”“这一间的配色我喜欢,复古漂亮……要是穿衣镜不对着床就好了。”来到最后一间,易佳夕从里到外打量一遍,“这一间真的不错,床够大,还有个漂亮的梳妆台……不如就这个?”她回头看着梁霁辰,笑意潋潋。逗猫棒抛给他了,接不接得住看他本事。梁霁辰略有些不自然地轻轻咳嗽一声,撇开视线,“我的房间床也很大。”“说什么?没听清,”易佳夕冲他歪了歪头,“大声点。”“你明明听到了。”梁霁辰绷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没有听到,”易佳夕坚持着,手一挥,像个小领导似的指挥梁霁辰,“帮我把行李箱搬过来吧,我就住这……”话音未落,她就被人抵在墙上。准确地说,是抱起。因为她脚跟离地,视线明显比平时高出好大一截。“我说,我房间的床也很大,现在听清楚没有?”梁霁辰靠得很近,嘴唇带着热度,微妙的气氛在无声中蔓延。易佳夕被他弄得有些痒,她忍不住笑起来,故意轻佻地挑起他的下巴,“既然如此,本宫今晚就临幸你吧。”梁霁辰无奈地揉乱她的头发,放她下来。经易佳夕这么一闹,气氛明显好了许多,易佳夕住进梁霁辰的房间里,占据了他的主卧卫生间,洗澡洗头加上洗脸护肤,整个流程走下来,一个半小时已经过去。出来的时候,梁霁辰开着一盏小夜灯,正在看书。房间里开着暖气,温度适宜,即便如此,当易佳夕躺进被子里,还是觉得抵不过身边那人的热度。好像靠着一只大号的暖宝宝,温度均匀,还附赠一个晚安吻,多体贴。刚睡下来,梁霁辰就把书合拢,放到一边,关灯躺下来,伸手把人环进怀里。“等等。”易佳夕往旁边挣了挣,她在被子里脱掉睡衣外袍,扔到床边的椅子上,这才安静。成年后,这是她第一次住到别人家里,虽然这里处处方便,梁霁辰也处处包容,可不是自己的地方,总觉得不习惯。她仍然把自己当作客人的身份。洗完澡,要一丝不苟地将地上的头发收拾干净,一根都不能落下;用过的护肤品要归置整齐,不能到处乱放;甚至不能随意穿着舒适的吊带到处走动……尽管他们已经足够亲密,可仍然不如一个人时那么自在。她习惯了独自占据一个大床,睡成任意姿势,今晚却要学着习惯另一个人的习惯。这叫磨合。她知道,这世上没有天生匹配,完美嵌合的两人,那太浪漫主义,不切实际。磨合得好,继续向前,磨合不好,挥手再见。易佳夕睡不着,何况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她混乱自由散漫的生物钟正在向她抗议。黑暗中,易佳夕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查看消息,她体贴地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而且开启了夜间模式。今天是她的生日,微博,微信,有许多或熟或不熟的朋友给她发来祝福。易佳夕一眼掠过,并不打算回复。意料之中的是,易嘉泽也在两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难得没作妖,简简单单的一句生日快乐。这倒让她不习惯,愣怔几秒,也只是退出对话框,没有删掉他的消息。“在黑暗的环境下看手机对眼睛不好。”身后,梁霁辰温和地出声提醒。易佳夕以为他接下来要没收她的手机,并且免费附赠一番口头教育,谁知道,他反手按开床头灯,“这样会好一点。”“这样你睡得着吗?”易佳夕小声地说。没想到,梁霁辰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你很香。”说完,还亲密地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易佳夕没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但她深深地为他此刻的举动而心软,好像正在融化的棉花糖,甜香四溢。她锁上手机,伸长了手臂把灯关上,整个人睡到梁霁辰身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嗯?”他的胸膛微震,声音传进她耳朵里,这感觉很奇妙。易佳夕揪着梁霁辰睡衣上的纽扣,小声说,“我不喜欢过生日,自己都要忘记了,你看,我今天都没有跟朋友出去玩。”黑暗中,他笑了一声,牢牢抱住她,“那我是不是不用送礼物了?”“你已经送了啊,”易佳夕在他胸口蹭了蹭,“你帮我解决了那么大的问题,让我不用在网上被人骂,我还没谢谢你。”梁霁辰说,“既然要谢我,为什么又急着走呢?”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安。这让易佳夕忽然明白,刚才她在收拾行李时,梁霁辰种种的异样。她的心尖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不痛,却带来一些麻痹感,有些酸涩。“你的床一点都不软,我睡不习惯,除非你换一张。”易佳夕慢吞吞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梁霁辰顺着台阶下,“现在来不及了,明天?”易佳夕点点头,嘴上还是傲娇,“那……今晚我就勉为其难地将就一下吧。”“是,难为你了,在我这儿将就,”梁霁辰指的是他怀里。易佳夕在他怀里换了个方向,满足道:“晚安,木头,明天请不要叫我起床。”她可以适应梁霁辰的睡觉时间。但不能适应他的起床时间。即便易佳夕在梁霁辰家住了一个礼拜之久。梁霁辰有晨跑的习惯,通常是半小时,跑完步回来洗个澡,再出去买两份早餐,这时候易佳夕才会不情不愿的起床。作风习惯迥然不同的两人住在一起,要么分道扬镳,要么互相影响。不管承认与否,易佳夕已经不知不觉被潜移默化,第一个受影响的指标,就是她的生物钟。梁霁辰昨天去外地演出,网上的□□逐渐冷却,易佳夕愉快地给自己放了个假,正好赶上钱小公子过生日。她原本打算在酒吧玩个痛快,可时间刚过十点她就开始犯困,最后早早地回家睡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早不到八点,易佳夕就从床上醒来,死活睡不着。她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最终充满怨念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起床出门,到钱之航家的老牌酒楼饮早茶。当然少不了把倒霉的钱之航叫起来作陪。“我的小姑奶奶诶~哥哥我一夜没合眼,刚下牌桌就被你抓过来,你让我多活几年行不行?”钱之航顶着一双硕大的黑眼圈,坐在圆桌前叫苦连天。易佳夕把小笼里最后一只虾饺转到钱之航面前,以示安抚。早茶之精髓在一个“闲”字,在这样的工作日里,能来吃早茶的多为老年人,点一壶普洱,买一份报纸,与人搭台,不慌不忙地消磨时光。钱之航再闲不过了,不找他找谁?“在这儿喝茶,总比去警局喝茶好,你说对吧?”易佳夕吃得满足,惬意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钱之航来了精神,眼睛骤然睁大:“我就说那天晚上有人推我吧,你非不信!事实胜于雄辩!”“还有脸说?”易佳夕晃着杯盏,瞥他一眼,“不是你把那盒子拿进来的?”钱之航讪笑两声,坐到易佳夕旁边,“我那不是喝多了吗?”“得了吧。”要不是刘春明在盒子上检测出钱之航的鞋印,他一定死活不认账。钱之航自己尴尬了一会儿,及时转移话题,他压低声音,表情神秘,“你听说没,郑家要倒了……”“哪个郑家?”易佳夕推开钱之航的大脑袋。“啧……你说哪个郑家?”他搓动手指,做了个数钱的手势。易佳夕秒懂,“那怕是又有不少人要上天台。”钱之航赞同地点头,“可不是,跟郑家明里暗里勾结着的,这段时间怕是睡不着咯。”茶叶漂浮在水面,易佳夕轻轻吹拂开来,苦涩与清香在舌尖蔓延,同时她听见钱之航在一旁问,“你们家跟他们没来往吧?”她拿小拇指抵着,缓缓搁下茶杯,“有也跟我无关。”从茶楼出来,易佳夕放钱之航回去睡觉,她坐他的顺风车来到店里。一周前,她准了孟瑶一周假期,但因为梁霁辰日程紧张,全国演出还没结束,薛玮不能抽身,孟瑶干脆地选择保留假期,以后再休也不迟。网上的纷纷扰扰已经告一段落,梁霁辰安排给易佳夕的律师也正式向那位博主追责,孟瑶又开始积极地筹备线上网店,一切都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后厨里,孟瑶坐在一边汇报工作,易佳夕带着手套将烤好的爆浆蓝莓蛋挞从烤箱里取出来,一只只装盒,六只都是梁霁辰的。“梁老师几点到?”易佳夕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快了。”“哎,可惜小胖子要留下来收尾,不然今晚我们能来个double-date。”孟瑶伸了个懒腰。易佳夕不禁笑了。她带着蛋挞步入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桌上的玻璃瓶中斜着一只玫瑰。虽不靠江,少了些自然景观,但远近皆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夜晚霓虹明亮,人声喧嚣,冰冷而妩媚,十分现代摩登。今晚她和梁霁辰在店里吃饭。y.bakery在餐点时分提供西餐服务,种类不多,但味道上乘,招牌的惠灵顿牛排还登上点评软件的口碑单品榜。身为老板,自然没有照顾别家生意的道理。昨晚视频通话时,易佳夕提出要请梁霁辰品尝她家的晚餐。半小时后,梁霁辰匆匆赶到。“抱歉,路上堵车。”他在易佳夕对面坐下。易佳夕冲他笑了笑,把蛋挞推到梁霁辰面前,叫来店员,“可以准备上菜了。”“我还没到,你就点单?”梁霁辰故意说,“易小姐好像不是很淑女。”看看,这人多记仇,相亲那天说的话,他还耿耿于怀。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得问问我们不绅士的梁先生了,我都是跟他学的。”梁霁辰笑了笑,起身靠近,在玫瑰的香气中,亲吻她的侧脸。“这周末有空吗?”他问。易佳夕略歪着头,“梁先生是在申请和我约会吗?”“不是。”“那就没空。”易佳夕故意撇开脸。梁霁辰伸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转回来,耐心地说,“这周末bella在美术馆举办画展,她拜托我邀请你一同去看,有兴趣吗?”易佳夕愣了一下,放下刀叉。bella是梁霁辰的母亲。棠芯城城整理:第45章易佳夕曾听梁霁辰偶尔提起过他的家庭。他的外祖父周青石是享誉中外的画家, 母亲从他的外祖父那里继承到了良好的美术底蕴, 如今活跃于画坛。梁母和梁父定居在巴黎,一年中与家人见面的机会不多, 梁霁辰不常提到家人, 可每次提起,语气却有种熟稔的随意。易佳夕觉得, 他的父母感情一定很好。良好的伴侣关系,才能营造和谐的家庭氛围, 梁家人的亲密感不需要通过空间和时间来维系。“画展的主题是什么?”易佳夕问。“这个很重要?”梁霁辰笑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现在可以帮你问问。”易佳夕双手交叠搁在桌上,不经意地摩挲着,“你母亲办画展,你居然毫不关心。”“我对美术的了解太少, 无从关心, ”梁霁辰补充道,“我父母也并不关心我的演奏, 甚至常常拿我和其他演奏者进行比较。”所以这是打击型父母?大概是易佳夕忽然露出像看可怜小动物一样的眼神, 梁霁辰瞬间了然, 他解释说, “别想多了, 我并不会受到打击。”“为什么?”“我们不是一个圈子,我父母也不是专业人士,他们随便说,我随便听。”梁霁辰的表情真的毫不介意。易佳夕点点头, “所以你家人说话都很随便吗?”“应该说是很直白。”易佳夕轻轻叹了口气,“我总算知道你这脾气是从何而来了。”梁霁辰笑得宽容,“家风如此。”话虽如此,但易佳夕心里其实很羡慕。正是这样充满文化底蕴的原生家庭,包容,独立,又充满尊重,才能培养出梁霁辰这样人格完整的男人吧。易佳夕垂着眼眸,好像在想些什么,梁霁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愣?”“没事。”“那怎么说,想去画展吗?”梁霁辰看出她的顾虑,“别多想,我母亲很好相处。”易佳夕又不经意地捏了捏自己的食指,“是你跟bella说起我的?”梁霁辰说,“是我老师说的,她介绍我们认识的,你忘了?”“怎么会忘,某人还说过拒绝与我合作,简直记忆犹新。”“记性这么好,怎么连我的手机号都记不住?”梁霁辰稳稳地将她一军。易佳夕板起脸,“这是两码事。”梁霁辰笑了笑,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好,我们就事论事,想跟我一起去画展吗?”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发问了。易佳夕打开手机里的日历功能,找到这周末的日子,正是农历新年的前一天。她把屏幕给梁霁辰看,“这天我恐怕得回一趟家。”虽然易佳夕并不情愿回那个家,但一年就这么一次,再不露面说不过去。梁霁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数秒,点头道,“你自己决定。”*第二天下午,梁霁辰在音乐室练琴,易佳夕把自己关在一楼的影音室里玩游戏。墙面上的电视屏幕中,游戏小人正在丛林中奔跑,跨过树木和河流。这是近来流行的健身环大冒险,易佳夕身上绑着游戏装置,头发扎成马尾,一身紧身运动套装,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虽说楼上音乐室做了隔音,但易佳夕仍旧顾忌会打扰到梁霁辰,游戏声音调得不高。正因为此,她才能第一时间听见手机铃声。她暂停游戏,把圆环控制器放在一边,拿起手机走到窗前,“喂?”刘春明的声音传出来,“怎么这么喘,跑步呢?”“算是吧,”易佳夕拿毛巾擦了擦汗,“是案子有眉目了?”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查过了,那晚停电是人为损坏,耳环并不是连绍手里那只,至于那只钥匙,是普通的防盗门钥匙,没有特殊之处。”所以还是没有进展。其实易佳夕并不着急。早查出来和晚查出来,对她的区别仅仅是在梁霁辰家住多久的问题。说来也奇怪,易佳夕感觉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并没有想要伤害她,或者连绍的意思。但这话她不会说给刘春明听,这个老警察一定会警告她不要放松警惕。“对了,有件事我不明白,”刘春明的声音有些疑惑,“那个宋丛筠,真是你朋友?”易佳夕说,“是啊,我那年出国你来送我,不是在机场见过她吗?”那边沉默了。窗外吹来一阵风,让易佳夕感觉有些冷。她关上窗,背靠着墙,“怎么,有事?”-结束和刘春明的通话后,易佳夕回房间洗澡,换好衣服出门,梁霁辰还没有结束练琴,易佳夕在冰箱上贴上一张留言,然后打车前往目的地。一中国际部的校区在南丰路上,一整排茂密的参天大树,冬天都有些凋敝。在学校旁边有一家烤肉店,经营十多年,易佳夕上学时经常和同学在这里聚餐。她走进店里,老板娘招呼她,“几位啊?”“两位。”老板娘带易佳夕坐下,指着桌上的二维码,“手机点单,饮料在冰箱里自己拿。”易佳夕神色淡淡,没什么胃口,按照从前的习惯一样点了一些。十多分钟后,她看见宋丛筠的车缓缓停在店门口。她到得巧,老板娘刚好将菜品用推车送过来,易佳夕起开两瓶啤酒,其中一瓶放到对面。宋丛筠坐下来,把外套叠起来放进桌下的收纳篮里,“怎么想起来这儿吃饭。”“怀念一下过去,才知道现在为什么过成这样。”易佳夕咬着吸管说。“忆苦思甜?”易佳夕扯唇笑了笑,先下五花肉让烤盘出油,在下几片杏鲍菇,静静等候。她喜欢吃烤肉,尤其是冬天,比火锅少几分油腻,比日料多几分温暖,十足的烟火气,和朋友交换三杯两盏,聊聊八卦和趣事,时间过得很快。今晚却格外难熬。精心腌制的雪花牛肉和冰冻啤酒都无法让易佳夕开胃,吃到一半,她收到梁霁辰的消息,问她在哪里。易佳夕很快发送定位给他,让他快来接她。她怀念那份鳗鱼饭。怀念那种简单纯粹,没有欺骗没有阴影的快乐。才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开始想念那根木头。宋丛筠一向注重身材,饭量很浅,她搁下筷子,“我吃饱了,买单?”“待会儿有事吗?我们去酒吧坐会儿?”宋丛筠笑了笑,“行啊,我今晚有空,你不用跟你家梁先生约会?”易佳夕抽张纸巾擦嘴,淡淡地说,“倒是你,不用跟易嘉泽约会?”那一刻,宋丛筠愣怔住,手不小心碰翻塑料酒杯,啤酒倾倒出来,滴到她的象牙白kelly包上。原来如此。易佳夕想起,在日料店偶遇易嘉泽那天,他所谓的“朋友”,背的就是同款包。老板娘看到,忙过来收拾桌面,将啤酒擦干,干净一新。可惜,有些东西擦得掉,有些东西,凡留下必有痕迹。譬如人心。两人静默对坐,彼此对视,中间的烤炉滋滋作响,香气中夹杂一丝糊味。宋丛筠面色苍白,语气有些僵硬,“是刘警官告诉你的?”从刘春明联系宋丛筠的那时候起,她就猜到这瞒不住了。易佳夕未置可否,“其实我早该知道。”她从未把宋丛筠和易嘉泽两人想到一起,尽管之前已经有那么多蛛丝马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视而不见。